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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万人不迷     稻花十里香txt下载     稻花十里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狐媚子

    一家人又哭又笑的乱成一团的时候,雪见和珠儿却是急匆匆跨入门内,见此情景,雪见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倒是犹显尴尬。心情肯定是有些激动也被这场景所感动的,但让她像周家兄妹一样痛哭,没有感情基础的她真得挺难做到,而让她和一干下人一样缩在墙角飚泪拼演技,她又自愧不如。

    “这位姑娘是?”于是,当杜氏在悲喜交加中,一抬头看到这个目若星辰一身富贵气派的不和谐音符出现在自家厅堂时,便有些纳闷地问二娘。

    二娘其实早在心中演绎过无数次雪见和母亲见面的情景,但每次都吓得她心惊胆颤,不敢再深想下去,现在,这情景就在眼前,她却是避不开躲不掉。

    二娘正犹豫该如何做答时,雪见却柔笑着马上过来,施礼道:“儿媳雪见,拜见公公婆婆和各位姨娘。”

    雪见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在周家一干人听来,却恍如惊雷,一瞬间,竟无人回应。雪见却误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于是提高了声音道:“儿媳雪见,拜见公公婆婆和各位姨娘。”

    屋内,却是突如其来的静了下来。

    雪见偷偷抬起头,就看到杜氏瞪大了眼睛望着她,然后又左右看了看周围,不确定地问道:“今天我们刚刚回来,第一次见面,也不认得,这是,这是三郎……”

    正在雪见纳闷之际,周博急回身到了雪见身旁,又拉了雪见一起跪下,这才轻声道:“母亲,雪见……雪见是博儿的媳妇。”

    “你说什么?”三四道声音齐声喝问,伴着这喝问,是几张同样铁青的脸色,“这究竟是,是怎么一回事?”

    杜氏回头看了眼二娘,见二娘低着头,扯着手里的帕子,也不吭声,于是又看看右边,是周尚义震惊的表情:“老爷,博儿,刚才,说的是什么?”

    “这逆子,这逆子!”周尚义一拍身畔的茶几,怒不成言,“你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雪见更觉尴尬,想想也是,自己一个通房丫头,现在竟成了大少奶奶,确实是好说不好听,于是只能把头低得更低。

    “这狐媚子一般的贱人,你说,博儿你说,是你的媳妇?!”杜氏指着雪见,怒视周博,“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你是与柳家……”

    周博自然知道自己的娘亲接下来要说的话,所以脸上有了几分不自在,未等杜氏说完,便抢先道“娘,这雪见,确实是博儿三媒六证娶进来的媳妇!”

    二娘也上前一步,在杜氏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袖,然后抬头看了一眼一直跪在当地低头不语的雪见,无声的叹口气才叫了声:“娘……”

    只出了声,就被杜氏猛的甩开衣袖,又飞过来一个眼刀,于是二娘,只能拉着七娘退后一步。七娘小声问:“这是怎么了?爹和娘,难道不喜欢嫂嫂吗?”

    “德儿别说了……”

    雪见心里冤的,凭白的,自己就过来挨骂来了。狐媚子就狐媚子吧,还贱人,你才是贱人,你们全家都……不对,这是自己的婆婆,因为受不了自己麻雀变凤凰……也不算凤凰啦,反正是受不了自己身份的转变,骂两句就骂两句吧,自己也只能听着。

    纵是周尚义再疼周博,此时脸皮也是涨得通红,自己甫一见家门,自己最得意的长子,就给自己摆出了这样的一个阵势,他咬牙冷笑道:“博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周博脸上显出竖毅的神情,很明显就是一付既成事实的样子。

    “娘,雪见可不就是嫂嫂嘛!”瞪着大大的眼睛一直看着这一切的小八郎,在这个不和谐的时候,突兀而清脆的说道。杜氏身形微晃,杜妈赶快过来接住八郎,然后让三妮扶住杜氏,小声地解释道:“夫人,您先别生气,这事情是……”

    杜氏眼泪止不住淌下来,冷笑地看着杜妈:“当初离京,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就是这么照顾博儿的吗?他不懂事,你也纵得他吗?”

    “夫人请息怒!”杜妈又羞又愧,跪在她面前:“夫人,不是您想得那样,这大少奶奶……”

    “呸!”杜氏更气,指着杜妈,“她是哪家的少奶奶?没经公公婆婆同意,也没有敬过媳妇茶,就凭了一付狐媚子的模样就成了少奶奶?”

    杜妈也只是流着眼睛,不住的磕头,她自打跟了杜氏,就没被这样骂过,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难过,只觉得自己当真是辜负了杜氏的托付,只恨不得就此一死。

    杜氏虽然气晕了头,但也见不得自己的陪嫁这样,到底还是亲自起身过来扶起她,俩个人竟俱是泪眼对泪眼,说不出来一句话了。

    “罢了,罢了……”杜氏喃喃的,支撑着自己不休不眠的往回赶路的精神头,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她再立不稳,由杜妈扶了,跌坐于座上。

    看到这里,冯姨娘放下小十娘,先是扶着周尚义坐下,然后又看了一眼周博和雪见,这又阴阳怪气地道:“博哥儿真是好本事,你老子娘都在京城受罪,你倒是在老宅背着长辈私娶,会享受得紧!”说着话,她眼睛扫视了一圈,突然反应过来,急道:“良哥儿呢,怎么不见良哥儿,莫不是,莫不是博哥儿把良哥儿赶出了家门?我可怜的良哥儿啊……”就这样自说自话着,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雪见听得莫名其妙,这是神马状况?最新版春晚的小品现场吗?怎么一出接着一出的?这位皮肤眉眼依稀可见昔日美貌的昨日老黄花,怎么竟是跳跃性思维方式的混搭风格?

    其实她并不知道,不仅是她,其他人也没有反应过来冯姨娘的巨变。冯姨娘年轻时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皮肤如白瓷,身材丰盈,眼泪流转处,道不尽各种风流媚骨,所以很得周尚义宠爱。以前她虽然好胜心强,但知礼守矩,又为人热络,完全不是眼前的样子。似乎这两年,随着她容颜巨变,性格也扭曲了发展,一时之间,竟是让人完全无法接受了。

    不过,她这样的突如其来的一出,显然是过得有些太多了。

    “姨娘,您莫胡说了,”六郎大窘,站到她身旁,使劲拉住她的手,见根本劝不住她,就只能转头看向周尚义,大声道:“父亲,三哥现在没在家,不过,已叫人去请了,三哥是在村里做了先生呢!”

    冯姨娘的哭声好似带开关一般,戛然而止,然后一拍手道:“我就说嘛,看这老宅中下人如云,摆设也精美华贵,倒不比京城差哪里,原来竟是我的良哥赚回来的!”

    “姨娘这是累糊涂了,还是得了癔想之症?”二娘忍无可忍,扶自己母亲坐下,回头道:“良哥儿在村里做先生,连束都没收过,这家产,俱是我大哥一两银子一两银子的赚回来的!这老宅,想来姨娘也没有回来过,自然不知道这老宅,我大哥早已翻新过,又全部重新购置了装饰之物!”

    冯姨娘抬起头来,看到六郎也红着脸连连点头,又哭起来:“博哥当真是做的好兄长,自己赚下来这家业,竟让亲弟弟出去做不收束的先生,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虽然她未到过老宅,但说这些家当不是以前所有,而是周博所置,她可是一万分的不信,分明就是想占为己有才对。

    “姨娘!休要胡说!”刚刚进来的三郎,踏进房门就被冯姨娘这一番胡搅蛮缠气倒,本来满心欢喜,现在却是怒极,忍不住地开口说道。

    他在学堂听得家里人传信,急忙赶回来,却被冯姨娘的言论弄到头痛,但还是含着眼泪,先和周尚义杜氏见了礼,郑重地磕了头,这才起来,向几位姨娘施礼。大顺的律法,也应该是姨娘要向少爷行礼才对,虽说周家现在情况特殊,但几位姨娘哪敢受他的礼,忙起身略避。

    冯姨娘早过来拉了他,这儿子就是她最大的骄傲和希望,眼见得个头儿拔高了,本来就书卷气极浓,现在又多了几分她不了解的沉稳和成熟。她的眼泪扑瑟瑟下来,“良哥儿,这几年,你可受苦了……”

    三郎在一进来的时候,早就看到周博和雪见跪在中间,他自然猜得出来原因,此时忙轻推开姨娘,也跪到周博身边,“爹,这两年来,家中全仗大哥大嫂全力支撑,虽说私自成亲,于理不合,但也是过了三媒六证,拜了祠堂的,更何况还事出有因……”

    杜氏冷笑:“事出有因?……”正待再说下去,二娘在旁边拽了拽她的衣袖,她回头又瞪了二娘一眼,才收了声。

    赵姨娘是底细人,先抬头看了看周尚义的脸色,这才说道:“老爷,您看博哥夫妇……您看博哥儿也跪了许久,先让他们起来回话吧,咱们也问问博哥媳妇的来历不是。”

第一百五十二章:来自何方

    其实说到雪见的来历,杜氏比赵姨娘更为着急,看这小娘子模样如此俏丽,绝不是周正二字所能比拟,如果再有些来历,自己也不好太过刁难。如果娘家是讲理之人,自己再同亲家说说柳家小姐的事情吧。

    “老爷,三妹说得也有些道理,就让他们起来吧。”杜氏说过,再看一眼雪见,到底不如柳小姐端正大方,妖妖娆娆的,有失长媳气度。

    见夫人也如此说,周尚义虽然生气,但到底心疼长子,见儿子已跪了这么久,心里也是不好受的,此时有了台阶,也便就势一咳,仍然板着脸,只怒道:“我说过让他跪吗?他自己不争气,做错事,这孽障,简直是要气死我了!”这样说着,就又带出了几分真气,差一点儿拍了桌子。

    听话听音,二娘和三郎早听懂了父母的意思,互相苦笑着看了一眼,忙过来分别扶起雪见和周博,二娘还低声道:“慢点起身,仔细头晕。”

    可能真得是跪得太久了,又一直垂着头听戏,这一站起来,雪见只觉得头晕目眩,显些栽倒。周博一把搂住她,一眼瞥见爹娘渐变的脸色,只能慢慢松开了手。雪见有心想问一句,咱们是合法夫妻有木有?怎么现在整得跟小三过堂似的,但这话也只能是想想,雪见暗笑自己就是一个天生的包子,现在还是一个失势的包子。

    “你叫什么名字?娘家何处?”杜氏一肚子苦水,却不能在儿子面前太过显露,所以只能用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问道。

    雪见感觉到周博的身形一紧,忙上前一步回答道:“我叫雪见,本是大郎……大少爷的丫头呀……”

    “什么!”周尚义和杜氏同时站起来,杜氏刚刚心里也转过几个念头,都却没有想到听到的是这种回答!一个丫头,居然上位坐了正牌的少奶奶,这是哪家的规矩?杜氏以手点着她,只气得浑身哆索道:“怪道一付狐媚子的模样,果然是好手段!”

    素来觉得自己也算见多识广,因是商人的身份也比一般人能扛住事的周尚义,此时也如晴天被雷劈到,痛心地道:“博哥儿,你竟然,你竟然是私自娶了这样的一个东西!你!你!……”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累的,还是这两年虚弱的,竟是向后倒去!一时之间,大厅乱成一团。

    不用说,周博等人自然抢身过去,并一迭声的吩咐去请了游医来,又叫多福去安宁县城请了鲍郎中过来。同时,二娘早着人开了正院的门锁,只略一收拾,众人便闹轰轰一起跟了过去。

    雪见其实是想叫住周博问一句的,为什么,为什么是让多福去请了鲍郎中过来,明明徐从安就在安宁,又是雪见的义父,却宁可去请鲍郎中来,还真是一个让人意想之外的主意,不是吗?

    但无人理她,大家一股风的跟着大部队撤退了,她想说什么,到底没人肯听,她只扬了扬手,就自己放下了。

    一会儿功夫,大厅中只剩下了雪见和珠儿。后知后觉的雪见直直的立在厅中,一脸的茫然,只心心念念一件事,不是说,不是说自己一直都是周博的丫头吗?不是说,自己是周博的通房丫头吗?不是说,自己从小就伺候在周博身边的吗?自己以前一直想摆脱的那个“通房丫头”的身份,难道说,竟是一个笑话不成?现在,自己的身份又被转变为“狐媚子”,那么之前的种种,都是闹剧吗?

    这丫头的身份,给周家是带来了耻辱吗?那么,丫头这个身份,带给自己的,又是什么呢?

    珠儿扶着她,看着她仿佛魂游天外的样子,轻轻地唤着:“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您,您怎么了……您倒是说句话呀……”

    雪见心中泛起一股子难过,刚才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如今却又变成忽拉拉似大厦倾,自己在这其中,究竟是扮演了哪个角色?回过头来,她脸色苍白如纸,目光涣散,“珠儿,你说,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您,您是,您是大少奶奶呀。”珠儿被她的样子有些吓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少奶奶,如今大家都去了主院,您是不是,是不是也要跟过去?”

    雪见冷冷一笑,带着些意色阑珊,“我过去?只怕不好呢。”

    “只怕不去更不好,”珠儿笑得也有些勉强,“您是大少奶奶,这时候您不露面,岂不让人背后说道?”

    珠儿小声劝着雪见,雪见心中酸恸,我去与不去,都是惹人嫌的,可是,有谁知道,我是“被惹人嫌”的?她心里有太多疑虑,又有太多委屈,却只能轻轻叹上一口气。叹气完毕,问珠儿:“我现在这个样子,合适吗?”

    “合,合适。”珠儿回过话,雪见却默然继续痴立着沉思。在这暴风骤雨的时刻,自己是引发者,还是受害者?

    雪见自难过中慢慢回过神来,本来不想过去主院,被珠儿劝说着,只能硬支撑着前往,但在内院被冯姨娘拦住,扯着嗓子一句:“就是你这贱人害得老爷如此这般,你还敢追过来,是想把老爷气死不成?”

    雪见就此顿住身形,环顾四周,仿佛都是冷冷的目光,她现在不是什么周家大少奶奶那个可笑的身份了,她不过是个“狐媚子”,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狐媚子。她漠然转身离开,身后冯姨娘还在骂:“什么东西,靠迷惑主子居然当了少奶奶,你当周家都是好骗得不成……”后面还有什么,她听不到,也不想听。

    “姨娘,您别说了……”依稀是珠儿在劝着冯姨娘。周家没有一个姨娘是由丫头抬的,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孩,现在竟让她给破了规矩,实在让人无法忍受吧?

    雪见也算是没心没肺没脸没皮了,现在更是无恨无恼无疼无痛,就这样义无反顾横冲直撞的走着,看不到四下里躲闪的下人,也看不到路,可能本来脚下就没有路吧。

    不知道是怎么回的院,不知道是怎么进的屋,也不知道是怎么坐在床边的,然后就这样坐着,坐着,一直坐着,心里一片的空白,竟什么都想不出来,她对自己有疑惑,疑惑自己的脑容易有没有一微米?也有内疚,内疚自己对自己还真是不上心!最多的心里还是不停回荡着三个字,只有三个字,一直回荡着,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为什么会这样?不知道!我到底是谁?不知道!我是如何来的?不知道!

    其实,如果要怪,还是应该怪自己的吧?哪个穿越女像自己这样傻呢?人家说什么是什么,不带脑子就全信了!人家要是把自己卖掉,自己还会帮人家数钱的吧?

    日光顺着明窗往房里来,阴着树叶阴影的明光印在地面上,象是一块块不知名的怪石。雪见着迷一般的看着那些阴影,真好看呀,斑驳陆离,像人的心理,阴暗而多变。头一次发现,原来看影比看云还要让人开心!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今天一天都很静。

    雪见感慨,好静呀,这院子原来是这样的静。自己一直以为的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戏码,怎么一转眼就被主办方撤换了下来,换成了孙猴子把妖精打回原形?可是,我的原形是什么,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呢?

    可恨自己,总是想得太少,是个只知享乐眼前,不看前途退路的人。

    窗外的天空由亮到暗再到黑,无声的变幻着。

    屋外,下人们来来往往脚步匆匆,都是无声无息的,好象在拍默片一样,有趣极了。大家脸上都是一副郑重的表情,演得都很投入,比她这个特邀演员敬业许多,是怕演砸了群众演员这一重要角色吗?

    房内,却一直都是她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只坐着,连脑子都不转了。

    是啊,是连脑子都不转了,她本来就是一个笨蛋,不是吗?她本来就是一个连脑子都没有的笨蛋!周博说她是通房丫头,她就信了,原来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不过是一些“你情我愿”的事情罢了!

    她是不是应该谢谢周博,谢谢周博没在“你情我愿”之后,把她转手卖给他人呢?这么想来,自己还算是幸运的呢。

    前一阵子过得真是太过幸福太过温馨了,当时她就觉得有些不真实了,果然,得意过后就是被打回了原形,还是狠狠的。

    安静无比的黑暗之中,雪见有些担忧的举起自己的双手,早没了树影可看,那就看自己的一双手吧,怎么这手,有些略略发抖呢,难道是在感慨抓不住命运这件东西而悲哀吗?

    窗外一轮圆月升起,还真是圆呢,今天可不就是团圆节吗?周家一家团圆了!唯一不明白的地方就是,她这个外来妹,是不是也应该从何而来,从何而去呢?可是,她到底是从何而来的?谁能够来告诉她?

第一百五十三章:人心

    圆月初升,是不是就意味着一年一度的团圆大会,可以敲锣打鼓的正式开始了?雪见的眼睛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辉,她在猜想着,如果没有她的出现,这场广场舞般的盛会,会不会更加热烈?

    要不要左手和右手赌上一把,横竖左手闲着,右手也闲着,输赢都是自己的手,也不吃亏吧?

    此时此刻,没有人还关心她的存在,也没有人可以帮她出主意,她穿来之前没来得及找个伴儿一起穿,穿来之后却忘了自己只一心一意给别人当伴儿去了。

    到底是外来人口不了解本地风情呀,再多甜言蜜语,都不用狂风暴雨,只一阵风就吹散了,一个得不到公婆心的女人,即使丈夫喜欢,不是也有可能孔雀东南飞吗?更何况,她的丈夫,她现在还能相信吗?

    本来她设想了无数的婆媳过招的情景,却不料,裁判还没有吹哨,她就被人ko,不公平啊!可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各人角度不同,有谁会站在别人立场摇旗呐喊呢?更何况,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以前的日子她一心以为是蜜糖,其实不过是砒霜!

    雪见从来没有对别人的感觉如此敏感过,周博有事瞒着自己,还有公婆对她那种排山倒海般的反感,背后都是一个统一的答案吧!这答案,是她一直故意忽略的吗?宅斗手册头条,就要观察事物细致入微,她却反其道而行之,是被先前平静而幸福的假象所蒙蔽了吗?

    这才真他娘的是佳节呀!嗬嗬!

    她就这样的坐着,面无表情,很奇怪也没有掉一颗眼泪,雪见忍不住就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哭呢,可是,哭什么呢?哭自己莫名的穿越?还是哭这场奇怪的悲剧?是哭自己的无依无靠?还是哭这现实的太过现实?虽然无泪,却心如刀绞。

    她又哭给谁看呢?谁会愿意看到她这样的一个贱人在这团圆的日子哀哀的哭泣?从回来以后,再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出现过,她就是想哭,也只能是哭给自己玩吧。她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一个不被公婆承认的媳妇,一个被丈夫刻意欺瞒的妻子,一个看不到未来和希望的明天。

    心底,有一种针扎似的疼痛,其实,其实她还是盼望着,她在意的那个人,能够出现在她面前,能够给她解释这一切吧?但是,她更害怕,害怕那个人的解释,就怕这一解释清楚以后,就再也没有以后了!周博会对她说,父母之命,不敢不从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终究是不盼望更好些吧。不管愿意不愿意,她都不得不承认,别人是躺着也中轮子,可是她这枪中的,真是冤!

    这个团圆节,还真是过得与众不同呢。当然,这个与众不同,只是她一人而矣。月圆人团圆,该是普天同庆的吧?周家阖家上下,现在一定是想尽办法展示自己的孺慕之情吧。

    没有了她,就没有了一个外人,岂不是更可以尽兴些?

    还别说,那个之前被她百般鄙视的树枝,还真是一件宝物呢,这都不用拿出来,就起到了效果!

    雪见现在对这个树枝,真是充满了好奇,她现在能祈求树枝,告诉她,她是谁吗?

    如今看来,她应该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更可怕的是,她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当周博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小院时,夜色已深。这一天下来,他虽然竭尽全力讨好了,却完全打动不了自己的父母。只不过,这才头一天,人都回来了,还会有机会的。

    推开房门,屋内漆黑一片,身后的小杏连忙取来火石,点亮了门口的蜡烛,周博皱着眉头问,“少奶奶呢?”

    “奴婢这一天,也没有看到少奶奶。”小杏摇了摇头,她扶着周博坐下,又分别点亮了屋角的各个蜡烛。她今天一整天都跟在主院忙前忙后,周博回来,她这才跟了回来,想一想确实是一天都没有看到雪见了。

    周博嗯了一声,又问道:“是谁跟着少奶奶的?”

    小杏赶紧应着,“应该是珠儿吧。”

    话音刚落,珠儿便在门口闪进来,“大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还好,丫头就在这里,想来雪见应该也不远吧,周博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次雪见是不可能轻易原谅自己了,这谎言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后,就没办法收场了。他该如何跟雪见解释这一切呢?

    要知道当初自己虽然存了欺骗的念头,那也不过是因为,因为,因为不想失去……

    可是这样说,雪见会相信吗?怕是从此以后,雪见都不会再信任他了吧?

    周博看了珠儿一眼,不耐地按了按有些发紧的额头,少有的客气一些,低声道:“你就是这次跟着少奶奶回来的那个丫头吧?”微微一顿,他才又低声问道:“少奶奶呢,上哪儿去了?”

    屋里黑着灯,也没有半分生气,想见是无人的。可是,雪见又能去哪里呢?

    他如今也不敢妄想雪见会原谅他,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行,慢慢她会理解他的……

    更何况,除了依附他,雪见也没有其他的出路……

    可是,这傻丫头,现在在哪儿呢?

    “奴婢不知道,”珠儿也摇了摇头,面上还是维持着一直以来的恭敬,“奴婢本来是跟着少奶奶去了主院的,后来……后来在门口遇到了冯姨娘,再后来……奴婢就被冯姨娘叫走伺候去了。”

    “你说你今天去冯姨娘那里伺候了?”珠儿的话,让周博微微一愣,然后静静地望着她,然后嘴唇微微抖动着,轻轻地道:“今天父亲母亲刚刚回来,家里下人不够,确实是乱了些,难为你了。”

    虽然周博的声音很平静,但出于一种本能的对周博的忌惮,珠儿还是心头一沉,她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番,赶忙低下头说:“伺候主子,是珠儿的本份。”

    毕竟冯姨娘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长辈,自己过去伺候,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周博喃喃道:“你做得不错。看来,是个有心的,不错,不错……”后面的话,就轻得听不太清楚了。周博此刻的心情,是又累又急,现在还不是修理下人的当口,他脊背直起来坐好,看也没看珠儿,只对小杏说:“小杏,还是你去吧。”

    小杏不敢抬头,眼角余光看到珠儿一脸的喜色,心下一凉,她虽然不是什么聪慧之人,但跟着周博和雪见已久,自然明白周博此时的夸奖什么意思,但她没时间替珠儿担忧,所以她只低着头道:“是,大少爷,奴婢马上去寻找少奶奶。”

    小杏谦恭的施了一个礼,正待退下,却看到珠儿仍然无知无觉,到底还是小些,虽然爱动心思,但还是会让人看得出来。心头一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周博,这位爷有多看重少奶奶,难道珠儿竟看不出来的吗?

    那冯姨娘,她也不曾见过,今天虽然气势如虹,但也不过是个姨娘罢了,还能大得过大少爷去不成?唉,到底是年纪轻,眼皮子浅。

    “不用了,我在屋里。”身后里屋突然传出来雪见淡淡的声音。

    珠儿忍不住向屋内张望,惊喜地道:“少奶奶,原来你在屋里呀,让奴婢担心了一天!”她刚要进里屋,周博却站起身来,上前一步道:“行了,今天累了一天,你们也都下去吧。”

    小杏和珠儿对视一眼,谨慎地施了礼,正要退出去,周博又止步,回头问了一句:“你,是叫珠儿吧?”

    “奴婢是叫珠儿。”珠儿规规矩矩的回答,眼睛看着地面却是灵活的乱转,这个大少爷,多看一眼都让人从心里发颤,远不如大少奶奶好哄,还是远着些好。

    小杏只听得心生寒意,想占个高枝不是丫头们的错,错就错在你根本没看清,哪个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子!

    今天珠儿的行为真让她好气又好笑,敢把自己的正牌主子放一边,就屁颠的就跟着其他人跑前转后,这珠儿,也不知道该让人赞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眼睛有问题,脑子进过水,伶俐过头了吧?

    周博自然不知道也不关心小杏心底的盘算,顿了顿,接着夸奖珠儿道:“你是个有眼色的。”不待珠儿谢过,就接着说,“姨娘那里也是缺人缺得紧,你明天开始,就过去伺候吧。”

    珠儿抬起头,笑容微滞,“大少爷……,奴婢,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

    周博冷冷道:“见你有眼色,才让你去姨娘那里伺候,怎么?你还不愿意吗?”

    “奴婢不敢。”珠儿慌忙跪下,同时凝神一想,这大少奶奶眼瞅着是失势了,而那冯姨娘,一看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自己跟着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再理会她,周博只吩咐着,“小杏,明早去叫了杜妈过来,把她领了去冯姨娘那里。”

    “是!”

    待她们退出后,周博忙回身进了内室,就看到雪见纤细的身影,剪影一般静坐在床边,只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衬着窗外的月光,和外屋淡淡的烛光,竟白得吓人。

    周博这才放了心,他是实实在在的放了心,不管怎么说,雪见还在,天大的事情,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他就有勇气撑得过去。雪见,你还在,真好。

    月光清冷,雪见那张脸,竟比月光还清冷一般,这清冷,仿佛冰凌一般,刺入了周博的心中,

    见到他进来,那惨白的脸上,竟带出来一丝冰凉而轻飘飘的笑意,她轻飘飘的站起身,轻飘飘的弯腰行礼,轻飘飘的声音传过来:“周博,周大少爷,请问,我是谁?您能告诉我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雪见

    雪见不知为何,突然想笑,很想笑,她斜睇着周博,眼波流转,然后伸出兰花指,娇柔地戳着周博的胸脯。

    “别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还只知道玩闹!”周博向雪见戳在自己胸前的纤手看去,眼睛一眯,皱起了眉头,脸色也难看起来。自己的那个未婚妻,自己真的是连面也没有见过,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自然完全无法和雪见相比。可是,话说回来,柳小姐怎么也是官家小姐,又无过失,且为他守了几年,母亲姨娘在京城,也多亏了柳家照应,否则一门女眷,还不知道会引出来多少麻烦事。但是这话,又该如何告诉雪见呢?她会理解吗?

    当母亲下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起柳雅彤的种种时,周博忍着没有发作,他不能在父母回来的第一天,刚刚气晕了父亲,再把母亲也气晕吧?但是,雪见怎么办?当然,他是真没有想到柳家不仅没有置身事外,还这样帮前忙后,一个这样有情有义苦等了他几年的女子,他又该怎么办?一句解除婚约自然是简单又简单,可是一个被未过门的夫家解决婚约的女子,今后可怎么办?

    雪见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当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告知雪见,听到周博说自己玩闹,雪见不由气苦。原来我这是在玩闹!是呀是呀,可不是嘛,原以为自己是个狐媚子,其实不过是一个茶几,摆得满满的,都是些不得不设定好的杯具。前一阵子自己还居然误以为公主和王子结婚以后会过着快乐幸福的日子,谁知道转过头来掀过一篇,故事的结局已改为黑色童话,而在这个童话里,自己注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这样一径的想着,雪见脸上媚笑更浓,媚眼如丝,腻腻的含着笑,“这位大爷,你我不过是逢场作戏玩闹而已,怎的就这般放不开?不如让姐姐教教你如何?保管你不想任何世俗烦恼……”

    “雪见,你这是在做什么?”周博压低了声音,摸不着头脑地喝斥,过来想拉住雪见的手,却被雪见直接甩开了,明晃晃的月光下,可以清清楚楚地看着雪见眼角眉梢尽是风情,唇边还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绝望,这样强烈的对比和反差,让她愈发凄美无助。

    被他一喝,雪见面容肃然起来,刚才的笑容已经不见,对周博一板一眼道:“难得大少爷还来与我计较我在做什么?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吧?我只是想知道,我,究竟是谁?”周博莫名的觉得心惊胆颤,拉住她的手:“雪见,你别这样。”雪见抬抬手避开他:“难道这个问题,真的让你为难吗?”

    周博并不糊涂,听了这话也知道雪见已经在怀疑了。他心里懊恼得很,当初这件事,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地道了,可他一向强势惯了,听雪见这么一问心里虽然吃惊,但仍然下意识道:“你就是我的妻子啊……我为难什么……”

    “是啊,我现在是你的妻子,可是,我来问你,之前呢,我又是谁?”雪见眼睛不眨的看着他,编吧,编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吧,大郎!

    周博浑身如置冰窖,他呆呆地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不如今天就先这样吧,大家都累了,明天还要过去陪爹娘用早饭的。”

    到这时候,雪见心中酸痛,只觉得自己于周博,不过是个外人罢了,“大少爷觉得我过去,合适吗?”

    周博皱眉道:“你是长媳,你过去正是应该的。”

    “是吗?大少爷真得这么觉得吗?”雪见冷冷一笑,不再说话,转身静静地站在窗前,不动不语,不笑不怒。

    周博只一眼望去,就只是这么一眼,眼睛一阵酸涨,心就骤然疼痛起来,雪见的长发不知道何时披散了下来,此时在夜风中,轻轻飞舞着,衬着那身影愈见单薄和恍惚。一直都知道雪见是美人,绝色美人,却也知道她的美,始终带了种自己把握不住的神秘之气,此时更是好象随时可以飘走一样。

    今天一天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很难用言语去形容周博此刻的心情。他细细地去看雪见的眼眉鼻唇,这样的雪见,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可以有幸拥有的,可偏偏在此刻,他有些不肯定了。

    如此想着,周博便咬着牙道:“你就是雪见呀,还能是谁?”轻轻一句话从周博口中吐出来,不仅雪见听后连连冷笑,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起来。雪见笑到肚子痛,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能如此镇定地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位大爷,麻烦能不能告诉我,我是谁?”

    看着雪见如此不依不挠,周博一阵心烦,只觉得满心满胸都被堵得严严的,让他思来想去,只是这喘不这口气。

    这样的雪见,是让周博有些陌生的,他皱着眉头,略提高了声音,“三更半夜的,你这两天又不舒服,还不早早休息,却有精神来说这些有的没的?”

    说起来奇怪,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之际,电光石火的,雪见的仿佛脑袋“嗡”地一下,然后马上眼前一亮,突然心如明镜似的想起了自己初穿之时对“雪见”这个名字的熟悉之处,尼玛自己打过的游戏自己都忘掉了,该说自己是穿坏了脑子?还是本来就没长脑子?好恨哪,这么明显的名字,雪,见,自己都没有想到出处吗?

    “我的上帝,我的西天佛祖,我的诸位神仙大叔大妈们,别告诉我,我是这位周家大爷在雪地里捡回来的!”雪见夸张的笑,全中国人民听到“雪见”这名字,得有五亿人民猜得出来的出处,居然被她选择性失忆了!她拼命的捂住嘴,却还是抑止不住的笑出声来,这答案,能不能不要这样太过狗血?

    周博的为人,还有谁比我更清楚呢?一个名字,就给自己换来个暖床的便宜丫头,可不正是他的风格嘛!

    这笑,让周博不由一抖,他颤声道:“谁,是谁说的?是谁告诉你的?”

    之前的揣测就这样中了?!我笑别人太疯癫,别人笑我看不穿呀。雪见擦掉笑出来的眼泪,换成冷笑,冷笑连连却笑得艳光四射,“这位大爷果然好手气,该出手时就出手,想捡什么捡什么,应该就是那个冬天吧,在雪地里捡到了我,是吗?”看着周博不可置信的眼神,雪见觉得自己好聪明,还有一种任督二脉被打通的赶脚,思路竟然从未有过的清晰,好多事情终于可以串起来了。

    这个问题似乎是太严重了!

    “是,你说得对,”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博才点点头,涩涩的低声道:“你的确是我在大青山的雪地里捡回来的。捡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你失去了记忆力,所以,我给你起了一个名字,雪见。”

    果然呀,游戏诚不欺我,叫雪见的,就有可能是在雪地里见到捡来的,不是还有一个说法叫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吗?这雷是真雷,巧也是真巧!“这名字,起得真是好听呢。”

    (那个,多解释一句,并不是所有叫雪见的都是雪里捡来的,如果有恰巧名字一样的亲,你一定要相信,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自此,雪见彻底心寒了。举头望月,月色怎么这样黯淡了?再看一眼周博,他为什么不说不是的,你不是我捡的,你就是我的丫头,一直都是。你这样说了,我一定还会相信你的,真的。

    但现在……,雪见向周博看去,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是坚硬无比的,但不知道他还残忍至此,雪见失望的笑了,“就算我是凭空跑出来让你捡的,可是,你这样轻贱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小女子,你也算是个人吗?”如果不是自己认同了他说的话,就不会这样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反抗黑暗旧社会的念头。

    “雪见,原谅我,我只是……”周博想解释,又觉得无从解释,只能含糊的道:“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那我应该如何想才对?”雪见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口,这话说过才觉得心里更痛,多少的不甘心,多少的被欺骗,多少的心灰意冷,泪就掉了下来,哭道:“我就应该注定是奴婢的命吗?还是你要强加给我这个烙印?”

    之前听她质问,周博已是心痛,现在听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大青山雪地里的凉气,周博再也忍不住,一步上前搂住雪见,雪见并不挣扎,任他抱着,眼泪一串串的滚落下来。

    周博的心里苦涩,便叹了口气,在她耳边连声说道:“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喜欢你,雪见,相信我,从第一眼看到就再也放不开你。雪见,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好不好?我们不闹了,明天好好跟爹娘解释,然后好好孝敬他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第一百五十五章:被通房(补安安三号打赏一更)

    周博的心里苦涩,便叹了口气,在她耳边连声说道:“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喜欢你,雪见,从第一眼看到就再也放不开你。雪见,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好不好?我们不闹了,明天好好跟爹娘解释,然后好好孝敬他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雪见一时没注意,被他抱得紧紧的,现在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推开他。

    “那柳家小姐呢?”雪见咬着嘴唇,觉得好笑极了,欺负傻子无罪,你就照死里欺负吗?“你那个早就定过亲的柳家小姐呢?其实我不过是个替代吧?替代她在你独守空房的时候给你慰藉吗?所以让你安了一个陪床丫头的身份吗?”

    再用力些,想挣脱开他。周博紧紧环住她的肩膀,脸上是痛苦的神色。

    原来你也会痛苦吗?你的痛苦是因为被我窥出天机吗?看吧,人都是有聪明劲的,别人有,我雪见也有,我也有终于可以想明白的时候。我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被你任意愚弄的雪见了!

    周博松开一些,却仍然紧紧抓住雪见的胳膊,雪见眼睛瞪着他,眼底似有火花在跳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雪见想推开周博,可是他却固执的再次紧紧抱住她。

    若有似无的轻叹一声,周博低声道:“雪见,别这样。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样的……”话未说完,却被雪见一口咬在肩膀上,他一动不动,只任她咬着。

    “你怎么不躲?”雪见松开口,意兴阑珊地问。

    “雪见,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如果……你这样可以觉得解气些……”周博似在强忍着什么,他看着雪见,眼底是灼人的浓烈痛楚。

    “喜欢?”这恐怕是世界上最讽刺的喜欢了吧?雪见又想笑了:“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横竖我是捡来的,你打了骂了睡了,都是应该的,哪怕卖了,都是白赚到的!”

    气氛再一次的沉默冰冷,周博的脑袋里“嗡”一声,像是有无数蜜蜂在作响。松开她,退后一步看着她,两人都没有说话,眼神相互纠缠,分不清是喜是悲,是爱是恨。雪见腮上还带着晶莹的眼泪,却笑得让人害怕。

    “雪见……”周博伸出手,这次,他的指尖轻轻的为她抚去泪水。

    透过指尖,似乎能感觉到周博的挣扎,雪见怔怔看着他,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的手很冷。

    “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幽幽的轻叹中,周博深深的看着她。

    而雪见,只是愣愣地站在那儿,然后闭上眼睛,不住地喃喃念道:“那你是什么样的?你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吗?告诉我你一直以来都是对我平等对待吗?告诉我你从没有把我当猫当狗当宠物或者当任何一件解闷的工具吗?”这样说过之后,她呵呵的笑了起来,笑过她睁开眼睛,深呼吸几口气,将压在胸口的浊气全吐出来,不再说话,又走回窗边,看月亮。

    周博的心,沉到无底洞。他自然知道,雪见看起来柔顺而乖巧,偶尔爱耍个小性子,但真正碰触了她的逆鳞,她就会毅然决然,决绝转身!

    周博看着窗口的雪见,很想告诉她,当时和周金仓把她从大青山背回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女孩,完全失去知觉的她作小厮打扮,又瘦瘦小小,根本不可能活下来的样子。偶然的发现她的女儿身,于是他一个人用雪给她搓开冻僵的身躯,最后又用自己的身躯来给她取暖时,就注定了他今生都不会再放手。

    我冷。这是她迷迷糊糊中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开始那几天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后来,他就一直抱着她,他放不开她,也不想放开她,只对她解释了一句,你是我的通房丫头,她就全信了。放心的躺在他怀里,依赖着他,全身心的依赖着他的谎言。

    周博很想告诉她,当时纵使家里已没有多余的粮食,纵使她昏迷了半个月有余,纵使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纵使家里人都激烈的反对,都不能让周博放开她。他给她定义了一个不能离开自己的身份,他觉得,心安理得,又窃喜。

    大郎。她总会这样嗲嗲的唤着他,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任何事,当然,更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她多傻呀!可自己,不就是喜欢这么傻里傻气的雪见吗?

    周博很想告诉她,当她第一次睁开眼睛,用那样依赖的目光追随着他时,纯净的眼神,绝对的信任,这些,都让周博从心里深处怜惜着并小小的得意着,这正是周博最喜欢的啊!

    可是,让他怎么告诉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我不能娶你,因为我有一个口头约定的但没来得及下聘的未婚妻。但我不想失去你,所以,请原谅我的自私,我要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永远也不让你离开我。也因此,就有了你通房丫头的身份。带着这样身份的雪见,就永远不可能有离开他的机会!

    周博挤出来一个笑容,他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可是,他总是告诉自己,这个世道,又有谁不是自私的呢?他本来就是商人之子,知道如何更好的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有什么不对的吗?他救下来的这个女孩子,如果没有他,不是也会冻死或者饿死吗?他救了她,那么,她就是他的,而且只能是他的!

    雪见,你是我的!

    雪见,你是我的!

    “我……”周博的脸色苍白,嗓子干哑,顿了下,他才轻声开口道:“你是我的妻子,你应该相信我。”

    “以前是,以后,不一定吧?”雪见的声音轻飘飘的,“正牌军来了,我这个野路子就要下岗了。”

    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也能猜出她的意思来。

    “我同你说过,我只守着你,只和你亲近,只和你一直相守下去,一直不分开。”周博急切地说。

    雪见回身,抬头看着她,“如果公公婆婆不同意呢?如果他们让你休掉我?如果他们让你娶柳家小姐呢?”

    周博长长吐出一口气:“不会的。”可他的眉眼之间,反而更显心事重重。

    忍了下,她再次开口说道:“如果他们不接受我,你还会只守着我,只和我亲近,只和我一直相守下去,一直不分开吗?”知道百事孝为先,更何况这个周家长子,雪见冷笑着又加了一句:“我的一切,都攥在你双手之间,你一松,春暖花开,你一紧,万复不劫。”

    周博一怔,她脸上那明显的忧伤刺痛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手一松,春暖花开,手一紧,万复不劫吗?我的一切,何尝不在你的双手之间呢?你一松,春暖花开,你一紧,万复不劫。

    心里是闷闷的钝痛,周博就这样望着雪见。那个冬天,在他一个人最彷徨最无助最悲惨的时候,却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雪见,让他可以卸下自己在外面强撑的坚强,让他可以放松心情的任意欺负任意搓扁揉圆,让他不再是孤独无伴让他可以彼此相依相携。他也有脆弱,可他又不可以脆弱,心安处则是身安处,有谁能够想像到,雪见,这傻傻的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丫头,就是他的心安处!

    周博也无数次的怀疑过雪见的身份,这样的天人之姿还可以说是美人自古皆有,那她又是如何出现在冬日积雪绵绵的大青山的?当时四周没有任何的脚印,她又身体僵硬,说明已晕过去许久了,换个健壮的男人也早冻死了,可她却遇到了他,还活了下来。活下来的雪见更是奇怪,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她脑子里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也经常会说一些奇怪的话语,完全的违和感。但谁都不能不承认,她那么样的善良,那么样的坚强,又是那么样的快乐,而这快乐,就像是小小蜡烛之光,虽然脆弱,也点亮了别人的天空。

    周博默默在站在她面前,脸色凝重。窗前这人,纤细而倔强。他眼底一黯,从深处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雪见无力的望着他,突然展颜一笑:“我做错了什么?惹得这么天怒人怨?”

    一抹苦笑浮现于周博的嘴角,他大步上前,抓住了雪见的手。

    “雪见,爹娘都会喜欢你的,他们只是不了解你,才一时无法接受。”

    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好一会后,雪见才道:“他们更喜欢的,应该是你的柳家小姐吧。”说到这儿,她轻轻叹了一声。

    周博的手不由一紧:“雪见,当初只是一个口头的约定,我也没有想到,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但雅彤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雪见凄苦一笑:“雅彤?原来已经叫得这么亲密了。”她看着周博,一字一顿,“你想怎样?”

    周博抬眼怔怔看着雪见,脑海里乱麻麻的搅成一团。下午他跪在父亲床前,听母亲一句一泪地说到柳雅彤的贤慧与不离不弃,一个女孩,最好的年华都在等待他和照顾他的爹娘中度过,现在,周家要如何和柳家交待?

第一百五十六章:暴雨前的平静

    向前一步,雪见看着周博,认真再问:“我还能相信你吗?

    “我……”

    周博只觉得内心翻滚着如海浪般的热潮,瞬间红了眼眶,这一下午时间,他被塞进了太多关于道义的东西,这些东西跟他的孝道一起不断的碰撞着他对雪见的承诺,让他痛苦难当。

    然后这话,却是不能说给雪见来听,对他而言,只要雪见可以在他身边,他就有安心之所。

    今天白天,母亲和他翻来复去的念叨柳家小姐的事情,说得他都快产生幻觉,仿佛这柳家小姐已不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件窗花,一个摆件,一串络子,已经植根于周宅似的。父母的态度是毋庸置疑的,可是,雪见她,能理解他的难处吗?

    一时之间,周博只能怔怔地看着雪见,脸上神色变化万千,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久久不见周博出声,雪见就觉得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轻轻笑着,永远都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好象也不对喔,新人还没来得及过来笑,她这个旧人,就被打败了,彻底打败了!

    看着雪见这般笑中带泪的可怜模样,周博心酸难当,“傻丫头,相信我,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可是,我已不再信你!”雪见咬着嘴唇,“我不想再当傻子!”

    窗外一阵风吹过,吹着蜡烛忽明忽暗的闪烁,周博摇头,“雪见,你不要这样……”

    “被人骗得久了,所以我都麻木了。”雪见仰着头,尽量不让泪水掉下来。

    一股大力猛的撞向她,转眼她就被周博紧紧搂在胸前,因为太过用力,周博的胸口紧紧压着她,让她喘不上气来。雪见伸手推了一下,只是一下,然后就将身子放软,静静的依在周博的怀里。这很快就是别人的老公,别人的夫君,别人的男人了,现在当自己是在偷情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博一点一点慢慢松开她,他看着雪见,眼睛是如此的明亮,如窗外星辰,又似璀璨宝石。抬手细细划过她的眉眼鼻,最终轻轻落在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上。他着迷的看着她,他是那样的喜欢着她!

    “雪见……雪见……”周博轻声低喃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傻丫头,就完全占据了自己的全部心胸,让他心里只想着她,眼睛只能看到她,耳朵只能听见她。

    再无别人!

    即使是晚上硬把雪见抱上床,但她一晚上都大睁着眼睛,不睡,也不说话。周博强搂住她,刚开始还能和她大眼瞪小眼的互看着,但不一会,就再也坚持不住,慢慢睡着了。

    难得的没有早起,出神的看了会雪见尚有泪痕的脸蛋,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角,“雪见,信我。”

    起身离开时,周博对小杏说,“今天不用跟着我,照顾好少奶奶就行。”

    “是。”小杏忽然就想到珠儿,笑容微微敛了一下,这孩子费心费力的从青州的一干看园子小丫头中脱颖而出,入了雪见的眼,谁知道正经连二等丫头的门槛都没入,就这样自己给自己下了绊。

    门口有一小阵的凌乱,周博抬头看,原来是安宁家里那一群被属相一事屏蔽的下人,一早就全部赶了过来。这是昨天二娘下午才想起来的,忙乱中派了人过去安宁通知。

    “少奶奶没起呢,幸亏你们都来了,经着点心,照顾好少奶奶。”周博叮嘱好小梅和小桃,就赶忙带着小杏去主院伺候了。

    “怎么没见珠儿?难不成还在睡懒觉吗?”小梅先进屋轻手轻脚的看了一圈雪见,然后出来对小桃说。

    小桃也觉得奇怪,忍不住说:“那你先在这边盯着,我去骂这小蹄子,想造反不成?”

    周博带着小杏出了院子,到得主院。

    昨天周尚义不过是疲惫加急火攻心,鲍郎中明确表示不用太过担心,休息好就行。开了药,他就走了。周博和二娘三郎琢磨了半天,也没敢把徐从安请来,一是鲍郎中医术医德都是不错的,二是以徐从安的怪脾气,知道了这事,谁知道又会出什么夭娥子呢。

    周博赶过来的时候,周尚义已经起来了,脸色并不好看,看到儿子过来,哼了一声,就沉下了脸色。

    “爹,您今天可觉得好些?”周博接过来下人手中的毛巾,亲自给送过去。

    周尚义接过来,用鼻音冷笑着说:“还没死。”

    “爹说的哪里话,昨天鲍郎中可说了,就爹您这身子骨儿,再活三十年没有问题的!”周博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这种巴结的话,惹得周尚义一个劲的起鸡皮疙瘩。正在他动作生疏的又殷勤地服侍着父亲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转身看去,是二娘扶着杜氏出来了。

    “大哥也来了。”二娘行了一礼,然后半眯着眼对门口的三妮喊道,“摆了饭来吧。”

    杜氏看他一眼,“博哥儿还同以前一样卯时打拳吗?”瞧瞧儿子这精神气,倒是更比以前爽利了。

    周尚义却瞪了周博一眼,这才率先向餐厅走去。

    “都到了?那赶快吃吧。”心里有事,周尚义也没兴趣多说什么。

    餐厅里,各位姨娘和弟弟妹妹已等在桌旁。昨晚,姨娘们各自回房后,自然也听自己的孩子讲了雪见的事情,再想想柳小姐,都是好孩子,唉,还真是左右为难,这事情要好好商讨商讨了。

    杜氏轻皱眉头,看了看在座的所有人,脸色略有凝重,她问:“博哥媳妇儿没在吗?”

    周博轻声道:“雪见身子弱,昨天受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各位长辈,所以没有过来。”

    “可请了郎中没有?”杜氏忙问。

    听了二娘的讲解,杜氏真心觉得自己这个媳妇儿,可也挺不易的,没有半点对不住周家的地方。只是……,唉!

    接过丫头们递过来的擦了手,看着丫头们依次进来,把粥点摆在桌上。周家的早饭向来以粥为主,并不繁琐。此时鱼肉粥的香气扑面而来,再看看儿女满堂,周尚义终于有回家的感觉了。

    于是叹道:“既然是病着,那就多歇歇,不用过来请安也罢。”昨天一回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了那小丫头几句,总不能再去给她赔不是吧,还是缓缓好。

    赵姨娘倒是多说一句:“饭后,良儿淑儿,去陪陪大少奶奶吧。”

    其实周家以前也并不是天天在一起吃早饭的,这不是昨天家里出事,忙得鸡飞狗跳的,中秋都没有过好,所以早晨索性就一起过来吃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安稳后宅

    “贤儿,学儿,你们也过来听一下吧。”吃完饭,周博二娘三郎,随各位长辈来到书房,商量一下柳家小姐的事情。三郎还是有些吃惊的,以前家里的事情,从来他都没有参与或者旁听的份的。

    进得书房,杜氏粗粗看了一圈,这改建过的书房,每一处的布局都透着精致,看来儿子果真是东山再起了。她忍不住带了几分得意轻声叹道:“博哥儿,难为你了。”

    “有雪见帮衬着,也不是什么难事,倒是贤儿一直细心照顾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学儿又服务一方百姓,才真是不易。”周博微微扯出一个很淡的微笑。

    “雪见这孩子,唉,也是个好的。”杜氏回想起昨晚二娘七娘八郎异口同声的夸赞,忍不住摇头,“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见话已入了正题,三妮等人无声的端上茶水,然后又无声的带着丫环们全体撤下。待她们退出后,冯姨娘便抢先道:“唉,这雅彤过两日便到,”下意识的顿了下,这才道:“这可如何是好?”

    当初离京之际,柳雅彤便说要一路照顾他们回来,因为临近中秋,周尚义等人又心急如焚,才提出先行一步,并邀请柳雅彤母女过来乡下小住,便是有了商议亲事的意思的。

    周博即是不知道此事,不由一怔:“什么?”

    “本来,这次我们回来的时候,雅彤便要同我们一道回来,怕路上我们不适应,说要帮忙照顾的。”说起柳雅丹,杜氏眉头更深,深叹一口气,昨天只听二娘讲了雪见的故事,却没来得及告诉他们柳雅彤过两日便会来平山村的事情。

    中秋前后,天气已渐渐凉爽,但周博的额头,还是浸出了细细的汗水,双手不由的拧在一起,手指节骨处渐渐泛红发白。

    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却没有一丝温度。

    这个时候,雪见在做什么?

    书房内安静片刻,二娘手一顿,然后放下手里的茶杯,眼眶处微微发红,轻轻道:“柳家姐姐素有贤名,恐怕还好说些,雪见……雪见虽看着柔弱,却是有些倔强的,更何况,她……她也委实不易……”

    想起来昨天那个总是笑得温柔心平气和的女子,她可曾想到,自己一心所等所盼之人,已娶了别人?赵姨娘摇摇头:“柳家小姐再大度,但一门心思过来,本是为了……,现在咱们却是这般景象……,唉,也不知会是怎样伤心难过。”

    虽是说着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但周博已经坐不下去,他现在只想着,这个柳家小姐如果过来,雪见会怎么样?

    “可是……”不等二娘说完,杜氏白了她一眼,低声道:“雅彤按年纪,比你还大些,人家不离不弃这三年,每每一想到她,娘这心中就多了一分慈爱和怜惜,总觉得那孩子当真是个好样的,咱们周家可不能对不住她!”

    杜氏说完,冯姨娘马上开口接着道:“可不是,上次姐姐病着,那药引子多么难得,到底还是柳家四方求着人,才求来的。”

    周博眉头皱起,看着杜氏。虽然这些话,昨天一天也听过几遍的,但想想爹娘当初的不易,又为保全自己兄妹,真真是受了无数的罪,自己无数次暗暗发誓,再不能让他们受丝毫委屈。

    只是他真没有想到,那个静静的花朵一样的柳家小姐,竟然会一直等着他,还照顾着他的父母,虚度了自己的光阴。

    三郎一直静静地坐着,忍不住起身说道:“今天这场合,学儿本不该多言,但学儿有句话,还是不吐不快!”周尚义虚扶一把,“你且说来。”

    “嫂嫂当初为救大哥,只身入大青山,救回大哥性命;后来又给大哥冲喜,仓促成亲,保全大哥一条腿。如果没有嫂嫂,可以这么说,现在我们各位,也没有今日的安逸日子。”

    杜氏勉强一笑,看了周博好一会才道:“我们也没有说雪见不好,这丫头真是难能可贵的,可到底来历不明……不说这个,只说柳家雅彤,本来咱们周家当初议亲,便是高攀,后来还未下聘礼,便出了这事。本以为柳家会早早撇清关系,谁曾想柳家上下,竟无一人说个不字,雅彤更是几次过来照顾为娘,为娘生病期间,亲自煮药奉茶的,为娘这心里……”

    杜氏抬头勉强笑了下,如果没有周家这场皇商之祸,恐怕周博和柳雅彤也早成亲了。现在,她苦等了他一年,蹉跎的不仅仅是年纪,更有一个少女的名声。

    整体来说,这两年多的时间,周尚义虽未动过什么大刑,但也没少受罪,还是柳家一直疏通关系,周家的银子早就被抄,是她们姐几个私房银子细水一样流进牢里,才使得周尚义在牢中没病没灾没意外,最后又得汪从寒暗中使劲,出了大银子多方打点,又换了替身进去,这才得已脱身……

    赵姨娘见周博一直都未开口,便道:“博哥儿,你倒是说句话,你是如何想的?”

    周尚义一放茶杯,怒道:“他能如何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柳家小姐既无失德之处,又为我周家守节三年,于情于理,道义公理,我们周家都绝不能对不住她!”

    “爹!”周博一惊,低下头沉声道:“我答应过雪见,今生绝不负她,您,您让我如何跟她交待?”当初为了一个爬上他床的丫头,雪见差点不能原谅他,还是哄了半年,才回心转意。

    杜氏脸上也浮现一丝为难,不由湿了眼眶:“儿子,那你便是让你爹娘和姨娘们负了柳家的恩情吗?这三年,你岳丈偷着使了多少关系,咱们才得以塞进银子,使得你爹在里面少受了多少罪呀。更不要说雅彤三两天的就过来,嘘寒问暖,照顾我们这些老婆子。你难道让周家因为你一人,就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吗?”

    周博被她说的心酸,脸上也失了血色,咬了牙轻声道:“雪见的性子,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为儿子牺牲良多,是儿子从一开始就欺骗了她才哄她留下。没有雪见,更没有周家今日的锦衣玉食雕廊画柱。现在,儿子又岂可负她?”

    “好,好,好!”隔了好一会,周尚义才点头道:“这柳家的情,是你爹你娘欠下,你不肯还也是应当的!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求去给柳家当牛做马,以做弥补吧。咱们误了人家小姐几年,却是没办法补偿,纵使人家要打要杀,也是应当的,咱们也只好受着!”

    “爹!”周博卜通跪在周尚义面前,“您别这么说,让儿子去给柳家当牛做马,可好?”

    “柳家小姐苦等你三年,竟是稀图你去当牛做马的?”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周尚义一拍桌子:“人家替你在父母面前尽孝,你却如此无情寡意,你这是要让别人戳着周家脊梁骨骂呀!你这个不孝子!”

    “爹,您别生气了!”二娘和三郎见周尚义动了真气,也赶忙跟着跪在地上,“大哥绝没有忤逆爹的意思!”

    周博抬起头,脸上愁云密布,苦涩地说:“雪见对我有情有义,对周家恩重如山,而我对她欺骗在先,承诺在后,您是让我一辈子对不住她吗?”

    一直未曾发言的王姨娘,这时候抬起头,轻柔地道:“俩个小娘子都是顶好的,一个不离不弃,一个恩重如山;一个父母之言,一个媒妁之命。这是好事,是咱们博哥的命好,不如……”她微微一笑道,“不如,让博哥迎娶雅彤为平妻吧,这样一来,俩个一边大,咱们也都全了双方的情义,二来等雅彤过门后,咱们家也定不会亏待一方,俩个都是一样对待,也好略作弥补,这样可好?”

    一席话让大家连连点头,在古代,平妻本是商人中传出来的东西,商人常年在外经商,在外所娶之女子,亦为平妻。士农工商,古代商人地位很低,再加上有些商人正妻平妻嫡庶不分,在大家族和顾及名声的礼义之家是很让人看不起,被认为是败门风的行为。

    周家虽然不是那嫡庶差别特别大的家族,但也并不是这种眼皮子浅的小商人,所以并没有平妻的规矩。

    在大顺国,入了户律的平妻,是可以与正妻两头大的,可以一同回祖宅,入宗族,平妻也不需向正妻行妾礼,所生子女也是嫡子女,与正妻所生嫡子女享有基本等同的继承权,但平妻仍需称正妻为大姐。

    像周家,以前冯姨娘等人,是没有回祖宅的权利的,只是这次情况特殊,才会一起回来。但过两天重新开祠堂,告慰先人,便是没有她们份的。

    大顺国还规定,平妻亦拥有死后列名墓碑或祖宗牌位的权利,或在丈夫的第一配偶死亡后递补法定妻子地位,在迎娶过程中亦采等同于正式配偶的明媒正娶仪式。这样,也不算十分委屈了柳家小姐。

    王姨娘此言一出,恍若惊醒梦中人,大家连连点头称是。几个姨娘更是觉得这平妻的身份,可是一般人求不来的,心下不由万分羡慕。

    杜氏还在犹豫,“雅彤是官家小姐,我想着,哪有肯做平妻的道理?”

    周博开口急道:“爹,雪见也不会同意的……”

    周尚义却是不满的,狠狠的瞪着儿子,“虽说是咱们周家对不起媳妇儿在先,但如果这样做,她都不能容忍,想来也不是什么通情达理之人了。如果她真的若你们所说,真的为了周家殚精竭虑,必会体谅周家苦衷,亦能和柳家小姐携手共处,安稳后宅,繁荣周家!”

第一百五十八章:和离

    “不必了!”房门,却猛然被推开了,雪见冷笑地站在门口,“不用劳神什么正妻平妻了,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那就是,我要与周博,和离!”

    雪见身后,还跟着满脸骇然的四娘五娘和不知所措的小梅小桃等人。

    四娘和五娘本来是早饭后过去看望雪见的,后来雪见听说周家在议事,就二话没说,直接杀了过来,二人拦不住,只好一脸苦笑的一路劝说一路跟着,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周尚义关于“……柳家小姐携手共处,安稳后宅,繁荣周家!”的建议。

    听到这话,四娘五娘自然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去看雪见,雪见却是脸色刹白,直接推门就进了屋。

    “你说什么?”周尚义沉了脸色,拍着桌子,“博哥儿,这就是你所说的聪慧懂事的女子?”

    “我本就是一个粗鄙的丫头,敢问周老爷,聪慧懂事?是何解?”雪见此刻并不怵谁,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了,索性想怎么发挥就怎么发挥吧。

    “雪见,你怎么可以和爹如此说话?”周博忍不住,百事孝为先,雪见竟然敢如此跟公爹说话,这就是忤逆!真想一巴掌拍醒她,看看她的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却又舍不得下手。

    雪见昂首走进门来,并不对众人施礼,只立于仍然跪在当地的周博面前,低头看着这个因她刚才的话语而显得目瞪口呆无法承受的男人,“周博,我不是跟你玩闹,也不是故意给你添堵,我只是实话告诉你,我要与你和离。原因有三,第一,你骗我在先;第二,你背信在后;第三,”她回首对着大家一笑,“这第三,我与他和离,就会称了你们大家的心愿,所有的烦恼,也会一了百了!”

    算了,从此以后,这周家的恩恩怨怨,同自己,再无半分关系!

    “这话……,这话也是混说的?”周博蓦地起身,抓住雪见的胳膊,狠狠地瞪着她:“你究竟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傻话?”

    不用想就知道,这傻丫头在外面听了一句半句,就又断章取义了,自己可并没有答应什么,她就已如惊弓之鸟般,受伤落地了。

    这丫头怎么就傻成这样呢!究竟有点脑子没有?

    雪见含泪望着他,点点头,“对呀,我就是一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我要是不傻,怎么会站在这里被你们大家所轻贱?我要是不傻,怎么会无怨无悔的在这样的一个家里,苦苦支撑将近两年?我要是不傻,怎么能够把自己的一生,交付与你这样的负心人?”

    先前还觉得周家人历经苦难归来,自己一定要如何如何照顾她他们如何如何孝敬好他们,谁知道自己一直就是一个被周家摒弃在外围的看客,或者自己不过是替人站位子而矣,正主来了,自己就可以鞠躬下台了。

    再看看眼眶微黑的周博,这厮果然好算计,好本事,好福气得紧!

    周博吐出一口气,忍了再忍,这才皱着眉头,冷冷道:“是我周博骗了你,对不起你,可你何苦要连带上我的家人,他们是你的长辈,长辈再无不是的地方!”

    哪有一上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公婆全得罪的媳妇?这是失心疯不成?

    “那么,是我不懂事了?你一定在想,谁家的婆娘又不是这样过的?即便是自家夫君变了心,也还得陪着笑脸给她主动纳妾,才是贤慧吗?这样的贤慧人,我偏是做不来!”雪见鲜少这样扬眉吐气,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丝毫的痛快之感,心却是痛得更狠了。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一句话,便成功的让杜氏沉了脸。她就是雪见口中的“陪着笑脸给夫君纳妾”的“贤慧人”吗?

    却原来,这古人和现代人,隔得不止是文化和文明,更是几亿光年的三观和思维。

    我始终没办法改变自己溶入这个时代,不管我生活在这里多久,有些脑海里根深蒂固的东西,也是无法改变的。这样想着,雪见的眼中更加幽深起来。

    周博,我一直觉得你应该是懂我的,谁知道你也始终都还是那个你。你对我,也始终不过是欺骗!

    柳家和周家到底如何,与我何干?我只知道,我躺着也中枪了,而这伤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治愈了,因为开枪的,是你,周博!

    “你说什么呢,爹娘心心念念也只为了我好,为了周家好……”周博说到这里一顿,抬头看着雪见,雪见呵呵轻笑,应声道:“说得果然有理,雪见不过就是一个外人,有谁会考虑我的感受?”

    冯姨娘昨天骂狠了雪见,本来今天心情一直惴惴的,她本心并不是一个狠毒的女人,只是昨天误会了雪见。刚才见到雪见进来,脑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孩子,也是个不易的。谁知道现在听得她这样说,却又有些不满了,她不由坐直身子说道:“雪见,我们都知道你受了委屈,所以也并没有说让博哥儿休掉你,只说迎柳家小姐为平妻,既圆了周家的信义,又全了你们小夫妻情分,这是四角周全的好事呀!”

    冯姨娘话音未落,三郎已知道要糟,果不其然,雪见漠然推开周博,指着他道:“请问周家大少爷,难不成是雪见犯了七出之过?如果没有,你又凭什么敢休我?当然,你要休我,我绝无二话,就烦请你写了休书过来,我现在马上走人!”

    白了冯姨娘一眼,赵姨娘过来劝道:“博哥儿媳妇,你误会了,其实冯姨娘不是那个意思。你对博哥的情,对周家的好,我们都是知道的。同样,博哥对你也很好,他是真的喜欢你的。即使柳家小姐过门,想来博哥儿也不会薄待与你!那柳家小姐,更是要唤你一声大姐的!”

    居然还是我占了便宜,雪见笑着摇了摇头,甩掉眼泪,对着周博道:“敢问周家大少爷,您对我这位要当别人‘大姐’的人,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周博恼她在父母面前全无规矩与尊重,只怕会令此事更糟糕,便怒道:“一派胡言!你马上回房去,好好反思自己的所为,哪里有**人媳的样子!”

    雪见微抬着头,尽量不让泪水掉下来,“我又何用反思?”她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手心有些湿呼呼的感觉,但手心的疼痛,却不及心里疼痛十分之一。

    “大哥,你少说几句吧。”二娘走过来,无奈地扶住雪见,雪见脸色已是一片铁青,嘴唇微颤。

    “嫂嫂,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四娘也怯怯的进来,拉住雪见。

    是啊是啊,与情与理,我都不过是一个受你周家施舍,看你周家脸色,听你周家安排,丝毫不敢怠慢的丫头罢了!

    我体谅你们一家团聚,谁想到你们的团聚,就是我的劫历,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算了,难不成还真把我当傻的不成?你儿子给我安一通房丫头的名份,你们就接着再给他抬一平妻进来,还真是有头有尾,相互呼应!

    越想越觉得可笑,只怕再以后,各种情由下,王子和公主的幸福生活,就成了王子和众公主们的性福生活了吧?纵然有着往日的情分,这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现在你都无法护我,哪里还有什么承诺,不过是我自己骗自己的傻话罢了!

    雪见直气得浑身哆嗦,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泪,“要不让我走,要不让我死。周博,你有你的未婚妻,所以,当初的雪见就要‘被通房’?所以,现在的雪见就要与人共享夫君?这是哪里的规矩?我可能也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当初被你骗着,就成了可以任人买卖的丫头,没有人权的贱奴,而你,居然敢说你是因为喜欢?这种‘喜欢’,是根本践踏了我的自尊,这种‘喜欢’,换成你周家自家姐妹,可还让你们众人说好?而你,又没有想过我的想法,这种‘喜欢’,我可喜欢?”

    就好象是一场最美丽的梦,梦境有多美,醒来后现实就会有多么残酷!

    昔日的诺言还依稀在耳,转眼却又化为肥皂泡。我是该笑这个世界太疯狂,还是该感慨自己看不明白猜不透?

    “我是骗了你,又怎样?雪见,你别忘了,同样我也救了你,没有我,你早冻死在大青山的雪地里!”周博被她气得口不择言。

    三郎和二娘同时叫,“大哥……”大哥这是疯了不成?

    雪见只觉浑身冰凉,直直的望着周博,缓缓地说道:“以前的事,原来都是我误会了。这,才是实话,是吧?你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我的人也是你的,我的自尊也是你的!”

    周博咬牙道:“对,你就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休想离开一步!”

    雪见突然笑了,她轻轻地说:“好吧好吧,既然如此,我还你一命便是!”说完,她拔下自己的发钗,动作毫无迟缓,直接扎入自己的咽喉!

第一百五十九章:柳家雅彤

    柳雅彤乖巧地坐在母亲沙氏身旁,带着得体的笑容,听沙氏和杜氏就一路的见闻聊着天。“这是我们特意遣了管事的,在十五当天在青州的那个‘福禄楼’求来的葫芦,提前排了三天的队,这才求得的。瞧这造型,让我猜,也猜不出来竟然真的是葫芦。都说这葫芦灵异,也能带给人福禄,有钱没运也求不得的。”

    杜氏脸上神情又是尴尬又是紧张,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葫芦罢了,就是传得神了些……”

    见她不以为然,沙氏忙小声道:“怎么?咱们在京城时,不是也听说过吗?这葫芦……”

    杜氏吞吞吐吐的道:“这‘福禄楼’,这‘福禄楼’是博哥儿去年开的。”

    沙氏大吃一惊,“没想到博哥儿如此能干,这才多长时间,就东山再起,把周家打理的如此兴盛,你呀,真是好福气。”怪不得抄家后周家本来所剩无几,这次救出周尚义,竟是说办就办好了,当时就猜过怕是得上万两的银子才能办得吧。

    柳雅彤也是听得瞪圆了眼睛,原以为周家落迫至此,又使尽银子,这老宅也一定久未翻新,去年又是地震的震中所在,一定不成个样子。所以临来的时候,特意哄了母亲许久,才央得母亲又拿出来几百两的私房,想着帮周家修葺一新。谁曾想,这一到平山村,这占了村里近三成的院子,就是周家的。红墙高瓦,尽显气派,下人如云,规矩十足,装饰奢华,无一不精。听了杜氏的解释,方才知道,这些家当,都是近两年内,周博所置。

    见柳家母女一脸的惊喜,杜氏的脸上,有些许的不自在,“什么能干不能干的,就是运气好些罢了。”抬起头来,看见杜妈在外面打个手势,知道洗澡水已备好,便让了她们先去洗浴休息,然后才转头看着杜婶问:“二娘她们,都没回来吗?”

    “咱们安宁那处房子,是大少奶……是大少爷亲自挑选的,二娘她们喜欢得不得了,所以这几个月都在那边住的。”

    杜氏沉下脸来,“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自那天雪见出事,周博抱起她直接坐马车去了安宁,家里的几个孩子,除三郎教书不能离开,最小的三个又被拦下,其他人都跟着纷纷走了。家里一下子冷清下来,杜氏等人又是心惊又是肉跳,幸亏当天下午多福就回来报了信,雪见没有危险了,这才放下心来。没想到这孩子如此烈性,家里也并没说什么,这就要死要活的。

    还有那几个孩子,竟是一窝蜂的又住到了安宁,一直没有回来,二娘倒是托人捎了话,说等雪见好利落了,她再回来。还有七娘,她最听话的小七娘,居然说,自己只有一个嫂嫂,就是雪见。这是怎么回事嘛,她也并没有说什么,就成了孩子眼里的坏人!

    “大少奶奶,还一直半昏迷着,汤药难进,而且亲家翁,知道了此事,就再也没让大少爷进过门。现在嘛,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杜氏看了杜婶一眼,杜婶跟自己多年,现在也向着那个雪见说话。唉,又有谁知道她的难处?

    一想到这个,杜氏就是说不出的难受,轻叹一声道:“不管怎么说,也得让博哥儿回来一趟,那孩子以前就不冷不热的,虽然没有失礼的地方,可是态度一直也不热络,现在……,不管怎么说,柳家母女大老远来了,他必须要露一个面的。”

    听了这话,杜婶也不由叹气,她万万没想到雪见会那么决绝,现在这情况,周博会离开吗?

    泡过一个舒服的药浴,然后又小了片刻,别说柳雅彤,便是沙氏,也全是满意。“周家这是否极泰来,后福不断呀!”她本是大户人家不得宠的庶女,嫁给当时还是贫困书生的柳乐安,原是嫡母使坏,谁曾想柳乐安倒是争气,竟是一路过到殿试,虽不是才华超卓之人,但也中规中矩,仕途爬得不快,但也稳稳当当。柳家人口不多,一妻一妾,长子长女皆是沙氏所生,庶子年幼,一家也算和美。这也让沙氏在娘家,借力打压了嫡母,抬高了自己的姨娘。

    想到这儿,沙氏这心里就特别痛快,再看看自己温婉秀美的女儿,更从心眼里笑出了花来。

    母女俩略收拾了一下,吃了几块茶点,杜氏便又过来看望:“你们娘俩个远道而来,这次可定要多住些日子,也不许嫌弃平山村贫寒。”

    “多住的时日以后多得是,你可不要嫌烦。”沙氏心里高兴,不由笑着说,却把柳雅彤说得面上一红,低下了头。

    “伯母家的点心倒是特别得很,是这边的风味吧?”柳雅彤拈起一块点心,打岔说道。

    杜氏一愣,这点心,听说了是雪见亲自**出来的,这样想着,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幸亏这雅彤是心思单纯性格温存的好孩子,否则在这个处处有雪见影子的家里,怎么能够待得住!

    沙氏也连连点头,“回头一定让顾妈好好学学。”这次来周家,本来是想着再帮趁一把,然后就商议女儿的亲事。雅彤的年纪,可是不能再拖下去了。现在到了周家,却是样样皆好且好到极点,女儿真是个有福的,看来是嫁到了福窝来了。

    “娘,您别说了。”雅彤在后面拉拉沙氏的衣角,脸上是红润中带着喜色,心里也是暗暗羞涩中带着惊喜,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周博。红着脸看看四周,才问道:“怎么来了这半日,竟是没有见到,没有见到贤娘妹妹?”

    沙氏放下擦擦嘴角,也点点头:“可不是,却是没见到那几个孩子来闹。”周家孩子多,在京城时,杜氏是随身必带着小八郎的。

    杜氏有苦难言,哪里敢说是怕小八郎口无遮拦?只得说:“我们安宁还有处院子,平时他们兄妹多住那里,今天已吩咐了人过去接了,想来明天就全都回来了。”

    杜婶听了这话,就慢慢退了出来,看来只能自己跑这一趟了,否则几个少爷和小姐,是肯定不会回来的。不管怎么说,先回来圆了夫人的场,才是正经的。

    “又不是住一日两日,哪里用那么着急?”沙氏自然客气几句。

    柳乐安和周尚义也不知道是何时认识的,反正是一见如故,后来又都到了京城,柳乐安虽是京官,但并未因此看不起商人周尚义,所以慢慢又再联系在一起,只是因为差别较大,所以并不招眼,只是暗中低调的私下里来往着。直到一次醉酒之后,那个口头约定的产生。

    周博对柳雅彤并没有什么深信的印象,毕竟后宅和前院,还是界线分明的。周博在那个年纪,本身又有通房丫头,对男女之事已有了解,也不缺乏性体验,再加上年轻气盛,又是对商业又爱又恨的阶段,所以对这个约定不排斥也不积极,父母给自己挑一个各方面都让人夸赞的媳妇,这本是一件情理之中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是不管哪个时代,女人都比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更郑重些,也更多虑些,听说自己被许给周家的长子后,柳雅彤也在姐妹的陪同下,偷偷隔着屏风看过他几次,虽然大家都说他冰冷自负,但她却觉得这样的周博,倒比那些官家少爷,多了些男人的味道。这让她暗暗的放下心来,她可不想嫁一个徒有其表的纨绔。

    带着这样的一份满足,她也跟着母亲去过周家坐客几回,认识了二娘等人,心中更是满意。周家虽是商人,但这些姐妹倒都是懂事的,比自己那个所谓外婆家眼睛长在头顶上,对她又恨又嫉还不得不巴结讨好的姐妹们,不知道好过多少倍。周博的母亲和几个姨娘,听母亲说,也较少有京城大户那些杂七乱八的宅斗之类事情。

    所以,即使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即使这门亲事让她的那些姐妹在她面前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即使外婆家三番五次过来反对,她都一笑而过,不放在心上。平静安逸的生活,是她的向往;温和从容的年华,是她的展望。谁知道晴天一声雷,周家竟然被牵连进皇商一案,柳乐安并没有瞒着自己的妻女,没想到除沙氏略作犹豫外,大家竟是一心帮衬周家。周家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着武德侯吃了挂落,却也因着锦阳郡主免了死刑,但何时可以翻案,却是无期的。

    这也是柳雅彤真正把自己溶入周家的开始,柳乐安不是莽撞之人,他以前和周尚义的来往就不为人知,现在更是隐于暗处托人找关系,尽量让周尚义少受些罪。沙氏和柳雅彤,也帮周家女人们租到一个离自己家后门不远的独门小院,方便照顾。

    杜氏为了省钱,只留了以前忠心的两个婆子,做些厨房和活计和洗洗涮涮的粗活,所幸还有四个贴身的丫头,不要工钱的陪着她们,并且也帮着做些针线贴补家用。

    而柳雅彤的陪伴和安慰,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就格外让人心暖。

    同样的,对于柳雅彤来说,这种溶入,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让她有一种存在感。听着周家四个女人,偶尔的摩擦,偶尔的拌嘴,偶尔的挑剔,但一直坚持着患难与共的生活在一起,不离不弃,这让她感动,也让她羡慕。想想自己也会在这样的家庭里,和夫君公婆一起相互支撑相互照应,雅彤的心里,就升起一种向往和幸福。

第一百六十章:弥补亏欠的办法

    当周博抱着雪见冲进来的时候,徐从安直接被秒掉了,“义父,义父,您快来看看雪见,快!快!”雪见惨白的脸,周博惊慌的眼,几个丫头跌跌撞撞的连哭带喊。徐从安不大的小院内,一片鸡飞狗跳。

    望过去,血并不多,但细细的脖颈上插着一根玉钗,血顺着玉钗的尾端向下滴着,犹显诡异和狰狞。

    正好白逸天也在院内,一看就忍不住高喊出来:“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徐从安抬高声音,“谁再出声,谁就出去!”所有人就齐齐按了静音,只周博抱着雪见,放到徐从安的指定位置。

    “怎么会……怎么伤得如此厉害?”虽然心中焦虑,但徐从安还是一丝不苟的仔细过伤口,这才松下一口气来,所幸伤口看起来吓人,玉钗**入的位置大概食指长短,但实际并没有伤到什么血管,周博当时没敢拔出来玉钗是对的。又静静的把了会脉,徐从安刚刚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周博只沉默一会,见徐从安神色凝重,不由问道:“义父,她……”徐从安怪怪地看他一眼,“如何伤的?”周博不语。

    把玉钗小心拔下来后上过药,徐从安长出一口气,这雪见肯定是又淘气了。只是受伤部位肿得比较厉害,脖子还不能转动,还得再吃几天药才行,这次要老实好些日子了。再三的斟酌了药方,徐从安又叮嘱了小梅注意事项,这才沉着脸道:“看这情形竟是饿了两天的,真不明白你们俩个是怎么想的?雪见也是个不省心的,你也不能总惯着她,到底要注意些。再玩闹再出格,也要有个分寸不是!”

    房中寂静一时,周博没有回答徐从安的话,只轻轻握起雪见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的吻着。雪见两天没吃饭,一想到这个,他的手就忍不住颤抖起来,有想要杀人的冲动!徐从安又劝他一句:“并无大事,躺上半个月不能动的,还有便是暂时是出不了声音了。”

    小梅和小桃这时候已煎好药,小梅过来一言不发的坐到床头,小桃则冷着脸,直接说:“大少爷,麻烦您给让一个位置,让奴婢服侍我们少……我们主子服药吧。”

    周博并没有动,只是机械地拿手接过药碗,“我来吧。”小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碗递给他,然后帮他扶起来雪见。谁知道药一喂进去,雪见就吐了出来,几次下来,还把伤口又扯开了。“怎么办?小桃,快去喊老爷!”

    徐从安刚去洗了手,正坐在外间喝口茶,听到声音就直接赶了进来,一进来就恼了,“做这么点事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这是脖子,伤口再崩两次就要她命了!”忙着又亲自重新上好药。

    谁知道接下来一直都是这种情况,换小梅或者小桃来喂药,就没事,换成周博,雪见就吐出来。徐从安到这时候要是还觉不出来不对,那就是傻了,他皱着眉头,看着周博,“这,这是……”

    小梅不出声,只掉着眼泪帮雪见一次一次的换药,小桃却是忍不住的,她跪倒在地,哭着求道:“大少爷,不是说新少奶奶就要来了吗?我们姑娘并没说不给你们让地方,您就抬抬手,放过我们姑娘吧?好歹她也跟您这么长时间,您就忍心……您怎么忍心……”

    徐从安先是一愣,周博和雪见有多么恩爱,他是一直都知道的,这个不太可能吧?“博哥儿,小桃说的,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是字面的意思吧?

    周博恼极,“大胆贱婢,你胡说些什么?”他抬脚便要踢过去,抬起的脚却又在半途生生的停住,这是雪见的两个贴身丫头,是雪见自己挑的,自己买的,当初买下时,别提得意成什么样子,还跟他说:“从此以后,我也有自己人了!”自己便讥笑她,“不过就是丫头的丫头吧。”

    小梅也跟过来,扑通就跪下来大声说:“谢谢大少爷还肯把我们主子给送过来就医,说明大少爷还是念着些情份的。现在,奴婢们也不敢耽误大少爷回府迎新少奶,您还是请回吧!”

    床上传来雪见闷声的**,一群人慌忙过去看了,略有些发热,属于正常情况。徐从安放下心来,再三的叮嘱了小梅小桃轮着守夜伺候,这才转身沉下脸来,“周博,你且出来。老夫问你,小梅和小桃说的,可是真的?”

    小桃是个直筒子脾气,可小梅向来有些心计的,绝不会随口乱说,更不会对着周家大少爷就敢胡说的。

    周博摇头:“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里面的小桃听见,却不干了,“明明就是你要娶新少奶奶,我们主子没办法,才拿钗子伤了自己!”

    这是什么逻辑?徐从安完全没有听明白,只得瞪着周博,盼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什么?这钗子,是雪见自己刺的?那就是说,周博,你是要休掉雪见,要娶新人?”雪见是明媒正娶的少奶奶,除非休掉她再娶,否则全是纳妾。这两个丫头口口声声都说他要迎新奶奶,所以雪见才会想不开的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休掉雪见?”周博不想再继续说这事,他怕再说下去,自己会疯掉。

    里面的小梅这次也不客气:“周家老爷夫人回来了,要给大少爷娶平妻,我们主子太傻了,只说要和离,却被逼得自杀来还大少爷当初的救命之恩!”

    一个茶碗摔出门外去,徐从安暴跳如雷:“什么?!雪见那丫头心心念念的祈什么福祭什么祖的,就给自己折腾回来这么一个结果吗?周博,你还是不是个人?半年多年,你娶雪见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怎么跟我保证的?到现在,你逼得这样一个丫头,活生生在你面前以命抵命,你、这是什么道理?”

    小桃泣不成声,证明小梅说得没错,“原来大少爷当初是救过少奶……救过我们主子命的,周大少爷说了,我们主子的命是他的,没办法,我们主子只好以命抵命……”

    徐从安瞪着周博,一个巴掌拍过去,“原来如此,竟是老夫我看走眼了,周博,你果然好手段,好本领,好气魄!”他用手一推周博,“滚,这院子虽说是你买下,但写得却是老夫的名字,所以,这院子不欢迎你,滚!”

    周博不是不能躲开,但生生挨下这巴掌,本想好好解释,可徐从安哪里是能够听进别人话的人,俩个丫头也一副严防杀人凶手的样子。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小梅惊喜唤道:“主子,你,你醒了?”周博侧身让开徐从安,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去,小梅正用帕子给擦那一脑门的汗水,雪见大睁着一双眼睛,视线没有焦点,茫然而惊悚,她似乎是在梦中被惊醒,想喊,却发不出来声音。

    “雪见,我在这里。”周博过去,把雪见的头轻轻抱起,小心翼翼的搂在怀里。雪见似乎缓过神来,定睛看了周博片刻,便哇的一声,把刚才服下的药,全吐了出来。经过这一番的折腾,雪见颈部的白纱布又渗出了红色血迹,直把周博看得惊心动魄,又心如刀绞。

    徐从安过来,一把推开周博:“周大少爷这是见我的女儿没有自杀成,觉得不放心,想再帮上一把吗?”

    小梅也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帮雪见换药,少奶奶还真是可怜,以前看起来那么风光夺目,没想到都是表象,当初那么一心的盼望周家老爷子老太太回来,一心准备着祈那个什么破福,最后呢,人家一回来,她自己就落一个自杀让位的下场。

    被徐从安推着搡着,周博被赶了出去,周博反复讲着事情的经过,一边是对父母的亏欠和对柳雅彤的亏欠,一边是雪见,他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并没有想过要对不起雪见,但同样,他也没有想出来,如何才能处理好此事。

    徐从安表示惊奇,冷笑道:“你们周家亏欠谁,跟雪见,有什么关系?她一个好好的小娘子,只因为被你救了,就不得不做了你的通房丫头。你为了弥补自己的亏欠,才娶了她为少奶奶。那么,回来你妹妹也亏欠别人了,你弟弟也亏欠别人了,你就要一直不停的娶下去吗?你们家全指着你娶少奶奶,来弥补亏欠吗?”

    一直等在门口坐立不安的白逸天,隔着门帘也听了这半天,现在又被一起轰出来,忍不住也骂道:“博哥儿,我一直以为你是有情有义之人,谁想到你冷血至此!你父母有十个儿女,即使没有你的孝顺,也有其他的儿女;你那柳家小姐,有爹有娘有兄有弟,即使没有你,再过两年风声小了,也终可以嫁得他人,可是,雪见呢,她只有你一人!她是你从大青山捡回来的,你们周家,就是欺负她无父无母无人撑腰,才会这样做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日子还得一样过

    雪见一直在做着一个同样的梦,梦见又回到了三人同租的那个时候,又梦到了自己的那两个损友,梦到她当背景陪着她们俩个主角到处疯着,陪着她们二人恣意闹着,正当三个人在明媚的草地上追着跑的时候,场景一变,眨眼之间就到了好象叫做笑熬浆糊的那个连续剧里的那个雾气沼沼的山峰,一代大侠周博正笑着向她伸出手来,她欢笑着刚要上前,身畔却走过一个看不清脸的任盈盈,周博便拉了任盈盈的手,二人携手向云里走去,她想喊,却嗓子突然失音,发不出声来,她想追,却一个失足,掉到了万丈的深渊。

    床边,小桃帮雪见擦着汗,小声的叫着:“娘子,娘子,您醒醒,您醒醒!”

    雪见疲惫的睁开眼睛,她的头发被汗浸湿,贴在脸庞,更显玉容一片惨白,小巧的鼻子下面,微微有些薄的双唇不见丝毫血色,正轻轻颤抖着。小梅慢慢扶起她,给她披了件淡紫色的薄棉小袄,将她整个人更衬得瘦小无依,楚楚可怜。

    她眨着一双毫无光彩的眸子,无神的望着小梅,然后轻轻拍拍小桃的手,又摇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怎么,娘子又惊醒了吗?”小桃也揉着眼睛从外间屋走进来。这两天,娘子总中被噩梦惊醒,她的嗓子受伤,声带受损,所以,小梅小桃就轮番的守在她的床头,在她被魇住时把她叫醒。

    再没有见过周博,她心里并没有多少失望,只觉得日子好象流水,这样躺着躺着,就淌走了。也挺好的,就这样吧,老天爷没有让我死,也没有让我再中一次穿越之奖,那老天爷的意思,就是让我当这样的一个活死人吧。好吧好吧,我不是可以逆天的神人,我且听之任之吧。

    小梅见状,也不多说什么,拿来一直温在暖窠里的参汤,服侍着雪见服下。和萝卜汤味道果然不同,雪见想,我也挺有福的,好歹还能吃上纯天然无污染非假冒的食品,我其实应该是知足的。

    小桃看着她只喝了两口,就再也咽不下去,脸色微变,“娘子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骨了,总要多喝些才好。”一边说一边帮着小梅扶她躺下,背过身子,假装帮她掖被角,擦掉了不停流下的眼泪。

    小梅在后面捅捅她,然后闷声说:“喝了几天参汤,也是无味,明天咱们不如再想办法换换其他养生汤或者大补汤吧。”

    俩个人小声嘀咕着,小桃秀眉轻轻一挑,看了看雪见,低声道:“小梅姐,我听老人们说……老人们都说参汤是为了吊命的,娘子这是……”

    小梅瞪了她一眼,“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快去睡觉吧,这儿有我守着,省得我还要受累捶你!”

    雪见是被外面的欢笑声吵醒的,坐起身,向窗户外面瞧去,外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北面正房三间雪见住了,东厢一间小梅小桃小梨住,西厢一间做了厨房,还有两间倒座,本来想做杂物房,但根本也没什么杂物,所以就一直空着。

    霁雪初晴,小梅扶着雪见出了房间,抱了手炉,站在门口,看小梨和么妹堆雪人。院子里有些空,并没有树,早上起来时,小桃只把院中的雪扫出来几条通路,现在正好方便大家玩雪。时不时的欢声笑语,此起彼伏着,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中,显得分外的温暖。

    雪见感受着这平静而安逸的气氛,举目望去,小小院落上方是四角的天空,透露出冬天少见的晴色。

    小梅担心的看了一眼雪见,她从昏迷中醒来后,就特别沉默,虽然也努力着正常的吃喝,但本来就小小的面庞却是很快就尖细下来,趁着那身材,就更显得怪异,实在是让人纠心。只是,谁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好不容易,么妹等人的雪见堆好了,小桃就从厨房里取了一个胡萝卜和两个黑黑的炭头,嘻嘻哈哈地过去给雪人添了眼睛和鼻子,这是她们去年在周家堆雪人时常做的。么妹没有见过,歪着头左看右看,拍着巴掌笑道:“果然好看!小桃姐姐真厉害!”

    小梨点着么妹的头,“姐姐陪你堆了半天,也没换你这一句夸奖,真是没良心的小孩呀。”

    么妹看了一眼小梨,忙上前挽了她的胳膊,嘟着嘴道:“小梨姐姐最好了,又好心又好看,真是……嗯,真是最好最好的好人!”

    小梅看她们逗弄么妹,也扬声道:“小桃姐姐厉害,小梨姐姐好心,么妹,小梅姐姐想问问,小梅姐姐是什么样的呢?”

    那么妹也跟她们混熟了,没有刚开始的害羞,点头道:“小梅姐姐是最能干的,我最喜欢几个姐姐了!”

    大家没有想到,这个初来时见谁都害羞得厉害,总是躲在生子娘身后的小姑娘,也有这样活泼和伶俐的一面,慢慢熟起来后,嘴巴也一天比一天的甜起来。

    小梅不觉笑道:“算你会说话!”以前在周家,那个珠儿也是个嘴甜的,谁知道那么有心计,自己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她的狼子野心呢,她恨恨的想道。

    这样想着,她又看了一眼么妹,这孩子眼光清澈,不像珠儿似的骨碌碌乱转,当时就应该知道必是个不安份的!再看一眼满院子打闹的几个人,低声道:“这才真是日久见人心呀。”

    雪见闻言,心中早已澎湃,日久见人心,那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成的?是什么样的心肠,才能把别人的真心践踏得一文不值!不觉点头道:“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离开安宁也有三个月了,出来的时候,故意换了几次马车,就是为了让徐从安找不到她们,倒不是怕徐从安找到她们,只是……。其实什么也不为吧,三个月了,如果动作快些,再省去些程序,现在也应该娶进门了吧?只闻新人笑,不知道,又有几人还记得她这个旧人呢?又有谁会念着她这个旧人是哭是笑,是死是活呢?

    临近中午,院落外面又有了偶尔经过的邻居互相打招呼问好的声音,这声音,都在提醒着她,她再也不是从前的雪见了。

    抛开胡思乱想,都过去了,那些人那些事,都和自己再无关联。人,还是应该向前看的,对吧?即使不为了自己,也应该为了那些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和自己关心的人。

    “娘子,外面冷,咱们回屋吧。”小梅看出她的失神,遂扶了她的手道,娘子的手一直抱着手炉,却仍然没有什么温度,她心里难过,却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头对小桃说:“小桃,别玩了,娘子的手炉,要换炭了。”

    “小梅,”雪见的声音低沉而略显沙哑,和之前的清脆娇俏皆然不同,“不如把那两间倒座向外开了门,然后做些吃食来卖吧。”她用手指着门口那两间房说。她已经躺了太久,又没有带多少银子出来,雪见也知道迟早会坐吃山空。没想到当初小梨也跟着一起出来了,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小梨在周家时,一直不言不语,谁知道却是个重情义的。

    小梅闻言,先扶了她进屋,让她坐下,才兴致勃勃的从窗户处打量着外面的倒座。娘子现在愿意做些事情,总是好的,虽然周家大少爷是做生意的大能人,保不齐娘子和他待久了,也会做生意呢。

    听说娘子要做生意,小梅大为振奋,娘子的手艺,那是没说的,她虽然没有吃过什么大的馆子,但连白逸天白公子都时常夸的,徐从安更是时不时的就要来蹭上一顿,那肯定就是特别厉害了。她只指点指点她们几个,她们的厨艺就见长呢。

    现在她们一行人,在东胜村买下了一处院子,离生子家只拐了一个弯。买院子雪见并没有出面,平时更没有在村子里走动,村里就有人说是落了难的官家小姐,还有人说是城里人的外室,更有人说是寡妇失业。里正娘子也过来探听过,但雪见并没有露面,小梅说话又滴水不露,这次探究丝毫没有熄灭村里人的八卦之火,一直被村里人津津乐道着。但这新搬来的人家,实在是低调,又没有劣迹,也就慢慢的习惯了。

    和生子家联系,其实并不是雪见的本意,但初来乍到,又是外乡人,难免有许多不便之处,于是雪见让小梅去请了生子娘。生子娘见到憔悴瘦削又声音沙哑的雪见,不由大吃一惊,双眉一挑,“这是,这是怎么说的?雪见姑……,雪见丫头,这是怎么了?”

    小梅过来,低低的简单说了几句。生子娘大吃一惊,即使坚强如她,也难免泪流满面,摇头叹气,却又无可奈何。也知道雪见必是不肯告之详情的,当即答应了替她保密,又不放心几个小丫头伺候她,便每天过来帮忙照顾。

第一百六十二章:惠民

    “娘子,咱们也可以做生意吗?”小梅很是兴奋,几天下来,比雪见还要兴奋。

    “哦,这是自然,没有谁规定什么人能做生意什么人不能做呀。”雪见我不求大富贵,只求安稳度日,这应该是不难的吧。

    出安宁的时候,因着时间紧迫了些,所以并没带多少银子,买完院子又坐吃山空了这三个多月,雪见知道已见箱底,如果让她回去求别人,她是万万不肯的。可是,在乡下地方,没有自己的田地,眼下这四口人,要如何过活呢?所幸几个丫头都是不离不弃的支持,这让雪见安心不少。想了再想,自己只善长做饭,但乡下人,即使是东胜村还算是富裕,又有谁会舍得在外面吃饭呢。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众人拾柴火焰高。三个臭皮臭,顶上诸葛亮。本着这样的原则,于是和生子娘商量再三,决定整理出来一间倒座开了杂货店,另外一间,摆了几张桌子,供应些免费的茶水,和几样简单的吃食。大顺国一般农村的生活日用,一般是全靠走街串巷的货郎来供应的,否则就要到集上淘换。货郎通常是三五天才来一次,也有十天八天才露面的时候,集更是五天一次,难免有不便之处。

    “你别说,这个主意真是好!”生子娘一巴掌拍在腿上大声道。

    “只见过县城里有,还没有听说哪个村里有哩。”生子站在自己娘的一侧,满脸惊奇,笑着说道。

    生子在农闲时,各个村的打短工,也经常跑一些小的县城,他扭着头对一旁的小桃等人说:“雪见……娘子真是聪明,以前再没有人想过要开杂货铺的!”

    生子的话音一落,小桃就撇了嘴,马上接话道:“那是自然!我们娘子是谁?少用你那小门小户出来的小脑袋瓜儿跟我们娘子比!”

    “小桃妹子说得是,”生子摆摆手,涨红了一张脸道:“俺……俺是笨人,哪里敢跟娘子比?”

    “知道就好!”

    看这二人明显的不平等对战,小梅瞪了一眼小桃,可能是太闲,欺负生子,就成了小桃最大的生活重心。“好啦,说正事呢。小桃,你去给把淮山芡实粥给娘子做上。记住,粳米洗净后,要先用少许清盐腌拌,放入沸水中先熬。再把淮山药、芡实用水稍浸过,去杂质洗净。最后才将粳米、淮山药、芡实放入锅内同煮,待粥成时,加猪油、精盐调味即可。”此粥最是补益脾胃、养心安神,对雪见此刻的身体状况和她连续的心悸、失眠多梦、面色萎黄、注意力不集中等症有显著功效。

    小桃答应着去了,娘子的饮食之事,自然都是大事,可不能含糊。

    眼见把这没心没肺的小桃打发了,小梅才低声问雪见:“对了,娘子,杂货铺进货,怎么办?”

    雪见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可不是,几个丫头去进货,自然是不合适的,而且万一遇到熟人,也不好。光想着这种小杂货铺的销路问题,却忘了考虑进货问题了。

    “这个简单呀,俺家生子,”生子娘拽过来生子,“放着这么一个大活人,雪见你尽管使唤。再说他这几年,周边的县城也都跑过几遍的,路熟。”

    “俺就是怕俺太笨,耽误了娘子的铺子……”

    雪见抬眼看了看生子,可不是,现成的人选!生子人实在,但并不笨,假以时日,未尝不是一个好手!“依我看,这个主意真是不错。生子你也不用着急,谁是天生会做生意的?你只记住,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无论是大生意还是小买卖,都要讲究一个诚信!”

    其实除了生子,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于是就这样敲定了。除了雪见又留下他,教了些现代最其码的常识及技巧,还让他每天过来,教他简单的识字和记帐。

    雪见直接把杂货店弄成了超市的模样,险些起名为“大脚超市”。做了简单实用的四个货架子,然后亲自拉了单子,由生子负责去城里采买。生子以前就在庄上给别人打过短工,又有眼色,虽然并知道雪见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心里还是恨透了无情无义的周家大少爷,还用说,肯定是有钱人家欺负孤苦婢女的那种故事呗。现在更是辞了外面的短工,一心一意帮雪见张罗起这个杂货店,宁愿多跑几家,多比几家,也要进到最好最便宜的货来。

    选了吉日吉时,放了鞭炮,挂了高高的和酒帘类似的招牌,写着“惠民”二字,吸引了好多村里的孩子和婆娘们来看。小桃就站在村口,大大方方的介绍着杂货铺今天的“惠民政策”,就是来的人,消费十文钱以上者,赠送“筋饼金丝”一份。十文钱,别说对于东胜村这样的富裕村,就是放以前的平山村,也是消费得起的,就等于是来杂货店上消费的顾客皆有赠品了。

    生子娘也站在门口,一本正经的当起了掌柜的,招呼着乡村们进来挑选商品,只是因为紧张,表情又太郑重,弄得笑容很是僵硬。但村里人看到她在铺中,心里就有了底,便互相招呼着进来看看。都是些家长里短常用到的东西,又是摆在货架上,可比货郎那小担子方便挑选多了,大家见到实物,女人的购物热情就瞬间被点炮灰了,又闻到喷香的那听都没听说过的什么饼什么丝的,身边的孩子们就一个劲的拉着娘亲的衣角,还有的小手就塞进了嘴里,这当妈的,一边拍开孩子的手,一边和别人暗算用眼神交流着,也就有了试试的念头。

    这筋饼金丝,是早晨的时候,小梨就用开水把面烫成,然后放半凉后活成面团,再醒一柱香的功夫便开始下剂,么妹帮着小梨把两个剂中间抹好油擀成薄饼。小梨已把锅烧热,并不加油,待烙得中间起鼓的时候,马上翻面,然后出锅,出锅后从中间揭开。厨房另外一边,小梨已把干茄丝和肉丝炒好,就等着出锅卷饼呢。另外,就是豆芽菜和土豆丝了,这个时候刚刚出现土豆,大多数人家都不知道吃法,产量又大,所以很是便宜,雪见自然早就采购了一大批。现在所有的材料都好了,于是开卷!这是大家都很喜欢的一个环节,把所有菜加入饼中,还要包得好看又不侧漏,这其实,是个技术活!

    接着几天,这又新鲜又方便,还可以追赶县城新时尚的小小杂货铺,吸引着更多的村民,很快的,这便民的杂货铺就被东胜村人所熟识和认可,而小吃这边,也时不时的会做些可口的吃食出来,虽然品种不多,但味道独特,现下正是年底,有那走亲戚或者办事的人家,就过来定制些,更是让人满意极了。

    “生子,娘子说我是觉得最快的!”小桃打断了正在一笔一划练字的生子。

    “好啦,好啦,知道你是最聪明的,可人家生子哥也觉得很认真呀,你就别影响生子哥了。”

    “小梅说得极是。”雪见抬起头来,她自己写字固然难看得紧,但并不妨碍她教大家认字和理帐。小梅几个人,在周家就学过字的,现在对记帐非常感兴趣,也学得很是上心。没想到居然是小桃这个丫头觉得最好,所以小桃做了帐房兼店员,生子做了采办兼店员,生子妈做了店长兼店员,小梨做了厨师长兼店员。

    “雪见姐姐,俺,俺也想学认字。”么妹看了大家几天,也来了兴趣,过来对雪见说。

    雪见当然是欢迎的,于是也收下了这个学生。现在,几个人轮着学认字或者理帐,总之,就是这么一个小小杂货铺,大家都是店员,但又各有分工。反正也没有忙到不可开交的时候,所以,一般情况下,主要是由小桃和生子妈盯着。

    正是农闲的时候,一来二去的,小吃店这边的免费热茶,就吸引了三三两两的村民下午没什么事了,常过来唠头磕,四张小桌子,总是坐得满满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群老娘们和小媳妇,边做活边聊天。走的时候,就会有人捎带着针头线脑的回去,反正便利得很。

    也有些村民一时不愿出现钱,雪见又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以物易物,此法一出,受欢迎的程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家觉得此法更是方便,于是,这生意就越发的稳定了。像小型便民超市这种存在,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胜在薄利多销和细水长流,可以说是零风险。

    也有那头脑灵活的小伙子,见这小杂货铺除了生子,就是几个娇俏的小姑娘,便时不时的送了柴过来,生子娘全不客气的替雪见收下,反正这是冬天最不能短的东西。

    对雪见来说,天还没塌,所以,即使了无生趣,还是要继续活下去。更何况,她身边有了这么多真心关心她爱护她的人,她们都是她要维护和照顾的家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又是腊八

    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这日子都得照常过,虽说这几个月总是睡懒觉,但到了这天,雪见却破天荒的早早醒来。撞入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又到腊八了!

    脸上莫名的,就没有了一丝血色。没有动,也是这样的一个漆黑的早晨吧,自己也是在腊八的前一天,就收拾好那些豆子,米,莲子,红枣等一系列的食材,那天的早晨真冷,那个人问她,起这么早做什么?她回答……算了,算了,如今人家早已热床暖炕,早已新添了暖床人,自己……罢了,罢了,怎么又想到这些?

    于是,就再也躺不下去,总要做点什么,省得那酸楚如潮,淹没自己。到底还是坐起来,披着毛披,越发显得没意思起来。

    低声叫了小梅进来伺候。她想,看来人真是有惰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习惯了被人伺候,就开始享受起这项福利了。现在,该习惯没有陪着,自己一个人冷冷的睡着吧?

    小梅进来点亮蜡烛,看到她脸上浓得化不开的凄凉,没由来心里一痛,眼泪就差点流了出来,到底窒了一窒,才轻声埋怨,“娘子,这些活自有奴婢们做就可以了……”接下来的话没说,说了知道雪见也听不进去。

    “左右我也睡不着觉。”由小梅扶着到了厨房,指挥着小梨把粥做开,然后小火慢熬着。加上生子一家,七口人,又想着今天过节,可以赠送一碗浓香的粥当“赠品”,所以全料做足了两大锅腊八粥,闻着都让人馋得慌。

    不过一个时辰,浓香的腊八粥味,也在蒙蒙亮的天光里在早晨清新的空气中散开。也许是起得真是早了,加上这炊烟袅袅升起,雪见此时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到底是她在梦中一直未醒?还是梦里的她正在醒着?

    见她一脸的恍惚,小梅担心地问:“娘子,娘子,您没事吧?”

    雪见虚弱的一笑,安慰她道:“没事没事,只是闻到这粥味好香,就觉出有些饿了,想着熟了吃呢。”

    小梅心疼雪见,又去屋内拿了一件裘衣,给她仔细系上。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打破了这份静谧,“店家,店家,请问,这是店家吗?有没有吃食可卖?”不是本地口音,想来应该是赶夜路的人,路过村口,又见了那高扬的招牌,所以过来的吧。

    生子高声应着,“客官,您请稍等片刻。”幸亏今天要做腊八粥,昨晚就说好让生子一家早早过来一起吃早饭的。平常的杂货铺可不用这么早就开门。

    店门口的人想来不是一个,又嘀咕了几句,雪见也没有注意。接着就是有人跑出巷子,没一会的功夫,就是更多人的脚步声过来了。

    “好香的粥味。”想必生子已开了店门,几个年轻人啧啧赞道,然后扬声道:“大人,这小铺还算干净,您们二位,里面先坐坐,也暖和暖和手。”喔,听这意思,还是几位官爷了。茶水铺子中间,生了一个好大的火炉,炉内还填了几块土豆,此时也正飘出来香气。

    “没想到乡下地方,也有这种所在,不错,不错。”有个温和的男声。

    “还算干净。”是个清冷的声音。

    如果仔细听,会发现这声音好熟悉,但此刻,吸引雪见的,却是这普普通通的粥香味,居然是这样的熟悉。静静地站在院中,她心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可是却没法说出口。八郎现在应该说,“我最喜欢喝雪见姐姐做的粥。”而九郎,肯定是紧跟其后,马上跟着说:“只要是雪见姐姐做的,我都爱吃。”

    抬头看了看阴暗的天空,又要下雪了吧?是哪个圣明的古人说过,这样仰着头,便不会再有眼泪流下来?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的爱情像天长,我的爱情短。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眉来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

    小梅听她轻轻的吟唱着,那样低沉的声音,那样沧桑的心绪,小梅虽然听不太懂,但也听得泪流满面。一首歌,一百个人唱,就有一百种味道,而大少奶奶,在那样全心全意的付出后,也不过是换来了现在被淘汰出局的结果。那天,少奶奶说,“……我还你一命便是!”那样瘦小的身体,在那一刻却有着致命般凄绝而惨烈爆发力,让她震惊,又让她心痛。

    小梅挥手让听到歌声过来的么妹不要打扰雪见,幽幽一叹,才小心地扶着雪见说:“少……娘子,咱们回屋吧,早晨雾重,你都立了小半天了,小心冻着。。”

    她扭头忙乱的擦掉眼泪,不等雪见说话,便扶着雪见向房间走去。她们都没有看到,那个通到店铺的小门,倏得被人打开,一人青年男子正向里左右张望着,生子马上过来挡在了门口,口气稍有不悦地道:“这位官爷,里面是俺东家后宅,不便打扰,您还是请回吧。”

    汪从寒听罢,一时没有开口说话,脸上神色也是迟疑不定。又见生子关了小门,便皱了皱眉头,淡淡地说道:“抱歉,在下误以为后面另有雅座,所以冒犯了。”

    坐回桌旁,南谷波脸上带着笑说:“那歌声甚是好听,只是凄凉得紧,在这乡下地方,确实是有些意思了。”此时不过食时初,天色还未亮透,冬闲的山村早起的人也并不多,所以即使雪见的声音并不大,但一向习武的汪从寒和南谷波还是听到了。

    听到南谷波取笑,汪从寒摇摇头,“不是世子爷想的那样……,我也只是觉得这词写得古怪,倒像是……,”说到此,声音已低不可闻,“不过,肯定不是她,声音完全不是,身形也不像……”

    “粥来啦!”生子眼利,早看出来这单独坐着的二人是官爷,自然先紧着他们二人,然后又解释道:“厨房刚开始干活,可能得劳几位官爷多等等了。”

    南谷波见热乎乎的腊八粥端上来,就对汪从寒一笑,“汪兄真是红颜遍天下,呜……,这乡下小地方,竟有如此手艺?”这腊八粥入口香甜爽口,细品软糯宜人,尤其是这样寒冷的冬日清晨,更让人暖胃又舒服。又配了一道晶莹剔透、口感软滑、咸鲜清口的小菜,他端详半天,犹豫了好一会,问道:“这,这是什么?”

    “回官爷,这是肉皮冻。”生子有些得意,这道凉菜,名字虽说不雅,但味道却是妙得很,算是店里必备的,也人人爱吃的。

    南谷波先是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其实我是想问,这个,可是萝卜?”另一盘越看越觉得应该是萝卜条了,平时这类东西,是不会出现在世子爷的餐桌上的,没想到这粗鄙之物,竟然爽口清脆,酸中带甜,让人欲罢不能。

    生子连连点头,这城里来的官爷,自然很少吃萝卜这种东东,更何况,这做法,也是咱娘子自创的。

    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上门吃饭,生子只能把刚熬好的腊八粥全端上来,但还是不够,只得又让厨房现熬了玉米浓粥,又赶着做了蛋饼,最后,还把土灶里埋得土豆也扒拉出来,让众人分着吃了,只吃得这一行人胃里舒服身上暖和。

    汪从寒却是越吃越觉得……,虽然说不出来,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南谷波看着他皱眉的样子,没忍住好奇,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帕子擦擦嘴,轻声问道:“山野之物,别有一番清香之处。怎么,汪兄觉得不合口味吗?”南谷波自认也是嘴刁之人,可是今天这食物,怎么都觉得还算可口。

    汪从寒回过神,动了动身子,让腿伸直一下,这赶夜路,就是累呀!这才摇摇头缓缓开口道,“那倒不会,只是觉得这味道,有些似是而非的感觉……”

    南谷波失笑道:“难不成,汪兄在这村中竟有熟人不成?难道……”然后装出一脸的了然。

    “如果不是车轮坏掉,想来你我都不会来到此地,更何谈熟人?”说到这儿,汪从寒微微一顿,想起世子爷方才吃得津津有味,便故意皱皱眉头,不觉向旁边那桌的小厮问道:“你确信你家主子,只是一顿没吃吗?即使赶了夜路,也不至于如此吧!”

    身边的小厮一愣,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摇头道:“这种赶夜路的机会,我家主子自然是从未有过,难免累了些,又到了早饭的点儿,所以会多吃一些,也是应该的。”

    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说法,还是会觉得无趣,汪从寒觉得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可能和表弟行影不离的那段日子,被他和不言不语毒害了。

    汪从寒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不屑地说道:“我差点以为刚才的车轮坏掉,是你们故意所为,就是要让世子爷休息一下吧。”

    “什么?”那随从大叫起来,“汪大人,您,您可真是冤枉小人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隐于野

    “什么?”那随从大叫起来,“汪大人,您,您可真是冤枉小人了……”

    看他一脸的紧张,汪从寒和南谷波相视而笑,都知道这汪从寒只是说说而已。于是回了头,向身后的生子说道:“你们这家店,开门倒是真早。”

    喝粥的这厢功夫,太阳已渐渐升起,冬日阳光虽然明显不足,但还是尽责尽力的洒满整间铺子。从窗口望去,依稀可见远处些的房顶还带着白雪,几棵落光了树叶的大树,不动不摇地戴着些白色“头花”,静静的守望着村子。

    他话音刚落,生子赶快过来高声回话道:“官爷您有所不知,俺们村平时并没有多少人吃馆子,平时只当茶水铺子用的。今天这腊八粥,却是俺们做出来自己喝的,做得多些,是为着今天来俺们杂货店里花掉十文钱的乡亲赠送一碗的。”说着,用手指了指旁边相通的杂货店。

    这番言论听的在场的众人惊讶不已,虽然这种赠法有些古怪,可是也十分吸引人气。汪从寒和南谷波相对看了一眼,不由心里暗暗喝彩,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笑道:“小哥儿,坐下来吧,可否跟我们说说看。”

    生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只偏了一半凳子,抬起一张笑脸:“俺们村以前是没有杂货铺子也没有馆子的,这些都是县里城里的买卖活计,俺们东家来了以后,就二合一了,可是方便了乡亲们。这有个啥紧缺的物件,也不用伸长脖子盼货郎,或者到邻居家借了,抬脚就到,就能买到!价格公道,质量又好,挑着还方便。虽然只是些过日子的家伙什,但实实在在都是居家必备之物。再说这间小馆子,说是馆子,主要还是当了茶水铺子,方便老爷们下了地,过来唠唠磕,更方便大娘大妈们,午后凑在一起做个针线活,拉拉家常。这走的时候,如果再顺手捎些啥东西回去,就更好了。”

    说得兴起,生子索性站起来,眉飞色舞道:“俺们东家,常常会做些新鲜的小吃食,时不时的就会来一次赠送活动。但凡尝过的,没有说不好的。现在谁家过戚,没有俺家的小吃,脸上都不好看!谁家走个亲戚,更是没有不提前到俺们这儿定些吃食带上的!”

    南谷波嗯了一声:“这东家,当真是有趣之人。”听着又是赠送又是免费茶水,全是吃亏的事,可细想想,却是牢牢的拴住了一村人的心。

    生子没有料到这明显是城里来的官爷也会夸奖娘子,大为得意,更加卖力介绍道:“俺们东家说了,钱帛虽然动人心,但到底不如实在买卖得人心。”

    南谷波显然是初次听到这种怪异的议论,一时听得兴起,又看到汪从寒也是满脸的感兴趣,便想要结交一番,不禁点点头说道:“听小哥如此说,可否请小哥请出贵东家一叙?说起来,你们早晨本不用开店,却是我们叨扰了,又占了你们的早饭,本应该当面谢谢贵东家的。”

    听到此话,生子赶忙向南谷波行了一礼,尴尬道:“生子先替东家谢谢官爷相邀,可惜俺们东家今日家中有事,恐怕不太方便见客,需要改日才好。”

    本来,汪从寒也有心找这位店主聊聊,都说小隐隐于野,似这等隐居于乡野之地的妙人,既然得遇,自然不容错过。可惜这东家这日偏偏不便,而自己此行公事繁多,时间上多少有些紧张,不觉遗憾,插嘴道:“可惜了,如果下次还能路过宝地,在下定要登门拜访。”

    生子忙满口应承着,“那敢情好!”心里却想,城里什么馆子铺子没有,你们今天不过是哪阵风没刮好给刮进来的,说什么登门拜访,这城里人说话,就是夸张,就是有趣。

    话说到这里,生子便去后厨催饭了。汪从寒和南谷波俩个人又闲聊几句,其实这二人此次也是凑巧在回京的路上遇上,就约了一起上路。谁知道好巧不巧的,大早晨的车轮坏在路边呢。其实这两个人都不是爱开玩笑之人,边闲闲地聊着些各人路上的见闻,边等着店家给众人备些干粮带上。

    前面虽然闲在,可是小梨小桃等人在后厨却是一阵忙乱,平时村里人来吃饭的几乎没有,如果是走亲戚神马的情况,也会提前通知,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只能现做。连么妹和生子娘也来帮忙,这才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三十套筋饼金丝做好卷好并用油纸分别包好。“大家都麻溜的,别让客人等急了。”小桃认真的一迭声的说,这可是开业来最大的一单买卖了,大家虽然忙,但心情却非常好。

    “好咧!”众人齐声答着,手里却并不闲着,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伙计。

    外面众人闻到喷香的筋饼,仿佛比刚才的蛋饼还要让人有胃口的样子,都心情大好赞声不断,汪从寒习惯性的不出声,只南谷波以手磕着桌子,骂道:“就跟平时亏待了你们似的。”

    “哪有的事!”大家轰然笑答。没想到在这样的小地方,吃饱喝暖,还让人心情愉快,南谷波点点头,使个眼色给长随。

    接过南谷波的随从扔来的银子,生子一看,吓了一跳,咋舌道:“官爷,这,这太多了些,小店可找不开……”

    南谷波随意地说道:“剩下的零头,就打赏你吧。”说完,起身和汪从寒带着大家出了店铺,又回头看了看飘扬的店招“惠民”二字,不由相对点头一笑,这才向村口修好的马车走去。

    仔细想一想,这“惠民”二字,还真是实实在在的好!要是没有这高高挂着的店招,他们也不会走进村里来,如果不走进来,也不会先闻到那浓香的粥味,如果没闻到粥味,也就错过了这“粥香不怕巷子深”的农家乐。

    果然是塞翁失马啊。

    生子待他们走清后,这才稳了稳心神,小心的捧着银子,跑进后院乐呵呵地对大家说,“今天可是遇到财神了,这一行十几人真是大方,听说是车轮坏了,才临时到东胜村歇脚的,那两位官爷一出手就赏了一块碎银子,足有半两多。”

    “真的吗?快讲讲。”生子这话一出口,大家就都很兴奋,小桃等人也不是没见过银子的人,以前的月钱也不只这些了,但这样真真切切地赚来的,还真是感觉不一样。

    生子娘就催着生子赶快把银子交与雪见去,生子抓着脑门,“好咧,俺这就去。”忍不住笑着走了。

    可是一会儿的功夫,生子就拿着银子回来了,“娘子说,不过是些小钱,实在不用上交,还说这是小啥着,小飞啥的,反正就是客人赏俺的,就是俺的了。”

    生子娘看了看那银子,还待说些什么,但小桃却抢先道:“生子哥,这银子确是客人赏的,也是人家觉得东西可口才肯赏的,对吧?所以你不能独吞了,得分我和小梨一半才行。”

    小梨摇着头,想想生子一家并不富裕,也不过种种田,在农闲时四处打些短工,现在更是义务帮自家娘子,便小声道:“我不要……”却被小桃在后面捏了一把,只得违心地说道:“就是啊,见面分一半呗。”

    生子本来就实诚,回头看了一眼娘,便把银子放在厨房桌上,旋即说道:“没事,没事,都……都给你们也行,俺就是端了端碗,又不会做饭,哪里担当得起这些银子。”说完,就红着脸回了前面铺里。

    小桃见此情景,没良心的哈哈大笑,小梨长长的出了口气,这生子哥,也太实诚了些吧,又瞪小桃一眼才说:“何婶,您快收起来吧,小桃逗生子哥玩儿呢。”

    生子娘还未吭声,么妹就过来抢了银子,扬了扬手道:“姐姐们都不要,那俺就拿着。俺比不了各位姐姐,俺得给俺哥存着,回来娶嫂嫂用!”

    众人更是大乐,小桃笑着拿指头点在她头上,“死妮子,还说要娶嫂嫂,怕是要给自己存嫁妆吧。”

    这次,小梨也帮忙打趣么妹,连连点头:“我看小桃说得在理!小么妹这是有心思了!”

    此言一出,么妹就红了脸,躲到生子娘后面,指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小桃说:“就属小桃姐姐讨厌,俺告诉娘子去。”现在,生子一家,也跟着小梅等人叫雪见娘子。在大顺国,已成亲的女子,大户人家有叫夫人有叫奶奶的,但平常人家,都是唤为娘子。

    看着么妹在生子娘身后挑衅,小桃便粗声道:“就知道你要告状的,所以,不如我先把你打杀了罢。”说罢,用一块手帕挡住半天脸,充了蒙面大侠,舞了铲子过来灭口。

    “救命呀,救命呀,要杀人了!”么妹尖叫着,拿了锅盖四处躲闪。生子娘和小梨见惯不惯,侧着身绕着,自己忙自己的事去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真的是你?

    杂货铺因为都是些生活日用品,又有可以歇脚聊天的地方,所以白天很少有空闲的时候,总有三三两两的妇人,过来挑些东西,然后再坐在一起做会针线活。

    或者有些老爷们,借着打酒的功夫,在这里吹吹牛,白话白话。反正农闲时,家里也没啥活计,大家正好有一处好所在,学着生子的样子,就着热灶埋颗土豆,一会香气就出来了,就着大酱,再喝口小酒,这日子美得。

    左右这铺里,不是生子陪着一群纯爷们,就是生子娘陪着一群老娘们,也有个别的时候,是小桃么妹,陪着一帮大姑娘小媳妇。雪见就笑称,这就叫: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众人不解是何意,雪见只是笑,并不解释。

    平静的村庄,平静的生活,平静的心情。

    今天这平静,却是被一阵纷乱的马蹄声打断。马蹄声停在门口,跳下马急步走来的,正是汪从寒。两个小厮在门口牵住马,只他一个人走了进来,带着一股寒气,站到生子面前。

    “这位爷……咦,您不是早晨的那位官爷吗?怎么,是不是吃着小店的筋饼好吃,又回来买了?”生子两眼放光,好像又看到那半两一块的银子在飞。

    这已是申时,店里聊天的老娘们,也都赶着回家做晚饭去了。因为今天有赠粥的活动,所以生意又比平常好些,生子可是忙碌了好半天呢。虽然年少不知疲惫,但半天脚不沾地的,现在也想坐下来歇一歇了。

    汪从寒没有回话,而是先在铺里扫了一圈。就四张桌子,中间围着一个炉灶,显得又温暖又简朴,四周也墙壁上挂了些简单的白色的蒜辫、红色的辣椒、金黄的苞米棒子,仔细看,原来并不是真的,不过是做得非常相像,早晨倒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些。

    这是一个在大顺很少出现的布局模式,虽然有些简陋有些乡土,但却布置得舒适而安乐,让每一个进来的人,脸上都不由自主的挂上满足的笑容,仿佛感受到了主家浓浓的好客之情,和乡下人丰收时的那种喜悦之意。

    虽然整体的感觉和县城里的大饭店根本没有可比之处,既不雅致,也不高档,离精致和奢华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从每一处细节,又都让人有一种到了农家的感觉,没由来的心情就放松了下来。

    但现在,汪从寒却没有放松,“筋饼吗?”他冷冷一笑:“吃了你们的筋饼,我的侍卫有一半肚子疼,你怎么解释?”

    “……”

    生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不禁一愣,只能结结巴巴地道:“官爷,这……不会吧,不可能吧……”

    “你的意思,就是官爷我在胡说了?我大老远的跑回来,专门没事找事来的?你看官爷我像是这么闲的人吗?”汪从寒一拍桌子,“叫你们东家出来见我!”

    生子吓了一跳,更加的紧张,愈发的结巴道:“官爷,您……您……您别急呀,您稍等……”

    这真是祸从天降,好不秧的,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情?生子才多大的年纪,哪儿见过这个,心里早慌成一团。

    后退几步,他转身推开角门,急忙跑向后院。“娘子,娘子,不好了,出事了!”他边跑边喊。

    汪从寒并没有拦着,只冷冷的看着面前没有关好的小门。

    生子的叫声在院内传开,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从各个屋出来,急问:“怎么了?生子,出了什么事?”

    小梅也挑开门帘出来,皱着眉头,白了生子一眼,道:“生子,这么大呼小叫的,惊吓到娘子,可如何使得?”

    “可不是出了大事咋地!”生子急得跳脚,“上午咱们卖的那些筋饼,吃……吃坏人了!”

    “不可能!”小桃马上抢着说:“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咱们家的东西,用的都是最好的食材,又都是现做现卖的,不可能吃坏人!”小桃的声音清脆,好象竹筒倒豆子一般。

    在几个丫头当中,小梅自然是最标致的,可小桃却是最高挑的,一双眼睛也生得极大极亮,现在瞪着生子,更是让人有一种大眼瞪小眼的感觉。

    “可是,上午的那位官爷,已经找回来了!他……他说了,他非要找娘子不可。”生子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

    几个小姑娘互相看了看,小梨也撅着嘴说道:“咱们自己的东西,别人不知道,生子哥还不知道吗?断不可能有任何问题的!”

    雪见在屋内听得明白,苦笑着摇了摇头,叹口气暗忖道,这算是遇到碰瓷儿的吗?怎么还有跑到这种乡下地方来碰瓷儿的主吗?起身出来,对生子说,“你先别着急,不是什么大事。小梅,替我去前面请了他……”

    “不用请了。”

    小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汪从寒轻轻巧巧在门口现身,然后走进院来,对着雪见,轻轻地说道。

    “雪见,真的是你?你怎么?你怎么……”

    他看着雪见,胸口上像是压着什么东西让他喘不上气来,眼睛里是震惊,还有一丝心痛闪过,

    在他身后,南谷波轻笑着也闪出来,“到底是何事,让汪兄如此心急回返?难道是……紫心!”一向温润如玉的这位世子爷,在抬头的刹那蓦然失色,甚至直接撞开汪从寒,快步到雪见身前,拉住她的手,急切地道:“紫心!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位爷,您认错人了。”雪见绝丽的玉容上,攸地染上了一层醉人的红晕,她镇静的抽出自己的手,轻轻地道。

    “你的声音?”

    “你的声音?”

    南谷波的眼睛不错眼珠的盯在雪见的脸上。那样精致的面容,那样小巧的鼻子,那样樱桃般的小口,那样光洁的额头,现在两颊上恰飞着两朵淡淡的红云,就好像盛开的梅花一般让人不得不心生怜爱,又好象出水的芙蓉一般动人心魄。不错,正是紫心!他的紫心!

    南谷波恍惚记得四年前刚刚见到紫心的时候,她才不过是个十二三的孩子。那个时候的她,忽闪着一双无辜的漂亮的大眼睛,虽然年幼,却已有绝色之姿,否则也不会……而如今,曾经的小妮子已经出落的楚楚动人,愈发的娇媚欲滴了。

    就这样一言不发,失而复得般狂喜的看着雪见,然后从雪见的脸上,慢慢移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南谷波目光一滞,然后猛回头,怒视着汪从寒:“你!你做的好事!”伴着这声怒吼,他一拳挥去。

    而同样的,汪从寒也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所以被这一拳打得结结实实。他本来心情就很恶劣,不由也恼了。再不顾忌身份地位,也还拳以对。

    雪见瞪大双眼,好吧好吧,难得一见的武打片现场,拳来腿往,腾挪跳跃,实在是精彩,不好好欣赏,真是白瞎了这两人的功夫。扶了小梅的手,又指挥着小桃去拿把椅子,然后找了处避风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坐下,看将起来。

    小梅见这二人虽然都在震怒之中,但下手也知道分寸,又没有什么武器可用,这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使了一个眼色给小桃,小桃却是看得正津津有味,只差摇旗呐喊,突然被小梅从身后拧了一把,才偷偷吐了吐舌头,识趣的往房间去拿出来一个毛毯,盖在雪见胸腿之间。

    这一场现场版的东胜论拳,却是半晌方休。

    正看得有趣,好久没有电视雷剧可看,好不容易找到些感觉,这二位怎么就停了?雪见诧异地看了一眼俩人,扬声道:“二位怎么不打了?这大冬天的,打打更健康嘛。”

    汪从寒和南谷波收了势,又喘着粗气,明明听她这话说得讽刺,俩人却都没有作声。

    小梅在旁边不安地道:“娘子,您就少说两句吧。”

    “无妨,他们打得精彩,咱们才看得痛快!”

    汪从寒还没开口,那南谷波已回身急步到了面前,“紫心,你这般……可是这厮……?”

    雪见听他又唤紫心,心头微动,话说双胞胎还不完全一样呢。这人看起来并不是鲁莽之辈,莫非……眼前这位看起来就是***加富二代的,倒和此原身,有什么jq不成?

    想到这里,兽血一阵沸腾,一张小脸也变得红润润,娇艳得仿佛怒放的花蕊,如果能挖到“自己”的八卦,也不失为一件趣事。不觉笑着摇头道:“我不是紫心,我和这位汪公子,也没有什么关系。”

    汪从寒苦笑着点点头,雪见这话说得倒是真的,她和自己,还真是没有任何关系。她是周博的夫人,周家的大少奶奶。可是,为什么她会在这种小地方出现?没有周博,只有几个丫头?

    他心中一紧,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

    说毕,示意小梅扶她起来,然后请了二人进小厅,这大冷天的,他们二人有心情练拳,她也得有肯挨冻的心情看拳才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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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小姐,为毛偏偏我就是个丫头捏,是丫头也就罢了,还是通房丫头,少爷已定亲,这不是给未来主母上眼药吗? 天呀,何其命苦,在这家里,少爷很穷,小姐很穷,丫环很穷,仆人很穷,全部很穷,穷到根本吃不上饭!我该不该再重新找个地方穿一次呢? 关于穿越这回子事,元芳,你怎么看? 既穿之,则安之吧! 好吧好吧,我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稻花十里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稻花十里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稻花十里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