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再见周博
一直折腾到快天亮,小桃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小梅和小梨总算松了口气。生子娘到底不放心,也跟着累了后半夜,直到天见亮了,才回了房间,也没敢睡觉,就开始准备早饭。
简单的吃罢饭,大家把小桃带她身上的筐又一起抬进马车,马车里已垫上厚厚几层棉被。吃饭时就商量好,由生子先送了雪见小桃和小梅回安宁,晚上再赶回来,这样明天一早就可以再送小梨过去。生子娘和么妹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所以,趁着今天收拾一下雪见那边的烂摊子,自己家也简单收拾一些,便要一同去安宁照顾雪见和小桃了。
心里到底是不放心,小梅悄悄问生子娘道:“何婶,依小梅看……小梅看着娘子的脸色,怎么好象比小桃还要难看些……”
“可不是,这么折腾一夜,谁受得住呢,更何况是双身子的人。”生子娘看着雪见惨淡的神色,瘦瘦小小的模样,忍不住叹气,眼神儿往她身上飘了几次,神色里满是欲言又止,最后到底还是摇头,“还是走吧,尽早跟你们一道走吧。不是说娘子那个义父是什么神医吗?总好过在村里找个游医给看瞎了。路上你们仔细慢着点,让生子驾车别颠着别碰着,才是正理儿。”
“嗯,知道了,何婶。”小梅看出生子娘的欲言又止,知道她也是担心娘子的身子,但不走恐怕更不行,留下怕是更让人觉得不放心,或者说,危险。
回安宁的路上,马车并不敢行得太快。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不知道是昨晚那般人对自己的**太过放心,还是对她们太过于大意,看样子并没有回来检查现场和验收成果,倒让他们如此简单就离开了,出乎了雪见的意外。
雪见只有一辆马车,这马车,还是为了给杂货铺进货,雪见特意让生子买的,因为自己那小院太小,就一直放在生子家。那放火之人,肯定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先进的交通工具吧?
小桃听雪见的吩咐,只能趴着,面白如纸,头发乌焦焦的散在枕边和脸上。另外一个面白如纸的是雪见,马车不大,她也只能是半躺半卧的。这样,马车里就没有什么多余的地方了。
虽然小桃凌晨时就已醒了过来,但烧伤严重,又疼痛难忍,已是哭过几次的鼻子了。这一路上,更是不仅哭,还边哭边**,声音倒是并不细弱,可见已恢复过来不少,直弄得雪见头都大了起来。
雪见用沾湿的帕子,轻手轻脚地给小桃擦净头脸,又哄了半晌,见她还是时断时续的**着,或者时不时的就哭上几声,没办法,便开始给她讲故事,好分散一下小桃的注意力。
“娘子,你和小桃可吃些点心不?小桃早上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其实娘子好像也没有吃多少。
“等会吧,小桃姑娘正哭鼻子,待她痛痛快快哭过这一场,咱们停下车再吃。”雪见隔着车帘连连推脱道。
小梅好笑:“那就哭会再说呗。”怕挤到雪见和小桃,小梅穿了生子娘厚厚的棉袄,又捂了一床棉被,和生子并排坐在车外。她们自己的衣物,只能等今日生子娘她们去收拾了,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娘子,小桃哪有……啊……哪有那么娇气……”听见这二人一唱一和地打趣她,小桃于**中嗔了一句。
这样走得很慢,平时两个时辰的车程,竟然走了大半天,下午才到安宁。徐从安并不在家,见到雪见回来,还抬回了病人,下人们自然忙不迭地去县令府通知。小梅这才略松了口气,安宁,总算是平平安安的到了。
听着小桃唉哟唉哟的叫着,指挥着人把小桃抬到药堂,雪见气恼地望向门口,这个徐神医可真是不靠谱,成天的不着家,幸亏县令府离这里不远,义父应该马上就可以回来吧。
生子这时候,并不下车,赶着要回东胜村,明天好接了大家过来,却被雪见拦住道:“生子,你多少吃些东西,喝点热汤,再走不迟。”
“小桃……”生子犹豫了片刻,又看了眼药堂,迟疑地问道:“小桃还好吧?”
“一会我义父回来,包管把小桃治得好好的,但是你,快去休息一下才能走。”雪见见生子这一路上脸被吹得通红,额角却带着汗,想见是急出来的。但此时他还是一身的凉气,这样回转,哪里让人放得下心来,于是叹了口气,忙让人带了他去喝些热姜糖水去去寒气。
见他下去,雪见这才由小梅扶着,进了屋,坐到小桃身边,握住她的手:“小桃,咱们回来了!你且放心,定会无事的!雪见也再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伤害到你们!”
小桃这一路上颠簸,已被耗尽了力气,现在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听着雪见的话,却完全理解不了,只是一个劲的点着头。
小梅扶着摇摇欲坠的雪见,轻声道:“娘子,你也快回房歇一会儿吧……”
雪见转身点点头,“那我去略歇息一下,你在此陪着小桃,等义父回来吧。”
刚刚站起,自个儿没觉得怎么样,雪见的身子却开始左摇右摆起来,吓得小梅一把扶住她,颤着声连连叫道:“娘子!娘子!你,你怎么了?”
若是娘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小梅吓得牙齿咯咯打架,这个念头如疯草一样缠绕上来,甩都甩不开!如果娘子真有事,那么自己怎么办?小桃怎么办?我们大家可怎么办是好?
幸好雪见只是晃了几晃,并没有倒下,但身子越发的软起来,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徐从安这处院子,只有两进。以前雪见也是带着几个丫头住在里院,外面院还有几个帮着拿药捣药的小厮,并两个粗使的婆子,并没有丫头。后来雪见嫁后,那些丫头自然也都是跟着回了周家的。刚刚就是俩个婆子帮忙抬的小桃,现在并没有离开,见雪见的样子,马上过来帮忙扶着。
雪见缓缓精神,长出一口气,知道小梅这一道回来在马车外又冻又累,也是受了大罪的,便轻轻道:“小梅,你且那边陪小桃坐会吧。”
小梅见有人来帮手,狂跳的心这才略缓了缓,抬头刚想开口,门外人影急晃,门帘开处,小梅的嘴半张着,愣是没发出声儿来。
听到门帘被掀起的声音,雪见却急道:“义父,快来看看小桃,……怎么,是你!”没想到,先赶过来的,竟是周博!最不想见,又最想见的那个周博!
“雪见……”周博心慌慌的喊着她的名字,看到她虚弱苍白的样子,时光蓦然停住,眼里心里,只有那黑黑的眸子。
白逸天随后跟着周博进来,听到雪见沙哑的声音,已是震惊,待见到她在婆子的搀扶下回身后,那瞎子都可以看得出来的孕态,更是让他忍不住指着她道,“雪见,你……!”
两步上前,从婆子手中接过雪见,雪见任由他轻轻抱着,感受着他全身的颤抖,然后抬起头,冷冷地望着他:“周大少爷,您这是过来看看,我到底死没死吗?真是抱歉,我又活了,雪见我,还真是命大得很!”
听到这话,连旁边的白逸天,脸色都跟着难看起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傻子也听得出来了。莫非……
虽说他是不相信周博会怎么样,但雪见直接了当的指控,让他明白,这事情一定是另有蹊跷之处。
周博身子一僵,脸色也难看起来,然后就看到了雪见身后床上趴着的小桃,和小梅敌视的眼神,他指着小桃问:“小桃,怎么伤成这样?”
雪见闻言微微一笑,“这丫头傻,一心地要救我,救了我还要救我的银子,结果就成了这般模样!周大少爷,你说,她傻不傻?”
小梅一听这话,也激动起来,从床边站起走过来,抢过雪见道:“我们娘子已跟周大少爷和离,周大少爷还这样不依不挠的,非要置我们于死地,才肯收手吗?”
雪见不等她说完,就打断道:“周大少爷,和离后,从此你是你,我是我,再无一分联系!雪见自问除了这名字,我和你再无丝毫关系,你为什么非要斩草除根方肯罢休?”
周博闻言,脸色越发的难看,跨上前一步,瞪着雪见问:“雪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雪见瘦小的身形丝毫不退缩,她冷笑的看着周博:“周大少爷,不管怎么说,欠你的命,雪见你还。如今你我再无瓜葛,你莫要仗着家大业大就欺人太甚!我可以不珍惜自己这条命,但想伤我的孩子,我的丫头,我是拼得一死,也要跟你一死方休得!”
千番话万般思量,全止步于雪见仇恨的微笑决绝的话语里,周博的心,往下在沉,沉着沉着,意识中明白,不管雪见她们遇到了什么,看来,自己都无法解释得清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从此不放手
身后,门帘又被掀开,徐从安匆匆进来,一抬头看到周博,边推着周博,边对着身后的小厮骂道:“是谁把这人放进来的?”
小厮还未答话,雪见斜睨了周博一眼,已忍不住上前,噙着泪水道:“义父,先别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了,先看看小桃吧!”其实周博在徐从安家里根本不用安插卧底,当初徐从安的下人,就都是他买来的,现在,还是他在给开月钱,听他的话,给他报信,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说完,再不理会周博,侧身让过徐从安。
想象过无数回再见面的情形,却没有一次是这样的。俩个人直隔着几步,雪见定定地看着徐从安和小桃,周博同样定定的望着雪见。周博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从何时起,他之于她,只是无关紧要的人了?这句话,和那根簪子一样,同样位置的刺入他的心脏!
周博几乎痛到无法呼吸,他定定的望着她,也只能望着她,并不敢再上前一步,怕只一步,便让她如幻景般消失!他那样贪婪的望着她,她的嗓子,全毁了,一定是上次自杀的结果了!她又瘦了,刚刚那一抱,虽然很轻,但却让他心如刀绞!她真狠心呀,怀着自己的孩子,却这样不辞而别,并没有听他的解释,也根本不体谅他内心的难处和想法!
徐从安不悦,瞪起了眼睛,“你倒有心让我去看别人!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小梅,你是怎么照看少奶奶的?快扶她回房躺下,从今天开始,除了如厕外,再不许下床!”声音到最后,已有说不出的严厉和紧张。
周博心下震惊,上前一步,一把搂住雪见:“雪见,你……你怎么了……”这一行三人,一个明显重伤在床生死未卜,一个被一代神医勒令不许下床,还有那个看起来尚好的丫头面色青白,大冷的天气,一头的汗水。
雪见闻言摇摇头,不想再多说话,昨夜还只是轻度腰酸腹胀,此时已伴有轻微下腹痛,胎动时更有隐隐的下坠感,见到徐从安,让她紧张的情绪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反倒让这些感觉愈加深刻,她的眉头渐渐拧在一起,慢慢弯下身去,却被周博大手一捞,抱了起来。这男人的心跳好快,但怀抱好暖好舒服。雪见冷笑,再舒服再温暖,和自己也无关了,权当担架一用吧!
“滚出去!”徐从安把一干人等轰了出来,隔着厚重的棉门帘,还在骂:“每天只做些有的没有,正经自己的婆娘都保不周全,也算是个男人!”
听到这话,院子里的人并不敢偷着笑,只能假装看天望地,周博并不敢把雪见直接抱回家,因为还要等徐从安治疗过小桃,再来给雪见检查。小梅紧紧跟在后面,也不吭声。
白逸天到底看不下去,忙叫了不言不语,一个去平山村通知家里,一个去安宁的周家大院调些丫头婆子过来。
周博朝白逸天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又对小梅说:“少奶奶要静养,你且在这边好生伺候,其他事一概不用你们操心。有什么事,直接同我说便是。少奶奶无事,大家都好;少奶奶若有半分差错,你且想想我……”
“周大少爷还真是够威风!”雪见声音微弱,但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雪见如今,并不是你的娘子,小梅等人,更是与你丝毫关系没有,你说这话,不嫌多余吗?”
雪见软绵绵的声音对周博来说,并没有起到任何震慑作用,可其中的诛心之言,却极具杀伤力。
或许让雪见打他一顿,骂他一顿,都要比现在好受很多,这样冰冷的语言,和曾经的那个可人儿,是多么的让人难以合并到一起,而这一切,都是由他造成了,这让周博心里怎么能不难过?
最终,把雪见安置好,周博就被雪见要协着退出屋来,定定在立于房前。身后有一个人,扶住他微微颤抖的身形,“不管怎么说,雪见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用回头也知道,一定是白逸天。
雪见立于床前,屋外那个人,那个高大的男人,他曾经是自己的丈夫,有过肌肤之亲,那熟识的气息,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过去。可是,她不能!他刚刚就站在自己面前,眉毛轻扬着,虽然憔悴虽然瘦削,却依然那么俊郎,见到她,那双眸子里满是惊喜,还有……浓浓的心疼。雪见看得懂周博对着自己时,像是真的喜悦。雪见闭上眼睛,我可以相信你吗?周博?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从安宁周家大院过来的的丫头们已开始有条不紊的进入工作状况。徐从安也让人过来递了话,说小桃并无性命之忧。一边指挥着有熬药的熬药,抹药的抹药,徐从安自己抽出空来,急急过来给雪见把脉。
周博随着他进来,见他的脸色沉重,顿时就战战兢兢起来,“怎么……雪见……”
唯一若无其事的人就是躺在床上的雪见,她淡淡地看着周博,面色微赤,眼含血丝,周博只觉心寒,这无声无息却恨意滔天的人,是他的雪见吗?
“傻丫头,你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周博眉头紧蹙一动不动,雪见一行人,个个是仇恨的眼光,小桃又伤得如此之重,雪见说,小桃是为了救她?可是,这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南瓜蒂3个,莲蓬蒂6个,共焙黄为末,分3次服,火汤送下,一日服完。”徐从安转头,对小梅说道。小梅应声出去了,这药必得自己亲自动手,不假别人之手,她才放心。
徐从安见小梅出去了,便对周博叹口气:“这丫头心实,你若解得开,是你的本事,你若解不开,那也怨不得旁人。”说毕,便和白逸天俩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雪见,雪见……”周博终于得空凑上前来,轻轻搂住雪见,只觉得手脚都无处可放,生怕伤到她分毫,“我该拿你怎么办?”
雪见挑眼望去,对他轻轻一笑道:“和离书呢?别告诉我你没交与县丞备案。”
周博气得牙疼,你什么都能猜得出来,为什么还要为一些我没有想过没有做过的事来误会我?再也忍不住,低了头,捏住雪见尖尖的下颌,火一般,吻了上去。
“雪见,你过得可好?可曾想我?”许久,他才放开雪见,以鼻对鼻,眼对眼,小声呢喃着。
雪见心中感受五味杂陈,这个男人,这个此时此刻对他深情相拥的男人,她能信几分?没有她的这些时日,他的这份深情,可许与了别人?
好容易决定忘掉他,重新开始生活,他却以他一惯的霸气硬闯进来,完全的不当她是一回事吧。
“周大少爷,多谢关心,我一切好,很好,如果没有你的关心,我会更好。”雪见说着,周博并不敢压住他,只是轻轻搂住她,她也不愿意挣扎,太累了,也知道挣扎无效。
“那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周博问道。
忽然小梅端着药走了进来,见周博坐在床边,半歪着搂住雪见,面上一红,然后就是怒目而视。周博假装没看见,先慢慢扶起雪见,又强行接过她手里的药碗,喂向雪见。愣是把小梅甩在一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雪见倒没有拒绝,一口一口慢慢喝完,这样的苦呀,可是良药苦口,为了孩子,也得喝。可真是奇怪,在现代,为了孩子,大多数人感冒了都是忍着扛着,穿回古代的,却没有不喝这劳什子保胎药的。
喝罢药,待周博帮她擦过嘴,雪见才问:“小桃,吃过药了吧?怎么样了?”小梅斜一眼周博,也不高声,“老爷说了,所幸没有捂出来热毒,外伤只是吓人,并无大碍,所以不难医治。只是脸上……恐怕是要留些浅痕的。”
“就没有完全去斑的法子吗?”雪见也知道,这在现代也只有植皮才能永久解决斑痕,可是书里不是都说古人受伤,都有法子斑痕去无影呀,莫非,那是女主才可以享受到的福利?
小梅摇摇头,想着脸上会留疤,虽然浅疤,也让人心里难受呀。
这样想着,不待雪见再说什么,小梅又狠狠的瞪了两眼周博,她跟雪见一样,心里都认定了此事和他难脱干系!
周博在旁闷坐,没有再开口,反正说什么这主仆二人也不爱听,还不如静静的这样搂着雪见,这失而复得的心情,怎么可以让其他事情来影响。
雪见心里正在为小桃脸上的疤发愁,不小心半回头,就看到周博眉眼低垂,一副舒适幸福的模样,这才意识到他一直搂着自己,便冷笑了下,推了推他,“周大少爷,您怎么还在这里,还有什么事吗?”
周博胸口一堵,咽了咽好久,扯出来一抹轻笑:“并无大事,只是听丈人的话,守着自己的婆娘,定要护你周全而矣。”
重见雪见,周博仿佛又回到当年执意要娶她过门的时光,从此不放手,与她欢笑哀愁与共。这样想着,周博面上就不由带了微笑,有她,虽苦犹甜;无她,生不如死。
第一百八十三章:纠结
连着几日,周博依旧每天一早就过来,晚上雪见睡着才离开。这边的房间小些,雪见的小床也不大,他是不敢挤到雪见的。徐从安很郑重地告诉他,要严禁房事,还应让雪见保持情绪上的稳定,一定要避免紧张气氛的环境,当然还要补充足够的营养。
徐从安和周博说话间,小梅就进来取小桃的药,雪见特意当着周博面说过,所有的药都要求徐从安现抓,然后由生子娘和小梅俩个人熬,免得到了自己家,再让宵小之徒在自己家里把自己谋害了。周博心里尴尬着,面上却是丝毫不显,装成无事人一样。徐从安连忙道:“这是今天的药。”
“没经别人的手吧。”小梅看着周博露出一个冷笑,“有些人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老爷可别被他蒙骗了去才好。”
徐从安笑着道:“偏你这丫头,刚来时也是好的,跟雪见丫头有段日子了,也觉得这样饶舌。快快去煎药吧!”
周博就笑了起来,指着小梅道:“这丫头越来越刁钻!岳父的见解和我果然是一样的!”
见他笑得开心,小梅心里更气,摔开门帘出去了。等着她下去,徐从安这才沉声道:“博哥儿也不用仍然以岳父相称,虽然我信你,但雪见丫头不信,而且,这事情先不说人命关天,只说这么明显的蹊跷,你难道不想查一查吗?”
周博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和白逸天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实在是让人不安。但雪见刚刚回来,脉象微弱沉细,虽然她坐胎一直稳妥,但也因为此次事件劳力过度,损伤气血,以致于动了胎气,发生胎动不安,并有少许出血现象。如今之际,唯有解除其思想顾虑,然后卧床休息一个月,如果出血停止,一个月后胚动可以恢复正常,那么这孩子才可以继续保下去。当然,这话是不能对雪见说的,她好不容易见到徐从安,心里安稳了一些,万不可再惊吓到她。
想到还在平山村的爹娘,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好不容易才得以回来的爹娘再受丝毫委屈,否则,他这一生都不会安稳。
还有那个一直以准儿媳姿态出现的柳雅彤,周博的眉头就更加的紧了起来。毕竟柳雅彤并没有做错过什么,相反,还于周家有恩,并为他周博虚度了大好的年华。每思及此事,周博心中才会总是不安和歉疚。
想到这些,周博的神色有些黯然。
爹娘,周家,柳雅彤,当然,还有雪见,这些,都是他抛不开的责任。因为如今会是这样的局面,可以说都是他一人造成的。
徐从安没有周博想得那么多,现在也不过是略微说了两句,就和周博说起了雪见的胎气。白逸天坐在一旁,倒也不觉得尴尬,有时候还会说上一两句。
见徐从安说完了雪见的现状,白逸天抿一口茶,然后才轻声问:“关于那火……到底出了什么事?”话话间,眼皮微微上扬,将周博的神色收入眼底。
“我哪儿知道!”周博又气又急,本来恹恹的神色,此时带了些精神出来,他想知道的事太多太多,这几个月,这丫头,是如何过来的?眉头紧蹙着,心中一动,沉吟片刻,他缓下声调,看向了白逸天,“洌兄曾带回过雪见的……,说明他见过雪见,多少会了解些情况吧?我马上修书一封,问问情况。”这样的时候,让周博离开雪见,放手去查东胜村的纵火事件,他怎么可能放下心来?
白逸天点头,“博哥儿说的是,我心中也有些想法。雪见除……并无冤仇……,我想,既然有人动手,那么自然会留下痕迹。博哥儿不方便,不如我去暗中查看,看看能有什么结果可好?”
“只怕纵有痕迹,一把火,也已烧了干净。”徐从安下意识的开口。
无论如何,虽然徐从安自己是信任周博的,但他不希望自己的义女再有何闪失。在他看来,你娶了我女儿,已经伤过她一回,现在就应该加倍来对她好才是。
白逸天听了此话,也是微微摇头,然后皱着眉头:“徐叔说得极是。博哥,你家里的柳……,你可想好,如何安排?还有刚刚雪见说的那个和离书,博哥儿你到底,如何想的?”
上次汪从寒托人捎来了她的“和离书”,却没有带来她的任何消息。汪从寒人在京城,捎信的随从一问三不知,直气得周博有气没地方撒,只砸了一书房的东西。这事情没有瞒着白逸天,虽然没有见过柳家小姐,但白逸天还是自然而然的站在雪见这边。“娶了她,又负了她,对于雪见这样的女子,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白逸天想着汪从寒给自己捎过来的信儿。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雪见虽然与众不同些,但也只是与众不同而矣。直到周家迅猛的发展中开始有了关于雪见的影子,直到周博执意娶了这样的一个丫头当娘子,直到雪见自杀出走,然后才让他惊觉,这小女子,岂只是与众不同,她完全跳出了他的认知!她以前的古灵精怪下面,是对生活的热爱和积极努力。虽然身体娇小,但却具有超乎世人想像的爆发力。
这样聊了几句,周博就离开回到雪见的房间。雪见仍然把他当空气一样,完全无视周博每天的相守,既然无法把他轰走,那就当他没有存在感吧。
就连那个小梅和么妹,也冲他横眉冷对的。小桃那边,则由生子娘和小梨轮流伺候,生子也每天帮着徐从安忙前跑后。院子不大,再添上几个以前就照顾雪见的二等丫头,也就满满的了。
么妹正扶了雪见坐起,小梅亲自端了药过来小口的喂着,低声道:“娘子,这药可是小梅亲自煎的,没人动过,娘子放心吧。”
“那药锅,也是小梅姐姐亲自收着呢。”么妹接口道,然后看向周博,“这位大少爷,你没得机会下手的。”
周博态度不变,这样的话每天听上几遍,早就当没听到一般。他眼睛里只有那太过于瘦弱的雪见,只觉得鼻子微微泛酸,片刻之后才笑着道:“娘子,这里终究是地方小些,不如咱们过几天回家,好好调养一番,你看如何?”连说着,边一屁股坐在床边,一点也不顾及旁边两个丫头杀人般的眼神。
看雪见喝完药,又马上拿出帕子来帮她拭了嘴角,就如同他和她,还是普通夫妇那样。
雪见心中更是酸涩,自回来,眼前这人没有一次谈到自己的父母,原来自己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起点不成?周博,你真当我是傻的吗?这样想着,别过头去,只冷冷地对他说:“明刀子进出,虽然狠毒,但到底不失男人本色,非要用阴招来对付我们几个,实在不应该是你周大少爷的作派。”
周博心知雪见这话说得比明刀子还要狠毒,并且包含了诸多的怨气,周博却不敢跟她辩驳,就怕惹她生气。
第一百八十四章:探望
没过两天,四娘和五娘七娘便来看望雪见。小杏带着她们去后院,路过小桃的“病房”,正巧小梨走了出来。小杏忙道:“小梨,四小姐五小姐和七小姐来看少奶奶了。”
小梨快步上前,笑道:“快请进吧,只一样,莫要扰了少奶奶休息,还有便是,少奶奶如今的身子……急不得气不得伤心不得,几位小姐,多担待了!”
四娘等人自是应了,大哥身边的多福是个机灵嘴严的,但还是有其他人透露出来雪见回来的消息,语焉不详,好像听着很是不好。大哥也是每天都在这边,既没有把大嫂接回去,也没有往平山村老家报信。看来,是有些什么事情吧?
自大嫂走后没两天,柳家母女就来到了平山村,后来一直没有离开周家,爹娘的意思,已经跑了一个媳妇,这一个,是自然不能再放过的。这事让一向孝顺而不苟言笑的大哥很是无语,四娘觉得自己可以猜得到大哥的心思,他已经对不起雪见了,怎么能再对不起爹娘呢?爹娘自这次回来,明显苍老许多,身体状况也大不如从前,二姐姐一直和柳雅彤一起,伺候着几位长辈。
四娘五娘六郎七娘八郎,都跟着周博住在安宁。借口也是五花八门的,四娘当然说是为了照顾弟妹和大哥在安宁的起居,责任重大;五娘和六郎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平山村太小,哪里容得下他们二人撒欢……大展才能;七娘的师傅是徐从安,跟着师傅学医,总是没错的;八郎说得很简单,安宁的房子是新房子,是嫂子亲自选的,自然是要在这里等嫂子回来。
如今,好不容易听说大嫂回来安宁了,大家自然是喜出望外,但大嫂是不是还在和大哥闹矛盾呢?想到此,四娘遂把小梨拉到一边道:“嫂嫂……身子不舒服吗?”
“额……原来几位小姐都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四娘心说我们能知道什么,当初嫂嫂受伤后,听说趁着爹娘把大哥招回家半天的功夫,人就走得无影无踪的,现在回来的又无声无息,大哥又不肯说,我们能知道什么?
小梨不再多说,引几位小姐步入雪见的卧房,立即有丫环端茶送水过来,然后又有一个丫头小芹把一干丫头引到抱厦等候。那屋子小,人一多,难免憋气些,会让娘子透不过气来的。
早在她们未进屋之前,小梅便已把雪见扶起,背后放了厚厚的垫子。看到大家进来,雪见微微一笑:“你们都过来了?”
她笑得很自然,四娘等姐妹三人却仍然被她瘦削的脸庞吓了一跳和喑哑的嗓音吓了一跳,因为在床上坐着,且盖了被子,三姐妹并没有意识到她肚子微微隆起的样子,因此齐道:“嫂嫂,你的嗓子……?”
“呵呵……没事的,这样不是挺好嘛,这样听起来,不是很有磁性吗?”
七娘眼睛微红道:“什么瓷性?嫂嫂又在乱用词了!怎么?师傅也没有办法……吗?”
雪见见罢心道:你师傅是神医不假,但不是神仙,哪能事事周全?你当是小说话本不成?但这话不能对小孩子讲,以免打击到徐从安的光辉形象。
几个人便由此开始,东拉西扯的聊些八竿子扯不上的话题,一柱香的功夫,雪见便拿眼睛瞟了一眼门外,果然,周博就出现在门外,进得门来,先对着小梅道:“少奶奶服药的时辰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
小梅这才醒悟,微拂了下礼,便急着往前院去拿药,还不忘回头对么妹说道:“么妹,可别光顾着看了热闹,咱们娘子的身子,才是要紧的。”
“哼!小梅姐姐也是,总是不放心俺……我,么妹我盯得可紧了,可不能让别人害了娘子去!”么妹边说着,边先周博一步,抢先坐到床边,挨着雪见的位置,“娘子,有我在呢,别怕啊!”
这是神马状况?四娘和小伙伴,都惊呆了。
自家大哥却一脸的镇定道:“么妹,你看,这屋子里全是我的帮手,现在小梅也不在,就你自己,你觉得你能护得住你家娘子吗?”
么妹豁得起身,直对着周博抬起头,努力瞪大眼睛,“你!你这个坏人!终于露出来真面目了吧!娘子别怕,么妹过来保护你!”边说,小拳头边攥得死死的,如果不是她浑身哆嗦着,倒还真是有几分气势。
四娘起身道:“你这小丫头好没道理,都是胡言乱语的在说些什么!”四娘没见过么妹,又见她年纪尚小,以为是刚刚买回来的没**过的丫头。
么妹道:“刚刚这周家大少爷说得话你没听到吗?好啊,你们都是一路的,都过来害我们娘子的吧!”
下首的七娘说道:“嫂嫂,你看看你这丫头,都在说什么呀!”
雪见便对么妹道:“么妹,这几位是二娘四娘和七娘,她们虽说都是周大少爷的妹子,但都是好姑娘。你也休听周大少爷骗你,他演戏自己会演全套,再不肯在人前害咱们,给人以把柄的。”
“好了好了,是我不是,我原想逗逗这丫头,给你解闷的。”
雪见道:“不妨不妨,你尽管演,看你演戏,比看这丫头解决多了。”
周博便走过来,笑道:“娘子所言甚是,你能解闷儿,便是好事。你也坐了一会子了,现在还是躺下吧,四娘几个都不是外人,你何苦强撑着?”
“那雪见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周大少爷体谅了。”
周博看了看天色道:“马上到晌午了,你们几个也回去吧。这边屋舍窄小,下人也少,你们自回家中吃午饭吧。”说着,也不再回头,便扶了雪见慢慢躺下。
这次,不仅七娘,连四娘都看出来了,她指着雪见的肚子道:“大,大,大哥,嫂嫂……嫂嫂可是……”
“既然知道你嫂嫂的情况不容劳累,还不快带了她们回家去?”
四娘等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俱是欢喜之色,心道如果有了孩子,倒不失为改善大哥夫妇二人关系的好手段,想到此,但起身齐施了礼,道:“嫂嫂好生休养,待闲来得空,我们姐妹再来拜访。”
等她们走后,雪见喝了饭前的药,午饭的时候,仍然没有什么胃口,周博嘴上不说,但望着雪见尖尖的下颌,已是愁肠百结。
周博坐到她身边道:“雪见,你这样可不行,你是双身子的人,这样下去,会坚持不住的。”
“周大少爷,您是关心雪见呢?还是关心雪见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又在胡说!没有你,何来的孩子?别耍小孩子脾气,来,听话,再多吃些可好?”
都说孕妇脾气古怪,雪见这样子,算不算古怪呢?嘴上却说:“多些东西,回来生下孩儿,才是壮实好养的。”
周博唤人道:“小杏,去拿参芪保胎膏来,对了,叫岳丈也来吧。”
小杏叫来徐从安,徐从安看看雪见的脸色,皱着眉头,便坐于旁边,看着雪见硬坚持着吃下几口参芪保胎膏,已是满脸涨红,便忙道:“就这样便好,别再多吃了,小心恶心反胃,倒成了坏事。”
周博道:“可是,她这一天不思饮食,今天的药也吃喝了三几口便吐了,这可如何是好?”
雪见轻笑道:“这可要恭喜周大少,”她边说边喘着,“不用刀枪,不费人力,便达成目的!”
徐从安喝道:“雪见,你少说几句吧,成天想着有的没的,不如想着如何保全自己保全孩子,才是正理!你看那边小桃,伤得那样严重,面容也有毁损,换作是你,早就怨天尤人,可小桃不仅好得很快,还一心惦记着你,说赶紧好起来,就可以过来伺候你了!”
雪见神色一喜,“真的吗?小桃,真得好得如此之快吗?”
徐从安有些生气道:“连义父的话,你都不信了吗?凡伤病的恢复都是因人而易,换作别人,一个月都休要下床,小桃这丫头福大,估计还有五六天,就可以过来看你了。不过……”他沉吟一会,方道,“脸上的疤痕,老夫已尽力,但恐怕还是会留下些许印迹的。”
内堂伺候的小梅和么妹听见徐从安的话,互相看了一眼,么妹小声道:“那不是……要留好大一块疤吗?”
哪个正青春的少女,不爱惜自己的容貌?小梅低一头,不让人看到她的眼泪。
么妹继续说道:“俺们村,额,我们村,曾经有个大娘,说是年轻时得到天花,好大一脸的麻子坑坑,一辈子都没有嫁出去……”
“住口!”小梅再也忍不住,捂了她的口。
雪见也怒道:“小孩子家家,少学那些老婆舌头!当着小桃的面儿,更是一句都不能提,听到没有?”
么妹何尝被这样骂过,但她很有眼色,也意识到是自己说的话有了问题,便红着脸道:“么妹知错了,再不说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诛心
徐从安见雪见已说话,便起身笑了下,道:“小梅,伺候你家娘子再喝些莲子糯米粥。”此粥最补中气,清心养神,健脾和胃,对雪见的腰部酸痛有缓解功能,还有安胎的效果。
然后深吸了口气,对周博皮笑肉不笑道:“博哥儿陪老夫出去走走吧。”
“好吧……,小梅过来,好好伺候好少奶奶。”周博又道,“雪见,我一会就回来陪你。”
雪见连翻白眼给他的心情都欠奉,直接闭上眼,无视了他。
周博心里也明白,纵是表面上雪见和他并不打闹,可还不如打一顿骂一场来得让人放心。那道深而宽的鸿沟,到底如何逾越?
徐从安带着一肚子愁闷的周博走出了内院,想了好一会方开口道:“博哥儿,雪见可能没读过什么书,但她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你这样一味的逃避,会让雪见越来越对你不信任。”
周博摇摇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只不过,雪见此时已有流产迹象,怕刺激到她,才不得不顺着她说呀!“我想等她胎气平稳些,再谈此事。”他难道不想和雪见开诚不公的好好谈谈吗?他难道不想让自己的娘子分担自己的心事吗?可是雪见的性子,却是看起来温婉娇憨,实则刚烈如火的。
徐从安一怔,忙道:“博哥儿此话也有道理,是老夫思虑不周全了。”
“过两天等洌兄有回信来,此事方有定论。”
“此事关汪小子何干?”
“雪见住于东胜村,此事连你我都不知道,目前只洌兄一人得知,此其一;其二,雪见不过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孕妇,可偏偏有人对这样一个与人无害隐居乡野的小女子下狠手,原因何在?”
周博的话在理,徐从安原本还担心他逃避现实,不愿意面对真相,现在一听,心里一哂,原来他早有定论。
摸摸胡子,他道:“那博哥儿你说,你把白小子打发走,是不是就是去调查放火一事?反正你们俩个神神秘秘的,定是商量好了什么吧。”
“什么也瞒不过岳父大人的法眼!”周博苦笑,“虽然不清楚,雪见又不肯对我明说或者细说,不过,我和逸天也觉得不是天灾,定是**。只是水火无情,即便有什么证据,也早烧个干净了。”
徐从安听罢也是点点头,道了声明白。
周博回头看了内院一眼,叹气道:“雪见定是有什么证据瞒着你我,她不相信我,又恐累及岳丈,所以思虑过甚,于她的状况恰如火上浇油,所以这些时日,才会愈发的不好吧?”
徐从安对这情况比周博还要了解,点点头道:“博哥儿说得对,这丫头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其实最有情义不过,只是痴情空付流水罢了。”
就知道这老头儿要借题发挥,但人家说得并未全错,雪见如今越是恨他,就越是证明对他越是在乎。周博心里一酸,这傻丫头呀!
想想初一晚上,睡到半夜的时候,他就心神不宁的被噩梦惊醒,后来再也无法入睡,于是在初二一早,就只身回了安宁。回来后,他照例过来看过,仍然没有雪见的任何消息,还把徐从安气得甩袖出门而去。
屋内,小梅端了几盘碧油油的青菜,雪见坐起身,就着莲子糯米粥吃了个半饱,漱口净手后,她笑道:“嗯,确实是比东胜村食材丰富些。小桃那边,这两天胃口可好?”
小梅过来收了餐具,笑着说:“小桃虽说这两天不在可着脖子喊疼,可又改成喊痒得厉害。虽说不是哭就是闹,但胃口仍然很好。”
“唔,可不是。”么妹凑了过来,捂着嘴笑道:“小梨姐姐脾气好,不跟她一样着,我老娘听说一天也要和她斗上几次嘴的。”
雪见笑了起来:“小桃是闲不住的,突然这样躺下,她必烦得很,所以自然要找人拌嘴。对了,么妹,你快去告诉小桃,这痒是在长新肉,万不可抓的。”
“哪里用娘子说呢。”小梅忙道,“老爷是什么人?早就骂过她几回!小桃在老爷面前,娘子是没有看到,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呢。”
三人笑笑闹闹乐了一阵,雪见突然道:“小梅,今天四娘等人过来,怎地周博倒像是怕她们坐得久了,所以特意轰走她们一般?”
“我看他是怕四小姐她们扰了娘子休息吧。”小梅撇撇嘴。
“依我看,倒似乎有些怕她们说什么似的。哼,我一个和离书都交与他之人,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雪见让么妹在身上放了一个靠垫,舒服的歪下。
小梅想了想,对雪见道:“娘子,不如我让小梨去小杏那里打探一二吧。”
雪见点点头,默许了她的话,她一直都是被动型的,但被动不等于坐等中枪,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和一个还有几个月要出生的孩子,她有几个靠她吃饭的丫头,她还有生子一家要好好回报,她是一个团队的核心!如果当她还是傻的,那么,周博你就是大傻子,你们全家都是大傻子!
“对了,让小梨打听的时候,背着些人。”
小梅撅起嘴,抬头道:“娘子!你当我们刚从火里逃出来,还人人都是傻子不成?”
雪见笑道:“呦,倒是我傻了!”
小梅头一扬,一副很傲娇的模样:“娘子不知道吗?小杏去年也想跟我们一起离开的,后来商量之下,便决定留下她当卧底的。”
雪见坐在床上抿嘴偷笑,以前这话小梅她们就说过,她还在想,她和周博从此便是陌路,哪里还会有交集,要“潜伏”的,还有啥用?
“小梅姐姐,”么妹问:“啥叫卧底?”
“卧底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明白了,娘子,啥叫身在曹营心在汉?”么妹一脸的问题宝宝状,连小梅也凑了过来。
雪见大汗,道:“就是人在心不在,哎,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等我哪天有精神,再来给你们讲这个故事吧。”
门外,和徐从安分手后,徐徐踱回来,正打算推门而入的周博,被屋内清脆的笑声吸引,放下手来。对着他,雪见即使是笑,现在也只是冷笑,鄙夷的笑,试探的笑,或者干脆皮笑肉不笑。现在,她好不容易开心笑一回,他怎么舍得进去打扰呢?
听着小梅和么妹缠着雪见讲故事,不由眼前就浮现出在平山村,饭也仅能勉强吃饱时,几个最小的弟弟妹妹,他们最欢乐的时光,好象也是这样缠着雪见讲故事听。当时为了省下烛火钱,一家人总会只点一盏灯,然后凑在大屋内围着雪见坐着,听她讲各种奇怪的故事。那时他虽然总摆出来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心里却也忍不住会想,这些奇怪的故事,怎么会如此有趣?
现在,再也回不去那个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他不是第一次伤害她,从那个爬床的死丫头,到父母回来要娶平妻,对别人而言,都可商量都可理解的事情,于雪见,都是绝对不可接受的!于是,这第三次的伤害,最严重的伤害,他就被“放火”了。因为于雪见而言,唯一有冲突的,有矛盾的,除了他,只有他父母。自然,爹娘并不是这种人,也不可能知道雪见的所在地址,更不可能买凶杀人。如果,只能是如果,如果雪见要怀疑,他宁可雪见怀疑的是自己!
周博悄悄离开徐家,随便找了一个小酒馆,要了两壶酒,自己一个人,喝了起来。
实话说,周博并不是那种习惯借酒浇愁的男人,雪见离开的几个月中,他只能拼命的工作或者练拳,来让自己脑子不再闲下来,而在晚上,他则把三郎的那些手稿借了来,一遍一遍的看着。每到这种时刻,那种锥心的疼痛,才会毫无防备的扑天盖地而来。他宁愿相信,雪见是自大青山而来的精灵,现在不过是离了凡尘,也不愿意想起,她站在他面前,说,我,还,你,一,命,便,是!这几个字,字字诛心;这几个字,日日夜夜的噬咬着他;这几个字,总会在不经意间回荡于他耳边,让他痛不欲生!
雪见的表情,是那样的绝望,又是那样的决绝,这绝望和决绝更是刺痛了他,这傻丫头还真是傻到极致了!她难道听不出来,他只是被气得发疯,才口不择言的吗?难道她故事里讲的,千年修得共枕眠,都是骗人的不成?她和他在一起这么久,难道竟是一点也不了解他,不相信他的吗?
她就当着他的面,她怎么敢当着他的面,就那样毅然决然的,把簪子刺进自己的喉咙?她这不是想要自己的命,分明是想要了他的命才是!
这居然还不是最狠的,最狠的是,她竟然趁着他被父母威胁回平山村一趟的时候,就偷偷的跑出了他的生活。从此以后,只让悔恨这种东西,碧海青天夜夜心的萦绕于侧,再无宁日。
第一百八十六章:分析案情
第二天,虽然头痛得厉害,周博还是早早起来,没有跑步,没有例行的打拳,只是呆呆地坐了会儿,也没吃早饭,就赶到徐家。在门口正遇到白逸天,俩人一起先进去给徐从安见了礼,白逸天笑道:“这两天没有过来给徐翁请安,徐翁可安好?”
徐从安乐呵呵地让他们坐了,说:“你如果不来,我会更安好些。哟,过来让我瞧瞧,你脖子上怎么贴着一块膏药,这是怎么了?”
白逸天详细地解释道:“这几日念书念得晚了,因为天冷,守着炭火盆子近了些,被爆起的火星烫到了。不过,徐翁别担心,我已上了去热清毒散,有个几日,也就好了。”一番话说下来,自己倒先乐倒几回。
徐从安拿起桌上的茶杯,向他摔去,却被他稳稳的接了,水都没有洒下来半滴。徐从安骂道:“别的长进倒是没有,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可是越来越地道了。”
白逸天这几日不在,徐从安不用猜也知道他是去了东胜村,还跟老夫扯闲天,老夫是懒得理你们这些皮猴子!一甩袖子出了屋,听你们二人鬼扯,也扯不出来东西南北,更没有一句实话,还不如去看小桃的痊愈程度。听那丫头鬼哭狼嚎,也比听你们二人废话要来得有营养些。
“逸天,怎么好端端的给自己脖子来了一个口子吗?”周博假装吃惊,对着门口的多福道:“快,去把我岳丈这里的好药全部拿来!”
多福答应着,把一干人等全部带走,还顺手带上了门。白逸天大义凛然,一脸正色坚决地说:“幸亏是我替博哥儿去了,你可知此去风险有多大?可以活着回来,都是我白某人福大命大呀!”
“那你可应该把你自己当佛祖给供起来才是!”周博展示毒舌功,“想来你这样福大之人,应该是遇到了害人的正主,然后大战三千六百个回合,才险胜回来吧?请问,那放火之人,此时可是关押在县里大牢之内?”
白逸天从容喝掉刚才接住的茶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激昂之情,说道:“如你所愿,如你所想,如你所料,一把火烧个一干二净,估计连放火之人自己,都被自己点的这把火烧死了!还是烧得毛都不剩!”
周博面色不变,用指甲刮着黄花梨木茶几的纹理,低声道:“听小桃说过,她是被雪见用水浇醒的,醒来发现屋内异香……后来她到了小梅等人房间,也有同样香气。究竟是多么大的仇怨,才能先将人用迷香迷倒,然后再放火烧个干干净净?”直接的杀人,会有官府来查。这样意外的火灾,就有可能是屋主自己没关好灶火,引起的无妄之灾了。当真是下了一番心思了!
白逸天摇摇头:“村里人都说没有见过出事人家的东家,只知道开了一个红红火火的小杂货铺,外带做些吃食。平日里,杂货铺也只有几个丫头和生子一家帮忙。如果只为财,并不至于下如此狠手吧?”
周博皱眉,理理衣襟坐直身子,说:“逸天,东胜村我去过,在安宁县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富裕村,断不会为了这点子小钱,就做出杀人放火这般勾当!别忘了,咱们安宁,在伯父的治理下,可是几年没有出过一起如此大案的。”
“雪见一个小小女子,连东胜村本村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不应该是冲着她去的才对。”白逸天满面愁色,“难怪她们几个人都认定是你做的,她们定是以为你从表兄那里,知道了她的地址,过去杀人灭口的吧?”说到杀人灭口几个字,白逸天故意颤抖着放粗了声音,他自己目前知道的情况也不少了,不会也被周博灭了口吧。
“白逸天,你是嫌脖子上的伤口小了吧?”周博斜眼看着他。
“说到这个,还真是倒霉!你说说我,不过是在烧焦的屋子里略走了走,就被绊得摔了一大跤。”提起这憋气事,白逸天也是上火,“不过,真别说,这雪见可是挺会享受的,弄个小杂货铺,够吃够喝不说,还有许多的青州那边的奢侈物,连今年春节百金难求的织云锦,都有足足两匹之多,可惜烧得只剩下边边角角……”突然和周博一起呆住,朝门外扬声喊道,“不言,不言,你快进来说说!”
门帘一挑,不言笑眯眯走进来,道:“少爷,什么事呀?”
白逸天急火火窜起来,说道:“那几匹布,就是咱们去东胜村雪见院里看到的烧得只剩下边角的那几匹布,就是我差点被砸死那会看见的那些个边边角角,可是织云锦?”
不言点点头说:“表小姐特意给夫人送过来一匹,说在青州一布难求呢,小人绝对没有看错,就是织云锦!”
周博自己在青州的福禄楼,就是数一数二的紧俏品专营直销店,对同样紧俏的稀缺物品,自然也是同样的关注着,听到这话,他眼睛一眯,雪见走时走得匆忙,自然没有多少身家可带。他问:“还有其他什么发现没有?”
不言叹口气说:“瞧周大少爷说的,那地方到处烧得乌焦的,村里人也都认定是灶间走火所致。不好意思,我又说偏了……对,说织云锦,也就是那织云锦织得时候因为织入了芳纶丝,所以不易烧,才会留下个一丝半角的。”
白逸天呵呵一笑:“这雪见,在那样的乡下地方住着,即使可以买到织云锦这种布料,她一个孕妇,可穿与谁瞧……”突然住嘴,端起了茶杯,喝得太急,直接就被呛到了。
周博缓缓扫视他们二人,最后目光落在正在咳嗽的白逸天身上,问道:“洌兄,可有回信?”
“没有。”汪从寒年底赶回京城述职,现在不知道是在京城还是在青州,所以,只能这二处都去了信,想来这几日,回信也要等了。
白逸天叹气道:“博哥儿,放火一事,可能并不是针对雪见。你想,她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小娘子,能有什么仇人非要置她于死地?所以,这事儿也有可能是流窜犯,听说东胜村富裕,而雪见只是适逢其劫罢了。我真心觉得,那个柳家的大小姐,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使个眼色给不言,不言悄悄的退下了。
周博皱皱眉:“逸天,你也知道,我是投鼠忌器。”
雪见离开的这些日子,周博会时不时的被召回老宅,然后会与柳雅彤不期而遇,然后还会被爹娘以各种各样的借口留下来一起吃饭。柳家小姐,一直是温文而雅,又大方得体的,既不逢迎,也不高傲,更不会因为他的漠然和冰冷而失了自己的气度。老宅里新换的下人们,没有一个不说她好的。
周博知道,柳雅彤这样的官家小姐,于周家的商人身份,委实是周家高攀了。自己当年,不是也很得意有这样的一门亲事吗?而柳雅彤来到周家后,并没有因为雪见一事或者自己身份尴尬而大发小姐脾气,只是若无其事的把周家当成亲戚来住。这让周家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周博每每见到她温和而镇定的眼神,都会愈发的难受。是啊,她哪里都好,再无一处不是,只是,她却不是雪见,不是那个傻得不能再傻的丫头!
当然,如果只为了雪见,让周博想出十来种方法,都可以让柳雅彤知难而退,但是,他不能!首先,投鼠忌器,他不能伤了父母的心;其次,是他们周家,或者说是他周博负柳家在前,柳家,柳家的大小姐,并没有一丝一毫错的地方,相反,她尽善尽美;最后,柳雅彤为他和周家耽误的不仅仅是青春,还有名声,他此时把她轰走容易,这不是逼人上死路吗?
雪见,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的为难之处,不和我一起携手共度眼前的难关呢?
白逸天其实对周家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但他终究不是周博,那种两面不是人的心情,他只能理解,无法体会。而且,他是一面倒向着雪见的,“博哥儿,投鼠忌器?你也知道,柳家小姐背后,有她们柳家,有你们周家,有长辈依靠,有官身护着,而雪见,只有你!”
而雪见,只有你!
这几个字,雷一样的滚过周博的耳边!他让她成为自己的丫头,他让她成为自己的娘子,他让她只有他,然后,他却负了她!周博定定地望着前面,一动不动,脑中轰轰作响,竟是呆住了!
她与他,只一院之隔,此时,却恍如隔着千山万水一般,从那个让人此生难忘的时刻起,她的眼里,不再以他为天,不再是满满的依赖,不再有跳动的灵气。她那样的恨着他,怀着他的孩子,还可以不告而别,一纸和离书,就想着从此萧郎是路人吗?哪里有这样的好事!雪见的和离书,没有他的同意,不过是一纸离婚申请书而矣!
雪见,你知道不知道,你于我,就是你故事里那只猴子和如来!你始终在我掌心,以前只能任我搓扁揉圆,今后也定会攥紧,再不松开!
第一百八十七章:斗心
随着元宵佳节的来临,安宁县到了夜间开始烟花盛开,花灯络绎,好不热闹,白天也是熙熙攘攘,即使是这样偏僻些的小院,在外院也能听见街上小贩叫卖的声音,真真就是一个太平盛世的景象。
周博的心情,也像夜晚的烟花一样盛开着。
雪见她,只有我!
雪见她,有着只为玉碎,不是,是只为瓦碎,不为玉全的破“毛病”!
雪见她,傻得一根筋!
雪见她,……!
既然,我周博今生注定是要负一个人,那么,柳家雅彤,今生,我就只能是对不起你了!因为雪见只有我,而她,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没有她,我周博生不如死,那么,请让我下辈子来为你当牛做马,报答你对周家的恩情吧!
还有雪见,你这个死丫头,我先容你放肆几个月,等孩子生下来,我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你就等着为你这几个月的错误偿还一辈子吧!
雪见的房间里,么妹在门口玩雪见以前教过她的沙包,屋内小杏正低低地说着什么,雪见边听边微微点头笑着。不知道为什么,小梅看着雪见娘子脸上的表情,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表情,以前貌似出现在大少爷脸上多些,自家的娘子,即使是哭泣着,也是太阳雨。现在,她这样笑着,小梅只觉得浑身发冷,可能是炭火不够热吧,小梅自动自觉的,去加了几块炭。
“不错,真是不错。”雪见微笑点头着。
小杏也是一愣,家里有一个老爷夫人及众姨娘力挺的未婚妻住着,这少奶奶还说不错,莫非失心疯了不成,她如何还能笑得出来?
看到小杏紧张的有些尴尬的样子,雪见微微笑道:“小杏勿用紧张,我不过是替周家老爷夫人高兴罢了,毕竟周家是商人,可以攀得上官家,真可算是祖上烧了高香!”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烧了高香几个字,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
雪见又对她说道:“小杏,这次问你的这些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说毕,拉着站在她身边的小梅,笑道:“今天这事先不要对小桃提起,这丫头是装不住心事的。”
小梅看了一眼正含笑望来的雪见,忙躬身道:“是,小梅记下了。”
雪见闻言笑道:“这周家果然好家教,旧妇还未出门,新人便已迎来,真当雪见是面团了,想怎样揉就怎样揉的吗?”
小杏忙道:“少奶奶,不是这样的。听说是老爷夫人回来之前,就约好的……。这柳家小姐,目前并不知道大少爷已成亲的事实。”
听罢,雪见笑道:“喔,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莫不是这柳家母女是傻的吗?这话,骗骗自己吧。”
小梅望了雪见一眼,也点点头道:“娘子说得是,柳家母女仆妇丫头也是一大家子人,难道个个都是聋子瞎子不成?”
雪见笑得越发的欢快,只是笑意始终不达眼底,她笑道:“难得周家少爷夹在孝与情之间,连个左拥右抱的机会,都没人肯给。可怜呀,可怜!”
见二人都不敢接话,雪见又笑了笑,点头道:“时候不早,我也乏了,想来大少爷一会便要过来了。小梅去门口挡着,便说我已睡下了。”
小杏和小梅忙道:“那娘子歇息吧。”
说毕,小梅向小杏使个眼色,二人扶着雪见躺下,然后小梅说:“小杏代我去跟大少爷言语一声便是,我只在此处守着娘子,娘子且安心睡吧。”
小杏忙向雪见行礼告辞出来,站在屋门口,看着天边惨淡的冬日,心中为少奶奶怜惜着,可是想想旁边屋内小桃身上的伤,虽然大家都不说什么,但看小梅等人对待大少爷的态度,也觉得此事不是那么简单,这样想着,便觉得大户人家,烦恼真是多啊!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大少爷身边就她一个近身伺候的丫头,她最清楚大少爷这几个月的日子。虽然大少爷以前也甚少笑,但自从少奶奶走后,他便是笑着,都让人打冷颤。门口的么妹看到小杏皱眉沉思的样子,蹦蹦跳跳地过来道:“小杏姐姐,无需担心,老爷说了,雪见娘子只要老老实实躺足一个月,她肚子里的宝宝,就会无事的。”
小杏笑了笑,和她道了别,往前院走去。娘子好象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如果听到这种事情,估计早就翻脸了,可如今,却是一笑而过。难道,传言……传言说少奶奶和少爷和离,然后少爷真的会再娶那个柳家大小姐吗?
雪见并没有睡多一会更醒了过来,毫不意外的,周博正坐在她床边,见她醒了,便笑着道:“雪见,大上午的你就睡着了,昨晚没有睡好吗?”
“我不睡觉,又能做什么?”雪见懒洋洋地说,定睛望去,眼前这人鼻子高挺,浓眉星目,只是这目光中,带了一种舒心的笑容。雪见眯了眼,奇怪,这人前几天一直郁结于心,为了不能左拥右抱发愁,如今怎么突然精神焕发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第二春到了吗?
看到雪见狐疑的样子,周博却是笑得更是惬意,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扶起她道:“娘子,待醒醒精神,咱们俩个聊会天,一会好吃午饭。”
雪见看着眼前笑意盎然的周博,真是有些惊心,不对,绝对是不对,这是又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吗?
想了想,又觉眼下周博定是又憋了什么坏心,不觉心里冷笑,面上只是淡淡地点头道:“大少爷想得果然周到,雪见也是觉得,总躺着原来也是这样的不舒服。”
说毕,让小梅拿过来新买的那几本诗词,轻轻念了起来。
看着雪见一面抚肚,一面轻念的样子,说不出的温柔与自得。周博脸上露出几分欣喜,这样的雪见,与他是全然没见过的,既陌生又熟悉。雪见原来脸上那一团孩子气,被这温柔一闪,便带出来几分为人母的圣洁,这圣洁的光辉看在周博眼里,让他觉得温暖至极。
虽然雪见今天还是对他仍爱搭不理,但他今天心情好,不跟这丫头一般见识就好。我且先忍着你!
用眼角余光看过去,周博的反应让雪见有些吃惊,这人今天怎么如此欢欣?倒像是偷吃了什么不老仙丹一般,多么冷峻的一个男人,此时也笑得傻傻的。是不是和那个柳家小姐,达成了什么共识不成?哼,周博,我岂能让你如愿!不管是你,还是你们周家,就像那首歌中所唱,“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雪见突然明白,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这大顺国既不是你周家的,也不是她柳家的,凭什么我就应该任你们欺负或者伤害?
心中慢慢缡清了思路,坐享齐人之福,是古今中外,每个男人的梦想,你周博不是不愿意和离,不是也想享受这福气吗?好,雪见我万全你,只是,这齐人之福,还是齐人之祸,就要看你周家是否能享受得起了!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便对小梅说:“快去把窗户开开些,我觉得有些胸闷憋气。”
小梅苦了张脸,这寒冬腊月的,室内通风虽说是必要的,但窗户大开,娘子这又在闹哪一出?她拿眼睛看了一眼周博,这是找风寒的节奏吗?
周博果然就冷哼了一声道:“雪见,你没事吧?受了风寒,可是闹着玩的?”
雪见蓦地抬头,眼里有星星泪光,“我只是觉得憋气得厉害……”
周博不放心地对小梅示意,小梅赶快退出屋去找徐从安,他则坐过来,拥住她,“是不是坐得累了?要不要再躺一会子?”
雪见就势躺入他怀中,皱着眉头道:“只是觉得这屋子小,家具又乱,让人看一眼,便喘不上气来。”
刚刚说毕,小梅已拉着徐从安进来,正好听她说的这句话,便笑道:“你当人人都可住得周家的大宅大院呢,你就是平时淘气惯了,这样一歇,便歇出来许多的闲气。”
周博听徐从安如此说,倒是放下心来,转念便笑道:“娘子嫌闷气也是对的,过两天可以下床了,咱们就回咱们自己家的大宅大院去,过两天天气回暖,还可以在小园中走走转转。”
小梅看徐从安号脉后神色轻松,暗自松了一口气,听周博如此说,但哼了一声道:“好歹这里只是憋气,如果回了周家,恐怕就是没气了!”
周博心里有了计较,所以也不着恼,对着雪见笑着道:“你是我周家媳妇,总赖在娘家,像什么样子?”
雪见别过头去,“和离书早送与你了。”
周博笑了笑,正要开口,便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看去,发觉竟是二娘带着几个妹妹,急急地进来,看到雪见躺在床上的样子,眼睛就是一红:“嫂嫂,你……可还好?”
第一百八十八章:家庭会议
两天前的周家。
周尚义的眉头,就没有放开过。自从初三那天,多福早早回来报信,说少奶奶回来了。这个消息当时就把周家上上下下震晕了!而且,此消息也迅速地在平山村传开,像一粒石子被投入平静的池塘,过年的喜悦还没有过,这震动就带给大家更大的波动,比地震那次还要猛烈的波动!
是啊,雪见于平山村的意义,一直就是模糊又清晰,神秘又现实的。这种只能意会的含义,一直就扎根于乡亲们心中。上次雪见的离开,虽说周家尽可能的捂住了消息,但还是有三三两两的留言传出。有人说,狐仙离开周家了,周家又要落迫了;有人说,周尚义后面的仙家和雪见是对头,神仙打架,殃及周博;还有人说,周家嫌弃雪见是狐仙鬼怪,所以赶雪见出门,要周博另娶官家小姐。
流言所至,不管信与不信,雪见现在已不在周家,都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
以前常跟周家走动的那几家,现在也不再密切,毕竟周尚义离开村子学徒时不过十二三岁,后来也就成亲和长子出生的时候,才回周家祭过祖,然后就是给周家兄弟盖了大院大房,从此周尚义在平山村,就是一个神话传说般的存在,一个发迹的故事而矣。
周家在平山村的地位,慢慢奇妙起来。自从大少爷周博现在常住安宁后,周家三郎成了周家唯一的“代言人”,也经常会有乡亲们过来“碰巧”遇上,问起他关于雪见的去向。三郎不擅说谎,只能说:“兄嫂的事,三郎不便多言。”
这天,三郎刚刚放下笔,搓了搓冰冷的手,就见他的小厮华文走进了进来,行个礼道:“三少爷,老爷派人过来请三少爷过去。”
“我爹那里,还有何人在?”
“这个倒没听说。”
过来主屋,给爹娘和姨娘们见了礼,又与二娘见礼,见二娘坐在一旁,眼睛微红着,只对着他略点了点头。
三郎心里一动,趁着坐下的空儿,小声问道:“该不会大哥又惹到爹娘了吧?”如今家里日子虽说比先前更富足,但欢乐却是少之又少了。
“三郎来了,夫人,你且说说吧。”以前周家有什么事情,都是周尚义同周博父子二人商量决议,最多加上夫人,但此次回来,各位姨娘也都有了话语权,此次更是连同他和二娘也被加入到了核心会议中来。“贤儿和学儿,如今也这般大了,又与那个……雪见相处久了,也一起听听吧。”
三郎没想到会提起雪见,这个名字,自她走后,在周家更像是一种忌讳。
想到二娘的眼泪,三郎便忍不住问道:“莫非,是嫂嫂肯回来了!”因为雪见回了安宁,从此周家不再安宁。大哥和四娘等人都是再不回来了。
“那倒不是,唉,雪见……雪见还是不肯回来。”
“想嫂嫂的脾气,终是不肯同意大哥娶平妻才是,如今她怎么肯就这样回来?”三郎其实挺佩服雪见的,从最开始的轻视漠视,到后来的感激感动,要说尊重尊敬,凭心而论,还是谈不到的,但终有了一种相濡以沫的家人的感觉,这个大嫂,还是可以让周家兄妹都认可的。直到她毅然决然的从自杀到离家,带给周家兄妹的都是至今难以平息的震撼。
“学儿,你仔细听着你的便是。”冯姨娘瞪三郎一眼,“老爷,其实傻子都看得出来,这雪见,是拿着肚子里的孩子来要胁周家,不许博哥儿娶平妻呢。”
“……”雪见有了大哥的孩子?一定是昨天四娘派人回来通知的家里人。涉及大哥房中事,三郎到底没敢问出口,但却忍不住道:“姨娘,依学儿看,嫂嫂……嫂嫂并不是这样的人!她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聪颖过人,是有大智慧的,而且个性你们也看到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拿……相要胁的事情来?”
二娘也道:“是呀,三弟说得极是。贤儿和嫂嫂相处日久,也算是相知了,她定不是这种人的!”
想到四娘又偷着派人给她捎来的信儿,说是雪见看着很不好的样子,心下本来对雪见倔强的行动产生的不满和不理解,现在也土崩瓦解,只一心地想去安宁探求她一番。
杜夫人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并没有喝出来什么味道,放下茶水,她道:“想来雪见肯回来,必是想清楚了,大顺国可没有正妻大着肚子,夫君还往里抬平妻的道理。”如果是抬,也不过是抬个姨娘罢了。
三郎心里否定着,不对,如果雪见真的如此想,应该是得胜的姿态敲锣打鼓的住回平山村才是,这才是雪见的性格。如今这样迟迟没有回来的消息,只能说明她并没有住在安宁周家,说不定只是住回了徐从安那里才是。
周尚义心里也在骂着,这个大儿子真是越来越不孝了,这样的大事,竟是没有同家里交待清楚,初三的时候,只派了一个小厮回来说雪见回来了,自己更一去不回头。还是四娘等人跟着去了安宁,才知道雪见怀孕一事,这才又派了人回家报信的。
赵姨娘在一旁听着大家左一句右一句,都说不到点儿上,不由问一句:“柳家小姐……可如何办呢?”
“今天上午柳夫人还过来和我聊天,说到在周家住了这么久,想着要回京城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我们尽早给雅彤那孩子一个交待。”
“雅彤那孩子,一向是个懂事的。”赵姨娘叹口气,道:“咱家人多嘴杂,雅彤那孩子又心累,想必早就知道周博私自娶亲一事,但她一直不吭声,就是知道雪见已走,所以装作不知,给周家留个脸面罢了。”
说到这个,周家便一阵的叹气声,开始不过想着雪见既然已走,那么过个数月,周博娶柳家雅彤,就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了,所以也索性装聋作哑,全了大家的颜面,谁曾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雪见不仅回来了,还带着周家嫡嫡亲的长孙或者是长孙女。
“今天叫大家来,便是同你们商量此事。”
“雅彤姐,人真是极好的。”二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如果,嫂嫂可以和雅彤姐……”自己都是说的什么话呢,二娘知道自己有些错乱了。在她看来,若论登对,自然是柳雅彤更适合自家大哥,但是,她同样也知道,大哥的心里,如果真有雅彤,也不会私娶雪见为妻了。她对雪见,其实始终是矛盾的。来历不明的身份,与众不同的灵怪,都让她不放心,但是,抛开这些,她又是真心喜欢着雪见的,雪见的好,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的。
杜夫人道:“如今,如何对柳家交待,才是大事。”
“依学儿的看法,事已至此,不如实话实说。”三郎道,“如果柳家小姐是个果然大度的,她必是肯再等一年,等孩子生下来,再谈平妻一事;但如果柳家自恃身份,撕开脸退了这门亲,对大哥,也是一种解脱。”
周尚义一拍桌子,喝道:“说得什么混帐话!是咱们对不起柳家,柳家在京城也算有头有脸,这样回去,让一个大小姐今后还如何见人?”
“学儿还小,说话难免不通人情事故。学儿,还不快些与你爹爹赔礼?”冯姨娘忙道。
三郎慢慢跪下,道:“学儿无状,还请爹爹莫要同学儿一般见识,保重身体才是。”
“起来吧,快起来吧。”杜夫人先出声道,“这事原怪不得你,要怪也是要怪你那个不省事的大哥才对。”
三郎重新落座,心里却突然升起来一个念头,如果自己今后成家,必不纳妾。雪见的故事中经常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弃,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想法,现在这念头竟然挡也挡不住的在心里疯长起来。妻妾成群,哪如一生一世一双人?
最终,还是王姨娘道:“其实学儿说得也不无道理。老爷您先别急,您想,事情已然至此,实话以对,这是把选择权留给了柳家。不管柳家如何决择,咱们都听凭吩咐便是。”
“四妹说得是。”
即使再不情愿,周家总不能继续瞒下去,错上加错吧。柳家是打是骂,周家只能听着任之了事。
二娘见事情也算有了结果,便抬眼看看杜夫人,道:“娘,我想,我想明日回安宁,去看看嫂嫂。”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还不知道柳家要如何发作,让二娘这个时候去安宁也好,一来是可以避避锋头,二来可以替她们探听一下情况。
杜夫人点头道:“好吧,贤儿就去安宁几日也好。安宁宅中只有四娘看着这帮猴儿,总归是不让人放心的。”
二娘连连点头:“知道了,娘,那贤儿就先下去收拾东西,然后和柳家姐姐打声招呼。”
“到了安宁,有什么地方需要家里帮忙的,你直管派人回来开口。”
“知道了。那贤儿告退了。”
三郎见机,也和二娘一起退了出来。出来见乌云遮了半个月亮,夜风凛冽,让人心里涌起来莫名的伤痛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试探
二娘来之前,已听四娘说起小桃为救雪见一事。四娘说得含糊,二娘心中愈发不解,好好的,怎么房子就起了火?肯定是这起子奴才新年贪玩,大意所致。
待进得屋来,看着雪见的苍白的小尖脸,和隆起的小腹,不禁热泪盈睫,上前一步,有心想拉住雪见的手,似乎又怕碰伤她。一个孕妇,竟比先儿还瘦了,她心里百转千,酸痛难忍。
屋内阳光尚足,大哥紧挨雪见而坐,眼睛只望她一眼,就又回过头去。二娘心里明白,大哥心里,一向只有雪见一个人的。
感觉中,雪见似乎并没离开过周家。
“我没事的,贤儿。”雪见示意小梅搬来椅子,微笑着问她:“怎么没把思哥儿带过来?”八郎一向和雪见亲近,听大家说他也在安宁,雪见一直都在想着让周博把八郎带来看看。。
“思哥儿是吵着要来的,”二娘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才道:“嫂嫂也知道,他一向粘你,我怕他没轻重的,碰着嫂嫂。”
雪见失望地叹口气,道:“我是真想思哥儿了。”
其实那几个孩子,八郎九郎十娘,她都想得紧。
周博轻轻把雪见揽到怀里,抱着她乐呵呵的道:“刚刚还说这里地方小,都挤过来,哪里有地方?”
说到地方小,雪见安静许多,只是遗憾:“八郎几个,并不占多少地方,你不用来了,换他们来了就好。”
周博对着雪见细看:“如果倒碰到你,反倒不美。反正再有半个月,咱们就可以下床回家了,到时候还怕见不到思哥吗?不急,不急!”边说边轻笑着,心中所想的是,家里还有雪见的盼头,这就是好事。
徐从安也说过,雪见即使可以下床了,也最好是静养为主。家里院子大,房子大,园子大,又是雪见自己挑选的,自然是住回去。
今天阳光正足,周博看雪见,精神也是难得得好。雪见见他只是对着自己笑,再瞪他一眼,道:“我说过要回去吗?”
二娘看着二人拌嘴,仿佛是回到了平山村的时候,不由一笑,心里也是暗暗喜悦着。可又觉得哪里这么别扭,突然大吃一惊,捂住嘴道:“嫂嫂,你的声音……”
平山村雪见血溅当场的一幕,就这样被血淋淋的又浮现在眼前,眼前这个人,此时依然娇美如花,但性格却刚烈如火!
二娘嘴角边有一丝苦笑,这刚烈如火的雪见,如果知道家里那位传说中的未婚妻已来了,不知道会是如何反应?
雪见自然不知道二娘在想什么,她平静的望着二娘,微微笑着,眼睛里却是满含忧郁,“贤儿你也看到了,我嗓子是好不了了,何苦回去给大家添堵?而且,”她轻咬着下唇,半晌才道:“嫂嫂好歹只是嗓子坏了,可是小桃……,她为了救嫂嫂一命,可是把命都送过去半条,即使是好了,脸蛋也毁了……”说罢,用帕子半掩住脸。
周博低头望着她,想到那莫名的差点让雪见送命的大火,强忍住泪水,皱眉缓缓道:“岳父说过,静养之人不宜忧思过重,你看你……,好,好,我不说了。”
二娘听到雪见这一句,心情陡然激动,却是眼睛都瞪圆了,“真有此事?”来之前,即使听到四娘如是说,她其实还是半信半疑的。
雪见故作诧异,“难道雪见亲身经历,还有假不成?”说罢轻摇摇头,“可惜我自回来,竟被义父勒令卧床静养,都无去看顾她。”
四娘等人俱是面色沉重,心中难过,四娘小心地看了一眼雪见,说道:“嫂嫂且放宽心,大哥早给小桃处多添了几个丫头昼夜伺候着,必不容这忠心的丫头有丝毫不妥。”。
雪见勉强面露微笑,幽幽道:“我竟不知道自己得罪过谁,又或者让谁恨之入骨,非要我和我孩儿的性命不可。”
二娘张了张嘴,雪见的笑容格外脆弱,她一个小娘子,带着三个丫头,又大着肚子,过日子想来都很艰难,又能得罪谁?这答案实在是让人心惊,她不敢往下想,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嘴上却支吾着:“哪儿有的事,嫂嫂切勿多心,安心养胎才是。”
周博小心地拍拍雪见的手,声音里带了安慰:“官府已派人调查过,是灶间失火所致。你就别瞎琢磨了,好好安胎才是正理。”
雪见见他如此说,终于忍不住冷笑,叹息一声:“真是这样吗?我怕等我生下孩子,这灶间又会自动失火。倒不如我就在这里,穷家小院,方不被人惦记。”
这一番话说得二娘等人更是无语,听雪见这话里话外,倒像是另有隐情一般。二娘觉得如坐针毡般,轮流看着大哥和雪见,轻轻道:“嫂嫂……嫂嫂这是何意?”
“我能有何意?”雪见眼里也有了泪:“如果我有幸生下孩儿,我不敢指望别人,就把我这孩儿,托付与二娘。还请二娘看在姑侄血脉上,尽力照顾才是,也好让我走得放心。”这一句说得缓慢而又有力,二娘觉得这话就像是一座山,陡然就压在自己脊背上,这是戏文里的托孤吗?可是为什么托的是自己,旁边四娘等人也被吓坏,呜呜的哭了起来。
雪见推开周博,低低地道:“你们且哭这一回吧,待以后嫂嫂被人害死,还望你们谨记我今日所托。”
二娘看一眼早就怒冲斗牛的大哥,并不敢哭得太久,边拿帕子拭着眼泪,边走过来也坐到床边,“嫂嫂说哪里话?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别说大哥会护得你,我们姐妹几个,也断不会让你出事的!”
雪见也就着周博的袖子擦掉眼泪,慢慢道:“今天有贤娘这么一句话,雪见终是放心了。”
周博早气得发抖,“你这是又在胡言乱语什么?”雪见松开他的袖子,淡淡地道:“我就在这病榻之上,左右躲不开,只能等着别人来加害。如果这加害之人,偏偏是自己信任之人,不是更可怜吗?”
“呵呵,你这疑心病,愈发的重了。”周博咬牙咽下怒气,还要哄着她,“有我在,你事事放心便可。”
雪见听后一笑:“你果然能让我相信吗?”她现在精神正好,人坐得直了些,对着周博道:“你曾经对我说过,今生只守着我一人,言犹在耳,可你们周家,不是照样要为你娶一房平妻吗?要我信你,你有可信之处吗?”
“胡说什么!”周博一脸的轻描淡写:“我说过的话,自然要办到!”
这轻描淡写,却正如阵阵滚雷,从二娘四娘等人和雪见心田滚过,又重重砸过,把二娘惊得心颤,“大哥……”她的声音很小,大哥这是,终于下定决心了吗?反而是一直作木头人的五娘,赞了一声:“好!”
“哼!”周博哼了一声。四娘嘻嘻一笑,对着雪见道:“嫂嫂可放心了?”再对着周博道:“大哥,我们----”指了指身边的五娘和七娘道:“我们都支持你!”
周博脸上只是淡笑,其实这个问题,前些天就已想得明明白白,本来依着他的样子,不想说出来,以后让雪见自己看就行。可偏偏这丫头傻得可以,只好当着这些个妹妹面,自己厚着脸皮表白了。
当初雪见种出来的那小小魔豆上写着,执子之手,与子携老。雪见自己也说过,如果感情虽然誓言来维系,那么这感情也终是可怜的。周博怅然,想到雪见一直以来的痴心以对,心里更是明白,自己一颗心,怎么可能再有余地照拂他人?
活了快二十年,一直只为自己,自己想要的,便要尽力到手。而如今,突然要为了另一人思谋,周博心里怪怪的,这感觉,很重,沉甸甸的;又很轻,轻飘飘的。
从此以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如雪见所愿!只是父母……,自己和雪见便多生几个孩子出来,让他们有时间带孩子,没时间骂人好了!
雪见感动过,瘦长的手指点着周博的胸前,来上一句:“我真得,可以信你吗?”周博悄悄点了点头,在她耳边道:“是。”这种时候,周博还要维护自己的严兄形象。
“要是孩子平安生下来,我还能健在,我再信你不迟。”雪见明白一回,他此时如此说,不过是看在孩子份上,他不对我坦白那柳家小姐的事,就是欺我没有眼睛和耳朵。
周博低头:“你现在愈发胡闹。”
“事实胜于雄辩,我是死过两回的人,还能不长记性吗?”雪见微闭双眸,不再看他。
四娘等人含笑听着,这二人可以和解,日子又可以过回从前一样,不由欣慰:“不打扰大哥和嫂嫂,我们回去吧。”二娘跟着笑,却是心里发苦:“那大哥,我们告辞了。家里……一切有我,大哥只安心照顾嫂嫂吧。”
周博点头:“嗯。”雪见是冷眼状,我在等你何时给我一个交待。还有放火一事,你们这对狗男女,是抛个替死鬼出来,还是假装失忆症忘个干干净净!
第一百九十章:士和商
冬天的早上总是分外的寒冷,天色只不过蒙蒙亮,安宁县里还弥漫着淡淡的晨雾。城门刚刚打开,就有人飞马疾入,守门的小吏刚要阻拦,早有人扔下路条。城门官眼尖,早看到那长随亮了一下的腰牌,来人竟是青州知府家人。
城门官手捧着下巴用力的搓来搓去,差点把皮都给搓烂了。这安宁县自从白兼然到任后近十年间,都是风平浪静,人人守法,个个知礼,连鸡鸣狗盗之徒都少,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大事能让省级大员“关心垂爱”。
青石铺成的路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这声音自然是一路向着县令府而去的。许多早起的人,就在后面指指点点着,这是出了什么事吗?可是,能出什么事呢?
“大少爷,汪公子和白公子来访。”周博早晨吃过早饭,刚要准备去徐宅看望雪见,雪见这两天对回来居住,口气略有松动,此事让他常年冰冻的脸上,也见到了难得的笑容。
周博本来就在等汪从寒的回信,听闻他本人来到,大喜过望,立刻急步迎了出来,甫一到院门处,还未来得及出口称兄,便被飞来一拳,击中面门。
“……”周博闷哼一声,因为根本没有提防,所以这一下被击个正着,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他正要跳起,汪从寒一只脚已迎面踢来,周博只得狼狈的就地几个滚,这才避开,而汪从寒,也已被完全吓傻的白逸天一把抱住。
这一大清早的,周家门口就上演这么一场全武行,周家护院众多,此时听到声响,早围了上来,主家被人打上门来,这事,很得脸吗?
多福早过来边帮周博拍打着身上的土,边用眼神暗示护院们退下。而对面的汪从寒虽然被白逸天死死按住了双肩,但一双眸子圆睁,似乎要瞪出火来。
周博更是上火,这好端端的,上来就是一记老拳,赶情这厮是早晨吃错了药?还是根本没吃药?用手捂了半边脸,怒道:“请问汪少爷,大清早便打上门来,这是何意?”
“表兄!”白逸天回头看一眼周博铁青的脸,也是诧异,咬着牙沉声对汪从寒道:“表兄你可是疯了不成?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汪从寒晃肩甩开他,又拍拍手,像是打了周博一拳,反倒脏了自己的手一般。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周博,开门见山道:“别跟我说什么灶间失火或者外县盗贼,此话骗骗逸天或许可以,我是不会信的!”
今天一大清早汪从寒就风驰电掣的赶到安宁,匆匆跟白兼然夫妇见了礼,拉了白逸天就过来周宅,一路上也没有说什么,白逸天只当他是看过自己的信,才赶回来的。
这闹了半晌,白逸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为了雪见一事。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一向冷静淡漠的表兄,还有如此暴怒雷霆一面,再看周博脸色更是阴沉,他心下也是诧异得很。
不管怎么说,这天一亮就打上人家门来,也是太过份了些。白逸天紧紧拉住他的胳膊,低声道:“表兄,这是怎么说的?”
白逸天使个眼色让不言不语分别拉了他们二人入屋,又把闲杂人等都请出去,才道:“先喝口茶水,败败心火。表兄,难道你有什么根据,证明此事另有蹊跷吗?”
见白逸天有此一问,汪从寒深吸一口气,冷冷道:“这事情如此明显,还用我说得太明白吗?”
只怕这话说得太白,大家脸上更不好看!
说起来,汪从寒果真是怒火中伤。他接到这二人语焉不详的信后,便觉事有蹊跷,立刻派人回东胜村去询问雪见。结果方知道雪见家中已遭火灾,听村里里正说,这受火灾的一家人,已和生子一家一同搬回安宁。本来汪从寒年底述职后,回家正等新任命下来,听到此消息后也顾不得许多,与家里人拿了话搪塞住,就带了几个家人急急赶到安宁来。
“灶火一事已很可笑,那灶火离主屋甚远,怎么反倒是主屋尽毁而离厨房挨着的厢房却被灭火保存下来?此其一。其二,如果当真是外县盗贼求财,定会事先踩好点儿,雪见一行几人不过是新落户东胜村,并非财主大户,又只是几个女人在家,哪里用得着如此费力费时,还要伪装成灶火一事?”汪从寒说得极快,他对雪见那小院比较熟悉,总觉得这事不可能是意外。白逸天虽然也去过受灾现场,但到底不知道院子本身的结构,而雪见也没有对他们二人谈及出事细节。
汪从寒微微停顿,然后再道:“自然,你们也可以解释说,此事与你周博无关!”
白逸天和周博听得面面相觑,他们二人对此事的分析和调查,都建立在对环境毫不了解这个基础上,所以难免定论会有偏差。而且,汪从寒上来就是明显的针对周博,这又是为什么呢?
看他二人懵懂的样子,汪从寒以手轻轻扣着桌子,口中更是冷笑连连,“亏我一直对你高看一眼,却忘了商人重利轻情意,为了另娶官家之女,赶尽杀绝,也是应当的!”
周博豁地起身,“汪少爷,知道你一向看不起我们商人,但这番话,怕不是欲加其罪吧?”
汪从寒不屑地摇摇头。
白逸天连忙过来按下周博,转头对汪从寒谨慎地开口道:“表兄,你是不是误会了,博哥儿,他并不是这种人……”
汪从寒皱眉过,然后呵呵一笑,“他不是吗?我且问你们,雪见其人,可有仇人?没有!你们也知道没有,是不是?那我再问你们,雪见其存在,可挡了谁的路?当然,你也可以全部否认,咬定此事和己无关!”
一席话说得周博面色更是发青,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忍之人,便怒道:“汪公子,何必话里有话,有话请尽管直说便是!”
此话一出,汪从寒便点点头,哈哈大笑,然后注目道:“好!好!好!汪某便直说也罢。原来听小梅等人说起,我还半信半疑,想你周博原不该是如此凉薄之人。没想到汪某帮雪见送了一封‘和离书’,反倒让你寻到了她的地址,这倒是我疏忽了,怪我错信了你这无良之人,才害了雪见她们主仆几个!真是没想到,她们到了安宁,你又过来假仁假义,是在重新寻下手的好时机吗?”
白逸天抢先道:“表兄,看来你真得是误会了!博哥儿并不知道雪见的地址,他也曾问过送信人,岂知送信人并不知道她的地址。这几个月,博哥儿一直没有停下寻找雪见的人手……”
“真是这样吗?”汪从寒打断他,淡淡的说道:“那我不妨说得再明白些吧。送信人确实是不知道雪见的地址,但我为了妥当,是在出了东胜村去青州的官道之上,找的官家驿站里的押差送信,你们不可能不问问他接信的地方吧?但凡问过,即使猜不出来是东胜村,但就近再找,不出三几天,也可以找到的。汪某说的,可是事实?请问此事,你们如何解释?”
周博和白逸天差点吐血,互相看了一眼,还真得无从解释。他们当真是没有想过如此简单就可以找到雪见的方法,毕竟周博不是官身,而白逸天平时送信也全是家里下人,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此时被汪从寒咄咄逼人的一番话,直接问得哑口无言。
周博不禁又深深地望向汪从寒,他心里明白,汪从寒说得越是句句在理,越能证明他在此事上下过功夫,他何时和雪见,到得如此深的交情?
白逸天虽然看不透这一点,但也觉得汪从寒的态度,是过激了些。
但是,虽然他们都不认同汪从寒的态度,可不得不承认汪从寒的说法。不得已叹口气,这事实还真是让人窝火!
汪从寒见他们无话以对,就指着周博道:“周大少爷,即使你救过雪见一命,可她不是已还你一命吗?她还欠你什么?让你如此不依不挠?还你和离书,给你娶新妇的机会,你这样都不肯放过她?莫非,是要掩盖你当初欺侮一个弱女子的事实吗?”如果当初,周博救人后放她离开,或者没有用一个通房丫头这样的卑鄙手段强留下她,现在一切,都会不同吧?
周博恼羞成怒,道:“这是周某家事!”我承认我是自私,是卑鄙的,可是,为了留下雪见,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仍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汪公子是否管得过宽了?”
白逸天看看周博,再看看汪从寒,俩个本来少言少语同样冷冰冰的人,此刻乌眼鸡一样对视着,火气都直顶房梁。他知道汪从寒分析得很有几分道理,他听过是多了心,但让他相信周博是凶手,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想了想,他转头对周博说:“博哥儿,我表兄给你送来的信,你可曾让别人见过?”如果被有心之人看到,这有心之人恰巧了解官家驿站的事,接下来的事情,就可以说得通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探视
周博呆了,细想了下,却摇摇头,一脸的茫然:“我当时直接就撕了,并没有留下什么。”汪从寒信里并没有说什么,只冷冷的说帮雪见送来和离书一封。只那和离书,就已把他气得半疯,直接就撕了,哪里还能留下来?
周家虽然姨娘多,兄弟多,但当初家业乃是杜家帮趁,几个姨娘也都是杜夫人做主给纳的,所以小打小闹难免,但后宅还算是一团和气,他又是从小当仁不让的嫡长子,哪里见过汪家那种勾心斗角和刀光剑影。
“我倒是觉得,”白逸天转转眼珠,他却是马上就想到了汪从寒从小到大的水深火热,俨然以“宅斗”高手的形象出声:“押差上门,如果有人留心打听,有没有表兄的信,结果也有可能是一样的。”
听他话里话外,分明直指柳雅彤,周博本来就对柳家理亏,于是便皱了眉头,“那柳家小姐虽是官家小姐,但对这种外事琐事,也不会了解。而且,我那院和主院虽然相连,但她平时从未来过。”
他话一出口,白逸然就觉得要糟,想拦没拦住,叹口气,也不说什么了,冷眼看着这二人。
果然,这样的话让汪从寒更是气结,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指着周博,连说了几个好字:“好!好!好!”这就是雪见所嫁之“凉”人!
自己就是太信任了眼前之人,才让雪见落入险境。再想一想,如果周博是杀人凶手,那么自己就是递上刀去的那个帮凶,只要一想到雪见是因为自己一时大意而险些丧命,汪从寒就一阵的后怕,他心里翻腾着,恨着周博,也恨着自己!
白逸天见状,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强按了他坐下,又递上一碗茶。
汪从寒只喝了一口,心火难消,直接把茶碗扔了出去。
茶碗清脆的碎声,并没有引来下人们,没事谁敢来触这霉头?汪从寒看着周博咬牙道:“喔,柳家小姐?就是你那未婚妻吧?这旧人还未走,新人已上门了?周少爷,果然好福气呀!”
周博心里既已打定让柳雅彤知难而退而又尽量不伤面子的想法,此时断不会在为此事和汪从寒过多解释,毕竟汪从寒不是白逸天。但见汪从寒这样冷淡的一个人,竟为了雪见而不惜与他翻脸,又是上火又是恼怒,自己怎么竟不知道这二人之间,还有如何深厚情谊不成?
他想到这些,心里更气,于是斜眼望着汪从寒,淡淡道:“汪公子对周某内宅,关系太过了吧?原来大顺国的官员都如此轻闲的吗?”
一句话说得汪从寒脸都涨红了起来,他为什么这样在意?又为什么这样心痛?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想到,也可能是刻意避开去想。听到雪见出事,他只是凭着本能就来到安宁,却根本没有问过自己,此事,关己何干?
“这是伤天害命之事,人人得而管之。”汪从寒镇定地说道。
周博也不再客气,坐直身子对他道:“汪公子请放心,周某自己妻儿,周博自然会护得周全。”以前没有注意过,这汪从寒对别**儿,还能如此关心,真是太善心了些吧。不仅善心,还像是情深意真,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至于那和离书,周某并没有同意,”周博对于汪从寒从此心生警惕:“所以雪见此时此刻,还是我周博的妻子。”和你汪从寒,更无一丝一毫的关系。
周博这样的神色,汪从寒当然明白他的心思,心里不由气结,但事实本来如此,就好象一身劲头儿全无用处,他余下精力甚足,此时这多余精力作祟,垂下手用力握紧拳头,对周博说一句:“原来你还记得自己已有发妻一事。”
周博似笑非笑:“自然记得。”然后反问:“不知道汪兄可记得?”
“嗯。”汪从寒低下头,再次捏紧拳头,而后抬起头来,淡淡一笑,故作坦然说道:“你且记住,人在做,天在看!你若不能护她周全,还不如放手予她自由。”
周博的眉头忽然一挑,也失了再谈下去的兴趣,冲着汪从寒道:“雪见今生今世,都是我周某的妻子,唯一的妻子!我既已许过她今生只伴她一人,便会依诺做到!”
汪从寒走到周博面前,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雪见其人,似弱实刚,宁折不弯,你,好自为之吧!”
白逸天更是吃惊,他对雪见了解并没有这么深刻,但也觉得汪从寒这番话实在是说到了根本上。如果雪见回了周家,见到柳雅彤,还不知道会是怎样天雷对地火的爆发,自己这好友,虽不想左右逢源,但亦想平衡家中关系,现在想来,恐怕是难了。
“表兄,听说雪见过一阵子就要回周家了。逸天觉得博哥儿经过此次锥心疼痛,必会有所感悟,知道如何做的。”白逸天此话说给汪从寒听,也说给周博听。
“喔,汪某倒要看看雪见回周家后,凭她一己之力,如何和柳家母女面对面的交锋!”汪从寒面带笑容,那笑容却十分阴冷,“也不知道这孕妇,能经受几次伤害?我看周大少爷,最好先提前问过徐翁,也好心里有个底着不是。”
周博越听越不对劲,脸都气白了,没好气地说:“汪公子越说越不像话了!周某就不送客了!”说罢直接甩门出了客厅。
白逸天看看门帘,又看看表兄,忍不住叹气。
“咱们走吧。”汪从寒根本不顾他的想法,也起身道:“我去看看雪见。”
“表兄,这不太好吧。”白逸天苦着一张脸。雪见现在已不是一年前那个啥也不是的小丫头,小跟班,小尾巴,现在他是周博的娘子,还是个卧床的孕妇。他自己也就雪见回来的那天见到了雪见,后来也只是听徐从安和周博说,再不好意思去看望的。
汪从寒边走边说,“瞧你那神色,好象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以在屋内放个屏风,再说有你和徐翁作陪,我不过是一尽朋友之谊罢了。”对,一定是这样,我对雪见只是朋友之谊。
“我只是想,咱们这样冒冒然地跑去徐家,是不是……不太好?”白逸天说话的同时拿眼斜着汪从寒,嘴上却还不老实地说:“博哥儿,肯定会不愿意的。”你看人家老婆,总得经过人家同意吧。
“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看的是雪见。”汪从寒没好气地说。
“表兄,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白逸天挑眉看向汪从寒。
汪从寒听得心里一突突,然后干笑道:“我是难得糊涂。”他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白逸天小声道:“依我看,你是男的糊涂了!”
说完这话,俩个人同时互看一眼,笑笑便偃旗息鼓,奔徐宅而去。
徐宅本来离周家就很近,所以并没有多走几步路。自然先去见的是徐从安。
徐从安倒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和顾虑,马上去让人通知了雪见,听说雪见正好醒着,在给肚里的孩子念诗书,于是又让人寻了屏风,便请了徐从安和白逸天过去。
汪从寒一进屋,就看到雪见坐在床上,屏风只是半遮着,他只看了一眼,便坐到屏风那边,道:“雪见娘子,神色倒是还好,汪某便放心了。”
白逸天却丝毫不见外,一屁股坐在汪从寒下首,抬手先夹了几上的一块梅花糕放进口中,“这是小梅的手艺吧,也算是半出师了。”
小梅和徐从安见白逸天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假装不认得如此吃货。反正他向来不当自己是外人,平时在徐家见到小梅,总是要吃要喝的。
小梅过来给二人端了核桃仁豌豆羹,然后说道:“这是我们娘子每日必喝的,说是可以健脑。刚才听说你们要来,便说,这白逸天鼻子最尖,还是主动端上来最好。”
白逸天也不矫情,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汪从寒就瞪了他一眼,埋怨道:“咱能不跟双身子的人争吃争喝不?”
“雪见又不是外人,没事的,表兄。”白逸天嘴上说着,手下也没闲着,把空碗递给小梅,“养兵千里,用在此时,你们娘子平时把你们**得个个厨艺高超,现在正是让我检验的时候。”
“白少爷,小梅的厨艺可不如小桃,连小梨都赶不上。”小梅接过碗,随手又递过来一碟子小酥饼,“白少爷这是饿了几顿了?也够可怜的,咱大顺国一个县令的月银,根本不够您吃三顿饭吧?”
徐从安忍住笑,对汪从寒道:“你看看,连雪见身边的丫头,如今都如此刁钻了。”
“雪见是冰雪聪明之人,身边人略伶俐些,也是应该的。”汪从寒没注意到那二人都说了什么,他透过朦胧的屏风望着雪见,这个人,这个如此灵怪的人儿,可知道她要回周府,会面临什么样的境遇吗?
第一百九十二章:知心人难求
雪见在屏风后面插嘴道:“雪见并不是聪明之人,但福气还是有些的。瞧,我身边这几个丫头不离不弃,便是雪见的福气;还有,汪公子和白公子能想着过来看望雪见,说明也没把雪见当外人,亦是雪见的福气。”
所以,以后若有人动了我的这几个丫头,你们这俩个不是外人的人,今后就得给雪见的出头才是!雪见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娘子……”么妹一听这话,不由撅起了嘴,急切地走过来,坐在床下的脚凳上:“我说娘子,我呢,还有么妹我呢。”
雪见低头看见么妹圆嘟嘟的脸蛋,不觉好笑道:“瞧,我们么妹不高兴了。么妹你不知道,你不是我的福气,应该说,你们全家都是我的贵人才对。”
“真的吗?我们全家都是娘子的贵人?”么妹对雪见的调侃甚为满意,乐得眼睛眯了起来,回头道:“老爷也说过这话呢。”
徐从安也点头道:“你家娘子说得非常对,如果不是生子一家,那……”生子一家,个个纯朴厚道,让徐从安很是喜欢,所以跟么妹说起话来,也亲近自然。
闻言,么妹兴奋的小脸冒着红光,眼神儿亮亮的望着雪见,娘子说自己是贵人呢,连老爷都同意,说明娘子说得就是有道理!自己也是贵人了!
“么妹娇憨心实,生子纯朴肯干,自然都是好的。”汪从寒自么妹脸上,仿佛见到雪见以前活蹦乱跳和张牙舞爪的俏模样,心中难过,到底还是没忍住,沉下表情,慢慢说道:“雪见,听说,你要回周家吗?”
“汪公子此话怎讲?”雪见到底和汪从寒相知不深,又当着白逸天这个周博的金牌搭档的面,自然不肯实话实说,当她还是以前的小白痴吗?
“雪见娘子还望三思,周家不过是商贾之家,商人重利轻情义,以前他家里不曾顾及你的情面,今后也不会给你容身之所。即使眼下虚情假意,不过是为了雪见娘子肚中孩儿而矣!”汪从寒说得毫不犹豫。
白逸天差点被他的话呛到,连忙说道:“表兄这是说的什么话?周家长辈也不全是无情之人……”
“说得极是!”汪从寒接过来说道:“只是他们的情分,是只对柳家的。他们对着雪见,却未见一分情分!”
“有句话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有句话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总之,各有各的缘法吧。”白逸天忙摆摆手,让小梅带着么妹及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徐从安想了想,也跟着一起出去了。他虽然信任周博,但雪见是他的义女,雪见如何做,他自然都会支持的。
“婚姻就像脚上的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脚才知道,外人看到的,不过就是个热闹好看罢了。”雪见说的,不过是后世人人知道的比喻而矣。
白逸天笑起来,“雪见又说怪话了。”
“也不尽然,我看姨丈和姨母伉俪和谐,夫唱妇随,不求大富大贵,只求相伴终身,这种日子,才是神仙眷属。”汪从寒幽幽地叹声道:“若人生得一知心人,富贵,荣华,又得算得了什么?”
屏风内雪见,早被这一句“人生得一知心人”触到满腹心酸,可怜如她,没遇到知心人,只遇见负心汉!她咬紧牙根,孩子,你且看你妈咪我如何一步一步为你为我为小桃等人,讨回公道!
不料,白逸天却嗤笑汪从寒,“表兄说笑矣,你和我们不同,你若不争不抢,那便只有堕入地狱了。富贵和荣华虽然算不得什么,但却是你打击你家里那帮庶弟的手段,你可以放弃吗?”
雪见对汪从寒的家事,也算略有耳闻,但此时让她记住的,只有白逸天一句,“你若不争不抢,那便只有堕入地狱了!”她于是闭上眼,咽回将要流下的眼泪,从此眼泪于她,再无任何关系。
她努力在接受眼前的事实,周家老宅现住着一个排场气势的未婚妻,但周博却并不跟自己透露分毫。自己所受的那场火灾,可不能白白就这样过去。不是喜欢火吗?那就索性回周家火爆一把吧!她努力回想着自己前世的女伴那些霹雳手段,但想想都不适合古代的宅斗。不过,她虽然心眼不多,但她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身边几个死忠的丫头,当然,屏风外面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帮她的汪从寒,也可以拿来做助力。周博,你就等着接招吧!
此时,她多么希望马上养好身子,孩子是第一位的,妈咪先保住了你,再帮你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一时之间,屋内竟出现片刻的安静,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许久白逸天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说道:“雪见,你别听我表兄混说,你和博哥儿本是一家,自然应该回去的。”
汪从寒苦笑,表弟这思维方式太跳跃,这都哪跟哪儿了,说着说着周家,他也能跳到自己身上。按理说,姨母和姨太都是循规蹈矩之人,怎么就修得如此跳脱的儿子呢?
思绪有些扯远,汪从寒将一脸夸张的表弟瞪上一眼,忽然想到,如果真有这样的一个人,就如屏风后面那个人一样慧黠一样善良一样柔韧,他会放弃从小到大的理想和追求吗?这样想着,顿时觉得心中一阵酸楚,怕是穷其一生,也再也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像当初信任周博的一样信任他,即使被骗过也还对感情抱有幻想吗?再也没有心情与白逸天争论下去,于是道:“表弟你莫要乱猜,若是被人听了去,误会了我,可就不好了。咱们来了半天,雪见娘子想来也有些累了,今天看过,知道雪见无事,我也可以放心回青州了。”说罢,给雪见隔着屏风行了个礼,转身朝门口走去。虽说他的任命还没有下来,但圣意难测,他还需要赶回青州候旨才是。
“等,等我……,雪见,我有空再和博哥儿一道来看你。”白逸天拍拍手上的点心渣子,回头对雪见说道。
雪见抬起头来,正好看见白逸天边往外走边往嘴里塞东西吃的样子,不觉失笑,这白逸天的性子,倒是一直没变。
“雪见娘子,如果有什么事情汪某可以帮到的,你直接让我表弟给我送信就行,”走到门口,汪从寒定住,没有回头,只是斩钉截铁说道:“汪某但凡可以帮得到,必会全力以助。”
“谢谢汪公子,雪见,信你!”雪见仰头道,那低沉暗哑的声音,让汪从寒更是心痛。
“那我们就告辞了。”白逸天看着挡住门口的汪从寒,有些忧心起来,表兄在此事上,实在是表现太过不寻常了。
从徐家出来后,白逸天便安慰汪从寒道:“徐翁说过,雪见此次只是有惊无险。而且,她终是周博的娘子,不回周家,她一个孤女,又能去哪里?”
汪从寒呆了一下,木然摇摇头,叹了口气:“除非她离开周家,才能护得自己安全,不然,此次的事情,谁知道会否重现?”
“表兄,你不是还在怀疑博哥儿吧?”白逸天眼珠子一转,努力回想着周家的那些可疑人选:“我倒觉得,那个柳家母女,更有机会才对。”
汪从寒刚走了两步路,便停下来,心里一动,问道:“此话怎讲?”
白逸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就不信这母女在周家住了几个月,周家即使不说,她们也能猜到周家迟迟不提成亲之事的原因。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住得下去,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柳家小姐心甘情愿做这商人之家的平妻;二是她们在等,等机会做了周博正妻,才能圆了自己的面子,跟家里人也好有个交待。”
汪从寒微微一怔:“这柳家母女行事,确实是不合常理。”
一个官家嫡女,哪怕只是五品官,又岂是商人可比的?这样的大小姐,又怎么肯甘居人下?即使她肯,她身后的柳家也是不肯的。既然如此,出手断了周博的念想,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不管如何,这总是周博的错!都是周家人的错!
白逸天摇了摇头:“当然,这也只是逸天妄自猜测。但愿她是对博哥用了真心,所以甘心做他平妻吧。”
说到这点,大家都对柳家母女不熟悉,自然无法判断,但却都知道,这种可能性,还是不大的。
汪从寒咬了咬唇,觉得心里堵得慌,正要接着说话,只听旁边的随从说道:“启禀公子,周家少爷来了。”
白逸天抬起头,看到周博早换了上午弄脏的棉服,他知道周博自然是过来看雪见的,于是走过去道:“博哥儿也来了。”这不是废话吗?他除了晚上睡觉回去,天天在此的。
周博朝汪从寒略斜了一眼,笑道:“等过两天可以下床了,我们就可以搬回周宅,不用这样来回跑了。”
汪从寒看了眼周博,心中怒极,雪见嫁与这样的男人,当真是美玉蒙尘,明珠暗投。
白逸天看着这二人神色,无奈地叹口气道:“那我们就不耽误博哥儿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回周家吗
那天自汪从寒离开后,雪见的精神就一反常态的好,出奇的好。因为是冬天,窗外也看不到什么绿叶,但她仍然感到,生机勃勃的春天就要到了。她现在并不急着回周家,她知道,是周家该着急的时候了。一边是未出世的嫡长孙,一边是惹不起负不得的官家女,这周家,也该露面了吧。
雪见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悠闲的哼歌了。她以前一直觉得,这害自己的人,不是周博,便是柳雅彤,或者是这二人联手。但回来后看到周博,她突然觉得,周博还是以前的周博,或许仍然自私,或许仍然冷酷,但心里还是有自己的。有没有别人,这个不敢肯定,毕竟,那个柳雅彤之事,他依旧瞒着自己。祈望一个古代男人对自己忠贞不二,那比前世中个五百万难度高多了。凡事想明白了就不会再烦恼,比如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要的是孩子好,身边真正关心她爱护她的人好,至于那刻骨铭心的爱,爱过了,也就过了吧。把他当过眼的云烟,也就没有痛苦了。
至于之前的山盟海誓,就当看了场电影吧,感动过后,忘了也就是了。因为如果真相信了,受伤害的一定是自己。因为现实和电影的区别,就像白天和黑夜一般明显。人人都祈盼完美的爱情,也或许是有吧,但那样的爱情,应该是不属于自己的。
如果一旦发生任何风吹草动,这山盟海誓,就很容易的随风而逝了。
雪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肚子里孩子欢实的胎动,让她精神一震又隐隐有些兴奋。伸手在肚子上抚摸着,感觉就像和孩子在交流一般,这感觉真的,很奇妙。
她听到那个她曾经想要托付终生的男人在她耳边低声说过,今生我只守着你。她不由冷笑了。
小梅陪着她吃完早饭,然后轻声问道:“娘子,你真的决定,决定回周家了吗?”娘子被周家害得如此之惨,如果回去,肯定不会有好日子的。
“放心,就算回去,也不是马上就能回去的。”雪见等着小梅帮她把一件鹅黄色薄锦袄子披在身上,冷冷地道:“如果不回去,小桃的仇,我如何能报?”
“娘子……”小梅给雪见梳头发,手中停下来,叹口气,低声道:“娘子可想明白了,那柳家母女,不仅是官家,还有周家老爷和夫人撑腰。若是真有什么事,小少爷……”她和小桃小梨,都不要娘子为了她们再回周家,在这三个小姑娘眼里,周家现在就是跟狼窝一样的存在。
至于什么报仇不报仇的,她们从来都没有想过。但知道娘子有这样的决定的时候,小梅和小梨背着小桃已不止一次的抹过眼泪,娘子一向都不是那种强大强壮强健的人,这样的行为,让她们有一种赴死的悲壮感觉。
然而,她们的这些想法,雪见却是完全没有想到的。雪见不想骗自己,她一点也不圣母。如果只是感情上的一巴掌,也就罢了,让她对感情对周博死心而矣,但这一把火,却把她烧得滚烫起来,烧得炽烈起来。这不是只要她强烈遣责一下,对方就可以从此罢手的局面,人家想要的是自己这一条命,难道她从此雄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难道让她可以从此后安心的享受汪某人和南某人施舍的怜悯和照顾吗?不!那样的人生,不是她雪见想要的!
她确实是有机会避走三山五岳的,然后再找个地方,从新开始过日子,也可能还会风生水起,也可能还会有人不嫌弃她孤儿寡母而爱上她。可她不要!
她一回来的时候,徐从安在无人时就对她说过一句话,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待小梅梳完,觉得心中那股郁闷之气消散的差不多了,雪见望着她的眼睛:“雪见落难时,唯有这肚子孩子和你们三个丫头陪伴,我不能护你们周全,已是悔恨难当。如今,再不会坐等他人欺到眼前然后狼狈逃走,我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小梅实在心急,她不要娘子报什么仇,她不要!这雪见娘子从来都不是有心计的那种女人,如何斗得过这么许多的大人物?看看雪见已低头给孩子念诗书,她手拿丝帕长吁一声,再短吁一声。
实际上,雪见这两天已派出生子悄悄回了平山村。让生子回去能做什么,小梅想不明白。然后看着娘子笃定的自信的面容,她就不再多说了。
雪见以前是最讨厌平山村关于她的流言的,现在,却不得不感谢这种小道消息的传播和运作流程。
不出意外,这流言很快就可以让周家人坐立不安到寝食难安。由生子带至王拴牢家的消息,几乎没用半天时间,就秒杀及震撼了平山村全体民众的心灵。那个下落不明的周家少奶奶,居然被人追杀迫害?被人放火抢劫?不管哪一个版本,但结局都是被人逼得走投无路。这坏人,是谁?是谁在背后要把那个把平山村从地震中解救出来的山神之女害死,这人,根本就是平山村人的仇人!这是要害平山村人被山神惩罚呀!
小桃的伤势也大好了,早就下床过来看过雪见。雪见看到她右脸那用头发遮掩的疤痕,就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故事里那不留一点疤痕的神奇药丸,终归是没有寻到。徐从安纵使是大顺国的一代神医,也做不到“疤痕去无踪”的境界,这让雪见对他充满鄙夷。
今天可是个好日子,雪见昨天和周博说好,让他带了八郎过来的。自从她穿来后,八郎就是最爱腻她的,感觉着,八郎就是她第一个孩子一般。她是真心想这个孩子了。
没想到的是,没有等到周博带来八郎,倒是带来了以杜夫人为首的周家长辈团,自然是纯“女首长团”。雪见这个名义上的周家长媳,并不用起身相迎,大礼相待,她只冷冷地坐在床上,由着她们紧张的过来看着她的脸色和肚子唏嘘着。
雪见不咸不淡的应付着周家众人。
见她一副毫无尊重之意的样子,冯姨娘心中终于忍不住,直接对着她开口:“说起来博哥儿媳妇也在外面散心了一段时日,还是要早些回家,好让家里人安心才是。”
此话一出,本来还算是和乐融融的屋子里面,就立刻静寂了下来。几个大丫头不好就此退出去,一干人等都低下头,不时的拿眼角的余光,看着雪见和杜夫人。
雪见慢慢回头看向了冯姨娘,神色单纯而好奇。
“冯姨娘觉得雪见应该回周家吗?那请问冯姨娘,雪见该以何种身份回周家才算是合适呢?”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说起来,雪见也是好奇呢。不管雪见是被你们周家休掉的还是和离的,那雪见和你们周家现在都无半分的关系。”
说着,雪见顿了一下,一脸认真的看着杜夫人。
“不知道杜夫人,可否为雪见解惑?”
杜夫人在一瞬间也被噎住,她瞪了一眼冯姨娘,这个冯姨娘,也太心急了些,早早的就把话题搬上来。但她也没有想到这个丫头出身的雪见,竟然如此强势,直接就把话给问开了。
这样她还怎么说?难道说她目前还是周家长媳,但希望她能接受家里还有一位准备娶进来的平妻吗?
杜夫人年轻时就跟着丈夫做生意,她不会看不出来眼前的形势。本来,她对这儿媳妇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走便走了。但没想到,二娘看过雪见之后,回去带给周家一个惊人的消息,这雪见,连同她肚中的孩子,差点被人所害!周家上下还没有从这个消息中缓解下来,整个平山村,关于周家背信弃义关于周博薄情寡意的流言,就声嚣尘上乃至直接演变成为攀官家痛下杀手的刽子手形象。她和周尚义也被周家老太爷叫去痛骂了半日。
想到这里,杜夫人的脸色变了几次颜色,最终才勉强笑了起来。
“瞧你这傻孩子,说的哪里话!你自然是周家媳妇,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身份不成?”就算是明知道她拿肚里的孩子来要条件了,现在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雪见微笑着扬眉,“是吗?”
“当然了。”赵姨娘见杜夫人唇角抽抽,于是接过话来,“这段时日,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可是天天念着你的。”干脆直接说得更虚伪些也罢。
在场的人都勉强笑了起来,还是王姨娘反应快,立刻转开了话题,谈起了孩子经。雪见这才笑着低头,认真的听着王姨娘说怎么照看小孩子。
正在一家人说得乐呵时,小桃却一头撞了进来。她一脸的愤怒,握着拳头道:“娘子,你可千万不能回周家!”
雪见露出了一个模糊的笑容,“混说什么呢,这丫头病了几天,想来是忘了规矩。咱们本来就是周家人,不回周家,还能去哪里?”
小桃直冲到床前,跪下来道:“娘子,你可知道,你可知道周家现在,正住着一个柳家什么破小姐!就是先前周博要娶做平妻的那一位!”
雪见脸色煞白,看了一下屋内众人,然后双唇颤抖地问道:“什么?这怎么可能?我还没有与他和离,他竟然……”一句话没有说完,她就向后晕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舆论
这雪,连绵不断的下了四天,少见这样的天气,已经过了正月十五,还有如此大的雪,还一天比一天冷。心里记挂着雪见,周博现在已经不回周宅,因为雪见的房间不大,怕她又说闷气,就放了一张小小的软榻,周博这样高大的身材每天在上面只能蜷缩着。好在雪见“昏迷”后再次“醒来”,并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含着眼泪,默默的,默默的望着他。
那样浸在泪水中的眸子,愈发显得乌黑而幽怨,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凄凄然,恻恻然,不言,不语,却让周博心都痛起来。他不熟悉这样的雪见,他宁愿她哭宁愿她闹,也不愿意她这样的隐忍着,委屈着。
更多的时候,她无视了他。虽然共处一室,但她却根本不愿意再跟他沟通不愿意跟他交流。周博心里好恨呀,自己这次真的没想欺骗雪见,他只想自己偷着解决了,然后雪见回到家,一切好象没发生过的样子,该有多好。
自上次和白逸天谈心想明白后,周博一直想要找一个好的办法,让柳家知难而退,但好象并没有这样的办法。人家一个妙龄少女,等你几年后,却被告之所等之人已另娶别人,这事情确实是残忍了些,也不地道了些。但没办法,既然注定只能负一人,他也就只能对不起柳家小姐了。
还没容他想到什么好的办法,随着家人的到来,不知道哪个下人嘴快,让小桃知道了柳家小姐的事情,于是“婉约桃”一怒冲天,就把这事情捅到了雪见面前。
想到他坐在外院,突然看到么妹哭着跑过来说雪见娘子让周家人给气死了时的样子,徐从安就当场摔了茶碗,然后急奔向后院。他本来也想跟着的,却被么妹披头盖脸一通的打。
周博当时那个憋气,本来心里就急得要命了,但这样的一个小姑娘,连哭带打的拦着他,他知道这是雪见身边的人,也不好还手,让么妹这一闹,还闹得外院的生子娘和小梨等人也全都赶了过来,听到么妹连哭带喊后,也都跑到了后院去了,就留下他和么妹厮打在一处,那场面,想起来就让他怄心。
没想到,更怄心的其实还在后面。刚刚有所缓和的关系,现在被这一场雪就冻了起来似的,每一个见到他的人,包括徐从安和白逸天,都骂他“自做孽”。这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就又传回了平山村,这话传来传去,自然会有所走样。
不待雪停,徐家就开始一反常态的热闹起来。当平山村的乡村们,一户一户,手提鸡蛋手拿红糖的过来看望雪见时,周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在平山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威望和威信,竟这样被瓦解殆尽。先是周家为攀富贵,欲停妻再娶,雪见被逼无奈,离家出走,周家不依不挠,赶尽杀绝,杀之不绝,又上门威逼孕妇,差点一尸二命。这样的故事一出炉,就再也不可能解释得清了。
平日关系好的乡亲还肯停下来跟周博略点头打个招呼,但以张婶王婶马婶为首,赵晓月张秀等大姑娘小媳妇们全三一群俩一伙的来过。赵晓月更是扬言,回去就给孩子断奶,然后就过来伺候雪见。当然这话也就是说说而矣,那孩子还不足三个月,怎么可能断奶呢?她是一屁股坐下不想走,却被生子娘连打带骂的轰走了。临走,生子娘还跟她在门口嘀嘀咕咕了好一会。
周家人狼狈回到平山村后,自然不会好过,外有村民的指责和流言,内要面对柳家母女。逃避显然不是办法了,以前想着雪见跑了,不能再让柳家离开。没想到雪见不光回来了,还带着周家的嫡亲血脉,更可怕的是,她是被人“一路追杀”着逃回来的。这事情诡异而离奇,但周家已没有时间去查证,埋头假装不知道是再也不可能了,只能面对了。
雪见一早就知道,人民解放军可以最后夺取胜利果实,基层群众的力量才是最根本的,不容忽视的。瞧,她不过是略发挥了一下人民群众的基本力量,周家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徐从安躲清新,早早就去了县令府。生子娘带着一群婆子,早早备好各种吃食款待上门的乡亲,反正花的是周家的银子,不花白不花!厨房内,小梨等人一刻也没有停,各种小吃源源不断的供应,绝对保证这次流水茶话会的所需茶点。来的乡亲们,除了亲近的那几个人,其余人其实并见不到雪见,都被生子娘带到前院的厅内,拿出“痛说革命家史”的精神来,让事实更像事实,让猜测更显扑朔。
“那现在,大少奶奶……啊,是雪见娘子,身子可好?”一位大婶抹着眼泪问道。
生子娘往门口故意瞧了瞧,一副不敢多言的样子,只叹着气,心里说,娘子说要此处无声胜有声,是不是就是俺现在这个样子哟。
于是众人一阵唏嘘,交头接耳着,越是不说,越是害怕,越是有故事。生子娘又往每人手里塞了一包点心,然后把人请出去,“唉,别为俺们娘子这事,连累了各位乡亲。”
大家起身,说了几句吉利的话,然后就有人凑过来,小声道:“前一程子,看到那柳家的马车,出出进进的,俺们也猜不出来,那柳家人是出去做什么了?要说是回京,来回的速度快了些。”
生子娘就转头笑道:“老姐姐,还亏得您眼明心亮。”
那人就马上道:“雪见娘子地震时,可救了俺一家老小的性命,这做人,可不能忘本!再说,这事情,摆明了就是周家人和柳家人不地道,俺们平山村人可见不得这等害人之事!”
说着送走一批,不过一会儿,就又来一批。
周博在生意上头头是道,但对这种小道消息的传播,显然过于低估了。
“大少爷,您要不要回平山村一趟?”无视周博冻得死人的眼神,雪见一副替他担心的样子。
周博摇摇头道:“不用了,想来娘会跟她说清楚的。雪见,我答应过你……,好,我不说了,不说了。”眼看着雪见泫然欲泪,他只得改口道:“纵是我不回去,有我娘在,也能把此事说个明明白白的。”
雪见不再说什么,心里说,柳家大小姐不是在周家一直扮圣母吗?不介意周家的商人身份,也不介意周博娶过一房妻子的样子,那么,就由我来扮小白花吧!“柳家……柳家是官家,周家只是商人,柳家姐姐不惜身份下嫁过来,已属不易,你……大少爷你该珍惜……”
“我珍惜你足矣。”
“可是,大少爷你应该知道的,雪见什么也没有,没有鼎力的娘家,没有理家的手段,没有大度的脾气……,雪见跟柳家姐姐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柳家小姐纵有千般好万般好,但我喜欢的,只有雪见一个。别瞎琢磨了,养好身子,咱们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雪见摇摇头:“过日子,这日子是一天一天过起来的。雪见不想以后的日子让人诟病,雪见真的不能给周家带来什么帮助,也做不好一个上下逢源的大少奶奶,而这些,柳家姐姐,都是可以轻易做到的。”
这样软弱没有底气没有自信心的雪见,让周博更是心疼,他轻轻搂过雪见,雪见的肩膀仍然很单薄,他心里愧疚着道:“你说得对,柳家小姐就是天上的云,那么,就让她在天上高高的飘着吧。咱们呢,只过好咱们的小日子就行,哪怕现在把所有的生意停了,银子也够下半辈子用了,不用怕柳家报复的。”
小梅捧了安胎药过来,小心翼翼的走上前。
周博叹口气,起身从一直冷眼瞪着他的小梅手里接过药碗来。
看着那冒着热气的安胎药,雪见苦着一张脸道:“雪见不想喝。”其实,她从来都不是怕喝中药的人。
周博脸上闪过几分无奈,轻咳一声,才低声道:“再喝十日,便可以下床了。”
小梅看着周博一口一口的喂着娘子喝完,又给她拿了一块蜜饯,心里说,没想到娘子演起戏来,也真是无可挑剔。再加上小桃的本色出演,更是让这戏直接到达**,看这次周家如何收场!
小梅虽然仍然不赞同娘子回周家,她也曾劝过:“娘子,这样子会不会太危险?”
雪见冷笑道:“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咱们只一味的躲着,还不是一样中枪吗?”
这两句话小梅听得似懂非懂,但她知道娘子是铁了心了,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本来就比小桃有些心机,配合雪见的行动更是默契,俩个人总是一个哭一个怨的,把这场戏唱到淋漓尽致。
雪见喝下最后一口药,待周博给她拭过嘴角,不由叹口气道:“便能下床又怎样?让雪见去给你那高高在上的未婚妻,执妾礼吗?”
周博取过梳子,轻轻给雪见梳着头发,边柔声道:“别总是胡说,都对你说了,你只安心养胎,以后咱们也只安心过日子,那柳家小姐自回她家里去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贵人到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周博边耐心的帮雪见梳着头发,边像第一次认识雪见一样的盯着她看着。她的头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孕期休息不好或者营养不良,反倒不如以前黑亮了。周博心里难过,这傻丫头钻了牛角尖了,她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信任自己,全交给自己处理呢。良久,他才找回自己弱弱的声音:“信……信我,好吗?”
小梅吃惊地看着喃喃自语的周博,等他梳好头发,小梅再接过来,帮雪见松松的盘好。娘子的脸色还不如以前在东胜村时,想来是忧思过多的原因。
过了好一会,雪见才抬起头来,用雾雾的眼睛,幽幽的望着周博,满脸的无助,叹气道:“大郎,我可以信你吗?我真的还可以信你吗?”
周博连连点头:“雪见,你自然可以信我,我以后……我以后,再不让你难过,可好?”他凝神望着她,从一开始,就是他说什么是什么,可是为什么现在,想回到过去,已不能够?
雪见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这样的谎话,真是甜蜜,雪见差一点,就真的信了。她低下头,问自己,也问周博:“我再信最后一次,可好?”
周博听到她肯退一步,已放下心来,白逸天说得对,这丫头和别人不一样,她没有别人,她只有自己,所以,她只能信自己。这样想着,周博心里就更是酸楚。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擦掉不知何时滚下的泪珠,说:“傻丫头,我们重新开始,以后我再不让你难过!”说着,轻轻揽她入怀。
小梅见此却翻了一个白眼,煞风景地上前一步,突然问了句:“大少爷,我们娘子信你,但我们可不信你。老爷说了,娘子目前的身子,可不容再伤心。我们可不回去,让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周博皱着眉头回头瞪她,道:“这都是哪里的混帐话?在周家,谁又敢给你们脸色看!”
小梅听得直撇嘴,回道:“如果没人给我们脸色,我们娘子当初何苦离开?”以前她是很怕周博的,现在竟然不怕了。
见自己连个小丫头也吓唬不住,周博捏了雪见脸蛋一下,摇头轻笑道:“你这丫头们,也和你一样,没规矩惯了。”说着,帮雪见在身后塞了一个软软的垫子。
以前从来不知道下不床是一件苦差事,还为此羡慕过周博,这家伙因为腿伤,可是先后在床上赖过几个月。没想到,自己才躺了半个月,就已累得受不了。
小梅早过来,帮雪见轻轻捶着腿。娘子的腿最近几天有些水肿,老爷说过两天可以下地,多散散步,会好些。
雪见先是横了周博一眼,方才懒洋洋道:“懂规矩的人,现在平山村,大郎你可以随时回去享受。”
小梅低着头闷乐,娘子是真的和以前不同了。
周博心说,现在说句话都会随时遇雷,只得干笑道:“二娘确实是比你懂规矩多了,不如让她从平山村过来这边,跟你做个伴吧。”然后故意看了眼小梅,又说:“二娘过来,也好帮你管管这几个丫头!”
这时,正好听到外面么妹喜不自禁地喊道:“世子爷来了!”
小梅没来得及等雪见出声便夺门而出,见内院院门处,南谷波春风满面走来,身后跟着那几个长随。在门口处,到底停下身子,冲身边的徐从安微微拱手示意,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在廊下,小梅喜极,连忙满面堆笑的回头道:“娘子……哎呀,真的是世子爷来了!小梅请世子爷过来……”
雪见在屋内赶快应着,并且打断她道:“知道了,还不快……”这屋子小,她又在此卧床静养,不方便见外客。而且安宁县不比乡下,雪见即使是穿来的再不懂规矩,她也知道这世子爷来这一趟,并不合礼法。本来想叫小梅把南谷波请到外院客厅的,但一看到身旁脸色充满疑虑的周博,马上改口道:“还不快摆了屏风出来挡一挡。再请了小梨小桃和何婶也过来,一起热闹热闹吧。”
小梅连忙点着头道:“娘子说得极是!我去叫她们过来!”
雪见无视周博探询的眼光,笑道:“世子爷难得寻到这小地方来,可别委屈了他,让厨房给备上世子爷最爱吃的几种小茶点,得让小梨亲自去做了,怕别人做的,他不爱吃。”
小梅眨眨眼,娘子对这位世子爷,从来没有这么热心过,她犹豫地看了一眼周博,不放心地看着雪见说:“娘子,你看……”
周博心里已是大怒,无视他也就罢了,这位什么爷,听起来竟是和雪见很熟谙的样子,怎么说着说着,自己倒成了外人一样?
正要开口询问,么妹已一脸焦急的模样,冲进屋来:“娘子,娘子,老爷他……老爷他不让世子爷进来看娘子啊!”
雪见闻言哭笑不得,她当然知道这是内宅里院,世子爷怎好进来?但今日不同往时,有些戏唱得越热闹,才越有效果。
不理会周博的臭脸,这人什么都喜欢憋在心里,不肯轻易说出来,也不怕憋成内伤。雪见指挥着小梅和么妹摆出来屏风,原本她是连屏风都不想摆的,但又怕太过“惊世骇俗”,所以不过是拿屏风应个景。
边忙碌着,小梅边偷瞄了周博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好像并没有把世子爷一事放在心上,不禁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气恼,这人到底在乎不在乎娘子呢?须知大顺国的平常人家,也没有外男没事拜访内宅孕妇的说法。
她哪里知道,周博已气到不行。他不明白,这个什么世子爷,是个什么来头,又是个什么东西?他在等,等雪见主动讲给自己听。为什么一个什么劳什子的世子他,会巴巴地跑过来看望一个孕妇?为什么她们主仆几人,都对这世子爷欢迎至斯?
望着那明显神采飞扬的侧颜,周博只淡淡道:“雪见,这陋室满是草药味道,恐怕会冲撞了贵客,不如把他请到……”
“不必!”雪见笑了笑,想了想她又说道:“世子爷其实也不是什么外客,算起来也是蛮熟的,想来他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可不是!”么妹笑着道:“世子爷最是好性,再不会在意这些虚礼的。咱们在东胜村的时候,从来没见过世子爷讲究这个。”
“这位世子爷,是汪公子的朋友。”雪见好像刚刚想起来要和周博解释,“是京城定国公的世子。托这位世子爷的福,我们才可以在东胜村过得安逸平静。”
周博咬着牙道:“如此说来,周某更应该多谢谢这位世子爷了。”
小梅点点头,插话过来道:“不仅要谢谢世子爷,还有汪公子,如果没有他们的照顾,我们娘子想用点不呛人的炭火,都没地方买到。”话说出口,便知道自己多嘴了,便一吐舌头,退到了一边。
周博“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还有汪从寒的情谊。”
雪见愣了一下,不过,并不多做解释,解释就是掩饰,他自己喜欢瞎琢磨,关她何事!
么妹又问:“如果老爷不让世子爷进来,怎么办?”
雪见眼珠一转,回答道:“么妹,你去告诉老爷,说世子爷原是雪见的朋友,没有那么多的俗礼,请他进来便是。”
么妹忙应了声,跳着跑出屋去,引得下人们频频侧目。
雪见想了想,又对小梅道:“小梅,你去拦了么妹,然后对世子爷说,世子爷是高高在上的爷,咱们是最没地位的商人之户,本不应过多联系。以前在东胜村,村民并不知道世子爷的身份,但这安宁不同,保不齐就有说闲话之人,没得堕了世子爷的清誉。这话,你务必帮我带到!如果他仍坚持,再带进来不迟。”
小梅应了一声,朝外跑去,心里想着,自家娘子宁可回周家那个虎狼之地,也不愿意和这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多有牵连,这样的娘子,还真是让她看不透。
雪见回头对周博微笑道:“一会如果世子爷来了,大郎可以和世子爷多聊聊。世子爷最是温和谦逊,极好说话的。”
周博一心想知道事情的究竟,却不肯低下身段去问雪见,现在听到雪见如此说,一张脸早气成铁青色,却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只把拳头都握得发白了。
雪见见他还在硬撑,也不说开,只道:“大郎,你看我头发是不是乱得很,会不会不成个样子,失了体统?”
周博硬硬的左右看了看,又伸手弄得更乱些,方说:“隔着屏风,头发乱些也无妨。你现在安心养胎,才是正经。”
这个小女人,到底知道不知道,她已是**人母?周博的心里,不由这样想着。一直以来,他都是她的天,她的全部,谁知道今天,竟出来一个自己不识得的什么世子爷!想想汪从寒提起雪见时的神色,再看看雪见提起这位世子爷的神色,周博本来满满的自信,兀的,少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