第一章:初来穿到
穿越的利与弊:
利一:非皇宫。没有宫斗,更适合她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存活。
利二:无战争。不用时刻担心被官被匪稀里糊涂的杀死。
利三:是农村。还好不用诗词歌赋的无病**,她是英语系毕业,记住的能忽悠人的诗词不多。
弊一:是大户不假,但她不是主子,是丫头,还是通房丫头。
弊二:赤穷如洗。主十人仆十人,全都饿到两眼发绿,她很饿很饿饿到要吃活人了。
弊三:想走种田文路线却发现自己非农业专科毕业。琴棋书画不通,诗词歌赋不懂,最能在古代发财的化学方程式不会,唉,所以说,穿越有风险,选科要谨慎呀!
以上是楚璇在莫名穿越后一个月内,分析了几百次后,得出的结论。
还好,这次穿越的福利是:她被改名为雪见了(不知道为毛,总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叫楚璇的时候,名字很美,人很普通;叫雪见的时候,名字普通,佳人一玫!
作为穿越大军的一员,楚璇,不,现在是雪见了,雪见至今仍然是有点迷糊,还有点郁闷,为毛别人都是穿到大富大贵之家,王侯皇宫滴所在,她捏,穿到了贫困交加的小山村,还穿到了一家子破落大户的嫡长子的通房丫头身上,雪见不禁45度角仰望天空怒吼,敢不敢更悲摧些?
说起来这家子不光破落,还很诡异,这一大家子没有一个长辈跟着,据说也是从帝都回到老家的老宅。最大的周博17周岁,最小的周惠3周岁。想来也是大家主出身,因着这兄弟姊妹十人一个爸,四个妈。
周家人太多了,还有两家子的仆人,包括一直在老宅中的周家六口,还有跟着他们从帝都回来的夫人杜氏的陪嫁一家三口,如此多的家人下人和复杂的关系,雪见半昏半迷中记了半个月才记清。
周夫人叫杜雪娥,有嫡子大郎周博(男)17岁,二娘周贤(女)15岁,七娘周德(女)7岁,八郎周思(男)5岁。
冯姨娘有三郎周学(男)14岁,六郎周睿(男)10岁,十娘周惠(女)3岁。
赵姨娘有四娘周良(女)12岁,九郎周知(男)4岁。
王姨娘有五娘周淑(女)11岁。
两家子下人,分别是看守此处老宅的老仆周满仓,其子周金生夫妇,两个孙子周大虎周二虎,分别是17和16岁,一个孙女周三妮,14岁。另外一家三口是杜雪娥的娘家陪嫁,杜海和杜妈夫妇,其女杜倩儿,8岁。另外,还有一只大黑狗豹子。
此处老宅占地约五亩,分为三个两进的院子带一个小园子,无疑是这个贫瘠的小山村理所当然的豪宅。周宅青石的高墙,高阔的门檐,朱红的大门,无处不彰显着主家的气派和骄傲。只是这乡下的老宅因着是早年买下的,只有周满仓一家看护,所以一直没有修整和翻新过。
主院自然是留给周家老爷的,后罩房留给了姨娘们,所以一直没人住,现在干脆就锁了。东院前院周博当仁不让的带着雪见住了,后院则是二娘七娘八郎带着杜倩儿和周三妮住着。西院的前院是三郎和六郎,后院则四娘五娘带着九郎和十娘。在这个大顺国,好象还没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更何况这里是乡下,所以大家并没有什么意见。
杜海一家三口是夫人杜氏的陪嫁,所以自然也跟着嫡长子周博。
周家的三妮被指给了嫡长女二娘,二虎机灵话多,跟着周博随身照应,其他人还住在倒座房。九郎十娘太小,所以由周妈帮着照看着。
让雪见不得不佩服周家老爷子的精力充沛,作为一个“资深”通房丫头,雪见照过黄铜镜子,这具小小身躯,也不过就是14岁左右,或者更小。周家兄妹,则个个身材高大挺拔,即使五娘周淑,也超过了现在的160公分,让她不得不叹为观止,周家人的发育程度真是超前呀。
十兄妹个个细皮嫩肉且娇生惯养,用脚趾头也可以猜得出来以前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娇小玲珑的雪见站在这一群人中,感觉就像被一群柱子围住一样。
这是个架空的历史,这是一个寒冷的季节,这还是个落魄的家庭。雪见在穿过来这一个月里,除了吃药,就是吃药,让这个本来就穷得只剩下架子的大家子,更是陷入了危机当中。雪见自己也很无语,这一穿而来的车票钱,算是让周大公子强行出了,自己恐怕是怎么还都还不起的。
失忆,这个穿越女初来的利器,也被雪见用得理所当然,大家也没有异议,想来这个叫雪见的姑娘,这场病生得太久,也太重了,所以大家都有了心理承受能力。
听说,原本在老家,他们也还是有五十亩的良田的,但因着他们一向在城里“发财”,所以大伯三叔和四叔,就先先后后的借走了共四十亩地。余下这十亩地,一年麦子足可收上五十石,水稻更多些,除去赋税,根本不够周满仓一家6口人的吃用,以前还有周家的“薪水”,现在周家连少爷小姐都无人管了,以前的积蓄全倒回给了主子们。
平头村的村民,冬天一般会**人一伙的组织去附近的大青山打猎贴补家用,大青山连绵起伏,谁也没有完全的翻过山去看过,也就是在最近的山岭活动。
这些打猎团队都是以和周金生交好的张大山为主,以前周金生也经常会跟着他们一起去。
而周家的这个冬天,因着和乡人不熟,全靠周金生周大虎和周博带着家里的大黑狗豹子偶尔进山打些猎物回来,当然还有几家和周满仓家交好的邻居有的时候帮衬着些,周家窟窿大,这乡人都是小门小户,所助有限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家里主要是靠周贤没事就翻东西去安宁县当当,周良和周淑也知道帮着哥哥姐姐节省开支当当东西贴补家用。
唯有三郎六郎俩个,虽说嫡庶有别,但这三郎委实聪明,小小年纪就显出读书的天资聪颖来,十一岁就已过得童生之试,有正经的秀才功名在身,是有名的小神童,所以一直也被商人出身的周尚义当嫡子般看待,如今周家破败到此,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三郎,却半点不以为意,带着弟弟妹妹,还当自己是少爷小姐呢,不管不顾的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但不管怎么说,她雪见活下来了。所以,她被周博允许下床出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厨房。这个时空的人们,炒菜啥的更类似于煮菜,这让雪见这个21世纪的新新吃货出离愤怒。缺少佐料和食材也就罢了,雪见哪里敢说自己实在是吃不惯周妈和杜妈精心摆弄的费时费力费食材的“猪食”。
进入厨房后,她就华丽丽的被雷倒了。她哆嗦着到处翻看着,米缸,见底;面缸,见底;蔬菜,没有;佐料,不全。明知道穷,也不知道穷得如此彻底吧!老天,给个雷,劈她再穿越一回吧!
随着她进来的,是周妈和杜妈。她弱弱的问:“请问,这是厨房?还是空房?”
周妈看看周围的锅盘碗灶,很真诚的说:“厨房!”
第二章:吃饱肚子这事真得挺难
雪见再次醒来的时候,她问身边照料的三妮:“我记得我昨天吃了一回鸡汤,那鸡,还有吗?”
三妮脸都气红了,忍不住说:“雪见,这全家上上下下,就剩下我娘老着脸借来的一只老母鸡了,昨个儿已经让你吃了一半,连七娘八郎九郎十娘都只喝了些汤,你……”
“三妮,”周博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三妮站起身,委屈地向着周博略施了一下礼,才走出屋门。
雪见挣扎着坐起来,周博扶住她,皱眉道:“起来做什么?”
抬手抚平他的眉头雪见才小声说:“你又凶我!”看见周博眉头皱得更紧,她赶紧放下手,小声嘀咕说:“亲是少爷偶是奴婢嘛,偶应该遵纪守法安分守己夹*紧尾巴做人不对做奴婢做丫头。”
周博听着她乱七八糟的碎碎念,不由举起手来,作势道:“又胡说讨打?”
雪见早熟悉了他的套路,这小男人别看瘦但是有肌肉,这一巴掌打下来,后果不难想象,还是先躲为是吧。
她一咕噜翻身下地,转着眼睛说:“我要喝鸡肉粥,不喝鸡汤。”
周博无奈的望着她,想了半想,还是叹口气说:“行,让周妈……”
雪见摇头:“我自己来做吧,哪里劳动得起周妈和杜妈。”
看见周博又皱眉,雪见赶快笑脸迎人:“我错了,少爷,奴婢只是觉得这一段时间总是辛苦大家,所以就想着不如自己做给自己吃吧,别人倒还省心些。”
拗不过她,周博就唤杜妈进来带雪见二探厨房。
周妈已听三妮说过这雪见又惦记上了家里仅有的半只鸡,也是气得不轻,但她一向在老家看房子,并不如杜妈那样和少爷小姐们亲近,又一向是服从分配听指挥那一类百分百好下人,所以叹口气,这狐媚子生就一付人见人羡的好皮囊,又跟少爷同床共枕这么久,唉,连少爷都不说什么,她能说什么呢?
雪见假装没有看到她的脸色,进得厨房,先是吩咐:“麻烦周妈您将仅缸里剩下的那些粳米取出来一半淘洗干净!”
眼角扫到随后赶过来的(说追进来的可能更合适些)脸色更黑的杜妈,雪见立刻毫不客气的指挥着:“杜妈,您受累将那半只鸡洗净,然后放入沸水中焯一下。”
她自己则在另一口锅内放上水,同时说:“三妮,你也别闲着,快把水用旺火烧开。”
倒不是她有意支使的大家团团转,实在是因着雪见没用过这种灶火大锅,所以才让别人帮忙的。
水开后,她亲自将鸡下锅,加上盖,用微火煮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捞出来,又放入凉开水中泡凉,再捞出控干水,在外皮抹上香油,以保持鸡肉光亮,不缩不老。
别说周妈,连杜妈都没有见过如此做法。
雪见将粳米倒入锅内,加原汁鸡汤,吩咐周妈用大火煮沸后,再改用小火煮至粥稠。再吩咐杜妈将鸡肉切片装盘,用葱、姜、盐、香油调匀成佐料,直接浇在上面,可惜这个时代没有酱油,否则味道会更好些,雪见暗叹。
雪见让她们一会把粥和鸡送到周博屋内,就先回去了。
三妮瞪着她的背影,又看着这新鲜可口的食物,忍不住说:“这味道,当真是香得紧……”
周妈和杜妈也在叹气,周妈说:“这味道自然是香得无以复加,但家中委实没有其他可食的东西了。”
杜妈骂道:“就这么点子东西了,这样让这小狐狸精一顿折腾清,心疼死我了。”
话音未落,雪见却去而复返,仿佛没有见到她们脸上的尴尬,她若无其事的吩咐着:“三妮,去把七娘八郎九郎十娘叫过来。”
周博的卧房外间,二娘周贤正沉着一张脸,和周博争论着什么,见到她进来,一甩手,出了屋。
雪见刚刚行了一半的礼,索性也不行了,拉住周博的手显摆道:“大郎,尝尝雪见的手艺吧。”
周博皱眉看着她的手,雪见赶紧松开手,规规矩矩地重新行礼:“大少爷,请赏脸尝尝奴婢雪见的手艺吧!”
院内一阵热闹,伴着鸡肉粥的香味,是几个孩子忍不住的惊喜和赞叹的声音。
“好香啊,是鸡肉的香味吧。”这是七娘的声音。
八郎确认说:“比平时的鸡肉更香,杜妈周妈的手艺见长!”
九郎和十娘也跟着叽叽喳喳地围香而来。
周博无视雪见渴望的目光,只是摆了摆手,雪见嘟着嘴走出书房。
正屋内,四个孩子已自发自主的围桌坐好,鸡肉粥和鸡肉散发出一种神奇的香味,让饿久的人几乎要产生一种幻觉出来。
周妈杜妈三妮和刚刚从书房出来就碰到孩子们的二娘周贤虎视眈眈的站在一边,神情各一的盯着雪见。
雪见假装没有看到,先给自己盛上一碗,然后美美的吃了一口粥,闭眼回味了一下,清晰的听到咽口水的声音,然后再夹了一小片鸡肉,入口细细的品味着,缓缓叹口气道:“鸡肉还算香醇,粥味也算可口,”
二娘的眼睛都瞪圆了,雪见这才咦了一声,回头问三妮:“七娘八郎九郎十娘的碗呢?”
看三妮慌忙跑回厨房拿碗,雪见又对周妈说:“我刚才都没有说完三妮就跑了,麻烦周妈再给大郎拿碗过来才好,还有倩儿的。”
周妈连声应着,高高兴兴的转身也出了门。
雪见站起身,走到二娘身边小声说:“我看过了,家里实在没什么可吃的了,但几个少爷小姐太小,正是长身子骨儿的时候,不能总这么饿着,纵然咱们饿些,也不能委屈了他们!”
二娘这才发现,雪见刚才给自己碗里,其实只是假装了一个样子,并没有盛一口粥。
周贤一向都觉得自己是坚强的,即使家遇大难,也全靠她和大哥坚强支撑,现在只因雪见的一句话,竟然忍不住泪落。而旁边的杜妈,早已泪如雨下。
雪见接着说:“周妈你别这样,雪见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我既然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今后定会同大家一起努力,以后大家的日子,终会好起来的!”
二娘见雪见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身材更是娇小许多的小女孩,脸上一副郑重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肩膀一松的感觉,隐隐觉得莫非老天真的开眼了?终于有人帮我们兄妹承担此重任了。
周妈和三妮已拿碗回来,二娘小声说:“倩儿你也一同坐吧。”
四个孩子和倩儿每人一碗,吃得香甜无比。
雪见自己端着一碗去了书房。
二娘看了看剩下的,便吩咐杜妈给三郎四娘五娘六郎每人送去一碗,然后让周嫂端回厨房又加了一多半的水,下人们一分也就清了。
现代人常说,抓住一个男人要先抓住他的胃,原来这话穿回到古代,也果断有理。不说别人,这几个最小的,现在恨不得是天天跟在她身边,不仅仅是因着同样的稀饭盐菜,经过她的手或者经过她的指点就不再难也下咽,并且还会让人吃得津津有味,更因着她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的真心喜欢他们疼着他们,而且她还会给他们讲好听的闻所未闻的故事玩好玩的从没听说过的游戏。
再加上雪见的口头禅就是,“大郎说,……”周博在家里地位卓绝,也无人肯真到周博面前和她对质,所以,拿着鸡毛当令箭的雪见,美美的过上了狐假虎威的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日子。
第三章:今天是腊八
像往常的那些日子一样,雪见又是被饿醒的。
真想继续赖在暖和的火炕上,但今天好歹也是腊八了,怎么样也得起来做锅腊八粥呀。
昨天晚饭后,她就把仅有的一点点存货和周妈去邻居王拴牢家借的食材取出来,掂了掂,刚刚够一锅浓浓的够二十个人吃饱的量,这顿全吃了,下顿,明天,后天,怎么办?
叹口气,又放回一半,捡出来几把精米、绿豆、红豆、莲子等,还有一小把扁豆、红枣、桂圆、百合,枸杞子、薏米、小米,然后让周妈洗米、泡果、拨皮、去核。
现在离天亮还早,但也要起来用微火炖上了,这样,大家起来才有一顿像样的腊八粥可以喝到。
她一动,周博就跟着睁开了眼睛,看着外面的天色还黑沉,低声问:“这么早,做什么?”
因着吃不到饭,所以蜡也是奢侈品了。
她坐在被窝里边穿衣服边叹气:“今儿可是腊八呢。”
黑暗中,听见周博沉默片刻,才说:“有周妈。”
雪见又叹口气:“唉,我也是这么想着,就怕你们这起子周家的少爷小姐们不答应呢。”
周博淡淡道:“话多!”
黑暗中,雪见想像着周博那张面瘫脸怒视她的情景,心情突然大好。
这样又厮混了一会,待雪见到了厨房,周妈已经生起了火,雪见不过是看着她把各料放入锅中,然后叮嘱她加水烧沸后改用小火熬成稠粥。
周妈到底赶着雪见出了厨房,她又蹑手蹑脚地回到屋里,钻回热被窝,睡个回笼觉吧。可惜没有了睡意,雪见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她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她用手轻轻推推周博,周博没有理她。趁着天黑做坏事,她坏坏的想着,然后壮着胆子用手去揉这面瘫男的脸。
周博仍然不出声,却略一偏头,咬住她的手,她吃痛轻呼。
黑暗中周博眼睛的熠熠闪亮望着她,她先是恍了一下眼,呆了半晌才心虚道,“少爷,我,奴婢跟你说呀……”
周博闭上眼,哼了一下:“说!”
雪见小心翼翼地说:“听三妮说,村边就是大青河,河面很宽呢,夏天孩子们去河里游泳,也有摸上鱼来的,大人们都骂说怕淹着……”
“说重点!”
黑暗中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雪见才问:“为什么夏天村里都会有人打鱼,冬天没吃的反倒不打鱼了?”
周博的眼睛突然睁开,雪见吓了一跳,喃喃地说:“以前的事我都忘了嘛,你别瞪我……”
那黑亮的眼睛又闭上,周博只是默不作声的伸手抱住她,半晌才叹口气说:“冬天河面会结冰,傻丫头连这个都忘了?”
雪见长出一口气,打着哈欠说:“有冰才好,别人都打不着鱼,就咱们能打着,得把别人羡慕死!”
吃完早饭,孩子们看周博回房了,一鼓脑的全围着雪见七嘴八舌:“雪见,你做得粥好好喝,是不是可以天天喝呢?”
“雪见雪见,今天不下雪,我们可不可以出去玩?”……
倩儿跑过来说:“雪见,六少爷跟四小姐吵架呢,说自己没吃饱,还要再喝一碗粥。”
雪见皱皱眉,外面吵得并不激烈,雪见慢悠悠地走出来,轻轻嗓子,才冷冷地说:“三妮,去,把整锅粥都端三郎六郎房间里去。”
五娘拉住她:“雪见,你被气糊涂了吧?咱们今天一整天就这一锅粥了,家里也没有米了,二姐刚刚出去当她的大氅呢。”
雪见知道那个大氅,也不是什么高档货色,好些的早就当清了,这件不过是压箱底那种最普通的厚实些的。
四娘闻言一愣:“咱们这次逃……,本来就没有准备什么厚棉衣,这大氅,晚上还给老七和老八当盖被……”
雪见微微一笑,对正端锅的六郎说:“六郎,回去告诉三郎,拿走这锅粥,你们三个可就够饱饱一天了。”
六郎讪讪道:“我们十娘还小,我和三哥又都是男子汉,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雪见点点头:“对,应该的。”她扭过头,对四娘和五娘说:“打今天开始,咱们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别眼馋人家有粥喝,他们自然也不用再惦记我们是否会饿死。”
一个眉宇之间带着几分阴郁,斯文俊秀的少年黑着脸,从院门口进来,抢过六郎的锅,放回小厨房。“雪见,父在不分家,你一个……,不过一个丫头,这是什么意思?”
雪见笑嘻嘻地说:“三少爷,你什么时候听我说过要分家?”笑完一板脸,“昨夜雪虽然不大,但大郎说了,这院子总得有人扫。现如今既然都是各扫门前雪,那我这丫头就不耽误三郎回去扫雪了!”
三郎气得嘴角直哆嗦,但忍了再忍,回头叫上周妈,拉着六郎抱着十娘回去了自己院子。
这时候,二虎跑进来对雪见说:“雪见,大少爷要的那个什么什么,马叔给做的那个……”
“篙丫子,”五娘捂着嘴笑。
“对,篙丫子,我爹拿回来了,你看看,行不行?”
说话的功夫,周金生就随后送来了雪见想要的简易的篙丫子,就是在长棍的一头倒嵌进几根长钉。
“这是啥东西呀?”
“是做什么用的?”
孩子们围着转,二虎也拿过来篙丫子,翻来复去的看着。
在这个寒冷的地区,村民们冬天的运输方式大部分就靠冰床了,在冻得硬硬的大青河上,有时候也可以看到孩子们坐着冰床玩。
周家的冰床自然是比一般人家大且结实,普通人家也就是坐一两个人,周家的却最多可以坐上六个人的。用雪见的话,就是豪华版加长款的冰床了。
冰床通常都是由一人在前面拉着,周家的冰床本来也是这样的,但有了这种雪见借周博的名义做的篙丫子,这样,站在冰床床尾,就可以撑着冰床飞奔了。
雪见给大家连比划再说的解释半天,二虎打断她:“别说什么原理呀道理呀和这理那理,你说的俺们都不懂,不就是撑着冰床子用的棍吗?”
看到二虎鄙夷的眼神,雪见当即石化。
不再理雪见的呆怔,五娘带上三个弟弟妹妹,上了冰床,周大虎周二虎拉着他们来到大青河,然后开始练习用篙丫子撑冰床。
六郎虽然还在气头上,但到底孩子心性,抱着十娘也跑过去凑热闹,一时间冰面上欢声笑语不断。
这一情景,羡煞了许多在大青河玩耍的孩子。
四娘回来把这件事告诉雪见和二娘的时候,雪见正看着二娘做女红。二娘一双巧手,把八郎撕破的衣服补得细细密密。四娘边补边叹气:“咱们家的孩子们,也有衣服补了再穿的时候……”
一句话说得四娘自己眼泪先红了起来,二娘没有吭声。
雪见歪歪头说:“你们也知道,雪见自病后,忘了许多事,连这女红,也都忘了如何做了。不过呢,我还是觉得,这个撕破的地方,如果再绣朵兰草,是不是既不像旧衣,又有新意?”
二娘先是皱眉凝神,然后眼神一亮:“雪见说得对呀,赶明儿,我把大家的衣服,都收拾一番,能绣个花样上去的,就省得丢掉或者重做了。这个新年已经够寒酸了,总得让孩子们有个新气儿吧。”
说干就干,二娘和四娘开始了旧衣翻新的工程,雪见浅笑,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是穷人家的过法,周家以前该是怎样的大户呀,一件衣服穿过两三回,就算旧衣了。这一个月来,装着失忆冷眼看她们成天当这个当那个,拆了东墙补西墙的过日子,但节俭二字却还是一知半解,不得不叹息,一群败家的熊孩子呀!
第四章:前世今生
下午孩子们睡午觉,周博也跟着周大虎周二虎带着五娘和六郎接着去练习撑冰床,已经可以游刃有余了,别看打猎这种事周博不行,玩乐的本事好像天生就是一学就会。
二娘和四娘用上午当大氅换来的铜钱,买了咸疙瘩头,至于这咸疙瘩头是什么,这些人竟然是一个都不认得。然后又买了雪见说了几种调料,还有一寸宽的一条*子肉皮。唉,都不明白雪见这是要做什么呢,不过,雪见做饭是很让大家服气的,这方面听她的,应该没错的。
雪见于是让周妈将面酱,花椒和余下的全部粗盐粒放锅中烧沸,待盐全部溶化后离火,晾凉。然后将配制好的酱汁倒入缸中,盖严,雪见告诉周妈,开始几天,每天用干净无油的竹板上下翻动疙瘩头,使其腌渍均匀,以后即可将缸口封严就行。因着咸疙瘩头都是腌制好的,所以雪见告诉周妈说,这样半个月后就可以吃了。
雪见现在在厨房里,那是绝对的威风八面的一把手,周妈和杜妈都对她言听计从,一方面可以学厨技,一方面因着这雪见嘴上虽碎道些,但心地善良,大家都不是傻子,看得出来。
更何况周博虽然早有定亲,但家道如此败落,今后婚事未定,这通房丫头雪见生得狐狸精,不,是狐仙一般的人物,如果再生下一男半女,地位肯定也是稳稳的。
看着雪见手脚麻利的把咸疙瘩头重新用各种调料腌好,二娘才后知后觉的问了句:“这,不会就是,咸菜吧?!”
雪又下了起来,晚饭后,刮完最后一点锅底,又陪孩子们玩了一会,讲了几个故事。现在不光几个孩子爱听,除了周博和三郎,连周满仓这样的老爷子,都会凑过来听呢,杜倩儿和周三妮更是打着照顾小姐们的名义,留了下来。
雪见也不怕,没有电脑电视,没有电影电灯,反正很闷嘛,随便拿出来几个故事,或者几个小游戏,就打发了晚上的时间。为了省灯油,二娘最后不得不赶着大家回房睡觉去了。
八郎不依,两眼泪汪汪地说:“以前整晚都有灯,现在全家就点一盏灯还要早早熄掉。”
大家都知道这八郎是最怕黑的,九郎一向跟着八郎,自然也点头说:“就是就是,要不让雪见黑着讲故事吧,这样我和八哥就不怕了。”
大家听得又是好笑又是心酸,还是雪见拉着他的小手说:“我这故事也要一边想一边讲的,一晚上都讲完,明天讲什么?待我今晚好好想想,明天好讲长些吧。”
几个孩子一叠声的说好,这才散了。
雪见和周博回到房间,当人通房丫头,就应该有暖床的自觉,雪见显然还不太适应这个角色,她习惯性的窝进周博温暖的怀里,不消片刻就舒舒服服的睡着了。周博看着这丫头没心没肺的样子,感受着她全权的信任和依赖,既窝心又甜蜜。不过,他同时也感受着自己的难过,叹口气,轻轻的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也睡了。
梦里,雪见又回到了21世纪,大学毕业后她还算顺利的找到了工作,并且和两个青梅竹马三小无猜的损友,一起租了房子,不是不想跟男朋友一起租,是没有男朋友。她的两个损友,一个美艳而邪恶,一个文静却腹黑,她何其不幸,跟着这两位不正常的八婆在一起,连个正常交男朋友的机会都被剥夺个七七八八了。
她英语专科毕业,最大的乐趣除了上网,就是做饭。这两个死女人都郑重承诺她,如果嫁人,也要带着她一起嫁人,冲着她这份自学成才的厨艺,也要给她个通房丫头的名份!后来,没出车祸,没被雷劈,没打游戏,就是聊着qq的时候,她就华丽丽地穿越了,终于如她们所愿的,成为了一名光荣而伟大的通房丫头。
然后就是周博这张脸,从她穿过来之后,半昏半醒的日子,她总能看到这张面瘫一样的冷脸。虽然不说话,但一直关注着她,虽冷却也温暖着她。
冷,一开始就是冷,然后还是冷,到最后终于不冷了,她发现自己总是不由自主地窝在这个叫周博的男人怀里才能有这种温暖的感觉,原来,这个叫雪见的小小身躯,就是这个叫周博的面瘫男的通房丫头。
悲哀地想,古人也太早熟了吧,这小身板,明明还没有成人嘛。不过,周博除了拥着她入梦,目前倒一直没有其他的健身运动,知道他是很正常的男人,额,别管她是怎么知道的吧,时间长了,她体内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这,难道就是原始的养成?
再然后就是饿,她这个年纪,理论上正是长身高长体重的时候,却一直饿着饿着还是饿着,但大家都一样在饿着,饿得她性格里最原始的野蛮和泼辣都被调动了起来。前半个月躺着,她是为了一觉起来再穿回去,顺便了解了一下这个家,和自己为什么“失忆”,后半个月她挣扎着起来做家务和通过家里人了解村里人和所处的环境。
周博,这个虽然外型瘦弱但其实很强健的冷面大男孩,弟弟妹妹都很尊重他,在他面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可对于她无人时候的撒娇撒赖和撒泼,却纵容着。想必以前,这对少年夫妻,饿,是少年情侣,也不是,是少年性伴侣,好象也没有开始,不管怎么说吧,反正他和她,感情是相当好吧。
雪见前世既宅又腐,又被损友们剥削惯了,很有些随遇而安的个性。既然穿了,那就活着呗;既然成了别人的通房丫头,而且看起来感情还不错,那么,就好好过呗;通房丫头这行业,包吃包住包穿,还有医疗保险,那就这样吧。更何况,她是那么从心眼里信任他,依赖他,也,喜欢他。
外面的雪整整下了一夜,雪见却睡得很香甜很香甜。
第五章:首战告捷捕到鱼
雪见已经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还是冷得钻心,不由低咳了几声,抬头看到周博皱眉,她忙说,“我不冷,只是……咳,被风呛到了。”
一行人半个时辰后,就轻松地绕到了大青山后面的冰面。
雪见让周金生取出来冰锉,找好冰点说:“周叔,你在这个位置开始下眼儿。”
周大虎和周二虎一组,学着周金生的样子,找到另外一个地方下眼。
周博和六郎负责打下手。
虽然大家都是笨手笨脚的,好歹是安安全全的砸开了冰眼,从筐里取出从邻居家借来的两个鱼网下到水里,这就又费了大家一个时辰的功夫。
“大哥,你说的这个法子,真的能行?”六郎好奇地问。
周博看了一眼雪见,淡淡地说:“下午看吧。”
二虎也围着刚才打过的眼来回转着,回头问道:“大少爷,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吗?”
周博只说了两个字,“上山!”
下好网,大家离开冰面,拉着冰床跟着周金生上了山,未到半山腰就有一处茂密的林子,雪见停了下来。
“我走不动了。”雪见喘着粗气说,实在走不动了。
“二虎,你留下照顾雪见。”周博皱着眉头说。
二虎满心不情愿地被留下照顾雪见。
其他人带着豹子一头钻进了林子。
“大少爷,”雪见忍不住叫。
听到她的叫声,周博返回来,看着她说:“别怕,我们就去两个时辰。”
周博又到冰床上把篙丫子拿下来递给雪见:“拿着这个。”说完向等着他的两个人走去。
雪见知道他们也不会深入树林,因着冬天有狼,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周博肯定不会离他们过远的,以免照顾不到。
将近两个时辰,周博他们居然满载而归了,真的是满载(因着以前周博都没有打到过这么多),有一只野鸡和三只野兔,六郎小脸上乐得找不到北的感觉。
雪见看看野鸡又看看野兔,也是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三少爷真是厉害!以前没打这么多的猎物,就是因着没有三少爷跟着,三少爷就是打猎福星!”
三郎被她夸得直笑,但还是讪讪笑着说,“这只野兔,是豹子抓的。”
周二虎却比他们还要得意,指着三大捆捆好的柴说:“瞧,我们也没白歇着,就近捡了这么些的柴呢。”人多烧火做饭烧火炕,自然用柴也多,柴米油盐酱醋茶,在这个冬天,柴更是比米还要让人重视。
这时候豹子猛得蹦到了柴堆后,叼出来一只狍子。
看周博他们目瞪口呆的样子,周二虎抢着说,“这可不是豹子抓的,这是我们捡柴的时候,我不小心掉到一个雪坑里,正叫雪见救命,就这么巧,一只傻狍子也掉了进来,当时真是把我吓傻了,正好雪见赶到,二话没说,瞪圆了眼举起棍子直接就把狍子打死了。我都爬上来了,雪见那儿还打呢,你们说她是不是比傻狍子还傻?哈哈……”
他说得兴致勃勃,周博脸都吓白了,抢过来拉住雪见上下看,“你,没事吧……”
雪见涨红了脸,低声说:“都说傻狍子傻狍子,你也傻了吗?”
把狍子兔子野鸡放在背筐里,三大捆捆好的柴放在“冰床尾座”,大家兴高采烈地下山回到大青河。
雪见让豹子顺着冰面一溜的闻,豹子就在大家做过记号的附近叫了起来。雪见指着这个位置说:“瞧,这就是网上那个浮子的位置。”
周博马上指挥大虎二虎用冰锉把从记号到浮子中间的冰面一点点锉开,大家各拿着手里称手不称手的家伙什都跟着铲冰,这样不一会,就露出来一小道冰缝。
“好重喔!”大虎一只手试着拉网,根本没有拉起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二虎忙上来搭手:“真的假的?啊,爹,快来呀,真的好沉!”
大家齐心协力,才把并不是很大的渔网拉上来,看到还在鲜活跳跃的鱼,大家先是一愣,然后一起欢呼起来。好家伙,看样子,条条七八斤左右呢。
周博也开心的笑着,听雪见的话出来,一是因着家里确实是揭不开锅了,碰碰运气总是好的;二来,带着雪见出来逛逛玩玩,总比闷在家里要好很多。家里那几个小点的因着天气太冷,怕他们娇气的体质受不了,所以没敢带出来。家里最皮的就是五娘和六郎,又和村里的小孩不是很合群,早憋坏了。
雪见催促大家,“快,快,赶紧把鱼从网里倒出来。”雪见手忙脚乱的,把两三斤的鱼,又扔回水里,而落在冰上的鱼,不到片刻的功夫,就被冻住了,幸亏倒的及时,否则全粘网上了。
这次有了经验,用同样的办法,把第二只渔网也弄了上来,又是四五条大鱼呢,有两条看样子超过十斤了。
有几个月不吃鱼了,以前吃东西挑三拣四的少爷小姐们,现在眼前仿佛都是红烧鱼清蒸鱼水煮鱼浇汁鱼,口水都快要下来了。
周二虎问:“雪见,刚才为什么要把那些鱼扔回水里?好不容易打上来呢。”
雪见微笑:“天冷河冻,鱼儿也没有吃的,大多趴水里不动的,所以生长发育也比平时缓慢,把小的放回水里,是为了等它们再大些,再多下些小鱼儿好让我们来年接着打呀。”
周二虎听得似懂非懂,周博却深深的看了一眼雪见,不过,什么也没有说。
心情好,心气高,回来时候,豹子都不肯坐冰床了,在前面跑着,顺着大青河的冰路,比来时要快,就回到了家里。
冬天白日短,虽然来回都比意想中快了许多,但天色还是有些暗了。
家里正在吃饭,无非是三餐并成了两餐,孩子们大口喝着稀汤,家教好,没有人吭声。
二娘叹着气,琢磨着明天看能不能找出来点东西当掉。真像雪见说的,当无可当了,就要过年了,心情真是不美丽。
杜海没跟着吃晚饭,一直在大门处等着。
听到二门响,二娘连外衣都没有披,就跑了出来。
她明白哥哥的心思,这是要带雪见和六郎出去放风呢,哪能真有什么东西带回来,不过是哄孩子的话。
她心疼她的弟弟妹妹们,也心疼自己的哥哥,这可是正经的大家少爷嫡系长子呢,现在为了这大小十几口人,都快变成乡下人了。
乍看到冰床上几个背筐里满满的东西,二娘都怔住了:“这,这都是,都是……”
几个孩子也闻声奔了出来,一时院内热闹无比。
“有野兔,三只呢!”七娘最爱吃兔肉。
那边,八郎带着弟弟妹妹正在数鱼:“一条,两条,……十五条!”
“去去去,回屋去,这么冷,还往外跑。”二娘想板起脸,但怎么装也装不像,唇角那笑容怎么也藏不住。
虽然尽量降低了声音,但回到自己家,院子又大,四周又没有邻居,难免喜形于色,
周二虎和六郎抢着向她摆功,杜海帮着他们搬东西。
周妈和杜妈先把各种野味和鱼冻在院角雪堆里,然后才锁上院门进屋吃饭。
想着明天就能吃着肉和鱼了,大家都吃不下去碗里的稀粥。
实在是扛不住孩子们眼巴巴的眼神,雪见手脚麻利的捡出来两条最小六斤左右的鱼,先吩咐周妈去鳞剖腹用简易的佐料腌着,又让杜妈起锅热油,放入姜片和蒜粒爆香,把鱼放进去两边略煎一下,然后再把前两天买的猪皮一半切块,加入水和大酱焖着。没有酱油,真是不方便呢。
半个时辰后,大家都规规矩矩地重新坐到长桌旁,难得见了荤腥,两条五六斤的大鱼,分到几盘装,不过一会儿功夫也就吃完了,连下人们一样有份,鱼汤都被吃了个精光。
周家规矩多,没人说话,但刚刚吃完饭,就忍不住的热闹起来了。
平时不爱说话的周大虎给大家讲罢冰上网鱼,六郎马上抢着讲森林打猎,话唠子周二虎更是得意,那个大个儿傻狍子可是他和雪见的杰作呢。
雪见更是戏言,说下次再见到野鸡,最好的办法是把帽子往天上一抛,就能把野鸡抓住呢。大家听了更是笑成一片。
一家子围着油灯欢声笑语不断,周博看到这少见的热闹气氛,再看一眼强打精神的雪见,忍不住地板起脸来说:“太晚了,明天还有活呢,都散了吧。”这才罢了。
第六章:卖鱼告捷
平山村是个小山村,平时买卖东西,都要去附近的马庄赶集,五天一个集。
又是早早就摸黑起来,让周妈将鱼洗干净待用,咸菜疙瘩捞出来两三个切片,家中无肉但还有最后半条猪皮切块,凉油热锅,将有限的几种佐料放入锅内煸炒,出香味后放大酱,没有糖,否则滋味会更妙,多放了一些醋,因着孩子小,鱼刺容易软省得扎到。然后清锅放到一边备用,将切成片的咸菜铺于锅底,鱼放在咸菜上,将炒好的料汁倒入锅内,加热水漫过鱼,大火烧开后略等片刻,将肉皮放入,放少许盐,小火闷盖,叮嘱周妈不要少于一个时辰。
早餐的时候,单把咸菜捞出来再切细丝,配着稀粥,大家吃得津津有味。不管饱,只能图个有口吃的吧。
冰床上只能坐六个人,周二虎和杜海是早就定好的人选,雪见怕这几个人卖鱼吃亏,肯定是要去的,八郎也吵着要去,二娘和四娘也要带上的。
临走前,雪见特意跑到三郎前嘱咐:“大少爷说,今天上午让三少爷教导着七小姐八少爷九少爷识字学习呢。”
这正是瘦弱文静的三郎的所长,他自己温故,弟妹们知新,一举两得。何况还是兄长吩咐的,三郎自是一口应承下来。
天色依旧阴沉,不过,雪停了。
去马庄的路上,也会遇到三三两两的村里人,大家彼此打个招呼,但没有关系密切的。
大多都用冰床当运输工具,省事又省力。
马庄是附近最大的庄子,所以集市也热闹非凡,附近几个村子的,全在这里赶集,又赶上要过年了,东西齐全。把冰床寄放在村口的茶摊处,一行人背着背筐上了集市。
雪见在现代连商店都很少逛,宅女嘛网上购物也就够了。这古代的集市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二娘和四娘倒是来过几回,但女孩子对逛街有着天生的兴趣,所以也是兴高采烈的。
搁在现代,这里应该是附近十里八乡唯一的超级大卖场了,虽然是五日一次的,但集市上柴米油盐是一应俱全,来得有些晚了,所以只能寻了一个角落,雪见把背筐里的冰鱼拿了出来。
雪见不着急,这集市上,还真是没有卖鱼的,听说县里的渔市才能在冬天见到鱼。鱼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小家小户常吃的东西,冬钓的鱼儿都偏大,雪见知道急不得,虽然只有十条鱼,但个个在八斤以上,为小众服务,其实要比大众服务利润更为可观。
虽然地处偏僻,雪见的小摊前还是围了些人,大多数只是看看,啧啧称赞,渔村的人自然见过鱼,但没有冬天打鱼的习惯,听说县城里的渔贩子,冬天都是从更远一些的伊春族那里才能进到鱼的,或者干脆就是从南方运过来的,虽然冻着,但到底不如夏天的那种活鱼看着新鲜。
杜海和二娘四娘,早带着八郎躲在了人群里,一来是不好意思,二来是被雪见委以了“托”这个重要的角色。不怕没人买,就怕没人气。
负责卖鱼的周二虎本来就一副讨喜的样子,嘴巴也甜,虽然第一次出来“练摊”,但并不羞涩,大方的和围观的乡亲聊着天,雪见说过,货卖有钱人,所以他倒不着急。
半个时辰都没有开张,这让周家姐妹脸上颇为汗颜,真想劝雪见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雪见使了个眼色,让二娘先带着八郎逛街去了,省得小孩子觉得无聊。
旁边一个摊上的大妈是卖活鸡的,四分银子一只,也没有卖掉几只。趁着不忙,她开始和周二虎聊天。“小哥儿,我看你是初次摆摊的吧?”
周二虎说是呀,都不太了解行情呢。
大妈乐呵呵的指导说:“但凡在这个季节是来买鸡呀鱼呀这些东西的人家,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大户人家里有头有脸的采买管事,那些采买管事都是十分挑衅之人,平时也经常随主人进城的,眼界宽,见识多,他们那张嘴更是无比挑剔!”
周二虎微笑着说道:“大妈我看您就不着急,不怕卖不出去吗?”
那大妈一脸老成的说:“哎哟,这位小哥儿还真是说对了,咱们这些东西不是着急就能卖得出去的,不过呢,咱们也有咱们的厉害之处,那就是不怕别人把生意抢走!”
周二虎笑眯眯的对那大妈说道:“多谢大妈你好意提醒,这下我就放心了!”
四娘本来心里很不安,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又看雪见自信满满、志在必得的样子,当下便无话可说、只一脸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但一双眼睛却时不时的往雪见那头偷瞄,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就在此时,远处的一个专售新鲜野味的大摊位摊主正式出摊了,转眼就围过去好些人,其中一个说:“李老大,我可是你这儿的老主顾了,上次你就没让我买上,今儿你无论如何也得给我各留二只才够朋友!”
王管事道:“李老大,给我来五只狍子三只野兔一头野猪!”
白管事不服气的接了句:“有钱了不起啊?我们家主人难不成还比不过你?李老大,他出多少我就出多少,这野味我今儿也一定要买!”
大家伙儿都争着想要买,于是一时间很快就吵成一团,让头一次见到这仗势的四娘,忍不住忧心忡忡的拉着雪见的胳膊问道:“雪见,还是买野味的多呀,我们的鱼,能卖出去吗??”
雪见伸手拍了拍四娘的肩膀,安抚道:“放心,我却敢保证我们这鱼绝对比他家的野味还新奇稀罕!”
四娘对雪见的话将信将疑,但这摊子既然已经摆起来了,那她们无论如何都要继续卖下去、没有卖都没卖就打道回府的道理。周二虎和四娘见雪见一副气定神闲、不着不急的模样,便也耐住性子不再胡思乱想、和雪见一起等主顾上门。
而那李老大的摊子经过一阵熙熙攘攘、吵吵闹闹过后,一车的野味很快就被一抢而空,抢到的人自是乐呵呵的回去交差去了,没抢到的则垂头丧气的在附近徘徊……
雪见眼睛一亮道:“机会来了!”
卖鸡的大妈也已看到机会,她立刻大声地叫卖起来,“活鸡活鸡,新鲜的活鸡,小鸡炖肉,母鸡熬汤!”
雪见听她叫卖的新鲜,不由抿嘴笑了。
自古“物以稀为贵”和“新奇”这两个重要要素,都是卖家的卖点,刚才那摊上没买到野味的管事,也都慢慢围了过来!
站在最前头的张管事,见到这两个摊子,一个是活鸡,一个是冻鱼,马上双眼一亮、一脸惊喜的说道:“没想到今天集市上还有活鸡和鱼,不错不错!”
人群里马上有人附和道:“是啊,光听说县城的渔市冬天才有鱼,这集子冬天卖鱼我也是头一回见到!”
有和张管事相熟的人索性直接出声催促道:“张管事你还愣着做什么?莫非还要等到再去县城里买不成!”
那张管事细细的挑选过鸡和鱼以后,马上一脸欣喜的说道:“有道理!我买这个回去准能向主人家交代!小哥儿,你这鱼怎么卖?”
雪见知道大妈的鸡是白银四分,因此那张管事一发问,雪见马上伸出两只手指,周二虎心领神会,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这鱼条条八斤以上,最重的十斤有余,我也没有称,开张大吉,二百文钱一条,不分大小了!”
雪见一报完价钱,那张管事挠着后脑勺考虑了半天,说道:“这位小哥儿,你这鱼二百文钱一条可是有些贵了!县城里五斤重的大鲤鱼,不过是一百文钱!”
张管事话音才落,周二虎就不紧不慢的问:“敢问这位大叔,您说的这个价格,可是冬天的鱼价吗?”
雪见这时候挤上前来,一边把钱塞到周二虎手里、一边飞快的说道:“我看这鱼的数量也有限,先买先得,这是六钱银子,你这鱼我要三条!”
而有了雪见这个榜样在前,其余那些采买管事见通共就这么十条鱼,自然是先买的个儿大,当下也不客气,直接就争着掏出银子给周二虎,不一会儿就被一抢而空。
于是短短不到一顿饭的功夫,雪见就卖得二两银子,把周二虎和四娘惊得目瞪口呆,不是没见过银子,而是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四娘更是难以置信到连话都说不利索:“雪见,我们就……就这样挣了二两银子?”
雪见一脸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碎银子,并伸手轻轻的弹了下四娘的额头,笑道:“这银子都已经在我们手中了,还能有假?被吓傻了吧?嘻嘻,上市场买米买面买肉,然后我们赶紧回家吧!好好的犒劳下自己!”
四娘被雪见这么一弹,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周二虎也马上欢欢喜喜的背起背筐,准确跟在她们后面,帮她们采购其他用品。
没想到刚走没几步,后面的周二虎就被几位采办管家给拦住了,他们开门见山的问道:“这位小哥儿请留步,我们想问问你下个集市还会到这儿来卖鱼吗?我们也想买几条回去。”
周二虎见有人想要预订,马上一脸爽快的说道:“当然还来,到时候,我一定多带着鱼过来,小年就要到了,多准备些鱼总是没错的,年年有余嘛!”
围着的人这才满意离去。
在集市找到二娘,二娘压根就没想到这么快就卖完了鱼,也是非常高兴,大家买了两石普通大米,五斤白面,十斤猪肉,五斤牛肉,五斤羊肉,雪见更是磨着屠夫把剔得干净到狗都不吃的大骨棒子几文钱买了一堆。
剩下的碎银子算了又算,还是分为了两堆,一堆买了笔墨纸砚和胭脂水粉及针线若干,另一堆又买了各种各样的调料若干和菘菜萝卜等稀少的新鲜青菜。
雪见又去药房买了些东西,二娘她们很是不解,以为雪见哪里不舒服呢,其实不过是这个时代好多佐料,只能在药铺才能买到呢,虽然贵些但总算也雪见觉得很值。
二娘细细算过,也足够全家上下十天的吃喝了,真真是满载而归了!
第七章:安宁县城
中午之前就赶回了家里,雪见没闲着,先是闷上一锅香喷喷的白米饭,还没有熟,就已经把孩子馋得围着厨房转了。配上早晨就做好的鱼,真正是一扫而光呀。
下午指挥着周金生和周大虎负责狍子野兔和野鸡的剥皮等血腥活,内脏也不能扔,挑了些给了豹子,其他的留了下来,今天集上买回来的佐料,可就派上了用场。
大骨头棒子每天用来熬出白汤,是雪见教给杜妈的新任务。调高汤,调菜味,又有营养,又香。
狍子皮是可以给孩子们做褥子的,免子皮给周博做对兔毛手套,连野鸡的毛都找出来几根合适的,准备开春了做毽子呢。
雪见忙着向周博邀功,二娘四娘是忙着整理买回来的不多的东西,反正大家都忙得兴高采烈的。
晚饭前,雪见先让周妈帮忙把兔子连骨剁成小块,然后在锅里放入水和姜、盐、油,水开后再放入兔肉、猪肉烫一下。这边杜妈已经自觉的在另一口锅内放小许油,加入红辣椒、花椒炸出香味,放入葱花、姜片,再加小许面酱、料酒,放入兔子肉、猪肉翻炒至发白。
雪见不得不暗暗可惜没有这个时候还没有马铃薯。
看着杜妈放入清水大火烧开,再小火炖至肉烂(时间根据兔子的老嫩来定),雪见告诉她快熟时加入盐收好汁,出锅即可。肉香扑面,厨房外已有孩子的笑声传来。
很久没吃过饱饭了,晚饭又如此丰盛,一家人吃得心满意足。因着人少,而且这两家子的下人这半年下来相依为命,跟自家人也差不到哪里去了,所以周博和三郎六郎一桌,其他人在下首开一桌,雪见和周满仓杜海两家人一起在边上也开了一桌,也方便照顾少爷公子吃饭。
这两天雪是越下越大了,很少停过,但一家人兴致很高,周博和周金生周大虎周二虎杜海轮流出工顺便打柴,柴可是这个寒冷季节不可或缺的东西,有的时候,也带上几位少爷小姐出去“放风”,反正“六人座豪华冰床”一向是没有空过一个座位的。
每天回来把大部分的鱼冻在雪堆里,其他的被雪见细细的料理了,每天变着不同的花样来做,全家从上到下,从主到仆,终于是去尽菜色,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期间,周博给家里正式定了规矩,上午由三郎教导弟妹及周二虎周三妮杜倩儿功课,下午由二娘教导四娘五娘七娘及倩儿三妮针线。
当然,五娘六郎和周二虎,有的时候会想各种借口出去跟着打鱼,五娘六郎都属于冰雪聪明那种,听三郎说他们学东西也比其他人快,周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把冰床出去的时间定为上午出去下网,如果有同周金生一起打猎的,就把他们放到大青山下,下午去收网然后带他们回来就行。
因着大青山森林茂盛,和村里组团的那种七八人或者十几人的打猎队不同,所以周博严禁大家深入密林。
平山村的土地俱在村西,村里的打猎队,也都是从村西向大青山而去,现在周家人都是从北边大青河绕到大青山另一边,所以从来没有遇到过村人。
反正这一家人,也就周金生还略有猎人的意思,别人不过就是玩玩而矣,安全第一,游玩第二,至于猎物,因着有了固定又安全的冰下网鱼,也就不重要了。
终于又到集日,因着鱼多,周博直接把鱼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周二虎在马庄接着卖,一部分由杜海带着去安宁县上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好的商机。
雪见闹着也要跟着去镇上,她说还有好多调料呀什么的,马庄没有的东西可以需要补一下,二娘一听正合心意,也要和她一起去。
五娘六郎向来爱凑热闹的,他们俩个跟着周二虎,委实让人不放心,所以,四娘替下了撅着嘴的五娘,并承诺一定给她带小礼物,这才作罢。
一行人终于热热闹闹的上路了。
先把四娘一行三人放在马庄村口,再商量好时间,雪见他们就向安宁县“驶”去。
把冰床暂存在城门口处,三人进得县来。
安宁县并不大,民风淳朴,不是很繁华,但因着临近新年,还是有些热闹的气息。更何况附近乡村的大户们,也都是在此采购年货,所以市集上熙熙攘攘,各种吆喝,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安宁县因着小,所以并没有成规模的渔市,雪见想了想,并不着急找地方出摊,不懂此时此地的制度,谁知道会不会有“城管部门”的古代版呢?
并没有想象中女子不能出门的规矩,毕竟不是大地方,讲究也就少了很多。二娘也是头一次不用纱帽遮面就这样出来逛街,又是羞涩,又是好奇。
杜海默默地跟在两个锦衣艳色的小姑娘后面,无视路人讶异又惊艳的目光。
走走逛逛,两个小姑娘到底累了,也都相中了一些东西,只等银子了。
三人找了一处茶楼坐下,杜海只略一谦让,也坐下了。
二娘抱着热茶道:“雪见,我怎么没看到有卖鱼的呢?”
雪见点点头:“是呀,好奇怪呀,不是说县里有渔市吗?”
杜海轻咳一声才说:“二小姐,安宁县小,是没有渔市的,卖鱼的其实都是渔行,不过现在没有什么鲜鱼,所以大多数的渔行只能卖咸鱼,对咱们却正是一个好机会!”
雪见眼睛一亮,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沉默寡言的杜海,居然有如此的商业头脑,她不由点点头:“对呀,咱们送货给渔行,虽然可能少赚些,但省下许多麻烦!”
杜海说:“小人正是这个意思,刚才小人已注意了几家渔行,现在就去转一圈吧。”
雪见最后说了一句:“最好货卖两家。”
杜海停步想了想,才微笑离开。
周家本是大商,杜海又曾经独当一面,怎么可能这么点小事情都办不好呢?
第八章:乐极生悲
雪见和二娘姿容秀美,虽然家道败落,豪华些的钗饰也全都当掉,衣物也是昔日八成新的锦服。这二娘本是周家嫡长女,虽是商女,但气度自是与小县人物不同;再观雪见,年纪尚幼,却艳丽无双,眉眼处天然妩媚诱人,即便丫环打扮,却惹人注目不已。
雪见21世纪一穿越人世,自然是无惧众人眼光,二娘面嫩心中暗悔,但面上依然淡定自如。
自从这两位美女落座后,茶楼的客人就基本上没有出去的,周围桌上的人为了方便多看几眼美女,纷纷多要茶点,茶博士也是明白人,虽然那两位小姑娘并没有多要什么,他还是主动的给送过去两碟小点心。
二娘也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雪见却是起身行礼,并甜甜一笑道谢,茶博士被那艳色一恍,差点失态。心中暗道,这般人物,必定不是凡夫俗子,不定是哪个大户的下人,难保不是年底回老家过年的某位大人的家眷呢,于是更加小心殷勤,丝毫不肯怠慢。
雪见和二娘哪里知道这老来精是如此心思,两个人还在发愁鱼的销路。
足足有一个时辰的功夫,杜海才回来,看他轻轻放下背蒌,二人才放下心来。
雪见赶紧招呼茶博士再上热茶,一面对杜海说:“海叔想必饿了,先吃些点心热茶,暖暖胃吧。”
杜海哪里肯依,只是略喝了口茶,才把经过细细的说与二人。原来他竟是一家一家的全部走访过,然后比了又比,才决定了两家去谈价格,最后五斤左右的以一百五十文钱售出,十斤斤左右的以二百文钱售出,七八斤左右的一百八十文左右不等。总之是共赚得五两五钱银子,并且有一家甚至暗示杜海,如果下次把鱼全部给他们,价格还可以再商量。
雪见和二娘待杜海喝罢茶,又逼着他吃过些点心,在茶博士再三的拒绝后仍然付了银子,这才走了出来。
他们一行三人刚刚离开,雅座里就走出来两位少年公子,其中一位长着双桃花眼的叫过茶博士,很直接地问:“关老板如此殷勤,想必是知道那两位小娘子的来历的。”
关老板客气的接过门口公子的长随送来的银子,刚要找零,却被那公子笑着摆手制止了。于是他也不客气,拱手谢罢才说:“连白公子都不认识,小老儿又哪里识得这等人物!只不过觉得这二人必是不凡,所以确实是照顾了些。”
白姓少爷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转过头对身边的少年公子道:“表兄,莫道安宁无人物,我看连青州府,也没有这等姿容和气质的小娘子了吧?”
那表兄着一身豆绿色长袍,交领袖口绣了一圈细密的祥云瑞兽纹,外罩半臂素白长衫,儒雅素净的颜色,一张脸却是清淡而傲慢的,他淡淡一笑:“不过是清水出芙蓉,才显得国色天香,放到大城镇,也不过是中人之姿,算不得绝色!”
白姓少爷却撇嘴道:“你就装吧,!”
那表兄虽然气势张狂,但丝毫也不影响他的卓尔不群,他眼神一转,又道:“那丫环,倒比小姐更出众些。”
二人说笑着离开了茶行,茶博士见他们并没有追随那两位小娘子而去,也知道这白家少爷虽然骄奢,但并非孟浪之人,拿着手里的银子,笑笑收进怀里。
二娘细细的盘算着,白布四匹价白银八钱,绵花二十斤价白银一两二钱,其他女红必备的针头线脑花去了五钱银子。雪见这才知道,在这个时代,丝绫罗纱类,是贵族专享的,平民百姓可以用细纱和绢布等。依二娘的想法,自然是要给家中的众人采购些上等的绢布,但无奈手里银钱不做主,在雪见的劝说下,上等绢布一匹中等下等各两匹,花去了最后的三两银子。
一转眼,刚刚到手,还没有焐暖的银子,就长翅膀一样飞走了,这让二娘很是郁闷,但想一想,这个新春可以给家里的上下人等做新衣了,心情又舒畅开来。
幸亏在茶行里吃了些点心垫底,三人购齐了东西,和商铺约好了送到了城外的冰床上,急急的赶回马庄接四娘等三人时,四娘他们已买了米面肉蛋,菜仍然是菘菜和萝卜,雪见感慨着,自己虽然是标准的肉食动物,但久不见青菜,还真是让人相思日苦。
回家路上,两路人马相互交换买卖心得,临**山村,大家正聊得热闹,六郎见周二虎撑冰床技术越发的娴熟,不由伸手道:“给我玩会吧。”
二虎拒绝道:“六少爷,这可不是好玩的。”
六郎却不服气地说:“偏你玩得,我玩不得吗?”
雪见眼角瞄着,不由脱口喊道:“小心……”
用蒿丫子撑冰床的周二虎没留神六郎伸手来抢蒿丫子,稍一分神,冰床却正撞在一块突出冰面的礁石上,冰床的速度本来就快,这下子直接翻了过去。
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还夹着阵阵北风。
风越刮越凶,周博严令大家不能出门。
这一整天,周满仓父子忙着修补冰床。
周妈忙着收拾肉食和蔬菜。有的用雪堆覆盖好,有的就直接放到厨房,准备随时煎炒烹炸。
杜妈和三妮则把在冰面脏掉的布匹清洗出来。
虽然忙碌,却没有嘈杂之声,甚至几个孩子,也没有了往日的欢笑。
周博定定的望着床上那张仍旧昏睡的芙蓉白面,刚开始的怒火中烧,已渐渐被害怕取代。这个小小的人儿,静静的躺在那里,游医说如果今晚可以退烧,那就算活过来了。活过来?活过来吧!
大堂屋里,四娘默默的啜泣着,那个身材个头都比自己矮小许多的雪见,怎么会在那样危险的时刻,抱住自己并在落地前反转过来当了自己的肉盾?当她狠狠的摔坐出去发觉没有想象中的痛苦时,才发现她屁股下面,竟是那个娇小瘦弱的雪见的胸膛,雪见的胳膊还圈在她的腰上,她转过头,方后知后觉的尖叫出来,血!是血!雪见的脑后冰面有血,嘴角也有血,那一定是因着她!
六郎一声不响的溜进房内,小声说:“四姐,你晚饭什么也没吃,你去吃点东西吧。”
四娘所有的惊惧和懊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她抬起手,一巴掌打在六郎的脸上。
六郎愣了片刻,才跳脚吼道:“周良,你竟然敢打我?!”
四娘恨恨的指着他:“如果不是你,冰床又怎么会翻?如果不是你,雪见又怎么会如今还昏迷不醒?”
六郎反驳道:“冰床会翻,那是因着二虎撞到了礁石……”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们俩个还挺有心思吵架!”二娘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没进屋,听脚步是去周博睡房了。四娘再瞪一眼六郎,也转身出门,追着二娘过去了。
二娘和四娘转过屏风,正看到周博面无表情的握住雪见的手,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雪见。四娘软软地叫了句:“大哥……”
“出去!”周博低低的冷冷的说。
二娘和四娘没敢再出声,退回到外间的桌旁坐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四娘的眼泪掉了下来,引得二娘也红了眼圈。
周博把雪见的小手放在唇边,她是上天特意送来折磨他的吗?让他怜惜让他不舍让他再失去?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来这样惩罚他?
周博闭上眼睛,任由眼泪落在那细嫩的手上,一滴两滴……直到那小手不堪泪洗的动了一动,又动了动,看他实在是没有反应,那小手直接挣脱他的轻轻握住的手,拭掉他脸上的泪。
周博惊喜的拉住她的手,看见雪见正含着一种戏谑的神情望着他,他轻轻甩开她的小手,严厉的说:“以后都不许再出门!”
然后,扭头,出屋。
二娘和四娘还在相对垂泪,突然听到周博斥责雪见的声音,然后看他略显狼狈的快走出屋,二人蓦地站起来,争相往里间屏风后跑过去。
床上,是雪见苍白而开怀的笑脸。
第九章:我是有标签的人
听说被勒令今后不许出门,雪见直翻白眼,这果然是因噎废食的典范!
雪见的伤并不是很重,冰面很滑,减少了大部分冲力,四娘又是小娘子,即便坐这一下子,也不可能就要了人命,只是礁石撞到了头部,轻微脑震烫,肯定是有的,不过,古代没有这个词罢了。
好吧好吧,反正这次出门所赚的银子又被这一撞撞光光了,还搭进去一匹绢布,雪见自己也是怄得要死。
其实即便不被禁足,雪见也是不出门的,穿越过来后,一共就去过一次大青河捕鱼,一次马庄的市集,一次安宁县嘛。
上午几个孩子听罢三郎讲课,就跑过来围着雪见听故事,八郎最爱腻在雪见身上,问雪见:“今天中午吃什么?”
雪见问他们几个:“我听听,你们几个小鬼头想吃什么了?”
十娘奶声奶气的说:“鸡蛋羹。”
七娘说:“炖兔肉。”
九郎说:“我想吃蘑菇炖野鸡。”
只有八郎说:“只要是雪见做的,我都爱吃!”
雪见大乐,然后又问倩儿:“倩儿爱吃什么?”
倩儿想了想,小声说:“我和八少爷一样,雪见姐姐做的,我都爱吃。”然后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比我娘做的好吃,比周婶做的也好吃。”
一掀厚棉门帘,周妈和杜妈正好进来询问今天中午做什么,听到这话,相对笑着说:“得,咱们俩个成碍眼的了。”
全屋笑成一团,倩儿红着脸跑到杜妈背后,不再露头。
终于可以保障每天简单的两菜一汤,大家都很满足,交待好今天中午的菜谱和做法,头上尚围着绷带的雪见带孩子们走出门口,雪虽然停了,但天还很阴,随时可能接着下给你看的意思。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能被雪见记住的诗词不多,记住这首,只是因着和火锅沾边,雪见想吃火锅了。
周博和三郎刚巧也走出书房,听到后一楞,三郎眼睛一亮,“简练含蓄,轻松洒脱,雪见,原来你还是一个才女,咦,你不是不认字吗?”
雪见懊悔的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如果她是中文系的,好歹穿过来她要冒充一回才女,问题是她记住的诗句加一起不足十余首,从小到大学过的唐诗宋词,大部分已还给老师们了。
而告诉他们自己不认字,实在是因着繁体字她认识有限,也不会用毛笔,谁知道在这里露馅了。
她慢慢走上来摸着头皱着眉道:“白让三少爷夸一回,只是雪见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只是突然就想了起来,也还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周博拉下她的手:“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三郎郁闷地看着她:“如此好诗,如此意境,可惜可惜了。”摇头叹息着。
雪见拉拉周博的袖子:“雪见虽然没有朋友可邀请,但火锅还是会做的,晚上咱们也红泥小火炉吧!”
孩子们自然乐得蹦高,根据经验想来雪见做出来的火锅,一定比以前吃过的美味。
周博看着被孩子拉走去打雪仗的雪见的纤细背影,如此蕴含生活气息,如此不加任何雕琢,如此信手拈来,根本不是不理解不明白,雪见,你是否想起了什么?
上午还在感慨没有朋友,中午吃过饭,雪见听见周金生对周博说:“大少爷,大山哥刚才又给送过来两只野兔一只野鸡,说给雪见姑娘补身子的。”
雪见醒来后听二娘说过,他们一行人冰床被撞翻后,因着已临近村子,被村里正在冰上玩耍的孩子看见,其中和周妈相熟的马木匠家的二成和三成马上跑回家去通知大人,路上又遇到了张大山,张大山和马木匠二话没说,把这连伤带晕的一家子弄了回来,同时又让老婆直接去找了游医过来,没耽误任何时间。
今天张大山又带东西过来,人家并非是贪图这败落的大户什么,不过是因着和周金生交好,又淳朴实成,所以不惧村人的闲话。
雪见弯了弯眼睛对周博笑着说:“暂且沽些酒,红泥“大”火炉,晚上下大雪,也要喝几壶!”
大家一时没听懂,周博终年面瘫的脸上,却难得解冻,笑骂道:“你就皮!”
然后又淡淡地对周金生说:“自我们回来,也没少麻烦邻居,让雪见来安排吧。”
说完转身回房。
雪见知道他是答应了,乐得拉着二娘和四娘计划着请客事宜。
其实二娘早就知道有几家邻人一直在尽自己的力量帮助他们,虽然大家都很穷,但因着和周满仓一家交好的份上,对他们这群少爷小姐,也是能帮就帮的。
自己家正经的亲爷爷奶奶亲伯伯叔叔,在再三确定他们真的是落难后,基本上就再也没有露过面,那几个大娘婶子更是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他们骄傲惯了自然也不肯送上门去看他们脸色,所以都不再来往。
相比之下,更显邻里这淡淡的温情暖心,以前没有当面谢过,一是抹不开面子,二是人家也没有露过头,有什么事也都是借了周满仓一家的名义,现在雪见出事,人家跑前跑后帮忙,雪见好了以后又给送来野味补身子,如果再装聋作哑,委实是说不过去了。
晚上把再三推辞的平时交好的邻居三家共十四口人,统统叫到家里厢房,在周博郑重的谢过之后,才分成内外两屋,席开三大桌,在每张桌上放个生炭的小火炉,炉上架个汤锅。
雪见下午早早就把一只老母鸡和一条鲫鱼和猪骨头一起吊了高汤,晚上又准备了四种锅底的,二娘见自己这桌汤内放入了油、盐、味精、鸡精、八角、花椒、桂皮、小茴香、白胡椒、橘皮、砂仁、月桂、白芷、姜、百合、小葱、蒜、莲子、芡实、丁香、桂圆、肉*豆蔻、枣、白果、黑芝麻、芫荽、山楂、枸杞子、甘草。旁边的盘子里是切好的牛肉羊肉薄片,还有几盘鱼片。
单看这些东西,众人都有点傻眼,冬天吃火锅大家也不是没吃过,不过是底汤中放入葱姜蒜,讲究的人家放入些高汤,从没见过放中药材的。但只闻这诱人的香味,口水怕是要流下来了。
早就由周妈杜妈把冻得不是很硬的野兔肉野鸡肉牛肉羊肉,切成薄片,放在不同的桌上,萝卜菘菜也每张桌子弄了两盘子,雪见亲自用酒、酱、椒、桂做成调味汁,等汤开了夹着着片在汤中涮熟,再沾着雪见精心调制的几种小料吃。
大堂屋中自然早就有铜锅架好,只余了周家兄妹一桌,东西自然也一应俱全,雪见的调料是现代做法,大家自然觉得如此的吃法甚为鲜美,且能在大雪纷飞之寒冬中,与相好邻人围聚一堂谈笑风生,随性取食,非常愉快。
厢房里间,二娘四娘雪见这桌是周妈杜妈陪着三家的女主人和王家儿媳赵氏及张家的女儿张秀,倩儿和三妮在大堂屋侍候几个小主人,所以没有过来,旁边那桌是大虎二虎和几个半大的男孩,外间那桌自然是那几个糟老爷们在推杯换盏。
吃到一半的时候,六郎耐不住这边的欢快,也跑过来凑热闹,他和这几个孩子平时见得不多,但一直不是很对眼,此次借着热闹,又没人拘着,到也乐得自在,以前的不和一扫而空,气氛融洽。
怕大家因着身份有所放不开,周博只是敬了几杯酒,就回了大堂屋。
几家老爷们儿加上王家长子王东平,俱是知己,杜海虽然话不多,但也是随和之人,且酒管够肉可口,外面虽然雪片纷飞,但屋内围炉而坐,当真是舒适至极快意至极。
这也是因着周博不在,所以大家更能吃喝尽性,周博冷淡的样子天生让人有一种距离感,在这些乡人眼中,那是高高在上的大家公子,虽然礼貌有加,但毕竟不是一路人,如果非坐在一起,非把这些人憋死不可。
赵氏名叫晓月,嫁到王家也不到一年,不过十**的样子,和婆婆一样,也是爽利的性格,见二娘四娘一派温婉大方,雪见更是玩笑不断,听闻这调料是这雪见一手调制,不由叹口气说:“娘呀,您说同样的锅子,咱们家也不是没吃过,但味道怎么就差好多呢?莫非雪见妹子会法术不成?”
周妈笑着说:“算你说对!这雪见呀,还真是会法术的,任你啥食材,到得雪见姑娘的手里,都能给你变成你吃都没吃过的美味来!”
很少听周妈说笑,四娘兴致也很高,这桌和旁边男孩那桌也是略有些酒水的,四娘虽然少饮了半杯,但就着炭火,小脸微红,笑着说:“雪见姐姐可不就是会法术,你们见过如此漂亮的人不?她真正是仙女下凡来我们家……”
二娘夹进她嘴里一筷子鸡肉,笑着她:“是是是,雪见是仙女,你也是,你是我们家的四仙子嘛。”
马婶家是三个儿子,且长子也到了说亲的时候,本来对这种岁数的小姑娘就很上心,不由多看了雪见几眼。虽然头上缠着一圈白布,但丝毫未损雪见半分美貌,更添丝丝娇柔。于是点点头说:“大户人家出来的,自然个个都是仙女,你们说,这雪见姑娘,可不是比年画上的仙女儿,还要漂亮?”
其实马婶也没有别的意思,但杜妈却留了心,接口道:“那是,我们大少爷身边的人,自然是不差的。”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心知肚明,这雪见姑娘,却原来是大少爷的人,怪道生得如此的明艳照人。
酒尽肉清,除了雪见因伤不能饮酒,大家俱喝得东倒西歪,直叫过瘾,走的时候,都是互相搀扶着,雪见又不顾他们反对,给他们每家拎上一条大鱼。
边打着呵欠往睡房走雪见边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额头现在已出现了“通房丫头”几个大字,从此以后,自己也算是有了标签的人了!
第十章:被禁足
虽然雪见自己被禁足了,但捕鱼卖鱼的事,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现在已经不去马庄市集卖鱼,每隔三天被杜海送到镇上那两个固定的渔行,收入也比较稳定,每次三至四两银子,这让雪见很佩服周博的商业头脑。
周家是商贾之家,周博是长子,理帐自然不在话下,每晚周博都会理一下帐目,见雪见缠在身边,周博就会简单的教她几句。
直听得雪见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这古代的帐本子繁琐复杂,她嘟着嘴道:“大郎呀,不是雪见太笨,而是帐本太复杂,有没有简单好学的?”
周博敲敲她的头:“哪里有那样的法子?自古账本都是这样的。”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雪见故意唉声叹气着,又在纸上涂涂画画半天,才费力用毛笔歪歪扭扭地画出个简单的进销存表格。
然后把周博所说的那些数据填进去,周博开始并没有理她,后来这表格虽然让她画得不成个样子,但左边是日期,后面是一笔笔收入和支出,最下面是总结,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不由拿过来慢慢琢磨起来。
“立意也算新颖奇巧,但数据过多,不好放入表内……”周博边思索边叹息。
雪见转转眼珠说:“咱们不如把这些数据简化,反正也不给别人看,就咱们俩个知道,看看这样行不行……”
边说着,雪见边把阿拉伯数字引入进来,天可怜见,她真是没有别的本领,就会一个小学生也会的加减乘除,不算违规外挂吧?!
周博一点即通,很快活学活用,有的时候雪见故意弄错了哪儿,周博都会马上发现并指出来。
雪见偷偷长出一口气,和聪明人在一起就是好办事。
家里现在也算是顿顿有肉吃了,雪见又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弄点反季蔬菜来改善一下伙食。未穿之前,她是铁杆的肉食动物,但两个损友爱美丽又百般矫情,怕长胖所以多吃素,却总以外面的蔬菜有农药之名,撺掇着她在阳台种了好些蔬菜,好歹也是有些经验的。
不过,那些阳台蔬菜,种子和泥土养料都是买的现成的,如果让她凭空变,她可不会,而且,也没有这个条件。想了想,让二虎在市集上买了好多当年的黄豆绿豆和大蒜,又让周婶收拾出一间没人住的厢房出来,同样烧好暖融融的火炕。
让周妈帮着选出成熟的颗粒饱满的豆种,剔除了裂豆、碎豆、虫口豆以及隔年豆,清水洗净,洗时又将全部漂浮的豆子去除,然后用温水把豆子泡上一天一夜。待豆子鼓胀起来,把它们过清水并沥干,放入干净盆中,用湿布盖好,放到空屋的火炕上。又叮嘱周妈每天最少用清水冲洗种芽三次。
至于大蒜,让杜妈用针与线,将线穿好,蒜头剥去外皮,把蒜头穿成一串。雪见让杜妈一定留意两件事,一穿蒜头的时候要注意最好穿在靠外层,二是穿线的时候要穿两层,能更好地起到固定作用不让蒜苗长歪。然后就把蒜家中翻出来的各种容器里加好水,叮嘱好杜妈要留心看,水浑浊了以后就要及时换水。
家里大人孩子都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周妈和杜妈每天换水的时候,总有一群人帮忙,炕上的豆子地上的大蒜,虽然容器各异,但摆放整整齐齐的,方便大家察看,也省得孩子们碰翻。
不过三五天的时候,在大雪的天气里,在男人们辛苦的打鱼和女人们照料蔬菜的时间里,迎来了雪见到此的第一个小年,当然,也是周家在平山村的第一个小年。
这一天,男人们都没有出门,小年是平山村的百姓很重视的一个节日,雪见带着大家把白嫩嫩的豆芽和碧绿绿的蒜苗掐下来,真是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不是没见过这两种菜,这个时候,豆芽菜被称为如意菜,只是没有想到过这样也能种得出来,而且是在这样的季节。
豆芽和蒜苗都是长得很快的,虽然也有坏的,但大家还是惊喜非常。雪见让周妈把豆芽用小盆盛了,三家相好的邻居,每家送了一小盆和一条鱼过去。
中午的时候,杜妈将菘菜洗净,切条,然后将黄豆芽洗净,去掉豆皮等杂质,雪见放入油将锅烧热,加入葱花、姜丝煸香,投入黄豆芽、菘菜等煸炒,炒至将熟,加入面酱、盐继续炒,炒到菘菜、豆芽熟透入味时,加入香油调味出锅。
这时候周妈早将鱼肉和肥猪肉剁碎按照雪见要的比例掺在一起,加入蒜蓉、姜末、生粉、少许盐、香油制成馅,待锅中油热,雪见将鱼肉陷拍成饼状放入锅中煎熟,由杜妈切成薄片,然后雪见锅中放油将姜、蒜蓉炒香,后放入鱼松加入料酒、绿豆芽、胡萝卜丝、炒香出味,后加入盐,少量水淀粉炒匀淋香油出锅。
缺少酱油味精等调料,也缺少好多食材,虽然味道会大打折扣,但在这个时空,能做出如此美味,已属难得。
这三人配合已久,早有默契,周妈将带皮五花肉洗净,下入开水锅中煮至八成熟,捞出晾凉切成厚片,杜妈将青蒜苗洗净切小段,雪见油热后下入葱花爆锅,倒入肉片翻炒至卷缩,加入青蒜苗、面酱、盐、料酒翻炒几下,出锅装盘,只见色泽油亮,肉片滑软,蒜味浓郁,只馋得几个小朋友一直围在厨房里不肯走。
狍子肉早浸在冷水里,反复换水,泡去了血水,早被切成小块,用料酒面酱盐等雪见精心调制的小料喂了半个多时辰入味,加了蛋清和适量淀粉抓匀,锅里加油烧热下锅炸至金黄捞出,别说吃,光闻着看着,就足以让人流口水了。然后雪见又把剩下的狍子肉扔锅里,添上水和盐,遗嘱周妈大火煮最少半个时辰,不烫手后捞出来,撕成小块,说可以蘸蒜泥吃。
在古时候,一般穷人家中午是不吃饭的,只有早晚各一顿,周家自然没有这个规矩,但中午也很少如此丰盛过,肉多菜多,大家吃得不亦乐乎,连最淡定的周博都比平时多吃了半张葱花油饼。
午饭后,因着吃得多,雪见怕孩子们马上午觉积住食,所以向周博借了围棋,当然,围棋雪见是不会下的,但五子棋她是高手呀,乐呵呵的教大家连五子,弄得大家直接错过了午觉和下午的针线课。因着过小年,周博也没有管,他自己也站在桌旁看大家玩,有的时候,还指点几下。
家里就一副围棋,所以只能换着玩,雪见被指定出局当裁判,其他人输者下台轮换,急得雪见直蹦高。周博含笑望着她,嘴角微动,自作孽不可活!雪见不由腹诽,你才自作孽不可活,你们全家都自作孽不可活!
第十一章:丽人冰灯
下午三家邻居各有回礼送来,张大山家是一大块野猪肉,另外两家听说他们缺豆子和大蒜,也都送了些过来。
到了晚上,家里所有的男人由周博带领先到灶房,摆上桌子,向设在灶壁神龛中的灶王爷敬香,并供上用饴糖和面做成的糖瓜等。用饴糖供奉灶王爷,是让他老人家甜甜嘴。
院子里早就堆上芝麻秸和松树枝,再将供了一年的灶君像请出神龛,连同纸马和草料,点火焚烧,瞬间院子被火照得通明。
周博带领全家男人,围着火边叩头边祷告:“今年又到二十三,敬送灶君上西天。有壮马,有草料,一路顺风平安到。供的糖瓜甜又甜,请对玉皇进好言。”
雪见带着家里的女人,用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敞口的容器,装上井水和院内洁净的积雪还有少许的矾,天寒地冻,不消片刻,就冻成边缘结冻里心有水的状态,然后雪见带头用硬物将上部冰层敲一个小洞,再将水倒出,最后在容器外部稍稍加热,将冰体取出,于空心处放入塞满蜂蜡的麦秸杆点燃,灯内花烛清光闪烁,那光晕更是由内而外蔓出。
周博带领众人刚刚送过灶神,便听得外院有妹妹们惊叹和轻笑声音,更有孩子们忍不住的欢呼声,夹杂着周妈和杜妈焦急又小声叫着小姑奶奶,不由闻声带着大家走到外面。
平山村一般人家多为栅栏围院,只有周家高门大户,院墙极高。
而此时,那院墙上竟是排了一连串的奇怪的闪亮的东西,倒仿佛是冰做成的灯,那柔和的光影落入他的眼底,似是阑月清辉,更有一种温柔的逼迫,让大家无法不侧目凝望。
那雪见,正站在高高的木梯上,用手里的小壶在冰灯上浇水,好方便把冰灯固定在墙头。
隐隐的,周博见那冰灯的灯身之上有水滴集聚,似要消融,却又轻缓有致,好似书本传奇里那传说中的鲛人的珠泪,自有一种幽柔与妩媚的光泽,而雪见,就依在那灯左近,脸上带着欢快的甜笑,朦胧的灯影下,依稀是从月里下来,衣带在风中飞舞,恰为与这良辰好景相衬,让人疑在梦中,又恐佳人随风而逝。
原来,众人竟不是在赏灯,而是赏那月下墙头丽人的千般娇艳万般美好。
只怔愣片刻,周博就黑了脸,冷冷的说:“还不快给我下来!”
雪见手一抖,吓了一跳,幸亏梯子下面有三四个人扶着,否则还真得摔下来,她笑呵呵的慢慢爬下梯来,跑到周博身边,假装没看到他的黑脸,拉住他的手:“大郎,看看漂亮不?”
她小手冰凉,周博心里更气,“喜欢作怪,不如就在墙上待一夜,如何?”
雪见撅嘴小声嘀咕着:“偏你影响气氛……”被周博一瞪,不敢再说下去,才发现自己的手反被周博暖暖的大手握住,只得很狗腿的一边念叨着今夜灯火通明不如少爷英明之类的话,一边一路小跑着被他拉着回了卧房。
其他人见他们走了,才嘘出一口气,有埋怨其他人声音大引来大哥的,有跃跃欲试自己动手做冰灯的,更有六郎和二虎边添乱边添彩的,三郎转身回屋,再回来时,竟是拿了许多的颜料,更是为冰灯添色不少,周家大院一时热闹非凡。
第二天一大早,张大山就来约周金生去打猎,大虎二虎带着五娘和六郎,撑着冰床直接把他们送到大青山下,张大山着实的体验了一把豪华冰床的速度和享受,一阵夸奖,他以为大虎二虎是顺道陪着五娘六郎出来玩,哪里知道每天出门来冰捕,才是周家的正事呢。
他们走后,周家院外不一会就围了一群孩子,对着墙头的冰灯好奇的指指点点着。
其实此时里面麦秸杆做的灯芯已燃尽,但昨晚就看到那些诱人的灯光了,也难怪孩子们一早就起来围观。
雪见晚上玩得虽然玩得疯,但终究还是被墙头北风冻着了些,鼻子就有些不通气,人也恹恹的,怕又被周博训斥,只得强打精神。
因着周家今年很背运,所以更加重视今天的除陈布新扫晦气。
二娘带头,大家都是尽力而为地打扫房间,清洗器具,拆洗被褥,希望可以把晦气统统扫出门,干干净净迎新春。
中午让周妈和杜妈随意做了几个菜,却被孩子们马上指了出来,弄得周妈和杜妈老脸讪讪的,平时雪见也很少亲自下手的,但有她指挥着,味道好象就是不一样。
午饭后,孩子们还要和雪见玩,周博却说不舒服,让周妈去烧了热热的火炕,雪见自然是要跟着过去侍疾的,让孩子们好生的失望。
回到卧房,雪见唉声叹气的去里间收拾床铺。
周博假装没有听见,坐在外间窗边书桌前,拿着本书看起来。
雪见等着给他更衣呢,等着等着,热炕暖人,被褥舒适,竟慢慢倚着床头睡着了,迷糊中,有人抱起她帮她去了外衣,躺好在床上,盖好被子,雪见于是沉沉的睡了。
等雪见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正觉嗓子干涩,已有人扶起她,并端过水杯送到嘴边,水还温热着,雪见一口气喝完,才抬起头看见周博冷淡的一张脸。
雪见就想,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跪地谢恩?不行,地上太冷,不如炕上又暖和又舒服;那我该不该以身相许?也不行,我是通房丫头,好象八百年前就许过了;那我到底应该……
头被人重重的一敲,周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象叨叨出声了,她捂住嘴,打算打死也不认帐,“总敲我的头,迟早会被你敲傻。”
周博冷笑:“不敲你就很傻了!还不快服侍你家少爷我更衣,没眼色的呆丫头!”
“是,少爷!”雪见半跪在床上帮周博脱衣服,“没事长这么高干嘛。”
周博看着她烛光下红润润的小脸,碎碎念的粉唇,还有亵衣内隐露出的一痕雪脯,不由的痴了。
第十二章:谁是狐狸精?
睡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好觉,到底年轻,雪见又恢复了元气。
一大早,听说昨天打回来一只羊,乐得正和二娘商量接着吃涮锅子。王家的媳妇晓月早早就过来给送了一盆子豆腐。
原来这村子里的磨是公用的,平时很少人用,一到腊月底,因着家家都要拉磨磨面磨豆腐,这个时候磨才忙起来,各家各户的媳妇儿们你商我量的安排好前后次序。
今天轮到赵氏排头一份儿,她起个大早,把家里的活也都拾掇利索了,天没亮透就麻溜去收拾了磨道,磨好豆浆后,回家隔了豆渣,做得豆腐,又被婆婆吩咐着给周家送了一大盆。
赵氏和婆婆一个心思,以前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忙周家,不过是看在周妈的面子上,现在发现周家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架子,而且也没有村里传的那样破落。
相反的,除了周妈一家,那主事的二娘,能说会道的,话说的让人心里熨帖极了;四娘逢人先笑,脾气温和;更别提那叫雪见的丫头,做得一手好吃食,人长得更是仙女一样,对人还很坦然,不高看不低瞧,让你不觉得自己卑微,反正晓月很喜欢她。
二娘忙让周妈砍了两条羊腿下来,看到晓月一个劲的看周家墙头那到处可见的冰灯,笑呵呵地说:“嫂子别看了,回头再给你做两个新的,让你拿走。”
晓月这下子真正不好意思起来:“瞧我,用豆腐换了两条羊腿,然后再要你家几个冰灯,不用婆婆骂,我自己就先觉得自己太过份了些。”
雪见也笑:“王婶定不会怪你,只会夸,瞧我这媳妇,还是个做生意的人才,这买卖真真的上算呢!”
晓月知道她是玩笑,索性笑着直起身拧她:“晓月我今天还就是图便宜来了,怎么着吧怎么着吧,偏你这丫头一张利嘴说破,看我不收拾你!”
旁边三妮听得要做冰灯,早就跑出门外,一叠声地说:“你们拧的尽管拧,骂的尽管骂,我是命苦的,做灯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吧。”
早有五娘七娘和倩儿听着信,也争着抢着去做了。
于是雪见说:“你瞧,这两个冰灯,你不用谢我,倒有人会谢你给机会哩。”
晓月等着她们做冰灯,一边感慨着这大地方来的少爷小姐真真是灵巧,一边说起昨晚乡人间的笑话。
都说有人亲眼看到家家户户送灶神的时候,月亮里有仙人飘下来,直飘进周家大院,周家大院一瞬间墙头全是冰做成的灯,恍似仙府。
如果不是仙女,谁见过冰里可以放火,冰还不化的?
雪见听后笑到肚子疼,周妈也擦着眼泪说:“瞎说!那冰灯是雪见姑娘踩着梯子一个一个冻到墙头的,哪有什么仙女。”
晓月才明白过来,原来乡人看到的是雪见在墙头冻冰灯,然后以讹传讹传成这样的。
也难怪乡人会误会,晓月偏头看看雪见,实在是没有见过如此美人,以前一直以为周家的几位小姐已经是画中走出来的,谁知道这雪见却是画中也无法画出来的灵秀美丽。
送晓月的冰灯上,还冻有三妮剪的小窗花,不能不佩服这几个女孩子的心灵手巧,照着雪见给出的葫芦,硬是做出了多种多样的瓢!
后来听说这个主意是三郎出的,雪见不由一笑,这三郎其实不过十四周岁,放前世,还是一个初中生,现在竟成了几个弟弟妹妹的先生,可见其是有真学问的。
晓月走的时候,三妮把冰灯两边穿孔,系上棉绳,方便赵氏拎着,赵氏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倒不是送豆腐的,倒像来讨东西的。”
看看她左手灯右手羊腿的样子,雪见打趣道:“嫂子是来送福的,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大家想想,腐和福同音,确实是非常吉利,晓月也就眉开眼笑的走了。
周家现在空前忙碌,新年将近,上午下午的学习停了,二娘四娘杜妈三妮忙着给全家上上下下做新衣新鞋,周金生几乎天天都和张大山王拴牢带着豹子一起上山打猎砍柴。
天寒地冻家里人多房多,这柴可一点也含糊不得,周博杜海和大虎二虎周满仓每天去捕两次鱼,三郎和六郎也多少能帮上忙了,这样杜海可以隔三天跑一趟安宁县,真真是把冰床用到了极致,雪见想,幸亏不用加油,否则这油钱可伤不起呀!
雪见和周妈不停的炸年糕炸排叉炸丸子炸腊肉,只一种豆腐,雪见就变出冻豆腐豆腐干豆腐泡,又准备各种熟肉的料理和腌制,院内基本上天天飘着肉香;五娘倩儿带着一群孩子小心照看着豆芽和蒜苗,已经可以独立完成浇水和采摘的任务了。
每天吃过晚饭,都是大家的欢乐时光。辛苦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在吃得一顿香喷喷有菜有肉的晚饭后,大家都会聚在周博的院内大堂屋,有的时候,大家会互相讲一些白天身边人干活时不小心出的笑话,比如三郎差点掉进窄窄的冰窟窿,比如二虎和渔行的老板女儿眉来眼去,比如雪见帮忙缝衣服把后摆和前襟缝到了一起。
然后就是雪见讲故事的时间了,雪见原计划是讲西游记的故事来着,但西游记太长了,她可记不全,所以索性加上自己的想象还有其他的神鬼故事,想想讲讲,反正是一个乐子。在雪见讲故事的时候,刚开始只是几个小盆友在听,后来是二娘几个,再后来三妮等人收拾完碗筷就先来催促,弄到最后,所有人包括周家大郎三郎也要每天跟着听一段。
雪见不知道的是,每天晚上回到房里,三郎都要把她说的故事记下来,当然会把她说的某些明显的漏洞删除,再加以润色。刚开始三郎这样做的时候,不过是因着十娘毕竟太小了,有些故事她还是听不太明白的,记下来,慢慢再讲给她听,这样想的时候,三郎才发现,原来自己对目前这种日子真正可以适应了。
每天晚上临睡前,周博用新研发的周氏表格记帐算帐,果然又快又准,又慢慢把这办法和从雪见那儿学来的加减乘除口则教给二娘三郎等人,大家都对兄长的才智愈加信服!
看着家里日见有余的银子,虽然不多,但二娘和四娘还是微微松了口气,前几个月来缺衣少食的日子委实是过怕了。想想刚回老宅时,不是怨天尤人,就是大手大脚,一点也没有想到会有吃不上饭的日子。
第十三章:不速之客
这天晚饭的时候,不速之客来了。
周家大伯母吴氏带着怀着身孕的大儿媳沈氏,三婶郑氏四婶金氏,就在大家正吃晚饭的时候,不请自来。
周家兄妹对自己家的这几位长辈,真是没办法做到尊重,刚回到老宅的时候,他们来得倒是挺勤的,每次来眼睛都不够用只嫌少长一只手,当时周家兄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会在这个地方长住,见他们是长辈,孝敬点也无所谓,有的时候见他们顺点东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谁知道等钱财散尽,父母却遥遥无信时,所谓亲戚还不如邻居,二娘有的时候咬着牙去借点粮食,除了大伯大娘看在爷爷奶奶的份上,借一斤给半斤,其他人尽是隔岸观火,还要冷嘲热讽,最后就是干脆指桑骂槐了,周家兄妹何尝受过这个气,索性就当自己没有这些亲戚吧。
所以,当吴氏等人带着看笑话的神情被周妈让进大堂屋时,这一家人只四娘放下碗筷站起身来,别人都是假装没有看到的样子。
吴氏等人却是脸色变了又变,老爷子说到年底了,怎么也要让他们给孩子们送点吃食过来,她们特意地挑晚饭时候,就是要看看这群高高在上的老二家的少爷小姐们的窘迫样子。
谁知道这大屋摆了三张桌子,每张桌子都是有鱼有肉还有豆腐和绿菜!居然是鱼和绿菜!
沈氏正怀着身孕,最闻不得如此香喷喷的饭香,几乎是不错眼珠的瞪着饭桌。
这是三桌!这是什么规矩?这下人的桌上,居然吃食和主人也是一样的,太过分了吧!
吴氏撇着嘴说:“真是造孽呀!家里的老子娘都不知道在哪里糟罪,你们就已经开始败家!”
二娘把碗重重的放在桌上,气得直发抖,“大娘您这是说谁败家呢?”
金氏抢着说:“你看看你们院墙上那些个五颜六色的冰灯,那得用多少的蜡烛?咱们一村人,你见谁家晚上用这么多蜡烛了?你再看看你们这满桌的大鱼大肉,这得多少些银子?就是有鱼有肉,你们还有爷爷奶奶,也应该先孝敬他们吧?你再看看你们不过几个孩子,就一小块地,居然用了这么多个下人,你伯伯叔叔家,哪家不是操劳奔波,你们养着这群闲人也该让他们伺候一下受苦受累的长辈吧?”
雪见正在边吃饭边好奇的看着这几位,听罢这话直乐得手一抖,菜都掉在了桌上,周博远远瞪她一眼,雪见忍住笑,生怕自己会因此忍成内伤。见过气人有笑人无的,但没见过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的。
五娘和六郎却先后跳了出来,五娘先问:“长辈?长辈在哪儿?”
六郎指指金氏她们:“这几个老……”被周博一眼瞪回,“这几个老人家就是咱们传说中的长辈,五姐,你居然给忘了吗?”
五娘冷笑:“长辈?先头我们回来的时候,倒是见过长辈几回,走的时候,来看望晚辈的长辈们,可都没有空着手回过!”
六郎接着说,“后来咱们没饭吃的时候,二姐姐过去借过几次粮食,听说却连长辈们的面都难得一见了。”
吴氏见连个让她们坐的人都没有,五娘六郎拿话挤兑她们,也没人拦着,当下脸都气青了,口不择言道,“如果不是我们接济,你们这帮人能吃好的喝好的?”
这下子雪见再也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她赶紧把嘴捂住。
四娘刷的站了起来,冷冷地说:“真真的是托各位长辈的福,我们这一大家子还没有饿死,还能吃的好喝的好,请问各位长辈,我们这桌上的鱼是你们接济的?肉是你们接济的?菜是你们接济的?还是我们身上的棉服是你们接济的?对了,我看大娘和俩位婶子头上的簪子倒眼熟的紧,莫不是从我们这里接济走的?”
雪见眼前一亮,心说此处当有掌声,没想到四娘子平时蔫蔫乎乎,说话竟是一针见血。
郑氏心思最活泛,她心里暗暗琢磨,莫不是二伯托人回来过?要不这起子没地没钱没收入的败家子们,怎么可能如此大吃大喝的折腾?看这几个孩子也不是有城府的,如今和下人们一起吃饭,莫不是这钱被哪个有势力的下人们管着?她转转眼珠,撇撇嘴说:“这二伯家的家教还真是好,没听说过主人和下人一起吃饭的。”
周妈等人脸色都俱是一沉,大家久在一起,虽然败落了,但依然是规矩十足,后来穷困交加,大家忍饥挨饿互相扶持着过日子,还是雪见来后大家才可以吃上饭了。
周博二娘等人感念他们不但没趁机离开周家,反而更加精心的照顾他们,所以才由雪见建议着索性大家一起吃了。
现在看因此事周博等人被人非议,皆又羞又愧。周妈杜妈两人更是眼含泪水,颤威威的正待离桌跪下,雪见站起来扶住她们二人,朗声说:“什么是下人?什么又是上人?这些你们眼里的下人,他们舍不得吃的给了主子们,舍不得喝的给了主子们,舍不得用的给了主子们,自己拉下脸来四处借东西四处干活想尽办法养活主子们,比起那些一心想着占晚辈便宜的借地不还的冷嘲热讽的还枉称自己是长辈的,何止强了一百倍一千倍?”
一席话说的周家兄妹和杜家周家,虽面色各异却俱是泪眼汪汪。几位气焰嚣张的长辈,一时尴尬无比,又无法反驳。
金氏不甘心的指着雪见道:“以前没见过你,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雪见扭过头,直接骂道,“你才是东西,你们全家都是东西!”
她恨呀,恨自己骂人的水平也就翻来复去的这么几句,怎么前世没有和两位损友学个一星半点?那两位真正是骂人不带脏字,吃人不吐骨头,和人对垒一天一夜不带重字的高手,一位能把活人说死,一位能把死人说活。
烛光下,雪见俏面含霜,却依然美得不似凡品,沈氏突然连退两步颤声道:“你,你莫非就是小年夜从天上飞来的那个,狐狸精?”她猛的捂住自己的嘴,哆嗦着躲到了吴氏的后面。
几个女人瞬间想起来村里的传言,又看了看满桌像是法术才能变出来的饭菜,那鱼还可以上镇上或者县上买,那绿油油的蒜苗,在这时节,可不是只能变得出来?再想想明明腊八的时候,这家人还到处借粮,自从小年后狐狸精飞来,不仅没见他们借过粮食,听说连平时和他们走得近的几家邻居,也都沾了光大鱼大肉青菜不断。
眼前这个女子,皮肤晶莹剔透,眉眼风流如画,年纪虽小却妩媚风骚,不是狐狸精,又是什么?
雪见大怒,张口就要接着骂,你才是狐狸精,你家全都是狐狸精,还没骂出来,周博却豁然起身,一拍桌子,那四人正瑟瑟发抖,猛听这一声,差点魂飞魄散,金氏更是直接坐到了地上。
“够了!大娘三婶四婶,你看看你们哪里有半分长辈的样子?你们过来胡言乱语,我只当你们在撒癔症,今日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知道,这雪见虽然只是我的丫头,但她的话,就是我的话,希望你们记住了!还有你们所说的这些人,”周博指指周满仓他们,沉声说,“这些人,这些人才是我周家的长辈是我周博的亲戚!”
第十四章:亲戚的命运
趾高气昂的送走吴氏等人,雪见可没有周妈杜妈等人恨不能肝脑涂地的激动加感动,她是真把自己当亲戚了,毫不客气的挤在周博旁边,为自己填上碗饭,并且说:“既然是亲戚,那吃饭是不是就可以随便坐了?我就喜欢坐大郎你旁边。”
在别人目瞪口呆的眼光里,美不滋滋的吃着自己的晚饭,还不忘记招呼其他人,“好不容易把那几个讨人厌的家伙轰走了,还不赶快吃?再不吃就凉了!”
大家看看雪见,再看看周博,见周博若无其事的端起碗,大家才鸦雀无声地开始闷头吃饭。
吃完饭破天荒的没人留在大屋内开始晚饭后的欢乐时光,雪见屁颠屁颠的跟在周博后面回到卧房内,周博只是斜她一眼,淡淡地说:“去,给少爷把茶端来。”
“去,给少爷把洗脚水端来。”
“去,给少爷把帐本记拿来。”
“去,给少爷把……”
“少爷,这样不好吧,您不是说了嘛,我们都是您的长……,”雪见机灵的躲过拍过来的一巴掌,一边小声嘀咕着,“是亲戚,是亲戚还不行嘛,哪有该睡觉的时候让亲戚还伺候东伺候西的?有这样的亲戚吗?有吗?有吗?有吗?”
周博倏地转身,眼睛黑亮的望着她:“睡觉的时间?你的意思是伺候本少爷睡觉吧?”
“你!”用手指着周博,雪见涨红了一张脸,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一个小小的通房丫头,但我目前还没有同床的觉悟嘛。
周博突然张嘴欲咬她的手指头,雪见迅速缩回手,转过身去:“在别人面前就冒充面瘫,回到房里就欺负丫头,哼!嗯……”
雪见被周博从身后捂住嘴,然后摔倒在床上,她的挣扎和抗议都被周博捂住,于是她不甘心的咬住周博的手,嗝吱吱嗝吱吱,耗子一样的咬着,周博被她咬得有些痒,松开手,却向下搂住她的腰,懒洋洋地说:“呱噪!”
她不服,周博重重的咬她耳垂一下,才说:“睡觉!”
雪见自怨自哀的叹息着,“这就是亲戚的悲惨命运吗?”之类的话,又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窝进周博的怀里,嘀咕着,睡着了。
终于还是到了年三十儿,天还没亮,周家大院已经热闹起来,雪见也跟着早早起来,伺候着周博穿好衣服,然后洗了脸用青盐漱了口,再给周博端上来碗盖茶。
早饭后,三郎开始写春联,周婶和杜婶,把春联贴满了各个大门,三妮又剪贴了新鲜样式的窗花,春节的气息随着这春联,迎面而来。
雪见退后几步,左右看了春联,感慨地说:“三郎这字可越写越好,风骨清奇,都可以到书院当夫子了。”
周博亦点头称赞,三郎不由面有得色。
雪见接着说:“可惜我认不全,三郎给念念吧。”
三郎面色涨红,半晌才说:“认不全你就敢评价字好?”说完拂袖而去,雪见在他背后鬼脸还没做完,就被周博赏了一个爆栗子。
其实从前两天开始,大家齐心协力,已经把大院内房前屋后,院里院外,道道缝缝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窗户上重新糊上细细的白纸,火坑也重新打整过,现在又铺上新的被褥,焕然一新的感觉让孩子们兴奋的跑前跑后。
下午的时候,里正来请三郎给写对联,这才把三郎在雪见那受的郁闷气给消解开。
虽然自上次吴氏等人走后,并没有再来打扰他们,但大年三十儿吴氏还是亲自来上门请了,毕竟是嫡亲的孙子孙女,周家在平山村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家,这点规矩还是要守的。
看着吴氏战战兢兢的样子,二娘等人只觉得好笑,但也不愿多作解释,让大虎二虎备了六条大鱼,两只野兔,一盆蒜苗一盆豆芽,先送了过去。
周家上下人等见到这些东西,又看到周家兄妹都是面庞红润并无菜色,衣饰虽然简单但锦衣簇新,尤其是当雪见从周博的身后闪了出来,那娇丽明艳的姿容,瞬间恍了众人的眼睛,不由把吴氏的话和村人中的流言信足了九分。
晚饭的时候,雪见只能做样子伺候在周博的身后,心里感叹着,她怎么这么命苦呀,以前上个班还有个休息日呢,她现如今这个工作,没见过工资,还全年无休!都说穿越是件好事,她为毛是个例外捏?
看着她心不在焉地帮他布菜,微撅着嘴,动作虽然一点也不敢怠慢,但就是太不怠慢了,周博的碗里都盛不下了,再看看周围的几个堂兄弟,基本上都不知道吃的是什么菜,眼睛偷着瞄的明着看的,恨不得把她当菜吃了,但当雪见一个眼刀瞪过去,这帮兄弟们又被雪见这只“狐狸精”吓得手足无措。
周博于是淡淡地说,“我们兄弟在一起,原不用丫头伺候的,雪见你且回家找三妮她们玩去吧。”
雪见眼睛一亮,她也很想像周妈杜妈一样不用跟来呀,“可是人家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我就只有一个你,我不跟着你还能怎样?”她只有周博吗?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有这样的认知的?
周博听到她小声的自言自语,心里一暖又是一酸,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说:“你别在这里伺候了,自己去寻了二娘她们一道用些饭,过会子我们就回家。”
离得最近的是大伯家的二子周康,他只觉得身子都酥了半边,满眼都是雪见嘟着红唇俏眼斜睇的样子,又听得博哥儿说“过会子我们就回家”,回家做什么,不言而喻。
周康目前已有一女,以前觉得自己的婆娘在村里女人中也算眉眼周正,现在一想却不堪至极,粗鄙难忍,不觉对周博又嫉又恨。
许是仗着有了几分酒气壮胆,周康一把拉住略拂了拂身转身欲走的雪见的胳膊,笑言道:“哪有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吃着,你一个姑娘家看着的道理,不如雪见妹子就坐我旁边吧。”
满桌皆惊,鸦雀无声。
周康却又伸手拉过雪见的小手,喃喃道:“这么细嫩的小手,可不比这桌上的豆腐还要嫩滑?”
周博勃然大怒,豁然起身,却见雪见已直接一巴掌甩过去,那清脆的耳光声,悦耳动听。
周康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已被周博拍开,不由恼羞成怒,:“你这小贱人,小淫……”
“啪!”
这次是周博出手了,周博和周学周睿不同,是正经跟着师傅学过功夫的,这一下既重且狠,直接把周康打倒在地。
静默的空气蓦然骚动起来,有上前拦的,有要帮本家兄弟讨回公道的,有看热闹的。
周康的本家兄长周福和兄弟周禄虽然气愤,但因着理亏,嘴里虽然吵闹回护着周康,到底也没敢像周博一样大打出手,但六郎周睿本就顽劣,又对这边怀恨已久,见此机会,手里的碗筷直接就往周康摔倒的位置飞去,幸亏三郎周学离得近,拦住了他,否则就是抄凳子了。
被周博护在身后的雪见,本来是想跳着脚也骂上几句的,一来在骂人的艺术境界上到底水平有限高度不够,二来刚一出声,就被周博狠狠的瞪了一眼,这才罢了。
这边如此热闹,大堂屋的长辈们和厢房的女眷,也都赶了过来,一时之间,有哭的有骂的有吵的有闹的,周博却拉了雪见的手,走到祖父祖母面前略一施礼道:“想着时间不早,孙儿也有些醉酒,弟妹尚幼,守不得夜,我们就先回了,明早再过来给祖父祖母磕头吧。”
吴氏哪里肯放他走,跳骂着要上来撕打雪见,大伯还有这点分寸,拉了她训斥,不管祖父祖母气得发抖,周博带领众人在喧闹中离开了。
第十五章:大年夜
周妈等人没有想到周博一行人早早就回来,不由喜出望外,但见周博脸上有怒色,也不敢问出了何事。
还是二娘先开口道:“周妈,还有什么吃食没?八郎九郎十娘还没有吃好,想来守夜会饿。”
进得屋来,周博先是瞪了一眼雪见,才淡淡开口:“一会儿包饺子的时候,罚雪见一个人包,谁也不许帮她。”
雪见自然不服:“周,博!你讲不讲道理?”
见周博眼刀瞪来,马上改口:“大少爷,您就可怜可怜雪见我一晚上光看着吃的闻着吃的没吃过吃的吧?雪见饿死事小,没人伺候大少爷,事情就不大好了,对吧?”
周博骂她:“大过年的,什么死呀死的。”
雪见很狗腿站到他旁边,拉着他胳膊摇,“不如咱们这会子先放些炮仗,崩崩晦气,然后大家一起包饺子,可好?”
说完,雪见又瞥了眼一本正经的周博,见他眼中没有丝毫怒意,所以嗲嗲地说:“大郎,大郎,大郎你就同意吧!”
四娘也拍手笑着说:“正经是个好主意!”以前四娘和其他弟妹一样,对这个大哥很是有些敬畏的,现在被雪见带的,也敢在大哥面前说句话了。
“好!好!好!”八郎等孩子更是高兴的直蹦高,生怕大哥再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赶紧说:“四姐姐也说好,咱们就放一会,好不好?”
看到周博略一点头,早有六郎和二虎准备好了烟花和炮仗,一群人跑到院里放了起来,虽然烟花很简陋,远没有雪见的前世那样精彩精美精致,但在平山村还是头一份。
不大会功夫,张家的张秀张力兄妹,马家的二成三成,王家的西平就过来敲门了。
银子有限,烟花和炮仗自然也是有限的,一群人恋恋不舍的放完,雪见把大家叫进屋。
平时吃饭的三张大桌子上,放了三盘饺子馅,分别是猪肉大葱,白萝卜牛肉,胡萝卜羊肉,雪见的建议是边包饺子边做个小游戏,游戏很简单,第一个人说出互不相关的三个词,第二个人用这三个词任意组合成一句话。
“也好,”周博认同地点点头道:“说不上来的,要罚。”
这样的游戏不分年纪,不分学历,甭管你是学富五车的三郎,还是冷面郎君的周博,遇到上家随意抛出的任意炮弹,一样被雷的胡说八道。
比如四娘给出的是:白云,绣花针,大青河。三郎对出:有个叫白云的姑娘,把绣花针掉进了大青河。大家评价:三郎大了,不定亲不行了。
比如八郎给出的是:饺子,炮仗,打架。周博对出:饺子和炮仗打架,炮仗赢了。大家评价:如果炮仗赢了,饺子就没得吃了。
比如倩儿给出的是:罗裙,牡丹,团扇。雪见对出:三个姑娘打架,叫罗裙的抓了叫牡丹的满脸花,叫牡丹的打了叫团扇的一团扇,叫团扇的撕破了叫罗裙的罗裙。大家评价:暴力雪见在说绕口令。
反正大家越说越离谱,说是包饺子,那面弄得也是到处都是,八郎等几个小盆友,脸上身上全是面,看得二娘又是好笑又心疼这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面粉,于是嗔道:“你们这几个小祖宗还是一边玩去吧。”
只余了自己雪见四娘和杜妈周妈三妮包饺子。
倩儿也是会包的,但眼巴巴的看着其他人热闹。
“倩儿,你也跟他们玩去吧。”二娘再把倩儿也打发走,张秀过来帮忙。
其实二娘和四娘是不会包的,但很快就学会了。虽然她们二人包得实在不受看,但重在一份心意,这算是古代版的“与民同乐”吧,雪见想。
二娘和四娘也沉浸在这种从未有过的劳动的快乐里,时间久了,倒是把一旁打打闹闹的弟妹们给忘记了,偶尔抬起头来,看着大家一团和气的样子,四娘和二娘就相对好脾气的一笑,然后再低头继续包着。
这样边玩边笑边闹边包的,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包得所有的饺子。张秀看着三种颜色的饺子,心里暗暗惊奇,莫非这雪见真有什么仙法不成?她哪里知道,不过是雪见为了好区分,和面的时候兑上了不同的菜汁。
二娘也没有再留那几个孩子,每家又送了一排排儿的饺子,孩子们恋恋不舍又谢了再谢的才走。
到得子时,周妈,杜妈和三妮,赶着把几种不同的饺子分别下锅。
待得不同颜色的饺子同时被端上桌来,孩子们先是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筷子,七娘的筷子刚刚伸到一半,突然转头看向周博,脸上也红了起来。
周博假装没有看到,率先把筷子伸向饺子,大家才开动起来。
“雪见,你也吃。”周博突然夹了一个饺子递到了雪见的嘴边。
雪见抬头看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神色古怪。
“雪见姐姐,这饺子可好吃了,你也吃一口吧。”见雪见呆愣愣的看着饺子,九郎忍不住说道。
雪见终于反应过来,甜甜的笑着,张口吃下,再抬头看向周博,他若无其事的继续吃着,只是被饺子的热气虚着,脸色有些微红。
“好吃吧?真的好吃呢!”八郎见雪见吃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边说边夹起来一个,放进自己嘴里。
“哎呀!”八郎的饺子刚刚进到嘴里,大家就听得他大吃一声,吓得一屋子的人都向他看去,却见他紧紧的捂着嘴,好象咬到了什么。
八郎左右看了看,才慢慢松开手,将手往二娘面前一摊开,委屈地道:“二姐,我好象咬到了什么。”
杜妈探过头一看,先笑了起来:“咱们思哥儿真正是有福呢,第一个咬到了铜钱,这可是好兆头,明年保管发大财!”
九郎立刻很狗腿地说:“八哥,知儿一向是和你最要好的,你以后发财,一定要给知儿买好吃的。”
小十娘先是望了一眼三哥四哥,也忍不住地说:“还有惠儿呢,惠儿也要跟着八哥发财,发大财!”
听着两个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大家哄堂大笑。
八郎更是豪气万千地说:“没问题,没问题。”
惹得大家几乎连筷子都拿不动了。
雪见难得安静的坐在周博旁边,含笑而不语,刚刚她吃下去的饺子里也含着东西,是一颗蜜饯,意示着甜甜蜜蜜的新生活呢。
远处,终于传来打更的声音,子时一过,就是新一年。
这边大家吃罢饺子,又互相拜过年,夜也算是守过了,大家又等着周博在院里亲手点燃新年的头一挂鞭炮,方才散掉。
雪见一个人站在院里,耳边是稀稀落落的鞭炮声,回想着刚才大家脸上的笑容,这样的日子,美好而欢乐。
她觉得很久没像今天晚上这样平静。
“我是雪见,祝我自己新年快乐!”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雪见,新年快乐!”伴着轻柔的声音,脖子上是温热的气息,不用抬头,雪见很自然的依偎进周博的怀里,“大郎,新年快乐!”原本还有些空荡荡的心,此刻全被这温暖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