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杀手
“哦,雪见请问汪公子,你是如何猜出来的?”落座后,无视一脸便秘表情的汪从寒,雪见问道。
汪从寒沉着脸,认真的想了想说:“其实,我并没有想到,居然……真是你。”
说完了这话,汪从寒自己也是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如果不是雪见,怎么办呢?当然,他自然会另找说辞脱身而去,可是,这真的不是他一直以来的风格。
南谷波朝他看了一眼,这个人,这个自认识以来就沉稳阴郁的青年才俊,原来也有失态,也有焦灼,也有不问后果的时候!他和紫心,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知道,”等了一会儿不见汪从寒接着往下说,雪见怀疑地望着他,肯定地说:“不可能是食物有问题!那么,你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来找这个蹩脚的借口。”
南谷波有些讶异,他晚到一步,并不知汪从寒是以何借口让这个神秘的东家现身的,他晚到一步,就错过了一个插曲吗?
汪从寒深深地看她一眼,点点头生涩地道:“那是自然!其实从头到尾,我也只是觉得事情有异。实话说,早晨我听到你的歌声,虽然声音不对,但那种稀奇古怪的唱法和词曲,都让我觉得很熟悉……”
汪从寒此番话显然没有任何解释的效果,反倒有些弄巧成拙的意味。就连雪见都觉得这话让人难以置信,她又不是天天唱着流行歌曲过日子的人,应该没有什么机会在汪公子面前卖唱才对吧?自己到底是何时在他面前展示的“才艺”?
其实真实情况是,因为要赶路回京,所以路上这一行人也并没有停留,只在中途简单用了些筋饼,汪从寒吃的时候,心里便觉得不对,真的不对。倒不是土豆丝这种新兴食物有什么不对,而是这大冬天的如意菜,他只在周家和白家见过,还有便是珍味斋源源不断的在卖着。如果说这样的一个乡村茶水铺随便卖些餐点,都可以到县城或者省城的珍味斋买这种少见的蔬菜来卖,那百分百就是疯了!加上之前的熟悉感,汪从寒其实当时只感觉这人肯定和周家……好吧,他承认,他真的没想更多,他的心里仿佛有根绳牵着,这根绳默许他牵引着他不顾一切的回来,回来看看,这人,和那个明眸皓齿巧笑嫣兮的雪见,有什么关系!直至见到了,却又有种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有些庆幸的感觉。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最不应该出现的地方?还以这样的一种姿态?她的嗓子,那曾经清亮若铃的声音,是怎么不见的?她的脸上,那调皮又爱娇的神情,消失的一丝不见,取代的是一种淡淡的忧伤,和淡淡的绝望。
南谷波看了眼他们二人,想起早晨在饭店用餐时汪从寒的话,便慢吞吞地说:“吃饭的时候,汪兄曾说过,这里的食物,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莫不是……”
想着自己曾经跟她相处的点滴记忆,心中难免有些不愤又郁闷,自己从来不知道紫心会做饭的,更没有吃过她做过的任何东西。
“看到差距了吧!”雪见却笑得云淡风轻,望了一眼身后的小梨和小桃,小梨难得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奴婢已经尽力了,没想到,还是和娘子做的不是一个味道。”
“娘子,这个不怪奴婢们,只能怪汪公子,怪汪公子的舌头,太厉害了!”小桃连忙澄清,却被小梅瞪了一眼。
小梨上前一步,道:“娘子,以后奴婢们再不敢夸口,说什么手艺和娘子也差不了太多了。”
小桃撇撇嘴,“那是你自己说的,我当时可是说过,我手笨,做不出来娘子做的那个味道来。”
雪见微笑,“小梨肯努力,小桃有天赋,只是你们二人都练习得少而矣。”
听到雪见的话,小桃果然又嘻嘻哈哈地行了个礼,“奴婢知道了。”
看着雪见主仆轻松随意的开着玩笑,虽然对这一切还是不甚明了,但汪从寒紧张的心情却慢慢放松了下来,他的视线,尽量绕开雪见的肚子,可是,雪见虽然依旧的眉若远山,唇似浅樱,眸色却如雾似水,暗抑忧郁,面容更是憔悴,那明显尖下去的小脸,瘦削的肩膀,更凸显她怀孕的事实。他更是深深不解,为什么你在这种时刻,身边没有周博?
雪见瞥见他阴郁的目光,不由微微冷笑道:“汪公子,即便是你找到了我,我也不会回去的。”热身结束,现在开始肉戏上场吧!
南谷波瞪了汪从寒一眼,豁然起身:“紫心,他,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当初,你又是如何逃离……”话并没有说完,他却倏然住了口。
汪从寒被骂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上次在逆风寺,他仿佛就认错过雪见的声音,便解释道:“世子爷,她叫雪见,不是你说的什么紫心,想来您是认错人了。”然后又转过头来对着雪见:“雪见,你说,你不会回到哪儿去?出了什么事?难道……?”
小桃却忍不住,站出来大声嗤道:“汪公子,别说你不是周家大少爷派出来找我们娘子的!奴婢就想不通了,你们到底要做什么?难道非要了娘子这条命,才算是对新少奶奶有个交待不成?”
“谁想要你的命?”
“什么新的大少奶奶?”
汪从寒和南谷波明显都怒了。看到一个平时冷静淡定的人发怒,其实是一件挺有趣的事吧,雪见不知道这位看起来和听起来都非常尊贵的世子爷是谁,但看面相也不是愤青,怎么就这么容易激动呢?她的事,什么时候这么热门,这么高的关注度了?
“汪公子,还有这位什么爷,”她皱皱眉头,轻声道:“雪见自觉不再欠周家什么了,欠命已还。如果周家还是不放心,想要一个和离的文书,那请汪公子略等片刻,雪见马上就写好,托汪公子带走吧。”
“小梅,”雪见起身,毫不犹豫向左边房间走去,“帮我进来磨墨。”
小梅应喏,小心翼翼地扶着雪见进了屋。
汪从寒铁青着一张脸,起身要拦住她,却被小梨和小桃拦住。
南谷波脸上也是灰败的颜色,和离?他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会的功夫,小梅就拿了一纸文书出来,墨迹未干,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勉强可认,确实是雪见的笔迹。汪从寒飞快的看完,嘴角都有些哆嗦,直气得咬紧牙根,睨见小梅有些慌乱的神色,怒道:“这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梅低头不答,她跟小桃等人一样,第一印象就是眼前这位汪公子,是周博派来的坏人一级!她们是做不了什么,但拼得一死,也要拦着他们,不许他们伤了娘子就是!
而旁边的南谷波看到这字迹,却是一楞,不由跌坐回座位,脸上现出失望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汪公子,小梅求求您了!”见汪从寒的样子,小梅怕他撕掉和离文书,便跪到他面前,哭着说道:“汪公子,你和周家大少爷一向交好,当初接亲的时候,也是你陪着的,此时彼时,还不到一年光景呀!现在,我们娘子虽然没有死成,但也算是还了那周博一条命吧?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放过她?不就是要娶一个新的少奶奶吗?我们娘子已经让位了,她不争不抢,更不会让肚子里的孩子去周家分财产,这样也不行吗?求您高抬贵手吧!”她的头磕在地上,作响。
“你这是做什么?”汪从寒大惊失色,上前拉起小梅,小梅光洁的额头一片青黑,她哭着说:“求求你了,汪公子……”小桃和小梨也过来,一起跪在他脚下。
南谷波从茫然中醒过神来,咬着牙地对汪从寒说:“汪兄,你这是在做什么?又何苦逼几个女人到这种地步?”
汪从寒顿时急了,不由大怒,忍不住喊道:“我真不是周博派来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抖着手里那不知所谓的“和离书”,他只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房间里寂静一片,半晌,小桃才怯生生地问:“汪公子说的,可是真的?您真的不是,不是周博派来的杀手?”
饶是汪从寒从小练起的从容神功,到此时也被小桃一句“杀手”彻底破功!暴走都是轻的,他都怕自己一失手,直接踢死前面这几个一脸警惕的丫头片子!去你妹的杀手?!
一旁的南谷波,用那种杀人不用刀的古怪眼神扫射着他,这不是故意在挑战他的底线吗?
“你们几个,先起来!”闭上眼先稳了稳心神,汪从寒怒极,却还是尽量不让自己真的变成“杀手”:“谁来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最后一次和周博通信,还是告知其父母一事,但实际上,他的书信比人还晚到了周家。这几个月以来,他一直替天巡狩,体察民情,现在又要赶着回京城述职,哪里知道周家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六十七章:听小梅讲那过去的事情
“汪公子,您,您当真不知?”
“快!说!”
汪从寒忍无可忍,这平地一声吼就如一道惊雷,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
小梅几人愣了片刻,然后才回过神来,低头小声商量了片刻,再接着迟疑了一番,眼见又要掉泪。汪从寒暗暗扶额,完全被她们打败了!
就连旁边的南谷波,眉头也都拧成了一个“川”字。
“不瞒汪公子,我们娘子如今已是无家可归。自打从安宁出来后,我们娘子就带着我们辗转几地,才到了此处。”才说了一句开头,便开始嘤嘤哭起来。其实小梅等人,也是雪见出事当天才到的平山村,她们几个确实都是亲耳听到周老爷子说让周博娶平妻一事,然后马上就出了雪见以命还命一事,其过程让人惊心动魄,其结果使人肝肠欲断。虽然并不完全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但几个小姑娘的心里,自然都是向着雪见的,于是“聪明伶俐”的自动脑补了若干情节。雪见以前故事里讲过的什么“中山狼”什么“陈世美”,现在全被周博凉薄的形象成功替代了。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讲解经过的同时又补充增多了一个完整过头的故事,实在是闻者动情,听者落泪。南谷波在旁听着,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别提有多难受。汪从寒却是一张脸由白到青,由青转黑,最后黑成一片,牙也咬得紧紧的。因为一开始认识雪见,她就已经是周博的通房丫头身份,所以,他无视自己的内心;也因为知道自己不可能娶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娘家做依靠的小娘子,所以,他放弃自己的悸动。周博,你开始骗了她,我不怨你,也完全能够理解,但你娶了她却这样对待于她,这样践踏她倾情的付出,这行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整个故事完全出乎南谷波的意料,他尽量面无表情的听着,只是偶尔的闭一下眼睛,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拳头始终攥得紧紧的。
“岂有此理!你们放心,汪某定会替你家娘子把和离书交给周博!”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个婚,今天我汪某人偏偏就帮你们和离了!这样的周博,岂是可以雪见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看着窗外阴暗的天空,汪从寒的心里涩涩的。雪见,你总是超乎我的想象。你美丽的容貌和不堪的身世形成强烈的对比,你灵慧的头脑和糟糕的嘴上功夫让人总是忍俊不住又捧腹不已,你娇憨依人和绝决断情出人意料的由不得人不心痛情伤,你黯哑的声音和不协调的身形却又告诉了世人,你倔强怒放的生命和为母则强的坚持。
回过头来,看一眼紧闭的书房的门口,雪见,不得不说,你之于我,始终是遥不可及的!他并不知道后世有关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一诗,但也知道,他和雪见的距离,只有四字可解,咫尺天涯!
“那奴婢们就先替娘子谢谢汪公子了。”自然不知道他内心的起伏和汹涌,小梅等人更关心他的态度,现在听他如此说,总算是放下心来。
汪从寒想想又觉得不放心,便迟疑道:“你们在此地人生地不熟,天气又越来越冷,你们娘子这情况……到底不便,不如……”不如什么呢,自己接她去青州?不可能的事!雪见更不可能答应!自己到底能帮她做什么呢?想来做什么,她都不会接受的!
“我们娘子说过,汪公子能把和离书交与周博,便是帮到我们娘子了。”小梅松了口气,轻声道。
“好吧!你们……你们几个,一定要照顾好你家娘子。”汪从寒压低了声音,“有什么事,马上到青州汪府找舍妹报信,舍妹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们娘子的。”
小梅听他这样说,忙一迭声的点头答应了。
知道雪见是不可能再见他们,汪从寒和南谷波,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走出雪见的小院。一路上疯狂打马狂奔,仿佛是要宣泄掉什么情感一样。
再行一段路,和二人的随从们会合之后,汪从寒先派了一个随从去了平山村,然后剩下的人,继续奔向京城,而南谷波却说还有事未了,折回了青州。
三天后,南谷波只带了两名长随和一些补品,又去了东胜村。
“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雪见眼眉一抬,向窗外那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才说。
“见过世子爷。”雪见低头略一行礼,就立刻被南谷波上前一步扶了起来,“雪见娘子无需多礼。”雪见就势不着痕迹的起身,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小厅里,小梅送上热茶,又让小桃在屋里多添置了两个红炉,这才带着人退了出去。见左右无人,雪见才懒洋洋地淡淡开口问道:“请问世子你,我们……之前……认识吗?”
她现在的声音是有些低哑的,又因为看淡了世情,就带了些悲凉和嘲讽。
南谷波瞅着雪见看了好一会,然后却终于摇摇头道:“雪见娘子误会了,先前是我认错了人,在下给娘子赔礼了。”
外面星星点点的飘着些雪末,天色也越发的暗淡。雪见长叹了一声,伸手摸摸脸:“那我还真是有福,可以和世子爷的朋友长得相似。”这样倾国倾城的脸,还有撞脸一说吗?其实倾国倾城又有什么用?左右抵不上新鲜二字罢了。
“其实仔细看就会发现,”南谷波淡淡一笑,又看了她几眼,说道:“差别还是不小的。”
雪见皱起了眉头,略微眯着眼睛停顿了一下,这是把她当傻子了!什么时候起,她成了傻子的指定代言人?清咳一声,雪见正色道:“莫非,世子爷就是过来解释此事的?”
“那倒不是,”南谷波淡定地说道:“我是受汪兄所托,不过空闲时来照拂雪见娘子一二。”说到这儿,他故意不往下说,眼睛紧紧盯着雪见。
可能吗?这个借口好烂!雪见端起面前的热茶,喝了一口,过了好一会,她才掩唇轻笑,低声道:“那雪见,就谢谢世子爷了。”
不就是想知道我和汪从寒的关系吗?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和他能是什么关系!难道在你们这些食古不化的臭男人眼里,我雪见就只能依附于男人吗?
甚至于,我是谁,我都不知道呢,不过,我相信,从此以后,我都是一个独立的我!一个可以拥有自尊的我!
南谷波想了会,轻轻放开紧握的双手,浅浅一笑:“谢自是不必的,只是我大老远过来,两个随从也有些饿了,只好偏劳你们了。”
这用意明显的托辞,让雪见的眉头皱得更紧,却也无话可说了,论起来,她不过是对自己之前的本尊身份,有一丝丝的好奇罢了,既然前身是和世子爷熟悉的人物,难道自己就不能盼着是一个公主郡主之类的,扬眉吐气一回吗?可这唯一知道线索的世子爷,却是看起来温和善良,其实心思难测,滑溜得很。
本来,她都不抱什么幻想了,他这次偏偏特意跑到她家里来,相当于又给了她的八卦之火加了一把干柴。
看着他斯文有礼的微笑,小厅里一片寂静,许久,雪见才拉了拉身后墙边的一根绳,低声道:“不过是些乡下土灶,什么偏劳不偏劳的。”马上,小梨便从门口走了进来。“娘子,今天咱们午饭想吃些什么?”
雪见眨了眨眼睛,又斜一眼南谷波,冷笑道:“今天世子爷要来捧场,你们可不敢马虎,得拿出点真功夫才行。去,来个吉祥如意和锦上添花,再来个银芽盖被和东胜三宝,最后上个金玉满堂算齐了。”
南谷波一言不发,见雪见亲自对小梨细细交待菜谱,不由一乐,想来汪从寒是吃过她亲手做的饭的,所以才会对她的弟子手艺,产生了怀疑吧。
可是现在,显然自己是没有这个口福了,他看着雪见:“雪见娘子的厨艺,是从何处学来的?”
“哪有什么厨艺,不过是自己瞎琢磨的。”
原来厨师都是瞎琢磨就能练成的!沉默片刻后,南谷波决定接受这个答案。
“娘子,这,这合适吗?”小梨忍不住一个劲地用眼睛瞄着南谷波,那可是位世子爷呢。
世子爷怎么了,我又和他不熟。雪见耸了耸肩,翻了个不雅的白眼,“快去准备吧,别让世子爷久等。”这几道菜,都是她们闲下来起了名字给村里办喜事凑个热闹用的,土鸡,豆腐,如意菜,萝卜,最后加一个小包子,应该也算是丰盛吧。
小梨到底还是不忍,顿了一下,小声道:“娘子……”
“还不快去!世子爷公务多着呢,吃过饭还要赶回……”她转过头来,“您哪儿过来的?”
“我下午并无公事,小梨姑娘不用着急。”南谷波温和的笑道。
雪见无语了,然后摆摆手,让小梨下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似是故人
“在下能否请问雪见娘子,刚才你并未出声,却叫进来了丫头,是跟后面这根绳有关吗?”南谷波的声音响起,方才雪见一言不发就能叫进来丫头,可别说是心灵感应。按照他的想法,以雪见这种身体状况,应该寸步不离人才对,奈何这位雪见娘子自己却是丝毫不以为然。
这里的环境确实是太艰难了些,可用的人,也少得可怜。
雪见自然不知道她和这位世子爷的思路会差得那么远,听他问到绳子,便笑着点点头:“世子爷观察细腻体察入微。是这样的,马上新年了,店铺有时忙不过来,大家都去前面帮忙,雪见身子不便,嗓子又受损,不能高声,只能想到这么一个笨法子,弄了些一头是铃铛的绳子,分别通往各个屋子……”
平时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雪见并不用人专门侍候,为了方便可以随时叫谁谁到,于是想出来了这样的办法。其实这办法不是她的独创,后世无数成功的例子,可供参考呢。
只是略一思索,南谷波便眼前一亮,轻声接道:“所以,雪见娘子想叫谁了,只消拉动那个丫头房间的绳子,自然铃铛就会响起。”
仔细看,可不是,雪见的身后确实是有几根颜色各异整齐带穗的花绳,以前一直没留心过,还以为仅仅是些精美的络子。
雪见噗嗤一笑:“让世子爷见笑了。”说完这一句,她又道:“每个人都很忙,偏我是个闲的,于是便喜欢无事生非了。”
刚弄下这些绳和铃铛时,别人倒还没什么,只生子娘,啧啧的赞叹了好几回。说这城里人就是讲究,连这样的巧宗,也能想得到。
又来回试了几回,才最终弄好,倒是让小梅等人放下心来,有了这小铃铛,即使不在娘子面前,娘也想叫人,也能马上赶到的。
这事情如今看来确实不难,但这样的简单的办法,却是在别处从未见过的。南谷波摇了摇头:“雪见娘子说哪里话来,在下只有佩服的份了。如果这样的精妙点子也算笨法子,那咱们大顺国真真就难找出来什么伶俐人了。”感慨完后,装作不经意的扫视了一遍屋子,然后眼睛里便带了几分探究,问道:“雪见娘子,你是打算一直在这里,在东胜村住下去吗?”
不想,雪见的表情却是一僵,然后摇摇头道:“本来是这样想的,只是如今……”心里升腾起一种很难说出口的复杂情绪,无关悲伤无关希望,只是如果那人真找来,自然她会痛苦,不找来,恐怕这伤痛,会更深吧?
都说时间是治疗伤痛最好的医生,希望如此吧。
静静的出了会神,久久之后,雪见叹口气说道:“可是,也无处可搬,雪见竟不知道,天大地大,哪里有我雪见容身之地?”
“或许,”南谷波身子一颤,这样的沙哑的声音,这样低沉的语气,让他忍不住地想要呵护她,保护她,“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瞅了南谷波一眼,雪见故意柔声问道:“就因为世子爷爱屋及乌吗?”说完,还用潋滟温情的目光望着他,心里说,编,我等着你再接着编我和你友人长得相似的屁话。
南谷波下意识的想摇摇头,但最终还是点点头,郁闷地想到,自己一定只是“爱屋及乌”,才会在该返京的时候留下来吧。
她,不是她,并不是自己的紫心,自己不是早该知道的吗?
“世子爷能给我讲讲你的那位故人吗?”
南谷波呵呵一笑,只得低声说道:“其实,也不能算是什么熟人,只是有过几面之缘。”
“这样喔,”雪见在心里鄙视一下他,你这么说,自己信吗?但是很明显,南谷波摆明了不想说,自己可没有本事逼他。于是顿了顿,才道:“世子爷记忆力真好。”可不是,几面之缘,都能记住,可不是记忆力真好嘛。
“还可以吧。”南谷波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照单收下了她的讽刺,“说起来,你们性格还是不一样的。”
废话,我是几千几万年以后外星人过来的,能和这前身一样吗?雪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想了想,没好气地开口说道:“几面之缘的人,世子爷都对她的性格甚是了解,不易呀。”
抬头看着雪见,南谷波好脾气的道:“雪见娘子,我那故人性格乖巧柔顺,安静温和,最是体贴别人。”
听到这个结果,雪见呵呵笑了起来,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会,这是说人?还是说瞄星人?
不过,她也是越来越好奇,这个紫心,和这个世子爷,到底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不成?这么不上不下的,又不给任何剧透,让她这样好八卦又没脑子的人,时不时的急火攻心,这样下去,她得憋成内伤。
也罢也罢,目前看这世子爷的走势,揭开谜底,还是有希望的,只是时间上有待商榷了。雪见对自己说,我忍,我再忍,我非得把你忍成忍者神龟不成!
门口处,就传来了小梅说午饭已好的声音,雪见看了一眼南谷波,见他没有吭声,只得说,“端进来吧。”这位世子爷,到底想做什么呢?和不熟悉的男人吃饭,这换自己那个年代还是可以的。唉,如果他也是穿来的,就最好了。雪见低头祈祷着。
不管是以前紫心也好,还是当初的雪见,她们都是一个强大男人身后的附属品吧,可惜,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以后都不再属于任何别人,我只属于我,和我的孩子。
又过了几日,二十三,扫房子。天没亮,几个人就都起来了,洒扫门间,除尘秽净庭户。质朴的劳动气氛,一目了然,又空前高涨。
生子娘一大早忙清了自己家,就让生子早早开了店门,自己带着么妹进来后院帮忙。一时之间,小院内几百只鸭子齐声呱呱,委实热闹。
这让雪见头都大了。
突然想起来,好象那一年,家里人更多,也没有此刻的感受吧。
待诸事准备妥当后,几个丫头进来炕上剪窗花。雪见半歪在炕上,抱着手炉,努力把跌到谷底的心情调整过来。这应该是孕期的各种综合症吧。
小梅已经给她端来一碗核桃酪,娘子胃口不好,脸色也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这蝴蝶剪的可真好看,”么妹顺手拿起一个剪得极为精致的蝴蝶,仔细看了看,道:“俺们村可没人有这手艺。”
阳光正好落到桌子上,偶尔可见窗外的晴郎之色,就连屋子里,因为比平时亮堂也显得有些暖意了。因为都在专心剪窗花,倒是寂静一片。
笑了笑,雪见放下碗,又伸手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对着么妹道:“你还小呢,再学学就好了。以后呀,雪见姐姐教你!”
环视一圈,看到没有人出声,小桃再忍不住,“拉倒吧,么妹可别跟娘子学,娘子这是坑人呢。”
因为雪见的女红,真心没有人说好,和她的厨艺,完全天上地下的差别。要是她来教么妹,估计么妹这辈子难说有出徒的机会了。
“我有那么差吗?”雪见压低声音,咦了一声,继而又道:“我那是藏拙,好衬托你们几个小蹄子的心灵手巧。真是没良心,不止没良心,还不识好人心!”
几个丫头里,数小梅和雪见最贴心,但也只有小桃敢跟雪见开几句玩笑,毕竟主仆有别,这观念就连么妹目前都分得出来,小桃没心没肺惯了,又出了周府没了束缚,雪见也纵着她给大家添些快乐。
以前在周府时,小桃也知道自己处处不如柔秀的小梅细致,又怕说错话被罚,所以很是拘束,谁知道出来后倒是鸟儿出笼般,越来越神采飞扬起来。
这一刻,雪见似乎又回到了初初买来这两个小丫头时,胆怯、瘦弱、呆板,谁能想到曾经不起眼的小花骨朵,现在也要渐渐开放,用到盛开了。而自己,却是要过早的凋谢了吧。
强迫自己调回思路,雪见指了指小桃:“么妹,这个小桃,便是个女红极好的,不如请了她当先生。”
么妹扁了扁嘴,不满地说:“娘子,你不知道,小桃姐姐看似老实,其实惯会欺负人的,让她教俺剪窗花,她肯定会说,‘么妹,去,先帮姐姐纳双新鞋底。’”听着么妹学小桃说话,竟是学了个七分像,大家就都笑了起来。
小桃却并不焦急,也呵呵笑了起来,“娘子说让你来请我,你若不喜欢,还有小梨和小梅,她们也让你纳鞋底不成?”
“这两个人,大的没大的样儿,小的没小的样儿,只别在一起,在一起就吵死个人。”小梅爱理不理地说道。
“可不是。”小梨心有戚戚焉,忍不住也说道。
小桃听到这话,马上一脸的圣母样:“那是因为我是除娘子外最有人气的,所以,连这样的小丫头,也是离不开我的。”
这次,连雪见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婉约桃
半倚在炕上,虽然这日子过得是一天比一天好,雪见真心觉得,随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等将来孩子出生的时候,没有医院,没有医生,对于自己这个小小年纪的准妈妈来说,是否就是真正的鬼门关了?她叹气,自己不求大富,不求大贵,只求母子平安,是不是也是一件奢侈事?
这才是自己穿越过来后最大的难关!虽然听说穿越女都是不死,都是无敌的,但自己已经屡次打破无敌的状态,还有没这穿成女主惨变女配的命运,这不死的魔咒,是不是也要崩盘了?再想自己死就死了,但自己的孩子何其无辜,不是还未出生就要陪丧,就是一出生就要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
身边这几个如花的妙龄小姑娘,因为年关将近,整天兴高采烈的忙碌着。雪见感慨一下,如果自己真是死掉,她们怎么办?
从窗户望出去,晴光光的,难得一个好天气。雪见仰望晴光,心里明白这后面是乌云滚滚。
外面有人大声说着什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南谷波又带着那两个长随进了院。小梅看着雪见问:“娘子,这次看起来,他们带来好多过年要用的东西呢。”就见窗外,那一主二仆也不待旁人说什么,径直把院外马车里的东西,一趟趟搬进来。雪见这院子没有生子家的大,进不来马车。南谷波垂手立着,嘴里叫着小桃的名字:“小桃姑娘,你要再不出来,我就放院子里了。”
“人家大老远的过来,还能再让他拎回去不成?收了吧。”
小桃等的就是这句话,早跑出了屋,却是奔着南谷波他们拿来的东西去的。院子里小梨听得小桃传话,就笑眯眯的安心帮着小桃收拾归置这些东西,谁会嫌好东西少呢。想起来南谷波还立在当院,于是连忙让进了小厅。后面的长随小邱和小汤也和她们熟了,互相看了一眼再说一句:“今天中午,咱们吃火锅可好?”
小桃此时眉开眼笑的,点点头道:“那还不简单,正好去去寒气。”
小邱又说话了:“小桃妹子,是不是要没这些个东西,我们这寒气,就去不得了?”小桃随手把手里的东西,向他摔去。
世子爷没架子,他的两个长随也是脾气好的,几个人虽然逗着闷子,但手下并不闲着,一会儿就把东西收拾利索。小梨和小桃么妹就赶着去厨房收拾,准备中午的火锅,小邱和小汤,慢腾腾的走到小铺,和生子聊天去了。
屋里,雪见却是不着急的,慢慢下了炕,边听着外面的热闹,边让小梅搀着,进了小厅。
“世子爷十天内来了三趟,回回拿了这么多的东西,让雪见觉得与心不安呀。”说是不安,脸上的表情却是心安理得的很。小梅瞅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娘子的心可真大,这位可是世子爷,娘子却始终都是这样爱搭不爱理的样子。
南谷波好脾气的笑笑:“雪见娘子,太客气了,我也只是……”
“……世子爷也只是受“汪兄”之托?可是,我和汪家公子,也并不熟。”和他熟的是周博,而我和周博,如今只有一纸和离书的关系了。
想到这里,雪见再对南谷波道:“我们小门小户小日子,原也用不着什么额外的照顾。”小梅愣住,没有想到自家的娘子,就这样不给世子爷面子。
自从从周家出来后,小梅比以前想得更多。自己的娘子性格看着随和,其实一旦决定的事情,是谁也不能改变的。别人受了这等委屈,会争会抢,会打会闹,可是,她却就这样说走就走了,后人那句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小梅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她虽说不理解,却知道娘子心中的苦。小梅暗算寻思,娘子先前错嫁了人,现在这世子爷如此殷勤,莫不是看中了娘子的绝世容光?
嗯,应该是这样!小小客厅内,各人各心思,丫头小梅,看着南谷波俊美的容颜,油然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小梅赶忙端茶上来,又不好意思的小声道:“这茶,也是世子爷您上次带来的。”
听她说得不好意思,南谷波点头柔声道:“你们娘子如果喜欢,我下次多带些来就好。”暖暖的日头照进窗来,小厅四周又有炭盆,所以并不冷。
雪见没有再说话,最近身子懒,晚上又睡不踏实,所以现在就有些乏了。南谷波极有眼色,忙叮嘱着小梅过去扶了雪见进屋。
一觉睡起来,已是下午。中午没吃东西,并不觉得饿。雪见不想喊人,支起一肘看这小小房间,比以前的屋子好象好看许多,却又清冷许多。
总在想,为什么别的穿越女都可以活得风生水起?而自己就只能如此憋屈的活着?不过,她也知道,以她这个性,能活下来,已该知足。
雪见有自知之明,她其实就是一个最普通最普通的丝女,即使换了容颜,也没有换来更高的智慧和更强的综合素质。她只想随遇而安的活下来,谁知道却嫁错了人,走错了环境。
自己在前世,就不是强势女,工作中处处被人挤兑,生活上如果没有两个室友照顾,不知道会吃多少亏。所以穿过来,她并不敢想当然的认为自己会想啥有啥。可是,也不能就这样让古人压死吧?
以前啥不懂的可以问问度娘,现在两眼一摸黑,没有了周博,她还真怕自己的某些怪想法,会让人把自己当成怪物。
雪见反省自己,怎么又想起了周博?他可没有想起你,他已经忘了你是谁!
如果能够平安的生下孩子,就这样在东胜村平平安安的小日子过下去吗?幽幽一声长叹逸出口中,隐约听到外面院中,有南谷波的声音,从语声可以感觉他在笑。坐起身,从窗户望去,他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拖得很长,恰似又一个怪兽,谁知道这怪兽,和自己,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几个丫头如今也和这地位尊贵却没有丝毫架子,性子又最温和不过的世子爷熟悉起来,别人还好些,小桃最是不客气,嘻的一声笑,觉得自己很有创意,经常会很“婉转”的直接说:“世子爷,我们娘子在这乡下地方待得实在无趣,又不方便到处走动。”旁边站着的小邱,低垂着头不说话,只是闷着笑。另一个小汤,两只眼睛亮而有神的望住她,是惊叹吧。
于是下次再来的时候,就是一马车的新鲜时兴的小玩意儿。
“世子爷您真是大好人!”手里拿着各式的小玩意,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小桃却又很假的叹口气,然后就会喃喃说:“可惜,我们娘子这两天不舒服,否则一定会很高兴的。”
南谷波听过,就会很配合的问一句:“为什么不舒服?”
小桃便应声回答:“最近在集上买的炭,烟味大,娘子闻了吃不好睡不下的。”自己在心里咧嘴,这次自己可没瞎说,想来娘子也不会怪我吧。
南谷波对于这种言论,最近听得不少,很能领会其中含意。不用说,没过两天,上好的银丝炭,就直接给送上门来。“如果雪见娘子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有什么不满意的,还要请小桃姑娘及时告诉我一声。”小桃一迭声的道:“好的,好的。”
小邱小汤背过身闷着笑,南谷波也不生气,含笑道:“谢谢小桃姑娘通情达理。”
可把小桃给乐的,却让小梅板起脸,一顿的数落,“我的亲姑奶奶,你能不能消停的,少说几句丢人的话?或者,你就委婉些也好呀。”
小桃嘟着嘴,再道:“我挺委婉的呀。”
雪见在后面接上一句,笑容满面:“你是婉约派的。”
从此以后,大家都叫她,婉约桃。
可能出来单住,虽然日子不如以前富足,但雪见从不拘着她们,气氛却比以前热闹和欢快许多,除了小梅比以前反倒沉稳,其他俩个丫头都活泼开朗起来,弄得么妹更是恨不得住在这里才好。
南谷波很少见到这样的场景,如果前面店铺有人,大家就轮流过去帮生子母子守铺子,如果不忙,就有人学理帐,有人学识字,要不就干脆一起玩闹着。
不过,说实话,雪见那字,还真是难看得紧,以前……。每每看到雪见教丫头们认字写字,南谷波都会觉得惨不忍睹,浑身上下起满鸡皮疙瘩,算了,还是他来教大家吧。
南谷波的字如其人,柔和方圆,刚柔相济,浑然化一。两相比较,几个丫头更是肃然起敬,在少女的心扉里,这就是神一级多金多才又英俊完美的存在了!这是一个注定要被仰视的世子爷呀!连以前什么也不懂的么妹也对雪见的字鄙视起来,每次看到南谷波,都是极为崇拜,满眼的心心状!
南谷波倒还是一如既往,仿佛享受惯了众人崇敬的眼光似的。
第一百七十章:决定
好象已经有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那个人,也没有想到过那个人了吧?纵是大家什么也不说,雪见也明白大家在想些什么,大家都盼着她可以忘掉过去,盼着她可以忘掉那个人吧!
这样寒冷的冬天,因为有了大家的陪伴,因为有了孩子的支撑,雪见才能在痛苦中一路坚强地走下来。雪见沉思良久,觉得这种痛苦更像是被关在一个隐藏的冰霜里保存起来,冷不防的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打开门,然后就劈头盖脸的冲出来,笼罩住她,无法挣脱。因为无法挣脱,所以这种痛苦才更加深刻,如蚊噬心。
“娘子,你又走神了。”小梅走到她身边,帮她把盖毯掖好,皱着眉头看着她。
回过神来,她假装微笑,点点头,“我下次注意。”
“娘子,你真的不适合做针线。”几乎是抢过她手里的针线,又看看她总是不小心被扎到的手,小梅更加无语。没见过哪个孕妇,是经常把自己的手弄伤的。
瞅了一眼小梅,雪见突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笑道:“我果然是笨的,扎到了也没有发现呢。”直起身,略略的伸了个懒腰,雪见很是委屈,“可能我上辈子和针线有仇吧。”
小梅嗯了一声,点点头,回了她一个“你才知道”的笑容。
摆好小饭桌,因为家里人少,所以雪见都是叫大家和她一起吃饭。后来开了杂货铺,就只有小梅或者小桃陪她吃,别人都是在店里边吃边看店。看看眼前精致而简单的小菜,雪见停下箸,微微侧头看着小梅,久久之后,她轻声道:“有你们在,真好!”
拼命的咽下眼泪,小梅才勉强开口道:“既然知道奴婢们的好,就请娘子多吃些才是。”
雪见每天也是照样的吃饭睡觉说笑,虽然不想承认,但细心的小梅还是发现,她现在吃饭的样子,更像是较量,一场自己跟自己的较量,一场为了生存和孩子不得不进行的较量。现在她,神色一天比一天更是憔悴,夜里虽然不再做噩梦,但小梅还是经常发现她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坐在床上发呆,“娘子,你这样夜夜睡不好,对自己对孩子,恐怕都是不好的。”雪见没说话,小梅可以想像得到,她的脸上肯定是既没生气,可也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
“娘子,”叹口气,小梅过来扶她躺下,低声道:“你闭上眼睛躺着,可能一会儿就睡着了。”但她心中也清楚的很,雪见照样会睁眼到天亮。孕妇常见的嗜睡,在她只维持了两个月左右,更长的时间,她都是无眠的。
无眠吗?可是不管是否真得睡着,每天不到卯时,雪见都是准时睁开眼睛。以前在这个时刻,那个人,都会雷打不动的起来打拳跑步,即使后来屡次的伤到腿,他都没有改变这个习惯,只是放缓了动作而矣。那时她很恨他的这个习惯,不肯起床也得跟着起床,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已换新人来恨了?如果,等她彻底习惯了身边没有那个人温暖的怀抱,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和她,从此就真的没有一丝牵挂了?
不等她来得及恨或者习惯恨,那个男人,那个对她狠到极点的男人,对她说“你的命是我的,你的自尊也是我的”那个男人,就那样冰冷冷的推开了她,让她从此再难摆脱痛彻心扉的冰冷。而现在,那个男人,是不是已把她忘得干干净净?每当想到他已忘掉了她,雪见都会如坠深渊,一颗心空落落的刺痛起来。不想那样的一个男人,还能如此清晰如此残忍的在她伤口上每天洒盐,是她太放不开了吗?
白天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的时候,雪见会突然的面对窗外发呆,呆呆的看着日光流转,呆呆的看着日光照进客厅来,呆呆的看着墙壁上南谷波写给大家认字的字画,也或许只是呆呆的,什么也没看。这时候,小梅会升起一种隐隐的感觉,似乎盼望她可以流泪,毕竟流泪也好过这样死掉一般的神色吧。
于是后来,还是雪见自己想了办法,她经常会拿了诗书过来,念给肚子里的孩子听。每到这个时候,小桃就会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只能说,关于“胎教”这个词,还真不好解释得清。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小桃会问:“娘子,这……这还没有出世的孩子,真得可以听懂你读的这些诗词吗?”雪见只是笑笑,其实也无所谓非要读什么是诗书,只是诗书里的繁体字,比较好猜好蒙好认而矣。
雪见的肚子非常明显,看起来比一般这个月份的孕妇要大得多,那是因为她本人太瘦小了。每每摸着孩子强有力的胎动,雪见的脸色都会无限的温柔起来。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延续,是她到此一游的证明。她知道自己的年纪太小了,在生产这个死亡率极高的危险“工作”下,她是否可以活下来?不知道!如果她活不下来,她的孩子怎么办?不晓得。
这样想着,雪见就会惊恐的狂吐不已。是的,她害怕,这个在她肚子里有力的踢动的小家伙,会因为她而死亡吗?不!不!不!她不想让这种情况发生!也绝不容忍这种情况发生!她爱这个孩子,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来爱这个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孩子!即使她是无人爱的,但她的孩子,会得到她全部的一心一意的爱!
赶过来的生子娘问道:“娘子已过了孕吐期,怎么还这样吐得厉害?”
小梅点了点头,垂下泪来:“是啊,何婶,您说,这……这可如何是好?”
生子娘看着面色铁青的躺在床上休息的雪见,心中也是非常难过,她以前是何等欢快何等明朗的女孩,因为那个无情的男人,却让自己成了现在的模样。她不由的一叹:“东胜村,到底是乡下地方,不如你们……不如你们去安宁或者青州吧,到底是大城市,让人放心些。”
“何婶说得有道理。”雪见虚弱的声音传过来。
又沉默了半晌,雪见略有些木然的开口:“过完年,咱们就回安宁吧。”其实不用生子娘说,雪见也越来越清楚的知道,随着孩子的成长,她要回安宁了。不为别的,她要活下来,也要让孩子活下来,既然没办法穿回天朝找家最好的医院待产,那么,就回安宁县城守在一代神医徐从安身边,才能把危险系数降到最低。毕竟,安宁的药铺还是药品齐全的。雪见心想,我只在安宁住到孩子健康过了周岁,就可以了。
“可是娘子,这铺子……”小梨看着大家全心付出了这么久的店铺,“难道就不要了吗?”
雪见勉强坐起来,“杂货铺不用关,还要麻烦何婶和生子兄弟给盯着些。”
雪见早想好了,还想着再留下小梨或者小桃,然后再买个小丫头做帮手,以后等生完孩子,她还要回来的。如果可以,最好是把徐从安也拐到这里,再买下一间相连的小院,索性让他做了乡下的“赤脚医生”吧!至于旁的那些人,那些可能对她的孩子肖想的人,她倒是纯然不放在心上,有了新人,就自然会有新孩子,全是新的,配套,才好!
有些事情,以前不愿多想,现在不能不想。
知道了雪见的决定,生子一家是依依不舍的,小桃则先是一怔,然后是兴奋的上窜下跳的,其实倒不是她更喜欢安宁,而是她喜欢这样变来变去吧。她在心里想,安宁县里,不知道今年春天又要流行什么新络子?或者新头花了?
小梨失声而笑:“让小桃留下就行,我是要跟着娘子的。”
“小梨你什么意思?娘子只说让咱们俩个留下一个看店的,想也知道,一定是你啦。”
“怎么可能是我?小桃你这么能干,自然是要帮着娘子守店,好让娘子在安宁好好生产的。”
生子娘轻轻一叹:“娘子身边可离不得人,你们三个都得陪着娘子才好。”
么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大家,她不想让任何一个人走,可是,又知道她们是必须要走了。
“娘子你放心,咱们肯定会给你守好这个店的!”生子娘又道。
雪见点点头,“交与何婶,雪见自然是放心的,只是人手不够,眼看年底,也不好添置人口,过完年,再添个小丫头来帮忙吧。”
生子娘连连点头:“娘子说怎样,便怎么吧。”
小梅看着雪见,眼底浮动着复杂的情绪,得,这世子爷不能这样没着没落的守着雪见娘子一辈子,如果回到安宁,那么周博周大少爷是铁定要知道消息的,即使他对娘子无情,他也不可能任由自己的长子或者长女流落在外面吧。
雪见决定了要回安宁,倒没有太多的心理负担了。为今之计,自己的生死,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闲杂人等,不能多想,省得伤神。
第一百七十一章:南谷波很忙
并没有告诉南谷波要回安宁这件事,但常来常往的南谷波,还是很“正常”的知道了。一边指导着么妹写字,南谷波一边说道:“雪见娘子,如果你京城太远,青州离这里,还是很近的。其实青州的条件虽然不如京城,但总比安宁好很多,我可以……”
雪见正端着一碗核桃酪站在窗户边上看飞雪,闻言先是抿紧嘴,看着南谷波,然后才微微一笑,打断了他,“雪见有个义父,名叫徐从安。”
南谷波明显一愣:“是那个徐从安?”
雪见点头:“应该就是那个徐从安!”
这样说着,就连站在雪见身后的小梅,都跟着笑了起来。“咱们家老爷子,脾气又大,性子又倔,竟然还这样出名吗?”
么妹顿觉有趣:“徐从安是谁?”
雪见把喝完的空碗递与小梅,走近么妹,把她手里的笔拿过来,放在笔架上,点头她的额头缓缓说道:“你哪里是在学习写字,我看你也不必以此拘着受罪,还是前院玩去吧。”
么妹吐下舌头,微微摇摇头:“俺……我就在这里看你们说话,雪见娘子长得好看,世子爷也长得好看,你们在一起说话的样子,更好看,比年画还好看。”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小梅赶紧过来,不由分说把她赶了出去。
南谷波展颜一笑:“小孩子才说实话。”
雪见点点头:“所以,以后我只挨墙边合适,省买年画了。”
南谷波正要说话,忽然房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只听小汤的声音:“爷,京城来信了。”
南谷波亲自走过去拉开了房门,只见小汤神色有些局促,勉强堆起一脸笑容看着南谷波小声道:“爷,刚才小常过来亲自给送的信儿……”南谷波长随四人,一般都是跟过来两个,还有两个和众侍卫被留在青州城里。
南谷波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呢,左右不过是催问回程的信件吧?”
小汤松了口气,接着说道:“说是侧王妃来了家书。”
南谷波愣了一下,转身对雪见说道:“雪见娘子,我去去就来!”
小汤陪着南谷波走到院门口便停了下来,转身挡在门口处,让进了小常。
雪见这间小院,并没有里外院之分,又空空荡荡的,一口青石水井上空隐隐氤氲着水汽。地面的积雪已经慢慢厚实起来,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
小常快步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回爷的话,侧王妃书信在此。”
南谷波转过身来,几下看完,这才微微一笑:“侧王妃一向贤良,恐怕我等公事繁忙,赶不及回京,要过来青州。你赶着回去告诉来人,说侧王妃一向体弱,不宜车马劳顿,就说本世子自有分寸,定会在新年之际赶回京城的。”
小常脸色不变:“是!”
南谷波轻轻拂去肩头雪花,轻声说道:“如此天气,你也莫要急着赶回去,中午在这里用过午饭,下午咱们一同回吧。”
小常闭上嘴巴,点点头。服从世子爷的指挥,是他的天职。
南谷波让小汤带小常下去休息,然后回了小厅。心中暗叹着,知道徐从安一点也不奇怪,他是定国公世子,又怎么可能不认识曾经的御医。徐从安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古怪,没想到却是雪见的义父。她,还是如以前一样,得所有人的喜欢吗?“紫心,你会平安的,真的,一定会的……”话到一半,就醒然,住了嘴。
纵是他没说完就住了口,就借着回身关门的功夫,遮了过去,但雪见大体也猜到他想说什么,到底这个紫心和他,是什么样的关系,让他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世子爷,这样隐讳又全心的照拂着?
南谷波坐下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有徐先生在,到底让人放心些。”
不知为何,雪见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无法形容的悲伤,抬头看着南谷波。久久之后,突然暗笑,醒悟过来,自己终究不是那个世子爷心中的紫心,我现在是雪见,以后也是雪见,和他,也再无瓜葛了。她左右看了一眼,掩饰地笑了笑,便轻声说道:“尽人力,听天命吧。”
南谷波心中一紧,他是堂堂的定国公世子,却也保不住……。他已经失去她一次,难道还要再失去一次吗?不会的,不会的,虽然大家都说生孩子是道鬼门关,但有徐从安在,一定会无事的!
雪见死死的盯着南谷波的眼睛,妄图这一句诈出来紫心的“前世今生”和“传奇故事”,可是南谷波只是一派平静无波的神色,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动,也静静的和雪见对望……尼玛!雪见心想,这才是真汉子呀,这份镇定功力,已和少林扫地僧呀烧火和尚呀等人一个级别的,自己还是少惹为妙。
小梅伺候在雪见身后,就这样看着这二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却都不说话,暗暗好笑,心道如果有世子爷这样温柔多情又英俊尊贵的少年公子照顾着,雪见娘子以后,会不会……?
“这马上就要新年了,世子爷,不回京城过年吗?”雪见自认比不过他,只得说道。
雪见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估计就算是现在南谷波往回赶,也要快马加鞭,马不停蹄才行。
南谷波轻咳一声,就很从容地缓缓道来:“年底各州各县琐事繁多,我也想早点回京,但不得不以公务为重。”还是一位“尽责尽职”的公务员,雪见差点惊呼,失敬失敬。
“原来如此。”你自己都不着急,想来我劝也没用,雪见索性放下心来。她没考过公雾猿,自然不知道公雾猿就是要先以私为公,再以公为私的。“油锈的公雾猿”要做到,先是大公无私,才能最后大公归私。“那世子爷还真是辛苦了。”
小桃进来把昨天的销售报表送过来,左右无事,什么每日报表,五日汇总表,简易库存表,开店不开一个月,这一系列的报表倒是全得很。雪见教得虽然稀松,但这些表格配上阿拉伯数字,也就非常易学了,所以除了生子娘,连么妹都学了一个七七八八的。这种乡村间的小型超市,没有亏钱的道理,不过是赚多赚少的问题,反正雪见对钱虽然谈不上仇恨,但也歇了发大财的心了。
南谷波现在也看习惯这些表格了,想起来第一次看时的惊讶,还是不如宛而。后来听小梅和小桃联合讲解了一番,不由惊讶的差点合不上嘴。定国公名下私产也有不少,南谷波虽然没有尽管着,但好歹也学过些理帐之类,但从没有想过这世间还有如此简单而神奇的理帐方法。偷偷看了看正在跟小梅念念有词的雪见,这小女子别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还真是做生意的天才呢。若是让他知道,这不过是商业最基础的入门功课,不知道他又会做何感想。
南谷波从报表中拿出那个五日汇总表,低声问道:“雪见娘子,这个表格,有什么特殊用处吗?”和每日报表,不是重叠了吗?
雪见正在出神,小梅又轻轻碰了碰她,她顿时回过来神,将南谷波手里的五日汇总表略看了一遍,轻声说道:“简单来说,侧重点不同。每日报表体现的是流水帐和每日销售银两,五日汇总表则是为了体验不同商品五日内的销售数量,可以很直观看到哪个卖得最好销得最快,哪些是滞压物品了。”
南谷波眼前一亮,大声道:“如果是商行,即使是普通的伙计拿着此表,也可以很清楚的知道哪些东西是可以多进快补的,哪些是要退货的。”
“其实也不是滞销就退货的,”雪见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看着南谷波微微一笑:“也可以打折或者针对此商品做些特殊的促销方法。”
商业白痴的雪见,这几种在现代尽人皆知的“秘密”,在南谷波心里,不由掀起轩然大波。家里的几个管事,铺面的掌柜们,庄园的庄头们,如果听听雪见讲的方法,不知道会不会惊掉下巴?即使对商业不感兴趣的南谷波,也认识到了“知识”的力量!
雪见心里洋洋得意,头一次有了穿越女的优越感。能得到我雪见的提携,算你南谷波三生有幸,也算还了你天天过来嘘寒问暖的情份。你给送过来的那些东东,对不起,那个是你情我愿的,就不再还了。
只有那一个人,对她的各种想法都不会觉得惊奇,只会撇着嘴,斜着眼,用那种不屑的眼光溜她一眼,还会从牙里,丢出来两个字:“你就可劲儿的得瑟吧!”
南谷波静静地望着她,看着她突然之间神情由喜而悲,脸上也攸然失了血色,一阵心痛,不由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雪见,你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每日一签
生子一家和几个丫头对小小的杂货铺都很上心,最主要的是这种新鲜的不同寻常的生活方式,让大家有了新的盼头和欢乐。现在已经完全可以不用再花雪见从安宁带来的银子,短短半个月内,杂货铺已见效益,即使不多,但养活这几个人,还是富富有余的。这件事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无异于有了崭新的认识,原来,我们也可以这样活着。
在雪见看来,这种自主经营的小小超市和便利小吃店,是教大家自力更生的好办法。这些人,既然不离不弃地跟着自己,所以自己迟早是要把她们放出去的,到时候,她们也算有了独立谋生的手段。其实雪见并不知道,士农工商,商为最下等,这种观念,她自己没有,并不代表别人也没有。
过了小年,这新年的脚步就更加的快起来了。生子有心做好杂货铺,又有南谷波帮着指点一二,于是新加了些安宁县城和青州府里稀罕时尚的年货,更是吸引的邻村都有人过来购买,客流量明显放大。生子娘领队,小桃么妹小梨,其他有的时候连小梅也要帮忙,基本上生子隔一天都要进一次货才行。
这样,南谷波就更有了过来的理由,总不能留了雪见一个人在后院,这太让人不放心了!虽然对于这种堂而皇之的借口没有太大的抵触,但雪见还是再三声明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对于雪见的声明,南谷波用他一贯的温和态度一笑带过,还是很自然的从三天两头报到,改成了风雪无阻的每日一签。(不知道这种好习惯,如果放到后世的纵横,又会让多少作者欣喜若狂?)
而南谷波如此坚持,并没有让雪见感到多少意外。对于这个笑容永远阳光,脾气似乎很好,但实际却很强势的世子爷,她又怎么可能左右得了?甚至她能清楚得感到他那份“失而复得”的喜悦和不愿宣之于口的“用心良苦”,对于世子爷和紫心之间不得而之的故事,她没有知道的机会,但也没有拒绝照顾的理由。所以,就这样吧,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雪见又怎么会知道,南谷波有他心里的难处,和痛苦。
而生子娘,是这些人里,唯一对南谷波没有半分好印象的人。虽然不知道世子爷是个多大的官,但看那俩个常过来杂货铺帮忙的小邱和小汤的穿着和谈吐,也可以大概猜到这世子爷可比里正厉害多了,还有可能是和安宁的县太爷差不多的所在呢。这样的人物,如果雪见不是大着肚子,如果雪见不是丫头出身,那么还可以当成戏文里的才子佳人戏码来看。但现在明显的不对路,一见钟情后花园?不可能!前世姻缘今朝定?太荒唐!可是,强占民女?不是!逼良为……,唉,越想越觉得想不明白,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她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雪见,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所以,时不时的,但凡能抽出来一丝丝的时间,生子娘也会见缝插针的过来盯着南谷波,总不能让雪见娘子在自己家门口吃了亏吧!
这是老天爷给了机会,让她来帮助雪见娘子!
虽然开始的时候,雪见和南谷波都不太明白怎么生子娘莫名的一趟趟没有借口的出入,后来,瞎子也看出来生子娘看南谷波的眼光,那是赤果果的仇视和警惕呀。弄得雪见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即使南谷波这样的人真有了什么想法,青州城里和安宁县里,大姑娘小媳妇,那不得可着劲的挑呀,最不济还有青楼红馆的行着花魁呢,至于对一个孕妇下手那么变态吗?
再说了,他还有个和当年京城第一美女相貌相似的侧王妃,估计以后的王妃,也应该是万里挑一的人品才貌。有这样的身世背景,南谷波和一个刚与丈夫和离过的孕妇,能有什么交集呢?
退一万步来说,纵然以前的紫心和这位世子爷有什么瓜葛,但她雪见可没有这种瓜葛和纠缠,她和他就像是两条三维立体的平行线,都有自己明确的位置,无论是在哪个方向,都不可能相交。
自己在经受过那样重重的打击后,怎么可能再对男人这种冷血生物动情?
如果自己总在一个地方跌倒,难免丢了穿越女的脸面。那么一来的话,以后谁还敢勇言穿越?
如此而来,自己就成了那些对穿越之旅充满向往的宅人们的心目中的罪人矣。
即使活了两世才有这一次生孩子的机会,作为穿越人士雪见还是知道一些必备的小常识,比如饭要补钙,于是就捏着鼻子天天喝羊奶,也想喝牛奶着,只是这个时代还没有引进这个东东;然后说要坚持运动神马的,但这显然是不被小梅等人批准的,雪见不是不明白这些人的心意,但是又没办法跟她们讲现代常识,于是就改为每天日头最好的时候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东胜村环境清静,空气清新,雪见的小院,又不允许生人拜访,虽然乡人间难免会为了少年公子常出入的事情说三道四,但到底都图了杂货铺的得宜,又能时常有个说话聊天的热乎地方,所以也并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轻轻的扶着小梅的手,雪见心说,这哪里是我在运动,分明是小梅在运动才对。
生子娘见到会说,“虽说不能太胖了,太胖不好生养,但雪见娘子,你也太瘦了些……”雪见失笑,不知道什么样的体型,才是孕妇标准体型?
这瘦弱却大肚的雪见在院子里晃来晃去,让人真心感觉心里不踏实。南谷波来了就会说:“以后见我再不用行礼的,而且我看你晃也晃了几圈了,还是歇歇吧。”
雪见索性停下来,拿不满的眼光飞他:“你懂什么,要是不好生……”小梅伸手捂住她的嘴:“娘子,你休要胡说了!”人已经紧张起来,对于自家娘子在外人还是男人面前说什么好生不好生的没规矩的话,已顾不上理会。
“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讲究……好,好,好,算我说错话,行了吧?”
于是被小梅扶着晃进屋里,小几上摆着几件小衣服。小小肚兜儿,只有手掌大小。
小梅给雪见解了厚重的披风,露出来豆青色牡丹织金锦袄,下面是妃红色百褶长裙,待她坐定后,又在她腰腿间盖了一件纯色狐皮盖毯,以掩住小腹。然后小梅这才转身去给南谷波倒茶。
南谷波没有孩子,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小巧的衣服,拿在手上笑着夸:“雪见娘子手好巧,这花样倒是别致有趣。”雪见倚着软软的靠垫,看小梅红着脸,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这些小衣服,懒懒地说道:“哪里是我做的,我是女红白痴。”
“你以前……”攸然停口,可能觉得突兀,于是南谷波顿了顿,抬头看了眼雪见,接着说:“紫心的女红,一向是极好的。”小梅已把小衣服收拾完毕,此时从里屋出来说:“世子爷,您不如陪我们娘子玩一会儿五子棋吧。”
雪见眼前一亮,心中升起一种豪迈之感,拍着掌道:“这个主意好!”毫无意外的,南谷波也学会了连五子,每天都要输给雪见十几盘,这让雪见忍不住内牛满面呀。自从教会了别人连五子,真是教会徒弟,赢死师傅,她是教会一个多输一个呀!只有这个南谷波,比她还笨!呸,呸,呸,是不如她聪明,总是在最后关头,被她赢得连连叹气。
日光亮亮的,小梅看着雪见眉开眼笑的样子,眼光闪动,偷着抿嘴儿一笑,自家的娘子,其实还是很好哄的。
南谷波闲闲的落下一子,叹了口气说道:“雪见娘子实在狡诈,总是在我没有留意的时候,早早备下后手。”
雪见的脸色就变得得意非凡,道:“这算什么,不过雕虫小技尔。”
小梅也跟着说:“我们娘子会玩的东西多着呢,这真心不算什么。”没说出口的是,我们娘子会玩的东西多着呢,只不过都是我们学会后赢她而矣。
南谷波望着她们二人叹道:“只这一项,我都没有学好。唉!
他看看乐不可支的两女,继续说道:“其他的,还有什么好玩的吗?”
雪见和小梅连忙齐道:“那可多了!”
南谷波就道:“咱们先说好了,这次且教个简单些的吧,省得我总是输。可好?”
刚要把自己小时候常玩的斗兽棋也教给他,就看见小桃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娘子,娘子!”
听见小桃的声音,转身笑道:“你小点声吧,我只是嗓子坏了,不是耳朵坏了,我能听见。”
雪见和小梅相视一眼,这个小桃,在周家时看着不声不响,闷闷的也不很机灵,没想到出来后,不知道是不是从此海阔天空了,还是飞鸟出笼了,竟是出奇的活泼。
第一百七十三章:写春联
雪见和小梅相视一眼,这个小桃,在周家时看着不声不响,闷闷的也不很机灵,没想到出来后,不知道是不是从此海阔天空了,还是飞鸟出笼了,竟是出奇的活泼。
小桃过来的时候,小梅正好把围棋收了起来,不理会小桃乍乍呼呼的样子,只板着脸让她注意些规矩。
吐了吐舌头,小桃其实并不在意,先对着南谷波简而又简的行了礼,“世子爷好。”
南谷波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我也不受你这没有诚意的虚礼,且听听你又拿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来烦你家雪见娘子吧。”
因雪见嗓子受损,又有孕在身,所以日常饮食都会特别注意,尤其是马上过年,大家更是小心为上,吃穿用度虽然比不得在周家时的食不厌精,但因为有了南谷波的额外照顾,一点都不比正经的大家主们差什么。
雪见以前是无肉不欢的,后来初穿过来后,十天半个月的吃不上一次肉,慢慢也就习惯了单纯的炒青菜,煮青菜,后来渐渐就以素菜为主了。现在怀孕了自然要改善,固定的两肉两菜一汤,但小梨小桃怕自己做得不合雪见的胃口,都会提前把菜谱汇报一下,南谷波也早习惯了这套程序。
自搬到东胜村后,平日食材多数是托生子买来的,自南谷波来后,每次都特意从青州带来新鲜和少见的食材,雪见倒是又教会小桃和小梨不少的新鲜做法。自然的,南谷波也开始理解,为什么当初汪从寒在这里吃过一次饭之后,就能吃出“熟悉感”来。
“世子爷又拿奴婢打趣,”听南谷波说得有趣,又知道他性格随和,小桃笑着说:“放心吧,这次可是正事呢。”然后转头对雪见说:“马上就年下了,小梅姐姐前几日让奴婢列了一个清单给娘子,今儿才得空弄好,请娘子看看可合适?”
“不过是些年礼和必备品吧,你们就自己做主吧,少来烦我最好。”雪见笑道。
“雪见,小桃这丫头的字,可愈发的长进了,看来爷没有白教你一场。”南谷波伸过头来粗看了一下,不禁满口称赞。
“娘子说了,小桃我的字长进,不是因为世子爷教得好,而是因为小桃天资聪颖。”小桃得意的说道。
小梅立刻望了她一眼,这丫头连娘子打趣她都听不出来,于是笑道:“是,是,是,小桃现在是女才子,满东胜村,竟无人能敌的女才子。”
小桃闻言,终于听出来些不对味,脸上有些红晕,娇嗔地怨道:“小梅姐也如此促狭了。”
南谷波立刻笑道:“小梅姑娘说得也是实情,小桃姑娘质朴纯真,璞玉一般,果真无人能及。”
见南谷波说完,故意朝她眨眼邀功,小桃撇了撇嘴道:“我怎么听着都不觉得世子爷这是在夸小桃。”
“怎么可能!”南谷波才说出口,自己就先笑了起来,“雪见娘子身边有了你这个丫头,才不闷得慌。”
“哦,真的吗?”看大家都一起煞有介事地点头,小桃才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啊。”
小梅彻底无语了,看着小桃和南谷波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讨论新年的事情,遂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世子爷,您过年,是要回京城的吧?”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问出了口:“京城……京城离东胜村,很近吗?”
南谷波的笑脸一顿,马上若无其事的说道:“东胜村往南一些,是青州府,青州府再往南去些,就是京城了。”说罢,还特意用手比了比,好象一抬腿就能到的样子。
小梅这才放下心来,心想那倒真是不远。世子爷虽然对娘子很好,但如果耽误了回家过节,想来世子爷的家里人,也会对娘子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对了,这个世子爷,是个什么样的官职?怕不是比白公子的爹,还要厉害吧?肯定比县太爷厉害!因为听说汪公子现在的官职比县太爷要大,可汪公子见到这位世子爷,还是客客气气的,那么,他究竟有多厉害呢?
婉约桃却从不想这些,只对南谷波说道:“刚刚忘了告诉世子爷一件事,那个新年的对子,本来是打算让娘子写的,但娘子说懒得动笔,所以这好事就轮到世子爷您了!”
小梅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这小桃还真是敢说话,可南谷波的态度丝毫没有不悦,但也坦然了,这世子爷,对自家娘子,还真是好呢。
“小事一桩。”南谷波道。
小桃郑重地点点头,“本来这新年的对子,还是应该在除夕写最好,但我们体谅世子爷还要回京城,所以提前写下来,也是无妨的。”边说,边向书房指了指,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好吧!”南谷波只能随了她过去,“你这丫头,倒是个急脾气,还怕爷赖了你们不成。”
小梅帮忙把红纸铺好,小桃手脚麻利的研着磨,道:“万一写得不好,我们可不依,世子爷得认真些才好!”
南谷波转过身,看着小桃,正色道:“在下定拿出十二分精神来,力求让小桃姑娘满意,可好?”
京城想要这位世子爷墨宝的人,没一千也有八百,他却要在这里听一个丫头教育。
小梅抿了抿唇,努力控制住才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轻轻道:“世子爷玩笑了。”想到这世子爷对自家娘子的好,这笑容就更是从心里一路笑到脸上。
南谷波没再继续逗闷子,反而一挽袖子,拿过笑来,低声道:“迎喜迎春迎吉祥,接财接福接平安。”接着又一口气写下横批,“吉祥如意!”
越通俗的,越是大家喜欢的。果然,小梅和小桃子听罢,眉开眼笑,都说这个春联好,喜庆又吉利。
“快让娘子看看去!”小桃不待墨干,便要拿起,被小梅阻止了,忙帮着小梅一起吹干。又道:“咦,好像半天没听到娘子叫我。”
听小桃这么说,小梅也觉得真的是半天没听到雪见说话,忙快步走出书房,小桃紧跟其后。
小厅内,拿着清单的雪见,心绪却恍恍惚惚起来。刚来那年的冬天,为了可以吃饱为了可以穿暖,一家人打鱼卖鱼的经历。那个时候,自己因为六郎顽皮抢蒿丫子而撞伤头部,醒来时,正看到周博的眼泪流下,不知道那眼泪,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知道他现在,又在为谁欢喜为谁愁?现在的他,可能早就接到了那纸和离书,正在预备娶新人了吧?周博,你可否还记得,曾经有那样一个小女人,她那样全身心的信赖着你,毫无保留的把一颗真心付给了你,却被你弃之如屐呢?
他也说过今生只守着她,只陪着她。是不是没吃没喝没钱的时候,他可以看见她,但拥有的东西太多的时候,她就被挤出了他的心里?钱这东西,自己上辈子无缘得到,这辈子却无福消受吧。还有感情这不是东西的东西更是害人,自己以为是蜜糖,其实不过是砒霜。
看她半天没有回复,小桃抬头望去,见雪见脸色苍白,泫然欲泣,刚刚的好心情也随之消失不见,心底不觉一惊:“娘子,你……是不是休息不好?还是哪里不舒服?”
雪见定定心神,勉强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无事,可能刚才转得有些久,累到了。小梅,要不然你扶我进去休息一下。世子爷,您请自便吧。”
小梅乖巧的过来扶起她:“娘子,你慢点起身,小心头晕。”
南谷波早急起身,想也没想,一步就立于她的面前,伸手拉住她,“紫心……”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看着雪见只低头看着他的手,于是松开,后退半天,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真的无事吗?”到底没多说些什么。
雪见哼了一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就进了内室。身后南谷波低低对小桃说:“还不进去一起伺候着?外面店铺有我帮着照应着……”
“世子爷,我想,娘子肯定就是想着以前的事,看娘子的样子,肯定是想着周……”小桃再傻,也知道自己说多了,吐了吐舌头,跟了进去。
“我无事,只是胸口发闷。”雪见假装没有听到她跟南谷波说的话,让小梅扶了躺在床上,“别管我了,我睡一会就好,起来再吃东西吧。”
小梅掖被角的动作缓了一下,其实她也知道雪见是心病,只是这心病最难医。当初来东胜村之前,徐从安就特意交待过,这孕妇的情绪最不稳定,怕会想得多些容易伤神些。她心里清楚,周博当初和娘子那么好,那么宠着她,一转头,就要娶了别人为平妻,这种打击换成是谁,恐怕都会受不了吧。
她朝外屋望了一眼,不知道外面这位爷,是拿着怎样的心理来对娘子呢?微微叹了口气,放下帐帘,退了出来。
“世子爷,您看中午这饭……”看着南谷波还在外面坐着,小梅忙过来寻问。
南谷波和她们也熟了,点点头,同她们去了前面小食铺,面对两菜两肉一汤,明明是和往常一样的味道,但没有了雪见在身边,味道似乎也平淡了许多。
第一百七十四章:除夕
转眼就是除夕,南从波是三天前才告辞而去的。雪见并没有什么不舍,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何况一个贵为天上月,一个贱如脚底泥,本来就应该没有什么交集才好。
南谷波走的时候,一直想对雪见说些什么,可是,能说什么呢?这是雪见,不是紫心,虽然她们有相同的容貌,却有些皆然不同的性格和脾气。雪见对她一向都是敬而远之,你自来你的,我且顺其自然,但我绝不逢迎,表面的恭顺下面,带着浓浓的疏离和生人勿近的冰冷。
她的眼睛,永远笑不达眼底;她的神情,永远掩不住心底的痛楚;她的平静,永远带着一种绝望的淡漠。
那个叫周博的男人!南谷波握紧拳头,是如何忍心伤她至此!
愤怒归愤怒,南谷波却明白,自己并没有得到雪见的百分百信任,即使有心为她撑起一片天空,想来她也不会同意的。暗示那个满眼崇拜的看着他,一心一意追随她的紫心,还能再回来吗?
自己在青州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家书一封接着一封,他可以不解释,但今后该如何做呢?放弃吗?显然他是不愿意的!可是,如果不放弃,他又能怎么办?京城和东胜村之间的距离,又岂是天壤之别?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噼呖啪啦……”
“晚了,晚了!快起床吧!”天还没亮就能听到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小桃和小梨边起来边互相埋怨着,没争得这村里第一挂炮。“都怪你昨晚尽是磨牙,害我都没有睡好觉。”
小梨不干了,对着小桃就是一枕头,然后跳下床说:“你才磨牙呢,你们全家都磨牙。”这话是娘子以前常说的,好久,都不曾听到娘子说了。
“光说总是小梅姐值夜,就你晚上这动静,娘子能睡好才怪!”小梨接着道:“跟闹耗子似的。”
等着外面鞭炮响过一阵,小桃才把捂在耳朵上的手放下来,过来掐小梨,“让你胡说!今天晚上娘子说了不让人伺候,咱们尽管着玩一宿,看明天晚上我就值夜去!”
俩个人一道说着,一道抢着洗漱完毕。以往都在镜子前摆弄半天的,现在都不抢镜子了,又抢着到主屋探听到雪见已起床的消息,便跑到院里,争放鞭炮来。“我来点火,让我来嘛!”
小梅一旁笑着听这二人打闹,又听着鞭炮响过两挂,这才满意的进了屋,心里感觉,这才有个过节的意思嘛。南谷波走之前,听得婉约桃的“明示”给送了满满一大车的鞭炮烟花,足够大家今夜乐呵个够了。
“过年就是要敝开了玩敝开了闹,今天别拘着她们俩个才好。”雪见笑着对小梅说,“你也是,我这里左右无事,你也同她们一道玩去吧。”
“明天才有秧歌会,今天有啥好玩的。”小梅开口道,“我小的时候也见过秧歌会,不过,我们那里穷,见不到,还是大年初一赶了好几里路,才看到的……”小梅的声音慢慢低了,这都是好远好远的事情了,远到都不真实了。
听她这样一说,雪见想起来,其实自己也是没有见过电视以外的秧歌会的。以前平山村是个穷山村,自然没钱请戏和秧歌。在雪见的以上中,这秧歌神马的,和中国大妈的广场舞,是和谐统一合二为一的。
听小梅讲着,却是完全不同的存在,首先,秧歌儿表演的,全是出挑的大姑娘小媳妇,所以秧歌儿又有“女子之歌”的说法,也有大妈级的,那也是有名字的,叫做“一枝花”;其次,好的秧歌儿表演还有故事性。雪见想,这就是活动的电视呗。
放鞭炮没有争过小桃,早饭前小梨就把世子爷给写好的对子亲自贴好,下面还整齐地附上三张挂钱,随风飘飘,喜气祥和。不止门口,卧室门坎上贴“抬头见喜”,院子门边贴“出门见喜”,井架子上贴“井泉兴旺”,总之是各种贴呀。据小梨所知,这贴春联也是有讲究的,一是必须要在午时前贴完,意味着在来年家人勤勉,不落人后;二是贴春联的“糨子”必须打得粘性强才好,这样春联才能贴得牢固结实。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是一块儿贴春联,谁家的春联在门框上“坚持”的时间长,历经风吹雨打也不脱落,甚至能保持到来年春节,就证明这家一定有个巧媳妇。咱们家,自然是不能让人给小瞧了去才行。
和生子一家不同,雪见等人自是不必祭祖的。午饭后,雪见只觉得有些疲惫,小梅自去伺候她先睡了,小桃和小梨就开始准备年夜饭。这年夜饭,可以有平时不爱吃的菜,却一定要吃有彩头的。一条大鱼必不可少,而且除夕当晚不能全部吃光,要剩下半条放在灶台上,大年初一接着吃,这叫连年有余;酱焖鸡爪也是必不可少的,除夕晚上啃鸡爪,明年就能有搂钱的耙子;至于饺子馅更是做了几种,酸菜馅是常备的,萝卜馅象征挣钱成摞。听娘子说过这许多的门道,小桃和小梨即便忙着,心里也是美气的。
好好的休息一下午,雪见才缓过神来,于是就出屋来看小梅做冰灯。小梅对于做冰灯,去年起便已了如指掌,今年做得更多些,又送了么妹好几个,只把么妹乐得大眼眯成一道缝。雪见望着这冰灯,却在想着,周家连着这两年,到了这会儿也都做冰灯的,不知道今年,还会用这种过气儿的冰灯吗?
这样想着,脸色就又阴沉下来,怕会影响大家的心情,索性就坐在屋里一下午,没有出来。
“难道是每逢佳节倍思亲?”雪见这样想着,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哪有什么亲可思?此节也非彼节啊。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看,有些嘲讽,也有些鄙视,这就是你,雪见!
小梅从生子家送冰灯回来,进屋见到雪见这样的表情,迟疑了一下,这才低声道:“娘子,可是不舒服吗?”
雪见摇摇头,只是放下镜子,半倚在炕上,眯了眼睛。她明白时间就像是一把雕刻刀,去掉了一些爱恨情仇的同时,又把另一部分刻画得愈加深刻。
静静的闭了一会儿眼睛,许久,雪见才低声道:“咱们初二回安宁,等孩子略大些,咱们就仍回这里。这里民风淳朴,相信杂货铺也会越办越好的,养活咱们,足够了。”
“娘子……”小梅有些不明白,难道娘子不知道世子爷的心意吗?“世子爷……”
“世子爷和咱们这种乡下人,就像天上地下这么远,你,明白吗?”雪见望着小梅,她知道小梅是真心想让她幸福,只是,幸福这个词,不是南谷波可以给她的,而且,幸福这个字眼,从此以后,都不会出现在她生命当中了。
亥时很快就到了,这是该迎财喜神的时候。小梨忙烧水煮饺子,小桃放鞭炮,小梅把桌子摆在院子中间,摆上供品,拿几张烧纸到院外“接财神”到桌子旁点燃,扶着雪见跪下磕头,保佑大家一年健康幸福。
然后烧开了水,全家人都洗洗脸,算是告别了过去。然后关了院门,四个人盛了饺子,一起凑在炕桌旁坐了下来,边吃着饺子,边迎接新的开始。许是玩闹忙碌了一天,大家就像饥饿的小猪,齐唰唰的一会饺子吃个精光,再泡上一盆冻梨,先缓缓凉气,这样吃的越发开心起来。
“娘子,这个冻梨,你可不能吃,一口都不行。”小梅抢过雪见手里的冻梨,脸上带了无奈的笑容,“你现在是双身子,怎么这么不注意呢?大过年的,这不是给我们添乱吗?”
“你们快看,”雪见指着小梅,“这丫头越来越像是管家婆了,一脸的老气横秋,直比何婶还絮叨些。”
“娘子!”小梅扬眉,瞪着雪见,“这也是娘子该说的话吗?”
雪见等人哈哈大笑,同样是出了周家,小桃是由静变动,这个小梅却是越发的老成起来,哪里像是十五六的少女呢。
东胜村的习俗,年夜晚一夜不睡,一年吉祥如意。雪见是孕妇,自然不必守这些规矩。但也浅浅的喝了几口酒,此时脸色如酡,更是娇艳照人。又可着性子给大家讲了几个笑话,这样吃过年夜饭,给三个丫头每人一个丰盛的红包,就再也扛不住,自去睡了。几个丫头对于这个自由的新年早有规划,每个人都自有自己的乐趣,也不忙着收拾炕桌,都没有回房,三人一起挤在守夜的小床上,小桃拿出了提前备好的各种小玩艺大家便一起嘻闹起来。
而屋内,这样轻轻浅浅的嘻笑声,慢慢潜入雪见的梦里,梦里不仅有这嘻笑声,还有一个人用眼睛斜望着她,虽然装作不屑的样子,却是轻声细语的哄着她,“我以后只守着你一个人,好不好?”这样的谎话,只哄了她一夜。
第一百七十五章:大年初一滚一滚
“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可劲走。”酝酿了一冬的激情到了大年初一才真正迸发出来。
么妹早早就过来喊人:“小桃姐姐,小梨姐姐,小梅姐姐,你们快点呀!一会秧歌儿队就过来了!”
小桃先跳出来,“真的吗?还有多长时间?”回头又冲着屋里喊道:“咱们都麻溜着点!”
“说得是,咱们都出去玩,留娘子一人在家看家,多好。”小梅在屋内接话道,刚刚掀门帘往外走的小梨听到这话,又退了回去。
雪见正从里屋出来,斜在外屋的炕上,拿过一本书,“一会何婶说过来陪我聊天,你们只管去玩吧,省得在我眼前晃得人眼晕。”
小梨见到雪见如此说,脸上露出笑容,又觉得不好意思,憋出一句话来道:“还是何婶好!”
雪见正待要说话,就听到门帘又响,抬起头来,生子娘正笑眯眯地进来,大着嗓门说:“大家过年好呀!”
大家齐笑着回拜了年,雪见就捂住嘴道:“看这巧的,光说小梨总说何婶好,何婶就是及时雨,说到就到;何婶又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那砖有随便搬的?”生子娘也笑了。此砖非彼砖,这没办法解释了。
从生子娘身后钻出来的是么妹,过来给雪见拜了年,领了红包,就开始用眼睛瞄着小桃,司马昭之心,让人一目了然。
果然雪见撑不住了,笑着说:“快去吧,你们三个都去瞧瞧热闹,有何婶陪我呢。”
几个小姑娘乐呵呵的行了礼,就手拉手的跑了出去。江胜村一直都是安宁县里的富裕村,听么妹说年年都有好热闹的村民自发的组织了跑旱船的、踩高跷的、舞龙舟的,周围各村的也都会过来看热闹。
刚跑出院子,就听到街口有人尖声道:“到村口了,快点!快点!”
“这边!这边!”生子也冲着她们喊。
四个人向生子那边挤过去。扭秧歌的人满身是汗,看秧歌的人心里欢腾,大红大绿的服装让人耀目,滑稽热烈的表演好像把雪地都燃烧起来了。
雪见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听到外面隐隐传来的锣鼓声,便淡淡地笑了:“何婶,我以前,最是个爱热闹的,现在却懒动得很,也没有那心气儿了,想来是又老了一岁的缘故吧。”因为新年,雪见也换了美艳的小袄,却仍掩不住那丝苍白。
生子娘一口气堵在心里,她是真心喜欢雪见,以前的雪见多么活泼多么热情,现在硬生生给憋屈成这样一副活死人的样子,以前她对自己说过什么“谁说女子不如男”,还说什么“妇女能顶半天天”,又说什么“女人当自强”,结果她这老娘们倒是自强了,她这小媳妇却倒下了。
过了片刻,生子娘才叹了一口气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是因为你现在是双身子,总自然是不能再往前凑的。”
生子娘本来就是想着帮衬雪见一把的,谁知道年底却收到雪见送的大大的红包,又是心酸又是感动,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她自然是了解雪见的,于是也不废话,拿了红包,赶着在年前,给么妹和生子做了新鞋新棉衣,给生子俩个伯父家也送了重重的年礼,剩下的钱,并没舍得花,都收了起来。
生子年纪也渐渐大了,村里同龄的男孩,早有成亲的,因着东胜村的富裕,生子的亲事,想来倒不是什么难事。
“过来了!”有人大声道。
锣鼓喧天,人群不由沸腾起来。
村头起,小梅小梨小桃虽然也一晚上没睡,但此时并不困,都穿了崭新的小棉袄,又互相帮着戴了时兴的发簪和头花,生子接到的任务是保护好几个小姑娘,还有一个便是雪见拿出了成筐的冻梨冻子,给扭累了的乡亲们送上一个,还有那调皮不怕冷的小猴子们,也都分得一颗,弄得孩子们个个欢呼着,雀跃着。
在东胜村这一带还有这样一个年俗,就是在雪地里打滚。说到打滚还有一个古老的传说:黑龙江的龙王黑龙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她私自外出与凡人相恋,黑龙勃然大怒,因此降罪于村民,打算用瘟疫惩罚他们。善良的龙女托梦给自己的爱人,告诉他只要在初一的晚上在井沿边的雪地上打几个滚,就能躲过这场灾难。村民们依照龙女的办法,果然躲过了瘟疫,并且把这个习俗世代流传下来。
当然,基本上大家都会在自家的水井旁打个滚,欢快一下。可如今,孩子们哪肯放过这雪地上撒欢的机会?互相追打着翻滚着,还有狗拉爬犁和抽冰猴、打雪仗……不管是什么游戏,在这一天大人们只是笑骂,却绝对不会拦着的,每个人都相信,只要你在雪地里玩儿得欢畅,笑得开心,百病都会远离,幸福和平安就会在新的一年里伴随着你。
小桃玩得最疯,她跟小梅说,小的时候在家里,兄弟姐妹多,男孩还好些,女孩都是赔钱货,所以别说玩乐,就是饭也要能少吃一口就少吃一口;后来和小梅一起到了周家,虽说穿得好吃得好,但人多规矩多,自己总怕说错话办错事。从小到大,只有这段日子过得真正舒心。
小梅见她越说越得瑟,就骂她,“光顾着你自己舒心吧,你看娘子,多可怜……”
果然,小桃就讪讪的低下了头,小声嘀咕着,“娘子也会很好的,依小桃看那世子爷脾气又好,对娘子又好……”
俩个人在人群里,本来一前一后挨着站着,小桃话没说完,就被后面的小梅捂了嘴,“你做……,”那个“死”字,到底因为过年忌讳,没有说出来,只在小桃耳边骂道,“关上门院子里你胡说我也管不了你,你自己就不能管住自己的嘴?”
虽然小梅是第一个盼着那世子爷对娘子好的,但她也明白,以世子爷的身份,好象这事情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可不敢让别人知道的。这小桃还敢这样在外面口无遮拦地乱说,真是让人服气了。
小梅越想越来气,便狠狠的拧了小桃一把。
“好姐姐!小桃知道错了!”小桃从人群里跳脚出来,边吸着气,边软软轻轻地说道,脸上却上一副没事人的表情。
“小桃姐,快过来,看那边!”么妹也跟着蹦出来,拉了她们,蹦着高的乐着。
生子耷拉着一张脸,跟着挤出来,看着面前的人群,道:“你们能不能消停的看呀!给你们占了地界儿,你们来得晚不说,一会这边挤,一会那边凑的,看吧,哪里还有地儿挤进去!”
小梨顺着生子的目光看去,笑了笑,又指着小桃道:“生子哥别跟小桃一般见识,她就是个人来疯!”
“生子!”后面有人叫,抬起头,是村里几个年纪相仿的后生,正冲着生子挤眉弄眼着。这么几个水葱似的大姑娘,嫩乎乎齐刷刷的站在生子后面,真是想不惹眼都不行。生子的脸就红了起来。
生子是奉雪见娘子的命令出来照顾这几个娘们的,当他乐意吗?尤其是那个小桃,个子高本来就扎眼,偏生又笑起来比谁都脆生,真是让人烦!他拍拍肩上不知道啥时又开始落下的雪花,仿佛拍走了小桃银铃般的笑声一般,然后假装没有看到伙伴们的鬼脸。
秧歌队儿直闹了一整上午,才过去了。大家恋恋不舍的往回走,小桃趁生子不注意,在后面重重的推了他一把,雪地上滑,生子又没有留神,就被推了一个跟头。小桃拍着巴掌在后面笑着:“生子哥,人家都是小孩滚雪地,你怎么滚到外面来了?”
么妹和众人面面相觑,不觉莞尔。只生子涨红了一张脸,刚才就有平时玩惯的伙伴,故意挤在他耳边说他过年只守着大姑娘,是标准的见色忘友,以后也是怕老婆的孬汉,现在就被小桃当众推了一个跟头,那帮兄弟,还不定笑成什么样!
他爬起来,看看四周,果然不远处那几个人早笑得直打跌,他脸红到脖子处,指着小桃:“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最后拍拍衣服,跑了。
那小桃却眨巴着眼睛,突然冲生子背影喊了一句,“生子……”她其实就是想问问,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怎么就生气了。谁知道她这一喊,生子却跑得更快了,村里的那群臭小子们,倒在一旁起哄,“生子,你媳妇还没过门,就这么厉害,你以后还能有点爷们样不!”
小桃她们离得远了些,没听太真,“他们说什么呢?什么媳妇不媳妇的?你哥什么时候说媳妇了?”
“小桃!”旁边的小梅早红了脸,这大姑娘在外面说这个,也只有小桃可以说得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了,“你能不能长点心呀!”
生子一家这两天都在生子大伯家吃饭,见她们几个说说笑笑地回来了,便带着么妹告辞走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卖身契
大年初一,雪见过得很平静。上午和生子娘说了半天闲话,下午睡醒觉之后,又给宝宝念了半天诗词。不盼着宝宝一生下来就会吟诗做对,都说古典诗词有一种韵律的节奏美,希望宝宝生下来不一定是贝因美,而是背诗美吧。
雪见这样想着,就下了床,在院子里略转了几转,又过去看丫头们准备晚上的饭菜。刚进厨房,就被小梨给轰了出来,说厨房灶火烟大,怕呛到雪见。雪见无法,只能悻悻的出来,但出来时眼尖的,扫到一大块鹿肉。想了想,就把小梨等人叫过来,问道:“刚才在厨房里见到的那块肉,就是世子爷送来的鹿肉吧?”
小梨说:“可不是嘛!这两天我和小桃已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做才好吃,娘子肯定是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做得美味吧?”
雪见笑了笑,道:“我先给你们讲个故事吧,讲完故事,你们也就如何做了!”
“好啊好啊!娘子太厉害了,小桃最喜欢听娘子讲故事!”
白了婉约桃一眼,雪见讲了起来:“从前,有个叫乾……有个皇帝吧,他去围场打猎,皇家的大队人马在山里已经行走了三天,因为天下大雪,人困马乏,皇帝决定休息。由于是寒冬腊月,队伍开始埋锅造饭,傍晚皇帝到伙房用膳,看到一些士兵围在伙房的灶台前喝酒,就好奇的过去看看,只见一些士兵边围着火盆取暖,边拿着一只只烧红的火铲正,把一块块鲜鹿肉放在烧红的火铲上面,只见鹿肉在火铲上冒着烧焦的白烟,香气扑鼻,士兵们围着火炉,一边喝酒一边用火铲烤着鲜美的鹿肉。皇帝闻到鹿肉的香味,看到士兵们吃的很开心,就让军官去士兵那里要一点烤熟的鹿肉,军官知道皇帝吃东西那都是很讲究的,就说那是下人吃的东西,烟熏火燎的很不干净。皇帝说道:朕老远就能闻到了烤肉的香味,你去士兵那里要点尝尝,军官无奈就到下属那里去要几块烤熟的鹿肉,端给皇帝品尝,皇帝吃起来顿时大悦,连说美味!美味也!”
小桃听得差点口水都流了下来,她转转眼珠,“原来娘子也不会做,却是拿个故事来考验我们!”
雪见望着小梅,“赶情你们出去逛了一天,婉约桃也逛出聪明灵气来了!”
大家哈哈大笑。小桃一跺脚,“不理你们了!走,小梨,咱们俩个琢磨琢磨这个铁板鹿肉去,琢磨好了,咱们俩个就守着火盆在厨房吃完再说!”
于是拉走了小梨。
又过了一个时辰,院里就开始飘来饭菜的香味。几个丫头边往屋里端着饭菜,嘴上也不肯闲着。
“今天这大秧歌儿,扭得多带劲呀!”
“瞧你眼热的,那小桃怎么没下去扭会儿?”雪见笑道:“我瞧小桃这意思,如果下场,也是个满场飞的。”
“娘子说让我去,我明年就真去!我就不信了,我小桃比她们差啥?保准比她们还带劲!”
可小梅却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瞅着咱家小桃要是下了场,别人就没饭吃了!”说完,就起身一边哈哈笑去了。
“小梅姐这是拿我当耍把戏的了?”小桃也站起身,满屋追着打小梅,“让你编排我!”
“娘子,小梅姐姐和小桃姐姐怕娘子白天没有看全话本,晚上才演这么一回呢。”小梨打趣道,“瞧这卖力劲,也不比白天那秧歌儿队差啥,是吧。”
“呸!你个死妮子!”小梅和小桃都转过来打她,可是脸上却又忍不住的笑,就显得气势不足了。
雪见轻轻笑了起来:“以前想着小桃是个最老实的,谁知道却是个最淘气的;后来又想着小梨是个最厚道的,谁知道也是个促狭鬼!”
再闹一会,又重新坐了回来,大年初一,又不用讲什么规矩,所以一顿饭吃得很是热闹。
虽说是一个冰天雪地的年,但晚上坐在宽大且热烘烘的火炕吃着地道的家常菜,如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白肉血肠、铁板鹿肉……,还烫了小半壶清甜米酒,除了雪见,均喝了两口,又取暖,又有气氛。虽说不如除夕夜里讲究多,但都是大家爱吃的实在菜。
看着几个丫头围在身边又打又闹,欢乐十足,雪见真是又惬意,又满足。
吃过饭,雪见哎呀了一声,道:“有个好东西,要送给大家。”说完,便转身进了屋。
小梅等人自然不知道她要去拿什么,小桃还愣愣的问了一句:“年底刚发过红包,又要发吗?”
小梨也抿嘴偷乐:“别说,红包真是个好东西,可以买头花,让别人羡慕咱们小桃姐姐,是东胜村的头一份!”
“你就只管胡扯!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可别!撕了我的嘴,谁与姐姐说话解闷?”
小梅捂住脸,叹道:“这是酒闹的?还是要疯了?简直要把我呱噪死了。”
“上午小梅姐姐还说我说话不注意,瞧她,一会是死妮子,一会是呱噪死,是谁不注意?”
“算我服了你了!”
从里屋出来的时候,雪见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盒子,她笑了笑,从里面拿出来小梅和小桃的卖身契。小梅和小桃当初卖的是的死契,本来就在雪见的手里,临出来的时候,早让徐从安借机取了回来。
“你们几个丫头跟着我又吃苦又受累,我也没什么能为你们做的,这是小梅和小梨的卖家契,我就还与你们吧,”现在雪见将卖身契交与小梅和小桃手里,转头含笑对小梨说道:“至于小梨的,回到安宁后,我再让义父想办法就是。从此以后,你们几个丫头,就是自由人了!”
“娘子,可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小梅吓得扑通跪下来道:“娘子,小梅也知道自己粗手笨脚,可是小梅对娘子是真心真意的,以后,也一定会照顾好娘子和小少爷的!”
“娘子,不要赶我们走!我们以后好好学规矩,不胡闹了,好不好?”
“娘子!”
雪见傻眼了,这是神马情况?她说错了什么话吗?
“我……,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们走了?”
“可你……”
小梨怯怯地指了指她的手上,“娘子这是要把我们卖掉吗?”
看着眼前刷啦跪倒三个,雪见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无法抹去的代沟呀,这沟,太深太长了,都把我自己带沟里去了!她略弯腰,无奈地道:“傻丫头们,我是那个意思吗?你们自己站起来,省得我一个一个去扶你们了!”
“那娘子……是……是什么意思?”
小梨抬起头来说:“娘子,你真的不是……真的不是要赶我们走?”
雪见揉着太阳穴,只得说:“我把你们轰走,上哪里还能找这么好的丫头陪着我?不过是还了你们卖身契,过了年再去销了奴籍,你们自然还可以在我这里伺候着。”
“娘子,你说的,可是真的?”小梅这才听明白了,带着眼泪的问了一句。
把她们一个一个拉起来,雪见叹道:“你们跟了我这么久,于我,便是自己家的姐妹一般,销了奴籍,也是应该的。再说你们一转眼,也就都长大成人了,这样清清白白的嫁人,不好吗?”
娘子说要给她们销了奴籍?这次终于听明白了!三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又是哭又是笑的,还是小梅带头,又重新给雪见磕了头。从此以后,她们就不再是可以任由别人鞭打的奴才了,不再是可以出售赠送的物件了,不再是没有人身自由的奴才了!
小桃又哭又笑了一会,才郑重地对雪见说:“娘子,小桃哪儿也不去。如果我回了家,还是会被卖出来的,所以,我哪儿也不去,娘子在哪里,小桃就在哪里。”
小梅也舍不得雪见,她自小便被卖来卖去,再没有比雪见待她好的,她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心里暗暗地想着,我要守着娘子,守着娘子和以后的小小少爷或者小小娘子,我要同娘子和她的孩子一起幸福的生活着。
小梨也点着头:“小梨也不离开娘子,娘子可能不知道,其实小杏这次也要一起出来的,后来又想着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家里还有个通风报信的,就留下了。”
雪见倒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其实说白了,她就是一个弃妇,哪里还需要潜伏的卧底?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没想到这不声不响的小杏,对她也这么好。
看着这几个小姑娘,雪见眼里一酸,“好,全依你们!”然后又对大家说:“今晚都早点歇了吧,明天还得早起,生子送咱们回安宁呢。”
“是,娘子!”因为前一天熬了通宿,大年初一又出去玩了一天,吃完饭,大家都有些抗不住了,于是早早收拾清了,各自睡了。
雪见仍然睡不好,肚子里的宝宝好像很兴奋,踢来踢去的,难道她(他)也知道明天要回安宁了吗?回到安宁,是不是就会见到不想见的人呢?
恍惚间,突然闻到了种奇怪的香味,雪见蓦得睁开了眼睛,孕妇的嗅觉比一般人会敏感许多,更何况还是她这样失眠的孕妇。
第一百七十七章:火了
恍惚间,突然闻到了种奇怪的香味,雪见蓦得睁开了眼睛,孕妇的嗅觉比一般人会敏感许多,更何况还是她这样失眠的孕妇。
不是她的错觉,院子里确实是有轻微的脚步声!因为雪地里有微弱的“咯吱”“咯吱”声传过来!雪见本来已非常疲倦,正想数羊入眠,现在却被这微弱的“咯吱”声刺激的异常清醒了。
不知道是本能的反应,还是看多了电影电视和小说,总之雪见无师自通的慢慢屏住呼吸,把身子不动声色地下缩,直到被子盖住口鼻。虽然没吃过没闻过没见过“**”这种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之宝,但她用膝盖猜,也猜得出来,来的人一到两个或者更多(这话太有道理了!),**可能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是否就是
院子里,果然站着一壮一瘦两个黑影。
“高兄,这雪可是……雪越来越大了……”瘦子的声音犹豫着,“……恐怕烧不起来……”
“蠢东西!淋上油……”壮汉呵斥道,“反正一会就全迷晕了,难不成晕倒的人,还能爬起来跑出来自己救火不成?”
“是,是,高兄说的极是!”瘦子说,“我马上把油淋上。”
看着瘦子把院子里的干柴搬过来,再淋上油,壮汉想了想,又吩咐道:“节省点时间,把柴全堆这边,那边就是几个没用的下人。”
瘦子连连点头称是,刚要去办,壮汉又把他喊住,问:“主子说了,这事务必做得自然干净,别让人起疑心才是。”
瘦子眼睛一转,机灵地回答道:“大概是因为灶火没封好?乡下人过年光顾着乐呵去了,不经心灶火也是有的,谁想到就引起了火灾呢。真真是可惜了,白天村里又是秧歌儿又是旱船的热闹,晚上就累着了,也没有能够及时发现,唉,可惜了一家子,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壮汉满意地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这事只能你我知道,若是泄露出去,那就是你说的!到时主子唯你是问!”瘦子吓得擦把汗,壮汉掏出来身上的火折子,又冷哼一声,交待道:“你去点那边厢房,我来点这里……”
两条黑影分开,各自忙碌着,在过了大概一刻香或者更久之后,眼瞅着火苗这就烧起来了,才有个轻微的声音道,“撤!”
雪见并没有马上坐起,小说里的坏人,这时候都会杀个回马枪神马的。但看来她是过虑了,来人对自己的迷香很有信心,并没有回来再与她把酒夜谈的心情,只有窗外的天空,仿佛有了艳色,之后就是毕啵毕啵的声响,雪见知道自己没猜对前一步,却猜中了最后一步,有,人,放,火!
雪见的嗓子本来就不能高声,此时也顾不得穿鞋,先用暖窠里的温水湿了帕子,捂住口鼻,然后捧着肚子跌跌撞撞到外屋。因为雪见晚上总是睡不好觉,所以并不点灯,只外屋值班的丫头有盏小灯,也幸亏里屋没有灯,所以才没有让恶人发现她藏进了被窝的事实。
“小桃,小桃,快醒醒,快醒醒!”今夜值班的是小桃,应该是早被熏晕了过去,任她在耳边拍叫着也不醒。
雪见又跑到门口,果然,和她想得一样,门口被堵住了。
她又翻身回来,拿了自己那半壶温水,含了一口,噗一下,奔到小桃的脸上。见她仍然未醒,只得在床头的针线笸箩里拿了根针,狠了狠心,猛得插到小桃大腿上,小桃惨叫一声,翻身坐了起来,“娘子,你,你在做什么?”头有些晕,腿上又很痛,大半夜的,却见雪见一脸苍白的立于她面前,用手帕捂着口鼻,任谁也会觉得怪碜人的。
不等她再说什么,雪见早把一块浸湿的帕子胡乱的捂在她脸上,然后低声道:“快,小桃,有人放火要烧死咱们!快想办法从窗户跳出去!然后找人救救小梅她们吧!”
小桃呆愣愣的望着她,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她被雪见用手掰过来身子,对着窗外,啊!窗外竟然已是火光冲天!雪见的话这时才有一半进了她的脑子,本来已经困乏的神思不授,现在被这一吓,清醒了过来。小桃直接跳下床,顺手拎了凳子,砸到窗户上。
窗户随即被砸开,火苗带着冷风一起扑进来,倒把屋内的香气冲散许多。雪见突然闷声喊道:“小桃,把桌子推过去,快!”
小桃便把桌子推到窗下,雪见这时,早端起了门口的水盆(感谢古代人门口随时放水盆的好习惯!),把水直接浇到小桃的棉被上面,然后在小桃愕然的目光中,把棉被披到小桃身上,毫不迟疑的下了指示,“赶快跳出去!快呀!出去以后叫人来救火!然后务必把小梅小梨她们救出来!快去!”
小桃站上桌子,窗子已着,她先用棉被把火苗扑小些,然后往下看了一眼,大声道:“娘子,你快上来!”
雪见的眸色由浅转深,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我,上不去的,你别再耽误了!快跳出去吧!”
小桃待要再说什么,那火苗随着风势又烧了过来,成功地激励了她的一连串动作,只见她猛地往外一跳,落地后却被棉被绊倒,摔了出去。
待小桃的呼救声,在乡村寂静的夜空中响起,雪见就放下手里的帕子,慢慢坐回了自己的床上。她不想逃了,一点也不逃。
这火这样燃烧着,其实还是很温暖的。都说大火无情人有情,可是,这火,如今虽在这寒冷年夜“温暖”了她的身体,只是那人,那一心想置她于死地的人,却又寒透了她的心。她只是想一个人带着孩子,安安静静的活下来,怎么就这么难呢?
雪见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滚落下来,她自己多可笑呀,睡觉的时候,还在担心去了安宁会见到那个人。其实从心底里,她还是祈盼那个人会做些什么的吧?大年初一的祈盼,真得很灵验,瞧,这祈盼,就这样现实报的来临了!来得这么迅猛,又这样“炽热”!
周郎,你好狠的心!
这时的房子多是土木结构,极易燃烧,果然是杀人放火的最佳选择呀!
火从窗棂处烧进来,烤得她得脸都有些热了,原来这火苗不仅让人热,还让人痛!视线逐渐迷蒙,但手心却是冰凉的。想起来的却是周博的那张酷酷的脸,应该是汪从寒的和离书送到了,所以,周博你就一步都不肯放过的赶过来吗?其实周博,你并不知道,如果你想要这条命,雪见我愿意双手奉上的,哪里用得着你费如此大的周折!哀莫大于心死,我总以为我能忘了你,可是我忘不了;我总以为我能不爱你,可我做不到;我总以为你仍然在意着我,原来,你的在意,让我如此水深而火热!
火苗乱窜,很快已燃烧进来,门口和窗口的家俱已被点燃,耳边火苗燃烧的噼啪之声接连不断!这一声又一声,全打在她的心中!
为什么?周郎,你就恨我至此呢?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你狠心如斯?是要抹去你娶过一个孤女一个下人为妻的事实吗?我就像你人生的一个污点,没了我,你就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吗?知道你是自私的是凉薄的,但我真没想到,从来没有想到,你是如此恶毒的!你这样非要至我于死地,为什么还要害死其他人?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失眠,明天被烧死的,可能就是四个人了!那几个丫头,她们有什么错呢?难道她们错就错在跟了我吗?
一直以来,都是对周博抱有一丝幻想的吧!即使他那样无情又冷酷的践踏了她的自尊,践踏了她的感情,践踏了她的信赖,她恨着怨着,但还是想着他,心心念念的想着他,每每孩子踢她的时候,她就会想,这孩子,应该会像周博多一些吧,她是超懒的,可没这么大的活动量。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能再把你生下来了!不过,孩子,咱们很快就要永远都在一起了,再也没有谁能把你我分开!
院子里早就有呼喊声,有脚步声,有各种声响,这些声响都离雪见太远了,远到她无力去回应。她累了,也倦了,如果上次的自杀未遂只是一时起意,那么,她现在是一心求死了。
希望,小桃小梅小梨安好;希望,生子一家安好;希望,自己和孩子可以就这样一直在一起。面前有火舌飞近,又有什么东西坍塌,这些都不重要了。瞧,她的孩子的小腿又在踢了,雪见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她轻轻哼起了不知道从何听过的摇篮曲:
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儿遮窗棂啊
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琴声儿轻
调儿动听
摇篮轻摆动啊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
睡在那个睡在梦中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火起
小桃披着半湿的被子跳出窗外,因为裹了棉被,所以摔得并不是很痛。爬起来后转头就发现门口窗下房脚全部让人放了大量的木柴,柴上还淋了类似油乎乎的助燃物。不用谁来告诉她,她已经情不自禁的放声尖叫起来,这凄厉的叫声瞬间在夜空中响起,引来村里的狗,也跟着此起彼伏的狂吠,夜幕下安静的村庄,瞬时由不安而变得喧嚣起来。尖叫的同时,小桃下意识的用身上的棉被去扑灭火苗,但没用,火苗已越来越旺,眼见整个房子都着了起来。
耳边突然的就响起了娘子的话,她说过:
第一,有人要烧死我们!是谁呢?这个小桃是毫无头绪,也不知道如何去猜想的。
第二,要找人来救火!她如此尖利的叫声,相信周围的乡亲们很快就可以听到,过来帮忙了。
第三,要救小梅和小梨!对呀,她这么尖利的叫声,已经听到四周和邻居的呼喊声和脚步声奔过来了,怎么不见小梅和小梨起来?
顾不得再想,反正小桃知道自己也想不出来什么,听娘子的话,肯定是没错的!主屋的墙下面全是干柴,可是,厢房只是点了火,并没有干柴等物,所以火势比较弱。她抽开门外别着的木板,冲进屋去,只觉一股腻香,她翻身退出来,敞开着门,然后回到井边奋力摇上来一桶水,又冲进屋内,不由分说,直接浇到小梅和小梨床上。
二人被这井水所激,都醒转过来,来不及多问,已被外面的红光吓住,紧接着,一股东西烧焦的味道传了过来!“咳咳!”一时不注意,呛人的烟雾被吸入鼻翼,刺痛划过喉咙,俩个丫头一起咳嗽起来。
小桃知道她们现在肯定都被吓蒙了,不由一边伸手去拉,一边急道:“着火了!快点逃呀!”
小梨哆嗦着抻过来一旁的棉袄,哭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今天不是大年初一吗?”大顺国其实并没有大年初一不让着火的规定,但大家都没有心情去指正她。
此时,院门外传来拍门声,还不待她们三人行动,直接的,院门就被踢开,嘈杂的脚步声拥进来。小梅和小梨顾不得一身水,披上外衣,跳下床来。
小梅冲出冒火的房门,四顾看了一下,到处都是自发过来救火的乡亲,她回头拉住小桃,匆匆问道:“娘子呢?娘子在哪里?”又冲着身后的小梨喊了一声,“快抢出来一床被子,这么冷的天,别冻着娘子!”
随着赶进来的乡亲越来越多,厢房和主房并没有像城里那种有回廊连着,本来就不大的火,很快就熄灭了,小梨立刻返回去屋子,拿了一床被熏黑的被子,扭头看着小桃,“娘子呢?”
小桃呆呆地看着她手里的棉被,并没有用手接过来,反而呆呆地指了指被大火完全笼罩的主屋,“娘子……”语气是迷茫而不确定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好象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
“你……你是说……”小梅和小梨偏过脑袋,同时望着她,小桃眨了两下眼睛,愣愣地点点头说:“娘子说让我先出来找人救火,然后救你们俩……”
小梅想了想,又马上摇了摇头,面色一沉道:“你是说……娘子……”
小桃以手抚额,点头道:“是……是还在……”三个人一起要冲向火屋,但主屋和厢房不同,因为先燃烧起来的就是主屋,而且被人刻意放了泼油的木柴,现在虽然被救火的乡亲们泼了不少水上去,但井口有限,一次只能拎上一桶水,四周邻居家的水井也全部用上,但根本无济于事。
旁边有人叫着,“几位姑娘可是糊涂了?这火这么大,还往里冲?这东西再金贵,也不如人命金贵……”
周围救火的乡亲们听到就点点头:“可不是咋地,这东西没了可以赚钱再制办,这命没了,就啥也没了!”
里正也赶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正问着,小桃突然转身抢过小梨手里的棉被,又抢过旁边人的水桶,把水全浇在上面,然后披着一个棉被,抱着一个棉被,飞快的眼睛一扫火房,一咬牙,直接向火海冲了进去!
“小桃,”小梅一把没拉住,被带倒在地,她爬起来,边哭边跟着往里冲,“娘子……”却被旁边的生子娘飞快地一把抱住,刚才只见一团胖胖的黑影钻进火屋,现在小梅又眼瞅着往里去送死吗?“你在做什么?你疯了不成?这火是没救了!一会房子就要塌了,你还要进去送死吗?”
“娘子还在……小桃也进去了……”这事情显然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可以解释得清的,小梅泣不成声,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大年初一,明天我们就可以高高兴兴的回安宁陪娘子待产,为什么一睁眼,全变了?
“什么?雪见在屋里?她还在屋里?”生子娘紧紧搂着小梅,自己却几乎站不稳,刚刚救火的时候,她明明看见几个丫头全好好的立于门口,主屋里房梁都在倒塌却没有丝毫人声,救火的乡亲们,都认定里面并没有人的。从来没有想到,雪见……雪见还在屋里!如果她真的在屋内,此时又没有丝毫的动静,该不会是……
“娘,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傻站着?么妹呢?把几个姐姐接咱们家去暖和会……”一脸焦黑的生子,忙着一趟趟的打水,又赶过来一迭声的说了几句,便又跑开了。
生子娘缓过神来,松手放开小梅,自己却向火海冲去,却被火浪和邻居拉了回来,她发出凄厉的哭声:“雪见!雪见!”
小梨拉着小梅的手,哭着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小梅也瘫坐于地上,呆呆地道:“如果娘子有事,咱们便随娘子一起去了便是!”
么妹来得晚些,棉袄扣子也没扣好,进来见院内已乱成一团糟,找到小梅和小梨,也跟着哭了起来:“说是有人家房子着了,怎么偏偏是你们?”
小梅忙捂了她的嘴,又落下泪来,“你这孩子平时倒也机灵,怎么现在尽说些傻话,谁家的房子着了,也是大事!”
么妹左右看着,又摇着小梅的胳膊道:“地上凉,小梅姐姐快去俺们家里暖和暖和!雪见娘子和小桃姐姐呢,我去叫了她们一起去俺家。”
一句话让小梅和小梨大哭起来,小梨哽咽着道:“娘子……娘子……小桃……都在……屋里……”
么妹呆了呆,然后瞪大了眼睛道:“不会吧!她们没有……她们没有出来吗?”
小梅闻言,便又想起来小桃刚才说过的话,是娘子让小桃先出来救她和小梨的,一思至此,便心如刀割,“我和小梨也是后来才醒的,不知怎地,竟睡得如此之沉,连房子着了都不知道……”
三个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一起望着主屋垂泪,“不知道为何,小桃出来了,娘子竟没有出来?”
她们并不知道是有人恶意纵火,更不知道之前她们还被吹了迷香,但现在也发现疑点颇多,怎么同在一间屋子,小桃出来了,娘子却没有出来?小梅为人底细,这事越想越觉得奇怪,如果是厨房失火,也应该是厢房这边火大才是,怎么看样子主屋反倒烧得如此严重?
这样想着,小梅就起身绕着主屋四周的打量着,白天下过雪,房顶应该是还有些积雪的,怎么这么容易就烧了起来?同样是着火,怎么厢房反倒火势弱如此之多?“小梅姐,你说,你说,你说小桃会救出娘子吗?”小梨在她后面默默的跟着,冷不防地问了句。
“能!肯定能的!”小梅用力的点着头,向身后的小梨和么妹大声说:“一定能的,你们放心吧!”
她们三个人,依偎在一起站在火势渐小的屋子前,眼巴巴的向里张望着,这火是救下了,房子也完了,随着火势不断的有屋梁掉下来,让人看得心惊胆颤着。
小梅心里越来越冷,难道是,有人要害咱们这些人不成?那么……
已过午夜,天气格外阴冷,晚饭前停下的雪花,现在又开始飘落下来,大火在乡亲们的积极扑救下,基本上算扑灭了,但这房子,也是要不得了。
么妹眼尖,指着黑焦焦的房子说:“看!出来了!”
小梅等人忙上前,扶住来人,“生子哥,谢谢你,谢谢你救出来娘子!”
生子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小心地把昏迷不醒的雪见递到生子娘的怀里,转身又冲了回去,么妹在后面喊着:“哥,哥,你疯了不成?”
生子娘抱着雪见,急着往自家走,边走边说,“生子这小子什么时候进去的?俺竟是没有看见?”
小梅留下小梨和么妹等着生子和小桃,她也是满腹的疑问,但知道问了也没有人可以回答,又看到生子娘其实并不放心的表情,紧赶两步,小声道:“何婶,火势基本已控制住了,生子哥和小桃,一定会没事的,放心吧!”
回到自己自己家,生子娘在小梅的帮助下,小心地把雪见放在火炕上,这村里也没有什么懂药理的人,不过,看雪见的样子,二人猜测着应该是被呛晕了,果然,经过这一番折腾,雪见幽幽醒转了过来,看到她们二人,不由一愣:“怎么,何婶,你也死了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火中
再说小桃冲入火房之前,雪见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她痴痴地望着身前火光更比月光亮,身暖心冷地静静的坐在床边,静静的唱着歌,静静的感受着孩子越来越激烈的动作,孩子,不让你出生,你不会怪妈妈吧?不过,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再没有人能把你和妈妈分开,可好?
风吹火苗诡艳窜动,雪见微笑,不争了,再也不用去争了!不用去争一口吃食,也不用去争富贵荣华,更不用去争易变的人心!从此以后,再不用了!
外面火光冲天中,人影子幢幢。雪见对老天祈求:“只求老天爷,不要再让我穿了!”我不求再生,就让我安安静静的和自己的孩子,永远在一起吧!
恍惚间,死神穿着火红的盔甲,手执滚烫的利剑,面目狰狞的向她走来,越来越近,这死神,赫然,是周博的模样!周博对她狞笑着:“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人是我的,你的自尊也是我的!现在,我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雪见骂道:“什么叫属于你的?我不属于你,我的孩子也不属于你!”雪见这样说着,只觉得周博身上的火焰更盛,他劈面就是一剑:“你这个无知女人,妄自胡说!去死吧!”
雪见静静的看着他,并不躲闪,这个她曾经用生命去信赖的男人,即使赴死,也要他来安排吗?曾经这个男人,那样深情地望着她,只望着她,对她说,我说过我只守着你,只和你亲近,只和你一直相守下去,一直不分开!我发誓!
眼前死神的利剑带着火焰袭来,雪见却实在想笑,多美丽的谎言呀,亏自己还这样清清楚楚的记着。这样的男人,刚对你甜言蜜语说完,一转身,又会对别人说吗?想到他也会对别人这样说,雪见就无法控制的心痛,痛到无法呼吸,“周郎,你为何这样待我?”泪水,在这一刻,汹涌而下。
横竖人终有一死,雪见已不想反抗了,也不想再逃,就算她逃到天边,这个男人,也不会放过她的。那么,就这样吧,就让他把她的命取走吧!
小桃冲进来的时候,屋里已一片火海,虽然有湿透的棉被挡着,但她的裙角还是被烧焦了。小桃的脸上不知道是泪还是汗,正一滴一滴往下流,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出娘子!
她多傻,娘子把生的机会让给了她,而她,居然就真得傻到自己逃走了!平时大家都说她傻,她自己还好意思一直都不承认!
“娘子!娘子你在哪里?”焦急又泪湿的目光不断在房间内逡巡,却是除了火光什么都看不清楚。并没有人回应她,只有烈烈火苗呼应着她的喊声。
小桃哭得更凶,直到又冲进里屋,才隐约看到雪见就坐在床边,而帐帘,此时已燃烧起来,火苗时刻可以舔食到雪见。而雪见,却视而不见,一动不动,眼神迷离。小桃边咳嗽着,边躲开掉下的木头,快步跑过来,猛扑到床边,带着哭腔呼喊着:“娘子!娘子!”
可是,雪见仍然一动不动,不回应,也不说话,仿佛没有生命一般。眼见火就要烧下,小桃先用温棉被扑灭了床边的火,过来伸手抱住雪见:“娘子!娘子!你……你说句话呀!”
大年初一的子时已过,本来此时的夜,应该是夜色最浓的时候,东胜村上空却被这冲天的火光点燃夜空。火光中,小桃的眼泪掉在雪见手上,一直没有说话的雪见这时才小心地捂住自己的肚子,然后微微一笑,眼神空洞,对着天空说:“你终于来了!好吧好吧,既然你要我的命,拿去便是!只求你放过那些无关的人吧!”
“娘子,你,你在说什么?咱们快走吧,房子要塌了!”小桃说过,雪见止住她,笑得比火苗更艳丽:“不必说,我知道你恨我误你前程,那么,取我一人命足矣,放过他人,积积阴德吧。”
娘子在说什么?小桃完全听不懂。在火光中,雪见的脸没有平时的苍白之色,显得更是艳丽如花。如花的雪见更像是一个即将破碎的人偶,毫无生气,要不是还有细微的呼吸不时的传出来,夹杂着还有压抑的咳嗽声,真让她怀疑雪见已经死掉了!她把要问的话咽回肚子里,不在这种时候跟娘子问个清楚吧。
“娘子!小桃一定救你出去!”她大声说,说给雪见听,也说给自己听。
刚刚弯腰将她抱起,一根梁木的一声掉在原来的床上,险些砸中二人。小桃深吸一口气,“娘子,咱们一定可以出去的,一定能!”说着话,她把另外一条湿棉被盖在雪见的身上,却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娘子已经晕了过去,如果她刚才慢了一步,那么雪见娘子就真的……。
“娘子!娘子!小桃!小桃!”外面有依稀的声音传来,她知道是小梅她们。大火逐渐弥漫,整个房间已经陷入一片火海!外面嘈杂的人声越来越多,小桃便无暇再去听那些声音,她吃力地抱着雪见往外跑,还要躲避不时掉下的燃烧的木头,雪见虽然不是很重,但小桃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现在屋内已明显缺氧,这时候她不免头晕眼花。
大颗的汗珠,落了下来,落到怀里的雪见脸上,小桃喘着粗气,屋内似乎再没有了别的声音,她死命东躺西闪的踉跄着,正往外跑,外面黑乎乎一个人影进来,见到她们,惊喜道:“总算找到你们了。”听声音正是生子,原来生子刚刚知道屋内还困着小桃和雪见俩人,于是忙跟着冲进来救她们二人。外面人拦不住,只能急着盼着他救人可以成功。
小桃闻言心中一喜,急忙咳嗽着把雪见递到他怀里,“快接住娘子。”自己再抱下去,真怕一不小心,就摔到娘子。
这个时候,一声巨响,从生子刚刚跑过来的方向传来。俩个人生生的站住了脚,互相对视一眼,应该就是,外屋塌了。
先是停了一下,然后生子也不多说,忙接过雪见,正要重新找路逃出去,便见小桃回身去找东西,生子大感头疼,忍不住摇头道:“快些出去吧,这屋子怕是也禁不住了。”
刚说到这里,小桃就狠狠的瞪了一眼生子,“你们先出去,我在后面跟着呢。”打着手势让他先出去,心里想,娘子就那么一首饰盒子的家底,如果烧了,可就惨了。生子哪知道她在这种时刻,还能想到这些,见她笑得贼眉鼠眼,一点也没有办法,又看了一眼怀里晕过去的雪见,只能先寻着路退出来。
刚刚走了两步,一脚踹开一处木头,就听到后面小桃惨叫一声:“啊……”
生子闻声转过脸儿向后望去,隐约之间,一根掉下的木头,似乎正好砸在小桃的后背。
此时,生子已走到房门前,此时一咬牙,回头喊道:“小桃,你再坚持一会,我……”没办法再说下去,他抱着雪见冲过火门。
把雪见递给了娘,不顾后面人的叫喊声,生子又一次进去火屋,此时他的头发都烧焦了,散发着一股焦味,可是,他此时已顾不得许多,“小桃,你还在吗?小桃!”
只听小桃颤抖的声音传过来:“我……在……,娘子呢?”
生子寻声过来,不顾烫手的温度,把小桃后背的木头推开,小桃的声音又弱了三分,只是软软地笑道:“这是娘子的首饰盒,你先抱走……”她这样说着,手却再无力举起来首饰盒,她只觉得头是蒙的,人是软的,脸上和身上,无一处不是疼的。
生子听得大怒,听她的声音如此气虚,却在说着什么劳什子的首饰盒,再看着她后背不知道是被砸的还是被烧的一片黑焦的样子,忍不住道:“都什么时候了……小桃!小桃!”小桃却再也坚持不住,勉强想露出一丝笑容,却直接晕了过去。
生子麻利的跳过来抱起她,一低头,吓了一跳,原来小桃摔倒的时候,正好摔在一处火堆旁边,脸颊处被火燎得,已是半边脸的水泡。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往脑中冲来,颤抖着先呼唤了两声:“小桃,小桃!”不见她醒来,他瞪大眼睛,把手颤微微放到小桃鼻下,还好,还有微弱的呼吸。昏迷中的小桃,眉头也是皱紧的,想来一定很痛。这时,旁边又一根横梁落下,他机灵的闪开,这才反应过来,先抱着小桃,飞快的边闪躲着,边逃了出来。
院子里救火的人还在继续,围得满满都是人,一直守在门口的小梨和么妹迎了上来,“小桃姐姐的脸!”么妹眼尖,一眼就看见小桃被烧伤的脸,小梨的心沉了下来,这样的满脸水泡,即使人没事,想来也是毁了容了。
接过生子扔过来的娘子的首饰盒,跟在生子和么妹的身后,满心的酸楚与不安,去了不远处的生子家。
第一百八十章:浴火
正是寒冬的子夜,离了那烧得没了生气的房子,周围空气的温度陡然降回了正常值,冷得让人受不了。
村里好多人都在着火的小院帮着灭火,虽说那杂货铺子没事,但主家屋子都没了,想来以后也没有方便的铺子了。
生子家离得并不远,虽然路黑,但生子抱着小桃,急着赶回自己家,脚下并没有慢下来分毫。这日子刚安稳好过了些,老天却为什么这般作弄雪见娘子这些人呢?
么妹和小梨在他身后,心事重重的跟着。小梨是被一盆水浇醒的,然后就跑出来帮着救火,找人,所以根本就没有厚的衣服,现在连打几个喷嚏,不由加快了脚步。
这火,是怎么着起来的?
想到这儿她叹了口气,刚开始紧张过恐惧过,现在只剩下了猜疑。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只感到隐隐有些害怕。唉,只要命还在就好,日子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转过角就到了家,生子进门就喊道:“娘,娘,咱家的大酱呢?”
屋里几个人吃了一惊,急忙坐直了身子,小梅扶着雪见略让了让,让他把小桃放上炕来,招呼道:“小桃……小桃怎么了?”
“嗯,小桃……她受了伤,俺看挺重的……”生子脸上带了几分不安:“这大晚上的,上哪里找游医?”
生子娘也看到小桃脸上的水泡,马上跳下床,一连声地道:“俺的那个神,怎地烫得如此重?快,么妹快去厨房拿大酱来!”一回头,看见生子还在床头站着,马上往外轰着他,“生子,你别在这里杵着了,还是过去看看那边房子怎么样了,这边有俺们就行了。”她是想着再给小桃检查一下身子,有生子在,到底不方便。
“娘说得是。”生子点头称是:“那行,娘,俺过去了。这边,就交给你们费心吧。”
“知道了,知道了。”生子娘一迭声的赶人,这雪见娘子在炕上坐着,生子一个外男在,到底有失体面,又怕坏了人家的规矩,便接着点头道:“你且去吧。唉,等一下,生子,你还得帮着留心找找,看火灭了后,还能翻找出来什么值钱的物件不?”
生子听了连连点头,忍不住又想起来小桃誓死护着的那个匣子,叹口气道:“俺记住了。”就退了出去。
小梨轻咬下唇,低着头把怀里的首饰盒子交给小梅,小梅接过盒子,看着雪见,雪见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低下头,看着小桃。谁都猜得出来,这首饰盒子,定是小桃这傻丫头抢出来的。小梅掉着眼泪,默默的把小梨也拉上床,让她暖和暖和身子。
生子娘见状并不多问什么,抬头看见么妹已端了大酱回来,忙坐在床边,弯下身子要往小桃脸上抹去,嘴里说着:“这丫头,可惜这张小脸了……”
雪见此时半歪在床上,这一晚上的折腾,她只觉得头晕眼花,此时见生子娘拿了大酱,就要往小桃的脸上抹来,雪见一惊,皱眉道:“何婶,你,你这是做什么?”
乡下人,平时做活烫到,都是抹了大酱了事,谁家还为这个请了游医不成?(后来有了酱油,也有抹酱油的,当然,这是后话,也是愚方,咱们可千万别信。)此时雪见直起身子,一把抢过碗,有些气喘道:“何婶,这要是抹了上去,水泡可能会好了,但桃子的一张小脸,也就从此毁了。”抹了大酱或者酱油,是会留下斑印的。
“雪见娘子你不知道,俺们乡下烫到或者烧伤,都是抹些大酱的,”生子娘长出了一口气,掉着眼泪说:“虽说是留了斑痕或者印迹,但是确实是可以治好的。”这一位古人,心思良善,一心只想着先救人再说。
雪见哪有时间和精力跟她解释现代医学?自己还理不清呢,只能静下心来飞快的想了想,药理神马的,她哪里懂得,但万幸小学时,有个女同学被开水烫伤过(呸,也不能说是万幸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因为她去补过课,所以对当时的情景还是印象深刻的。
她想了想才道:“婶子家可有生芝麻?”生子娘点了点头,忙取了过来,关于雪见的传说,她当然是听娘家人和村里人说过,但她是不信的,此时,却隐隐盼着,她是有神通的。
雪见吩咐了小梅把生芝麻嚼碎,厚厚的在小桃脸上抹了上去。然后又把她背部的衣服撕开,撕不开的,只能用剪子剪了下来,露出来整道的狰狞的烫伤,看得人胆战心惊。小梅等人看着,心中都泛起难过,这小桃的身子摸上去明显滚烫,眼睛也一直闭着,一动都不动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雪见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按下胃里上下翻腾的感觉,捂着胸口喘了会子气,略压下那难忍得心烦气短。
“别苦着张脸,都精神儿的,利索儿的,过来帮忙!”看见这样血肉模糊的伤口,小梅等人面上便有了伤心样儿,雪见回头恰看在眼里,忍不住说道。小梅收住伤心,自己也觉得这样不好,忙拿了棉被,要给小桃盖上,却被雪见制止了。“烫伤和烧伤,最怕捂着,会把火毒捂里面,那便真有事了!”
“这便如何是好?”生子娘忍住眼泪,皱着眉头问,“雪见呀,你有什么办法没?”
“不知道家里可还有鸡蛋?”雪见问道。
生子娘以为雪见饿了,忙着让么妹去煮鸡蛋,小梨也过去帮忙。这边小梅又问:“娘子,小桃身上好烫,怎么办?”雪见摸了一摸,也一筹莫展。她并不知道,烧伤后的发热,这应该是机体自我保护的一种的本能反应,保证创伤面不感染,才是最重要的。
“小梅,你先给她喂些水吧。”发烧容易造成脱水,雪见是明白的。
小梅和生子娘给小桃略喂了些水,虽说是喝进去的少,流出来的多。但好歹能喝些,总是好的。不一会儿的功夫,么妹和小梨就煮了鸡蛋过来,么妹将身子缩到娘后面,不敢看小桃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娘,鸡蛋……煮好了。”
雪见的头有些昏沉沉的,此时硬提了精神,让生子娘煮了鸡蛋,然后取蛋黄和着猪油,让小梅抹于后背烫伤处,“何婶,您再把炕烧得暖些吧,大家这一晚上,都冻坏了。”
想着这样也不行,于是又让么妹把家里自己编的大筐拆了两块下来。
“这,这是做什么?”大晚上的拆筐?
“小孩子家的问那么多做啥?”生子娘不悦地白了么妹一眼,“莫要多问,娘子让你去拆,就快些拆了拿过来。”
但没有想象中的“做法”一事,雪见只是把把拆得两头缺一块的破筐架在小桃身上,再盖上棉被,这样就不至于冻着小桃了。
此时,虽说经过一晚上的担惊受怕,但看着雪见冷静的有条不紊指挥大家,小梅心里突然就不再慌乱,这一晚上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有娘子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桃,也会好的!
么妹看到雪见的样子,忍不住道:“雪见娘子真是厉害,没有什么不会的!”
生子此时也赶了回来,这次并没有进屋,只在屋外简单的问了几句,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告声罪,回屋睡觉去了。
雪见皱眉片刻,干笑道:“呵呵,么妹不知道,我不会的东西还有很多。”她在心里说,我以前不会的东西太多了,以后,我定要一样一样的学回来,比如:放火!比如:杀人!
小梅闻言便道:“我们娘子,那是仙女下凡呢。”转头向雪见望去,却正好迎上雪见幽深的眸子,脸上神色也是变幻不定,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种凉凉的感觉,“娘子,你也累了一夜,先歇了吧。我和小梨,可以换着照顾小桃。”
雪见看着她,轻轻笑了笑,却笑意不达眼底,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越发的不好受,想来此时已到极限。其实这胎儿最危险的便是前三个月,只要前三个月坐住胎,并不会像书里写得那样,动不动就小产神马的。除非有特殊情况,而且,并不是体质弱的人更容易流产,而要看胎气如何。像雪见这样年纪如此之小,体质虽说也不错,但孩子的健康,更多源于胎象稳定。
屋里弥漫着一股子芝麻和蛋黄的味道,雪见胃里难受,却不愿意表现出来给大家添乱,于是低声道:“也好,这一晚上,都折腾累了。先凑合歇一宿吧,明天咱们一大早,就回安宁!”
“是,是,就是这样最好。”小梅等人忙应道,生子娘也拉了么妹回去自己屋子,“不如雪见跟俺们一起过去,晚上也有些照应。”
小梅先是一愣,想想确实是有些道理,顿时点头道:“是,是,是,还是何婶说得有理。娘子,你且同她们一道去歇着吧。”说着,帮雪见披上一件不知道谁的外衣。
雪见想了想,也有道理,不说别的,就这气味,她就很难睡着,于是点头道:“好吧,那你们二人今夜一定要经心才是,多喂些水吧。”其他的,就只能看小桃的命了。因为不可能晚上起身上路,在没有路灯,又冰天雪地的晚上,还是家里更靠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