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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万人不迷     稻花十里香txt下载     稻花十里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过大年

    第二天一早,周博又带着众人去给祖父祖母磕头,又给各位伯伯大娘叔叔婶婶的拜年,堂兄弟姐妹们向来不亲,也就是简单走了一个过场,昨晚的事宛若没有发生过。

    周康的酒自然早醒了,也知道自己大过年的丢了人,看周博若无其事,他反倒态度上亲热许多,没再见到雪见,周康的心里不由的怅怅的。

    周尚文家的院子,虽然不如老二家的大,但在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了,现在院子正中已经烧起了一人多高的斗香,整个院子弥漫了浓而呛人的香火味,祠堂里的牌位前供桌上,排列着整鸡整鱼猪头羊头,点着明晃晃的大红蜡烛,蜡烛中间,放着铜香炉。

    周博兄弟恭谨的跟在周家长辈的身后,三磕六拜,祭着周氏祖宗。

    祭了祖,收好供品供桌,周博兄弟婉拒了大伯客套的留饭,又带着众人去里正家转了转,就放大家各自玩去了。

    昨夜从子时开始下了半晚上的雪,现在平山村更像是白雪包裹着一般,村里常走的小道自然是早早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每家门口也都堆了各式各样的雪人。

    平山村地偏人少,哪有什么好玩的,除了略有些家底的会去县城逛逛,平山村最热闹的就是大青河了!

    不光是孩子,因着大年,村里有闲的男女老幼即便没有钱做新衣,也要把旧衣浆洗的干净服帖,都精神十足地来了。

    有的在冰上打陀螺,有的在玩各式简单的冰橇、冰滑子、冰趟子。

    趁着周博不在家,雪见和二虎倩儿小妮早早就到了大青河,和村里相熟的一帮孩子在玩冰床。

    看到冰上人越来越多,雪见眼珠转转,就想出了打冰球的小游戏,材料都是因地取材,用木板钉成球拍样或者干脆就是木板,冰球是直接以熟皮缝制内填以毛或其它东西的圆形实心丸,球门大小不拘,随手拾得一物作为标志。游戏简单易学,人数多少不限,大家自行分队,人数相等就行,不一会功夫就玩得热火朝天。

    周围的乡人们还因着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狐狸精,兴奋中到底有些怯怯的,但到底被新游戏吸引,又看张家马家王家和“狐仙”平安相处,那马家的混小子二成,手里的木板拍出去,一冰球正砸在“狐仙”脑门,“狐仙”居然也只是跑到岸边抓起一把雪,追着往二成的脖子里塞,并没有祭出仙法妖术惩罚,也就不再怕了。

    加入游戏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就按年纪性别分出组来,连二娘这样平时自律的小娘子,甚至连张大山这样平时不苟言笑的,也和相熟相好的几个村人玩了起来,就别说其他的大人孩子了。若不是杜妈来叫,雪见他们午饭也险些误了。

    午饭的时候,本着食不言的规矩,大家胡乱的吃了几口,各自约好了伙伴还要继续呢,这次连三郎也被六郎拉走了,周金生和杜海听说张大山也在玩,也坐不住了,略歇了歇,就跟着一起去了大青河。

    雪见却被周博扣了下来,周博盯着她脑门那一大块红肿,想着明天必定会青紫起来,冷冷地说:“呱噪!”就把雪见一肚子的不服气堵了回去。

    上完药,雪见拉着周博说:“过大年呢,就让我出去玩一会吧,不如你也出去呀,在家扮冰人,很好玩吗?”

    周博不理她,只看书,她又说:“看来看去就这些书,再说你就算再看下去,学问也不如三郎,不如去锻炼身体,对吧?”

    看见周博的脸黑了下来,她撅起嘴:“又不是天天玩,初五过后,咱们就得好好规划一下开春的生计了,通共就这么几天好玩的,大郎,大郎,大郎你就狠心吧!”

    听得她这样柔柔地叫着大郎,任是铁人的心,也都软了起来。

    周博慢吞吞起身,淡淡地说:“还不快点伺候少爷更衣?”

    雪见欢天喜地的伺候周博换了衣服,周博却又正色说:“只疯过这几日!”

    雪见主动施礼道:“是,大少爷!”

    周博说:“如果再受伤,就再不许出去!”

    雪见接着施礼道:“是,大少爷!”

    周博说:“不许疯疯颠颠,没个丫头样!”

    雪见大怒:“你妹……,你没事吧,我们是去玩,不是去装淑女!大少爷!”

    周博终于大笑,看着这丫头气鼓鼓的脸,还真是一件让人赏心悦目的事。

    却不料,这一笑,让周妈和杜妈差点摔了手里的东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也让雪见腹诽半天,你就笑吧,就不怕把你那常年冰冻的下巴笑下来?

    下午的大青河上人更多,且一片一片划出了界线,乡人玩乐本就少,又是这样难得的大年,真是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基本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个的到来,只除了周康。

    周康的身边是里正的独子王俊锋还有王锅扣家的长子王大宝,这三人以前都是相约去县城庙会的,今年周康没心情,只得作罢。下午听说河面热闹才来的,另外二人见周康游戏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现在突然眼前一亮,被冰球打到都没有在意的样子,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雪见正笑盈盈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这,就是,就是那个,那个狐狸精?!”大宝都有些结巴了。

    周康和王俊锋同时瞪他一眼,王大宝讪讪一笑:“小年儿那天晚间,俺娘亲眼看见这狐狸精从月亮里飞下来,直接飞到周二爷家。”

    周康和王俊峰恍然大悟,原来流言果然是从村里第一长舌,也就是大宝的娘洪氏嘴里传出来的。

    明明是一个水灵灵艳娇娇的小娘子,让这村妇一传,就成了狐狸精!

    周康眼珠不错的看着雪见在冰面上跑跳,嘴里轻飘飘地说:“雪见姑娘是半年前就跟着博哥儿一起来了,哪里是什么狐狸精!”

    王俊锋也笑言道:“若果真是月亮里飞下来的,那便是嫦娥!哪里是狐狸精可比的?”

    王大宝不服气地说:“俺娘亲眼看到的,还能有错?”

    周康和王俊锋心里说,就是你娘看到的,才更会出错!

    大宝看他们不信,又说:“半年前周二爷家来的通共就十几口子人,虽说不和咱们往来,但也有人见过,唯独这个小娘子谁也没有见过,你们再看她那模样,分明就是狐狸精的样子!”

    周康无奈的回头对他说:“雪见姑娘是博哥儿的丫头,刚来就因着水土不服病了,一直未大好,后来好不容易好了,有一次和贤妹进城回来,还受了伤,就摔在这片冰面上,当时好象不是张大山就是马木匠,还帮着去找了游医的。”

    王大宝听得半信半疑。

    王俊锋却一脸的艳羡:“博哥儿果真是好艳福,听说博哥儿当年订亲的就是帝都里有名的美人,现在又有这样的一个尤物……”

    这王俊锋虽年龄和周康相仿,但因着父亲是这平山村的里正,自己又长得仪表堂堂,所以亲事上挑得狠了些,周康的女儿去年出生时,他才刚刚定了亲,定的是和父亲交好的本村万怀山家的闺女万彩霞,在本村也算是数得上的相貌,但王俊锋却总是有些遗憾的。

    周康满眼的惆怅:“可怜雪见姑娘,这等仙人般的模样,将来必不被主母所容……”

    王俊锋也点点头,叹道:“天下女人皆善妒,这博哥儿若如康兄这般懂得怜香惜玉,也是雪见小娘子的福气,只可惜你们家那位博哥儿,冰冷如石,唉,可怜呀可怜!可叹呀可叹!”

    周康听罢拿起手里打冰球的木板向他拍去,王俊锋早料到他有这一招,及时跳了开去,几个人又回到冰面上,加入到了欢乐的游戏当中。

第十七章:大哥,找不到了

    果真如雪见所说,大家全心放松的玩到了初四。

    初五一大早,周博带着三郎六郎八郎从每间房屋里往外头放炮仗,边放边往门外走。

    然后二娘带着四娘五娘七娘,把从年三十开始没有倒出去的垃圾,扫出大门,扫到院内一个角落,便也将鞭炮放在那垃圾堆上,点燃了。

    吃过饺子,大家并没有各回各院,反倒聚在大堂屋连五子。

    二娘独自来找周博,见周博正手把手地在教雪见写字。

    雪见因着被他拉回来不能玩游戏,一脸的不高兴,小嘴也不停的嘀咕着,周博只板着脸,并不理她。

    二娘看到又要想笑,这雪见小聪明是有的,但识字不多,偶尔写个字,三郎总要叹息,这是草长莺飞呀。

    二娘见周博并无意让雪见避开,对雪见笑了笑,坐下来说:“大哥,我想着和你商议一下接下来的生计。”

    说到这个,雪见来了精神,不过,她也知道周家兄妹其实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如果有,也不至于过得当东西的份上了。

    见周博皱眉不语,二娘叹口气说:“出不了正月,这河冰就坚实了,捕鱼的营生是干不了多久了。”

    外面北风呼呼地吹,二娘抱着小手炉,看着雪见又把字写作一团黑,大哥抬起手,在她手背上敲了一下子。

    雪见的手极白,只一下,就红了一大片,雪见趁机扔掉笔,“不写了不写了,再写下去,手都被打残了!”

    不理周博阴着脸,雪见自顾地为二娘端了茶,问:“咱家的地,开春就要种麦子了吧?”

    二娘点头说:“现在只有十亩地了,也不够这一年的吃食。”

    雪见又问:“除了麦子,咱们不能种点别的吗?”其实她是想说,玉米呀什么的,不是听说亩产高些吗?当然具体高多少,她前世也不是农村娃,自然不晓得。可是,这个时空有没有玉米,还不知道呢,记得前一阵子看水浒,被网友们诟病的玉米也穿越,让她记忆犹新。

    周博点点头道:“把周翁请来问一下吧。”

    “大少爷,”周满仓在周金生和周大虎一左一右陪伴下进得屋来,在门口不慌不忙地站定,很郑重的施下礼,周博自然不敢让他行全,早就过来扶起,并说道:“周翁过于客气,这天气还冷,理当加衣,您这棉袄可还够?”

    周满仓自是满心感激,大家都以为这个新年会缺衣少食,没想到日子越过越好了,衣是新衣,棉衣也比以往更厚实。庄户人家本来就能抗得住几分寒冷,听到这一向冷面的主家大少爷的关心话,老人家也忍不住道:“大少爷和二小姐总念着我们……”

    好不容易他把满心的感恩的话说了十几句,雪见已给他们搬来条凳。

    周满仓也不推辞,坐到了他们对面的小条凳上,说到自己拿手的农活,不由慢条斯理地说:“咱们平山村这带天冷,听说往南走到头,小麦可以种两季,咱们不行,只能种一季。收了小麦,可以种点水稻或者菘菜,咱们家种的是水稻,否则不够吃啊。”

    雪见愣了一下问:“那除了小麦和水稻,咱们就不能种点别的吗?”

    周满仓抬起头来犹豫了片刻说:“还别说,去年州府倒是下来人说有几种海外来的作物,如果谁家先种,可以免税三年。但咱们村没种的,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儿呀,附近村子好象也没有种的。”

    雪见眼睛一亮,急忙问:“周爷爷,都有啥新鲜的农作物呀?”

    周满仓琢磨了半天,又把周大虎叫了进来,周大虎倒是记得清楚,干脆地说:“苞米,马铃薯和甘薯!”

    雪见微微含笑,总算听见自己熟悉的名字了,“既然州府说免税三年,那就是想大力推广了,我倒是觉得,不妨打听一下,这个甘薯是不是可以与苞米、大豆、马铃薯等轮作,如果可以,那春夏秋季,咱地里都不闲着,又免税三年,怎么也比如今强些。”

    二娘对此没有什么发言权,周满仓和周大虎都是伺弄庄稼的好手,以前不敢尝试,是没有主家的支持。

    周博沉吟半天才说:“明天大虎去镇上打听一下,不行就到县里再问问清楚,既然州府推广,自然有些办法和门道,咱们先试一季,这样如果不成,也不耽误种水稻。”

    二娘向来以兄长的话为重,也点点头:“家里现有的银两,大家省省,也够维持一季的。不过,从明天开始,大家可要辛苦一下,争取在破冰前,多打些鱼,好存些银两。”

    第二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二娘简单把情况说明了一下,然后具体分了工。

    男人们每天早晨,把带着简单干粮的周博周金生和豹子放在大青山,趁着积雪未融,还能多打些野物。午饭后去把上午下好的网收起来,然后再下一次网。晚饭前把下午的网收上来,然后接回周博俩人,没打着猎物也会多砍些柴。

    女人们开始着手缝制夹衣,厚重的棉袄也就还能穿上一个多月了。

    雪见女红方面一踏糊涂,就由她带着孩子们负责那两种家里的绿菜,反正这方面她拿手,孩子们跟着她也高兴。

    天还未黑,雪见已将三条大鲤鱼洗干净,用盐浸渍了一柱香的时间,然后锅内放少许油,油烧热后,用葱花炝锅,加入能漫过鱼身的水,将鱼放入锅内,并放入料酒、葱、姜、蒜、醋、干菇子、枣,大火烧开。开锅后,小火慢炖上。闻着香气,雪见微微一笑,清炖鱼是美味可口的汤菜,汤汁浓白,肉质鲜嫩,家里隔着十天就要来一次,每桌一大盆子,连汤带鱼,大家吃得可香甜了。

    倩儿下午就已帮着把糙米洗净,又以清水浸泡一个时辰沥干。现在雪见把排骨洗净,氽烫,捞出冲净,加入糙米、姜片及6杯水,以大火烧开,转小火炖半个多时辰,待米糜肉熟即可加盐调味。

    另外一个锅里加水、葱姜蒜、八角、花椒、料酒烧开,煮出香味;雪见放入洗净的五花肉煮到6成熟,将干红辣椒、葱、姜、蒜苗切成段,大蒜切成片,然后捞出煮好的肉,等外表不烫手的时候切成厚3毫米,宽3厘米左右的薄片;再将切好的肉片放入煮肉的汤头里浸泡汆烫一下,稍稍沥干水分;待锅烧热后加少许油,将肉片平铺在锅里稍微煎一会,使之微黄出油;再倒入干红辣椒、葱、姜、蒜苗、大蒜,小火炒出红油;再改为大火加少许面酱、糖、少许肉汤不停的翻炒,起锅。

    哼着不知名的小曲,雪见在碗里打好鸡蛋,放葱花、胡萝卜末和盐,再放一些豆芽,量为不超过蛋液为准。锅底放油,中火加热,倒入蛋液,再在上面加些豆芽,小火烤片刻,翻个,用平铲压一压蛋饼,让多余的蛋液流出,再烤一会儿一个蛋饼就好了,不一会的功夫,已做好一小盆蛋饼。

    袅袅的香味,早就引得几个孩子在厨房进出几回,大点的七娘,已趁着雪见假装不注意的功夫,偷偷拿了一张蛋饼,和几个弟妹分食起来,连跟着过来的倩儿也分得一小块。

    可是,外出的男人们却没有准时回来。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怕孩子们饿坏了,简单伺候他们吃完,并哄了他们回屋睡觉。

    二娘沉着脸坐在大堂屋,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三郎四娘五娘也都没有吃下饭去。

    天已黑得彻彻底底,无月的夜里,冷风小刀子一样刮在雪见的脸上,杜妈过来拉她:“雪见,这风扎人的凉,你身子骨弱,还是回屋等吧。”

    随着一阵零乱的脚步声和低低的人语,大门被打开了,黑乎乎的人影拉着冰床闪进,雪见听见杜海沉声说:“倩儿她娘,快去把张大哥叫来,三妮她娘,快去烧开水,金生大哥受伤了。”

    几个人在杜海的指挥下,抬起冰床上的人进了屋。在淡淡的冰灯下,雪见看见那个身上大片大片血的人,很显然不是周博。

    雪见拉住吓得有点发傻的六郎:“睿哥儿,大郎呢,大郎在哪儿?”雪见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寒风中打着颤。

    六郎的身子却抖得比雪见的声音还厉害,他似乎想挣脱雪见的手,却提不起半分的力气:“大,大,大,大哥,他,他,他,……

    二娘等人听到声音,也全跑到院中,“总算回来了!”

    “咦?人呢?”五娘问。

    三郎瞪着六郎道:“看不到天色吗?还只是疯玩,简直就是胡闹!”

    大门口又一阵风一样跑进来一个人,看到二娘她们全站在院中,那人略一顿,拱手道:“我先去看看金生兄弟。”

    听声音也知道,这一定是张大山了。

    后面喘着粗气跟着追进来两个女人,杜妈和张妈互相拉扶着进了院,杜妈匀一口气,过来对二娘说:“小姐先别急,我和张妈也跟着过去看看金生大哥,你们先回屋吧。”

    二娘愣愣地问:“到底,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家后知后觉的看着六郎,六郎在众人的目光中,到底撑不住,哭了出来:“呜,呜……周叔,周叔快死了,全身都是血,好多血!”

    “说什么混话!”二娘皱眉道,脚下一动,对三郎说:“三弟同我一起去看看,你们几个回屋去!”

    六郎没动,雪见依然拉着他,冰灯下一张脸惨白,她轻轻地问:“大郎呢?”

    声音虽轻,但六郎却哆嗦的更加厉害了,二娘惊讶地转过头来:“什么?”

    “大哥,没有了……找不到了!”

第十八章:我要找到你!

    晚饭前三郎大虎二虎和杜海先收了网子,却没有像平时一样等到周博和周金生,于是大家顺着熟悉的那条路上山,也没有迎到二人。

    天气渐渐沉了下来,北风似乎要打透了衣服,四人边喊着二人的名字,边向山上走去。

    杜海知道周金生和周博都不是真正的猎户,所以不可能进入到山林的深处,但现在天色已黑,几米外就已看不到了,大家焦急起来,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因为家里的大黑狗很机灵,如果听到他们的呼喊,早就跑出来了!

    还是二虎眼尖,看到雪中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众人跑过去,却是浑身浴血的周金生。

    杜海知道,在这样的冬夜里,如果不先把周金生送回去,这人就算没有流血而死,也会冻死了。至于找人,天知道,在没有火把的黑夜,在无人熟悉的山林里寻人,那就是让大家去送死!

    所以,他拦住大哭大叫的六郎,又让大虎二虎抬了周金生,几个人摸索着下了山,又凭着娴熟的技术摸黑撑着冰床回了家。

    张大山其实也不是游医,但他打猎是把好手,收拾伤口,还是比较靠谱的。

    等他来后看到,周妈已经帮周金生把身上擦洗干净。其实伤口并不深,虽然划伤多处,但并没有伤到经脉,所以,他用自己常用的药帮周金生包扎了,又叮嘱周妈注意保暖,及别让伤口开裂之类的话,也就走了。

    杜海这个时候,正跪在二娘三郎面前,低低的把整件事情讲述了一遍。

    杜妈尖叫一声扑到他身上抓打着:“你把博哥儿一个人扔在山上,你还有脸回来,如果博哥儿有……我们怎么向小姐交待?怎么交待呀?”

    二娘的心像刀扎一样的疼,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可是,她却知道,其实杜海没做错,总不能用大家的命,去换大哥一个人吧?

    在这样的冬夜,即便花银子,也无法寻到人进山林寻人的。这样想着,二娘只觉浑身冰凉,再无一丝暖意。

    三郎指着雪见口不择言骂道:“都是你出的这鬼主意,大哥整天不是打猎就是打鱼,哪里还有半分斯文的样子?迟早会出事!”

    四娘五娘虽然哭成一团,但听到如此伤人的话,四娘忍不住道:“三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雪见是为谁?大哥又是为了谁?”

    雪见却怔住了,是她害的吗?是她害的吗?

    她抬眼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流泪的脸,她一步一步慢吞吞走出大堂屋,走回自己和周博的睡房,屋里火炕自然还是火热的,但没有了那个人,还会热吗?

    真的是她做错了吗?她只是想让大家吃饱些,再穿暖些!周博是理解她的,她知道,周博一定是理解她的。

    周博虽然是大少爷,却身体力行的尽自己微薄之力,为这个家,劳着心受着累。想到他本应拿笔的细长的手指,却拿着弓箭拿着渔网,雪见坐在床边,忍不住抱着自己的双腿啜泣起来。

    天刚蒙蒙亮,得到通知的周家叔叔伯伯和堂兄堂弟们,还有里正,当然更少不了张大山马木匠王拴牢叫了不少邻居来帮忙。

    半夜醒来的周金生已把情况简单的告诉了大家,这大青山向来没有什么大型的野兽,所以从来没有人出过意外,没想到竟然让他们遇到了熊瞎子!

    在这个季节,熊瞎子正是冬眠的时候,不可能出来呀。但这头显然状态暴走的熊,受了什么刺激,周博功夫不凡,但对付一头暴走的黑熊,也是白给!

    周金生在保护周博的时候被熊瞎子划了几道,仗着身手敏捷,没受重伤,但最后关头已精疲力尽,摔到了雪地上,还是豹子使劲咬住熊瞎子不松嘴,周博更在熊瞎子扑向他的时候,回冲过来,抱着熊瞎子滚下了山谷。

    周满仓不顾儿子重伤,一个嘴巴扇过去,老泪纵横,当年他们父子流浪在外,眼看就要病死他乡时,被周老爷周尚义救下,自愿卖身为奴,周尚义又为周金生娶了婆娘,看到他们一家三口不习惯大家子的那种勾心斗角,又知道周满仓喜欢种地伺弄庄稼,就让他们回了老家看宅子种地,在大虎等孩子相继出生后,又许给他孙儿们成年后免了奴籍,这等大恩未报,周老爷的嫡长子却为救周金生而亡,周满仓觉得自己全家即便现在便死去,也不为过了。

    到底被二娘三郎劝住,二娘又让杜海去安宁县寻个好些的医生来。

    周满仓坚持要同大家一同去山里寻人,所以三郎六郎周满仓大虎二虎,和众家乡亲,一起向大青山行去。

    各家都有简易的冰床,可是周家自己的冰床却不见了,忙乱中,也顾不得再去寻,和邻居借了,大家就出发了。

    这些简易的冰床,毕竟和周家的不能比,所以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周博他们平时经常上山的地方,眼尖的六郎首先发现,他们家的冰床,就停放在山脚下的河面上。

    顺着杂乱的脚印,很快的,大家寻到了发现周金生的位置,大家分头开始寻找。

    这样冷的天气,虽然已有多日未曾下雪,但积雪难化,大家扛不住冻,已分别换了几拨人,一整天下来,均一无所获。

    三郎体弱六郎年幼,所以中午就先被遣送回家,正听到杜妈对二娘说:“二小姐,雪见,雪见她,不见了!”

    原来一早起来乱哄哄的,谁也没有注意到雪见,早饭也只是杜妈伺候着几个小孩子吃了,到了中午的时候,还不见雪见出来,房里也没有。杜妈才发现,这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见雪见!

    三郎六郎对视一眼,三郎想起雪见惨白的一张素颜,声音有些没底气:“二姐,我想,我想……”

    看到三郎六郎的表情,二娘心里一沉,果然,六郎接过话说:“刚才我们到得大青山脚下,看到了,……看到了咱们家的,冰床……”

    没等二娘出声,五娘已站起身来:“雪见姐姐一定是自己一个人寻大哥去了!”

    四娘指着三郎泣道:“三哥可真厉害,到底是书读得多,杀人都不见血,昨天那几句话,这是要逼死雪见姐姐呢。?”

    三郎其实昨天说出的时候,就已后悔,但他没有想到今日雪见真的会一个人上山,刚才和乡亲们一起寻人时,也没有发现她,想来,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现在早已凶多吉少了!

    五娘听得心惊胆战连道:“怎么办,现在咱们怎么办?”

    六郎一激灵,想来也想到这些。

    “二姐……”八郎忽然怯怯的喊了一声,门口拥进来几个孩子。

    为首的一向温和可爱的七娘,她扬起小脸蛋,带着泪水认真的对三郎说:“我喜欢雪见姐姐,她漂亮又善良,她跟你不同,你是一个自私自利的自大狂!”

    雪见真的是上山了,半夜在周金生门口听到周金生的叙述,她就在天没亮时,摸进厨房,把昨晚大家没心思吃的豆芽蛋饼全藏进怀里,然后摸黑拉出冰床。

    仗着她前世不同于一般女生路痴的超强的方向感,在天刚蒙蒙亮,乡人都围在周家大门口时,她已到了大青山脚下。

    顺着昨夜众人的脚印,她先找到了大家发现周金生的位置,然后在附近细心的观察着。

    其实雪见对熊的认识,除了来自“熊出没”,就是小时候的动物园了。那些熊熊貌似都很可爱,扔个吃的,还会敬礼,现在,她恨熊,恨不会敬礼的一切熊!就欠把它们关到动物园,永远的敬着礼去吧!

    雪见知道事情的重点是,周博和熊滚下了山谷!

    所以,她跌跌撞撞的寻到他们挣斗过的地方,毫不犹豫的,当然,她没滚下山谷,只是坐着向下滑动着,尽量控制着自己的下滑速度,但山坡委实是有些陡,最后越来越快,她还是没有控制住,被迫以球形姿态滚了下去。

    不停的翻滚着,雪见被滚的七荤八素,挡住她的,毫无意外,正是一人一熊!

    没狗,事后她才发现,英勇的豹子,已经被熊压成了肉饼。

    她喜极而泣的抱住周博,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哆哆嗦嗦的探手过去摸了摸,然后又把耳朵贴上去。

    玉皇大帝,上帝耶稣,满天神佛,感谢你们!尽管心脏很微弱,但没有死!

    谢天谢地,因着熊的厚重皮毛,没被摔死也没被熊压死的周博也没有被冻死!

    雪见自然抱不动身高体健的周博,拉着他在雪地里走更不现实,所以没办法,雪见只能试着唤醒周博。

    简单的人工呼吸就行,嘴唇碰嘴唇,没有半分的旖旎浪漫,人命大于天。

    周博睁开眼时,就看到这副情景,雪见微赤的双眸和颤抖的樱唇,几乎是本能的,他吻住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拥有着她,他的吻热烈而急切。

    雪见在怔愣间迷失了自我,在泪水中放开自己的心胸,回吻着他,不带一丝羞涩。

第十九章:山洞有晴天

    冬天日头短,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也暗淡下来,气温也似乎紧跟着降得快了些。

    “雪见,你到底行不行?”难得周博在这个时候,还能露出来一丝笑容,只不过听这话,雪见怎么都感觉着那笑容有些刺眼。

    雪见前世也不是学医的,只能帮助周博简单的检查了一下他全身情况,摸索半天才轻声说:“应该只是断了腿吧?”她尽量压抑着内心的不安。

    俩个人坐靠在熊身上分析着,周博的腿可能是摔断了,其他倒没有什么硬伤,不过是些擦伤和划伤。

    周博眉头微微一扬,定眼看着雪见:“我饿了。”

    雪见不由皱起了眉头,这里有风,即便有吃食,也不能就着北风吃下去。

    雪见找来几根大些的坚实的树枝,去掉枝杈,撕下来一条衣服边儿,把树棍固定在他腿上,周博对于处理摔伤也一样无知,环境所限,常识有限,聊胜于无吧。

    周博难得如此配合,虽然有些好奇,但到底没说什么,顺从着雪见有些杂乱无章法的主意。

    扶着他找个背风的地方,看着周博脸都有些扭曲了,雪见担心地问:“大郎,疼吗?”

    看着雪见大眼睛溢满了泪水,周博抢先说:“雪见,我知道你肯定给我带了好吃的吃食,爷我可真饿坏了。”

    手忙脚乱的从怀里取出来豆芽蛋饼,虽然被压得不成样子,但好歹有雪见的体温护着,带着淡淡的温暖。周博小口的吃着,偶尔还往雪见嘴里塞上一些。

    简单吃过蛋饼,雪见用帕子帮周博擦干净嘴角。

    周博理所当然的一动不动,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雪见总觉得他的眼神,好象看自己的宠物一样。

    讪讪的,雪见把手收回。

    “现在怎么办?”周博低低的声音被黄昏晕染出几分愁绪。

    “我背着,”比了比身高,雪见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背着你是不太可能的。”

    周博没说话,只冲着雪见笑了笑。

    雪见暗骂:“都什么时候了,您倒还有心思笑话我?”

    骂归骂,雪见早没了心情去欣赏周博难得一见的笑容,怎么办呢?

    然后俩个人一起发了会愁,既然雪见背不动周博,周博的一条腿又不能动,只能用胳膊搭在雪见的肩膀上,一条长腿蹦着走。

    雪见累得一会就出了一身汗,偏偏周博还在她耳边吹着气说:“你这丫头怎么生得如此短小?”

    有说人短小的吗?尼玛骂人也不带这样的吧!你才短小,你们全家都短小,雪见也想这样反驳着,但一来没劲开口,二来看周家的身高,唉,只能咽回去。

    周博带着轻笑说:“歇会吧歇会吧,拜你这么短小的四肢所累,少爷我相当于扶着短一截的拐杖走路,岂能不累?”

    雪见大怒,初发现周博的好心情已荡然无存。

    周博你在纵横上找找,在所有穿越女里,有比我雪见更没个性没脾气的吗?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连我的身高都侮辱吧?

    雪见气呼呼地把周博往旁边垂满山藤的山壁上一推,冷笑道:“去死吧,老娘不伺候了!”

    周博怜惜地看着她一脑门的汗水,顺势往边上一靠,嘴里犹嫌不解气地说:“胡言乱语的刁婢,就该……啊……”

    雪见就这样怔目结舌的看着周博消失在眼前,愣了片刻,方手忙脚乱的慌忙拨开山藤,带着哭腔冲着黑暗喊道:“大郎,大郎……”然后连摔带跳的钻了进来。

    就听见周博强忍疼痛的声音:“雪见别怕,我,我在这里……小心点,别摔,别摔倒……”

    原来这山藤后面,居然是一个山洞,谁会想到这不知几百年就有的山藤后面,居然是山洞呢。

    山洞入口往里是有些下划的,雪见略带哭腔的问:“大郎,你在哪儿?”

    “停,”雪见应声而停,她看不见前面,可洞里的周博肯定能看到从外面进来的她,“再往前走,就踩到我了。”

    雪见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摸索着掏出来火折子,她蹲下身,摸索着往前找着周博并递到他手里,周博知道她是不会用的,只得挣扎着坐起来,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到身边,然后颤抖着点亮火折子。

    “心灵手巧。”周博叹道。

    雪见粉面一寒,“周大少爷您什么意思?我不光心灵手巧,我还巧舌如簧,我还鬼斧神工,我还百口莫辩,我还口吐莲花,我还……”

    雪见乱七八糟的说着,边不停手的又检查了一遍他的腿,估计这次严重了,万一以后……这让这个骄傲的少爷,可怎么办?

    毫不犹豫的,雪见翻身出山洞,重新寻到可用的树枝,再次把周博的腿固定起来。

    周博轻轻笑着:“你还胡言乱语。”

    雪见手里忙着嘴上却说:“我还不言不语呢。”

    就这样拌着嘴,俩个人同时咦了一下,互相望了一下,还是雪见先说:“这洞内,倒比外面暖和许多。”

    周博点点头:“倒似另一个季节。”

    雪见提议:“大郎,不如我先往里再探一下?”

    周博也知道,看样子这山洞还真是大得很,于是低声说:“还应该生个火。”

    雪见微微一笑:“对呀对呀,都冻透了,应该暖和一下,再吃些东西,化些雪水还喝才是,然后我去外面找找有没有路。”

    周博想了想,到底怕洞中有大的野兽,不敢让雪见一个人冒险,“还是我同你一起吧,你太笨,这山洞如果支路多,你会迷路。”

    雪见扶着周博站起来,“如果迷路,我就大喊,周郎,快来救我!”

    俩个人还有心思开着玩笑,相携相扶的往洞里慢慢走着。

    往里,转过一个弯,山洞豁然开朗起来。

    雪见按捺不住心里的八卦之魂,真想大喊一句:“武功秘笈,医学秘笈,千年圣药,万年人参,你们都自个儿蹦出来吧,别让老娘再苦苦寻找了!”

    然后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没有隐世高人现身的山洞,一片沉寂,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山洞,山洞里还算平整,又大得出奇,雪见悲哀的不得不接受了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普通山洞的事实。

    扶着周博坐好,雪见又出出进进山洞几次,寻来够多的树枝。

    周博帮她把软些的垫在身下,硬些的用来烧火。

    这山洞和外面温差很大,外面零下十几度的样子,山洞里面却温暖如初春,升火更多是为了驱除湿气。

    雪见很自然的微靠着周博坐下,拿出蛋饼小心的烤好,递给周博,然后帮周博脱下外面的棉袍,在火边烤了起来。

    知道周博关心的是什么,边烤衣服边给周博讲述了周金生回来后的事。

    周博心情平静的搂着讲着讲着自己先睡着的雪见,知道她累坏了,在她的讲述里,并没有她一个人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好象这是一件很平常很天经地义的事,周博禁不住轻吻着雪见的额头,她的小脸上有些泥,周博伸出手帮她拭去,也渐渐在疼痛中睡着了。

    雪见迷糊中听到周博的**声,一激灵,清醒过来,用手摸去,周博果然发起了高烧。

    “大郎,你醒醒,你醒醒!”雪见抽泣着环顾四周,在前世,她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孩,救死扶伤荒野生存,都和她隔着一个电视那么远的距离,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她哭着把周博放平,然后跑到外面,用自己的帕子捧了一捧雪过来,用凉帕子放在周博的脑门。

    电视剧版甄传里,那个无缘无故恋上甄的倒霉王爷,有一个老套的桥段,没想到现在让她用上了。

    雪见自己跑到外面雪地里躺会,冻透了,然后再跑进来抱住周博,然后再跑到外面雪地里躺会,冻透了,然后再跑进来抱住周博,周而复始。

    雪见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趟,都有些麻木了,脑子也迟钝许多,在这个世界里,周博于她,就是最亲近最关心人,她已经失去了老爸老妈和俩个损友,现在只有周博了。

    雪见的眼泪一直没有断过,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她什么都不会,可是,她知道,她要救周博!

    “你不要有事,你一定一定要活过来,知道不知道?”雪见拍打着周博的脸,喃喃地说着。

    像是回应她的话,周博昏沉沉的点点头说:“雪见,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好象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其实也就是一整夜的时间,周博果真退烧了。

    疲惫不堪的雪见重新开始检查这个山洞,她想如果回到原洞口也意义不大,掉到山谷再掉回山路,只能是镜头回放,她和周博都对这座大青山不熟,可是时间有限,她得尽快找到回家的路。

    这个山洞,果然还有其他出口,雪见试着走出洞口,发现这个洞口前面,正有两棵参天的古树,转过古树,不远处就是这个冬天大家常走的那条山路,平时因着这边只有两棵大树,并没有其他异处,所以乡人都没有发现这个山洞。

    雪见一看到路,就激动的奔跑起来,雪还是很深,她边哭边跑边摔,心情却雀跃又委屈,周博,终于得救了。

    今天来继续寻人的,都是本家的亲戚和最好的那几家邻居了,三郎周康等人,正在决定先回家吃过午饭下午再来寻人时,就看到了雪见狼狈又疲倦的身影。

    周康飞速跑过去,扶起雪见,没来得及说话,雪见抬起满脸泥水和雪水的小脸,大声说:“大郎,在那边树后的山洞里!”

第二十章:新式夹板

    瘦猪肉剔除脂肪、筋膜,洗净,取适量的三七片,生地黄,大枣,共同放入砂锅,加水煮沸,改文火煮至瘦肉熟烂,加盐葱。

    晌午的庭院寂静而融洽,明媚的阳光已有春晖的影子,照在院外略带绿芽的树上,暗藏一片生机。

    雪见梳着双螺,发髻上两根细辫,缚着五彩丝绦,俏丽活泼,煞是好看。

    她从小厨房端来煮好的肉汤,走进客房。

    客房内,小睡后刚刚起来的周博很自然的等雪见来喂,雪见腹诽,莫非亲的胳膊也骨折了不成?

    “啧,啧,啧,”有人站在门口叹息,“周兄果然好福气!”

    雪见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白逸天,她不慌不忙的回身行礼道:“白公子真是幽默呢,要不白公子也摔上一回试试好玩不?福气不?”

    “白兄来了。”周博闻言,让他在对面坐了,道:“你来得正巧,雪见新煮了肉汤。”

    又瞪雪见一眼道:“还不快给白兄也盛上一碗。”

    “白少爷有手有脚,不用人相让,自会自己盛上。”小小声的嘀咕着:“奴婢没拿一份工钱,却侍候两位少爷,吃亏了。”

    白逸天道:“周兄不用客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敢让雪见姑娘受累?”边说,边自顾自的盛上一碗,大口的喝起来。

    周博喝完一口雪见喂过来的汤,略抬抬眉梢道:“这丫头没规矩,白兄别跟她一样着。”

    白逸天边喝边含糊地说:“爷不跟丫头一般见识,别说,这丫头的手艺,真正不错。”

    “她就是好摆弄个吃食,”周博笑着说:“白兄若喜欢,自可以时时过来。”

    “白少爷可是吃惯山珍海味的大家公子,吃不惯我这儿粗野奴婢的手艺,”再喂周博一勺汤,雪见笑盈盈的说:“是吧?”

    白逸天闻言哈哈大笑,“啊哟,这话我听着脸都要烧起来了,可是呀,我偏偏要天天过来吃!”随着他的笑脸,右脸颊的浅浅酒窝更是若显若现,嘴角轻挑,配上那双桃花眼,更显邪气。

    雪见低头咬牙切齿一回,才说:“承蒙两位少爷夸奖,是雪见的福气。”

    “好说,好说。”白逸天含笑道,“雪见姑娘,以后还要好好做事!”

    周博也道:“听到没有?别夸你几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再也无法忍耐,雪见重重的擦过周博嘴边的汤水,边道:“是,雪见记住了。”

    放下手里的碗,坐到周博的旁边道:“周兄这丫头很是牙尖嘴利,不如送于我****如何?”

    雪见脸色变了几变,然后假装没有听到他说的话,直接把他视为空气,乒乒乓乓收拾了碗筷,径直去了厨房。

    二人含笑看着她离开。

    那天从山洞救出周博后,周康和三郎杜海二虎径直用冰床把周博送到了安宁县的医馆“济世堂”,“济世堂”的坐堂郎中姓鲍,很是认真严谨,他检查过确认小腿证实是折了,然后开方让伙计抓药。

    周康问得含蓄:“鲍郎中,我弟弟这腿,这腿是否会”

    鲍郎中点点头叹口气道:“只要好生将养,不做力气活,慢些行走,也不易让人看出来腿疾。”

    大家都很黯然,在这个时代,骨折后即便伤好,也要落下残疾的。

    三郎难免心烦意乱,大哥如此要强之人,这若是知道,会是如何打击?今后父亲回来,又要如何面对?

    雪见见没有打上石膏板,才意识到,原来这个时空是没有这种东东的,她自然知道石膏板对骨折病人的重要性,于是她连比划带说的,把石膏那种东西描述出来。

    大家都没明白她的意思,三郎犹豫的问:“雪见说的,可是《别录》里说的‘甘,大寒,无毒’的细石?”

    鲍郎中恍然大悟,细石这种东西,普通药铺都有出售,非常廉价,用途也不是很多,鲍郎中摇头晃脑的说:“《药性论》里言道,配桑叶,清宣肺热;配桂枝,表里双解;配白芷,清热泻火、消肿止痛;配知母,清热除烦;配半夏,肺胃双清、降逆化痰;配甘草,清肺止咳;配竹叶,清热除烦。”

    雪见皱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掉书袋子?

    她急道:“不是口服,是请郎中把细石研沫加水然后过滤制成石膏,……算了算了,有细石是吧,还是我来吧。”

    哪里知道这鲍郎中也是个死心眼的,这病人既然在他这里,别人随便用药,却是不依,雪见对药理不熟,对如何做石膏夹板也不了解,俩个人都急得一头汗,就差老拳相对了。

    周博本就因着伤口发炎,高烧并未全退,可怜这会子功夫,也无人理他。

    最后还是三郎在旁边猜着雪见的意思用自己的话解说出来,鲍郎中又亲自动手试验,终于制得大顺国第一副石膏夹板并把周博的腿当试验品裹扎起来,待石膏冷却成型后,鲍郎中围着周博的腿,眼冒狼光的转了好几圈,突然拔腿跑出医馆。

    这是唱的哪一出?大家一头雾水,都不明白。

    鲍郎中是跑了,但该煎的退热的药,小学徒还是煎好了,雪见小心的喂周博喝完,让周博先睡下。

    只一柱香的功夫,鲍郎中就急冲冲的回来了,边进屋边恭恭敬敬地说:“老师,这边请!”

    随后进来的是一老一少二人,老的仙风道骨但眉头紧皱眼神犀利,少的风度翩翩一脸和气,但看到雪见的时候,少年明显一愣,这绝色小娘子不就是……

    鲍郎中的老师,健步走到床边,细细的研究了那略显粗糙的石膏夹板,越看脸上越带出了惊喜的笑意,他点头道:“老夫行医多年,竟未知还有如此奇妙的方法,真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三郎听得欢喜异常,结结巴巴地问:“这位郎中,请问,请问,请问这办法,当真管用?我大哥的腿?……”

    “鲍某还能骗你?”鲍郎中接过话来说:“我这老师在皇……”

    老人轻咳一声,鲍郎中缓过神来,道:“老师都说不错了,这位少爷的腿,如此细心将养,想必是无大碍了!”

    一时众人都惊喜交集,三郎悄悄回身拭掉眼角泪痕,只觉得今天运道真是好,连连向鲍郎中施礼谢恩,“多谢医师大德!”鲍郎中却摇头连声道:“非我之能,老夫岂敢贪功?”

    鲍郎中恭恭敬敬地向雪见一施礼,“这位姑娘小小年级,就有此救世之材,当受小人一拜,不知可否收小人为徒?”

    旁边的老人脸上笑意更盛,这鲍郎中医术虽受天份影响,未至高深境界,但医德和求医若渴的精神,却是非常难得的,当年,他也不过是指教过他几次,他便一直感恩戴德。

    一直孜孜不倦在医学路上上下求索的鲍郎中,只要听到有杏林高手,都喜出望外,情不自禁。

    雪见被雷得东西难辩,这是神马状况?有没有搞错?当即起身推辞,奈何鲍郎中执意拜师,幸好一直未出声的少年公子看出了她的窘态,替她解围。

    那老人也出言试探了她几句,见她确实是对药学半点不通,但好些常识性东西,却又比别人见解高明。失望之余又想,这小姑娘聪明伶俐,只是缺乏明师指教,如果……

    他转过头笑眯眯对少年公子道:“逸天,老夫有一事相求。”

    白逸天在这样事情上,向来不是笨人,闻言忙施礼道:“徐翁有事尽请吩咐,这个求字,小侄哪里担当得起,这若让家父知道了,少不得要吃一顿排头的!”

    徐神医微笑道:“这治腿的方法虽然妙绝,但却无人试过,现在又是骨折初期,如果冒然移动奔波,恐有意外,……”

    鲍郎中抢着说:“老师,学生这小医馆虽小,但收容个把病人,还是可以的。”

    白逸天却明白了徐神医的意思,这一住恐怕就是月许,一来这医馆狭小,二来费用颇多,想来这乡人负担不起,三来徐神医想必对这新的治疗方法要好好研究,所以当下笑着说:“鲍郎中大医精诚,妙手仁心,住在这里自然是好的,但毕竟医馆房舍有限,不如让他随徐翁暂住寒舍,对他的腿伤想必更有助益!”

    这白逸天本是安宁县知县公子,白知县白兼然青年时便才华出众,刚正不阿,虽少年就以才名致仕,但二十年来一贬再贬,现为安宁县知县,颇多善政,又关心民间疾苦,在安宁县那是人人尊崇的父母官。

    在无人寻问病人意见的情况下,周博就被从医馆抬到了白府,这徐神医本名徐从安,是白县令的好友,借乞骸骨还乡后四海为家,在安宁县已坐客半年之久,本想着这几天离开,没想到遇到了石膏夹板这种技术,岂能不留?

    三郎去向白知县拜谢,白知县见他小小年纪,谈吐虽怯,但学识不凡,才华更是出众,心中喜欢,对他不禁青眼有加。

第二十一章:在白府养伤

    知道了周博安然无事,便由白逸天叫自己的随身小厮不言送三郎等人回去。

    雪见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周博,生生瘦了好几斤,本来就一巴掌大的小脸,更尖了。

    白夫人知情后,特地塞了好些滋补营养的东西过来,白逸天更是一天来回多少趟。

    周博很快就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知道这一切后,也没坚持离开,对白逸天道:“只是叨扰白兄了。”

    雪见掩口冷笑,周博在诗书上平平,面冷腹黑,却和白逸天那个笑面虎如此臭味相投。

    周博胃口不佳,脸色也越发的差,更加不爱说话,亏了白逸天话多得出奇,所以二人倒是相得益彰。

    徐从安自是每天都要来看的,他神情轻松地对雪见说:“回复尚可,现阶段药补不如食补。”

    看着最近周博人总是蔫蔫的,雪见自然连连称是。

    “徐翁,雪见准备了些药膳的方子,您老给听听,是否合适我家少爷食用?”雪见用不惯毛笔,又不愿意麻烦伤中的周博。

    雪见留下来是伺候周博的,徐从安有心收她为女弟子的,可惜雪见志不在此,又不识字,这让徐从安扼腕叹息良久。

    此时听了雪见几个小方子,个个都利于骨伤的愈合,徐从安一面暗暗称奇,一面又细心琢磨着给每个方子加了几味中药。

    雪见自然是十分感激的,于是麻烦了白逸天的小厮不语,去肉店买了七八根的大棒骨。

    白府人口极为简单,前面是县衙,后面是府宅,白兼然无妾,老两口晚来得子,严父慈母,其乐融融。家里还有一老管家,厨娘是老管家的婆娘,夫妇二人都是一直就跟着白兼然的。白夫人只有一个粗使丫头和一个大丫头,白逸天却没有通房丫头,只有两个随身的小厮。

    白府最热闹的地方,现在就是客房了,周博和徐从安同住一个小偏院,虽然白府人人对他们都很好,但雪见也不好意思总是麻烦别人。所以久未开火的小厨房又用了起来,新买来的大棒骨自然是天天小火炖着,弄得小院天天肉香飘飘。

    为了方便周博养伤,她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每天变了花样做药膳,反正白府东西比周家好太多了。

    乡下丫头雪见用她与众不同的厨艺很快征服了众人。

    徐从安先是打着检查药膳的名义尝过几次后,雪见发现这老神医尝的比周博吃的还多,没办法,就每天给徐从安弄了小灶,谁知不久,白逸天就天天以给徐从安帮忙的借口,到了饭点赖着不走,雪见无奈,翻着白眼不得不多准备一个人的食物。

    断腿,这可是天大的事,虽然有一个号称做过太医的徐神医诊治,还有本县县令公子的照料,周家上下还是吓得不轻,二娘不好总是出头露面,于是三天两头的打发了三郎过来。

    “这次三郎送来的是什么?”白逸天兴趣盎然。

    不语早就探听得清楚,用手比着说:“这么长的新鲜鲤鱼,足有七八斤呢。”

    “咦?”白逸天心下怀疑,这周家应该是很落魄的商人,怎么所送来的东西,都如此稀罕?上次是新鲜白嫩的如意菜,已经让白夫人连连称奇,再上次是翠绿喜人的蒜苗,连自己那个严肃的父亲都连连奇。

    “少爷,你说这鱼和前几次那些菜,硬是像凭空变出来的!”不语叹道。

    不言却说:“周家有这本事,还是先把白大少爷的腿,凭空变好吧。”

    不语斜他一眼,又讨好地对白逸天说:“少爷,你说这么好的鱼,如果做不好,岂不是糟蹋了周家三郎的一片心意?”

    白逸天眼睛一亮说:“这是你今天说得最对的一句话!”

    急急地来到周博住的客房,白逸天苦着脸说:“周兄,你家三郎也太客气了些,不过在寒舍略住几日,就几次三番的送来新鲜的吃食。”

    周博淡然一笑,知道自己虽然不在家,但二娘做镇家中,该做的活计,大家都没有放下。

    雪见冷眼看着白逸天,“白少爷,您还是有话直说吧。”

    白逸天大笑:“还是雪见姑娘明见,这些好东西,自然要料理得得口才佳,所以,还要麻烦雪见姑娘亲自下厨了。”

    雪见虽然嘴上狠狠损了白逸天几句,但手上还是利索的做了几道小菜出来,连白知县和夫人都爱上了雪见的手艺,只不好像徐从安和白逸天那样天天麻烦雪见罢了。

    “大郎,左右闲着无事,不如雪见陪你连会五子棋吧!”雪见提议。

    “是你这丫头闲得无聊吧,也罢,就让本少爷赢你几把。”因为自己恢复的情况超乎想象,所以周博心情也是越来越好。

    “不行,我刚才放错位置了,”雪见第n回的毁棋。

    周博揪了揪雪见的小辫子,还未说话,白逸天就走了进来。

    假装没有看到二人的小动作,白逸天大咧咧的挤开雪见,坐到周博对面,低下头,诧异道:“这是如何走得棋,怎么如此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能说白少爷孤陋寡闻呗!”雪见看着穿戴得光鲜亮丽的白逸天,撇着嘴角说。

    白逸天也是丝毫不示弱,“本少爷好歹只是孤陋寡闻,但绝不毁棋!”

    雪见顿时一噎,“要你管!”

    “无礼!”周博知道耍嘴皮子一向不是雪见的长项,瞪她一眼,“还不快给逸天兄倒茶!”

    “他要喝难道自己不会倒吗?”雪见鼓着腮帮,但到底还是恭恭敬敬的倒了茶过去。

    “茶冲得尚可,本少爷就原谅你吧。”白逸天的吵架技能高于雪见太多,只两个来回,就把雪见气得跳脚。

    周博听得直摇头,生怕他们再吵下去,这一下午耳根就更无法清静了,于是和白逸天下起棋来。

    本来向白逸天借来一副围棋,是为了让周博消磨时光,但让白逸天发现这种叫连五子的稀奇玩法后,却成了他最大的乐趣。摆着公子的谱挤走雪见,是白逸天最常用的手段。

    无良纨绔白逸天和落迫少爷周博的组和,因着白逸天的夸张和率性,更显基情四射,雪见每每在心里恶趣味的腹诽着。唉,谁让她前世今生在骂人的词语组合上,都所学不精呢。

    “逸天你是闲得太过了,所以没事就欺负雪见丫头。”还是徐从安从外面踱进来,救了场。

    白逸天听了,打着哈哈,心情愉悦地揭过此事。

    每天饭后拍着自己鼓鼓的肚皮,打着饱嗝,白逸天再端着架子教育教育目中无他的雪见,这日子过得,别提多惬意了。看那小丫头片子撅着嘴,气哼哼的拿白眼翻他,跟个青蛙似的,太搞笑了。

    晚上雪见会气哼哼地对周博说:“就沾他白家这么一点点便宜,就得受他日日欺负,我太亏了!”

    “怎么,还在生气?”周博懒洋洋地说:“我看你平时话多得让人头疼,怎么?让白家少爷比下去了?”

    雪见翻个白眼,正色道:“我那是不稀得理他呢!”

    说完,雪见轻手轻脚的伺候着周博更衣。

    周博眼里透着笑意,嘴上却说:“笨嘴笨舌偏又话多,也就是爷能容得下你,哎……”肩膀被雪见咬了一口,周博恨恨地说:“等爷大好了,好好收拾你!”

    就这样在安宁县住到出了正月,周博说什么也不肯再继续打扰白家,白逸天听他简单说过家里的情况,想一想,周博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肯定是人仰马翻了,也不再挽留,只亲自送了周博他们回到平山村。

    雪见就想,这白逸天,人品还不是太差喔。

    当然,雪见临走的时候,并未藏私,把如何培育如意菜和蒜苗的方法教了他们,白夫人知道后亲自过来道谢,弄得雪见很是不好意思。

    且不说整日在家以泪洗面的二娘等人,看到周博脸色红润但上着夹板回来,又是心酸又是激动,几家邻居也跑前跑后的来帮忙。大家看见雪见丫头也是瘦了一圈,晓月等人眼圈也俱是红了。

    随着天气慢慢回暖,徐从安每隔十天会过来看望周博的腿伤,偶尔也会住上两三天,白逸天带着他的那两个小厮不言不语,更是每次都同来同住,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周博倒也不和他们客气,每次见到徐从安拿来的名贵药材,都毫不客气的让二娘收下。

    至于白逸天,周博就更是直接和他商量起家里这仅有的十亩地,要如何经营下去。

    白逸天虽然惫懒,但其父博学又亲民,他自己也不是真正的不学无术,帮着他们打听了州府推出来的新农作物--花生,玉米和马铃薯。苦于大家都没有经验,也不敢把十亩地全住上这些东西。

    白逸天很尽心的托人去打听了一下,州里农作司传来的消息是,马铃薯这种东西比较耐寒,可以冷些再种,玉米和花生,本州还没有试过,如果他们愿意试,可以免三年的税。

    大家商议说不如拿出两亩来种小麦,其余八亩还是种水稻吧,家里人多,水稻比小麦到底多产些。等收过小麦,那两亩地一亩种玉米,一亩种花生,就算没收成,也不影响什么。至于马铃薯,等收罢所有庄稼,再种这个不迟。

    于是,周家的春天农事,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第二十二章:三郎先生

    在二娘的管理下,周家小娘子们和小郎君们的学习,也开始恢复正常。

    因着上次周博失踪一事,周家和叔叔伯伯们的关系倒是不再紧张,大伯家大哥周福的长子周成和四叔家的小儿子周长寿,分别是五岁和六岁,还有马木匠家十岁的三成,也都一起入了学。当然,五娘和六郎总是拉了三成出去淘气,大家只权当看不见罢了。

    不过就十亩地,周满仓家壮丁四人,也就够了。杜海对农活并不在行,打个下手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当初那头宛似穿越的熊,在周博在白府养伤的时候,雪见就抽空带着杜海等人穿过山洞,找到那只熊,埋葬了豹子后,让张大山把熊皮完整的包了下来,本来是打算送给白知县的,但人家哪里肯收?雪见知道家里的情况,也没再坚持,直接让杜海换了银子。

    熊肉则是分给了帮忙的众位乡亲。

    里长却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周博,原来平山村一向不富裕,村里没有私塾,所以村里的孩子大多不识字,更请不起先生,知道周家三郎是个连知县都夸赞的能人,于是就登门拜访。

    听他又是夸奖又是称赞了半天,周博直接问道:“您的意思是?”

    里正没说话,老脸有些泛红,周家一向都是村里的大户,三郎又是正经的秀才,这话还真有些不好出口,不好说出口也得说,他只好期期艾艾地说:“我想,我是想,我是想请三郎给村里的孩子们当先生。”

    得,左右就一句话的事,也能山南地北的扯上半天,其实周博早就猜到了他的意思。

    雪见正在旁边伺候茶水,不由点头称赞,“里长真是高见,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当时在场的还有白逸天这个无事忙,听得雪见的话,乐得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他指着雪见对周博说:“博哥儿你说你怎么**出这么有趣的小丫头,说起话来跟歌谣似的。”

    周博早就习惯雪见脱口而出的各种“名言”,那里长却先是皱眉思索了一会,然后起身对雪见一鞠到底:“雪见姑娘大才!周府果然不凡,一个小姑娘都有如此见识,枉我做了多年里正,却从未想过此事。”

    周博示意雪见扶起里长,然后说:“里长既然不嫌舍弟浅薄,我们周家兄弟也自然愿意为村里略尽一份心意。”

    听得周博同意了,里正先是眉飞色舞,然后又脸红着搓着手,嗫嚅地说:“只是这束,能不能略少些?或者以物相抵?”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咱村实在是……”

    周博却打断他的话说:“里长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兄弟可以为村里尽一份心意,已很满足,莫要再提束之事了!”

    里正摇摇头:“难得呀难得,难得你们兄弟有此拳拳之心,倒教我这个做里正的说不出话来。”

    白逸天心里莫名的感动,他感动于里正那份为村尽心的心情。

    大家又商量了一下学堂选址的事宜,就在村里祠堂边上的场院里,现盖上几间房子就挺合适的。

    让一个还差几个月方到束发之年的少年当先生,虽是有些匪夷所思,但想想里正的要求并不高,就是让孩子们在农闲时可以认识几个字,道德礼仪上有所规范,也就够了。这满村识字的人并未超过二十人,且多为周家子弟,这周学可是白知县亲自赞赏过的学问,那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关于束,里长还要再谦让,被周博以腿伤换药之名打发了。

    雪见客气地送走里长,回屋来小声说:“人家三郎还没有同意呢!”

    三郎这个时候已被周博唤来。

    听了雪见的话,周博只是嗯了声:“三郎,你的意思呢?”

    听说自己可以做村里孩子的先生,他却并没有像雪见想像的一样生气,反而很平静地说:“我觉得大哥说得很对,束一事确实是不应该收的。”

    周博点头:“三郎明白就好。”

    雪见一时惊呆了,她印象中的周学,一直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从不肯为别人考虑一丝一毫。这次居然会答应教村里的乡下孩子读书,已经让她大吃一惊了。

    旁边的白逸天好心提醒:“喂,雪见,苍蝇飞进你嘴里了!”

    雪见恶狠狠的白了白逸天一眼,她不知道她和周博不在家这段日子,已经让三郎迅速成长到有主人翁意识的男人了。她轻吐一口气,道:“果真如此,当然最好不过。”

    是呀,三郎如果真能当先生,对村里的孩子当然是件好事情。

    她说得很含糊,很小声,却看见三郎微红了脸,扭捏片刻,仿佛下定决心般走到雪见面前,很郑重地说:“雪见,对不起!”

    说出这句话,三郎长出一口气,好象轻松很多。

    早春的月光,清冷又皎洁,照在雪见平静的睡颜上,周博在雪见耳边轻声说:“谢谢你,雪见,谢谢老天让我遇见你,雪见!”

    周博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很好,雪见,让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更有了“家人”的意识。

    周博坐在马木匠照着雪见的意思做的简单轮椅上面,被雪见推着出来“放风”。

    乡人们俱挽起裤腿,在稻田里比赛似的插秧,只留下一片整齐嫩绿的秧苗,风也渐渐暖了起来,仿佛一夜间吹去了厚重的棉衣。

    虽然于农事上半点不通,但到底有穿越的底子在那里摆着,雪见忽闪着大眼睛,歪着头想着心事,周博连叫她几遍她才听到:“你刚才叫我?”

    “没有。”周博否认,“我刚才在叫小狗。”

    雪见恨恨地说:“那我可咬你了!”

    周博摇头道:“惟女子与小人……”

    雪见亮白的小牙咬住周博正画圈的手指头。

    白逸天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二人轻声浅笑的玩闹着,风和日丽下,一个明艳照人,一个俊逸不凡,看得人心情大好!这周博外表清清冷冷的,望向雪见的眼神,却总是禁不住流露出来一种宠昵。

    不知过了多久,周博慢慢抽出手,照着雪见的鼻子,刮了一刮。

    雪见捂住鼻子,小声说:“鼻子要被你刮塌了。”

    “咳,咳,咳……”再看不下去,白逸天轻咳几声走上前去,把雪见挤到一边,推过周博,斜着眼说:“这带轮的椅子,轻巧灵活,也只有投机取巧之人,方设计得出来。”

    果然雪见一双美目圆瞪起来,双手插腰,摆出一副标准茶壶的姿势,还未开口,白逸夫身旁不言早摆出相同的造型尖声抢先道:“你才是投机取巧之人!”不语紧接着说:“你们全家都是投机取巧之人!”

    雪见目瞪口呆之际,连周博都笑出了声,白逸天更是笑得直趴到椅背上,直不起身来,这一推之下,险些把周博的轮椅都推到田梗下面。

    白逸天连连指挥着不言和不语把轮椅扶好,自己一径笑得打跌。

    “你!你们!”雪见心头一阵阵火起,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就笑吧,小心肚子抽筋!”

    她转转眼珠,一把把不言不语推开,边推车往回走,边细声细气地用大家都听得到的音量对周博说:“大少爷,今天中午,咱们吃猪排汤,有续骨的功效,晚上是乌鸡汤,补虚消肿。听说张大山呢这次带了几个乡亲上去好好巡了回山,几天才下来,竟带回来一头野猪两只山羊三只兔子四只野鸡,也不知道会给咱们分上多少?我早想好了,咱们这次这么吃……”

    白逸天和不言不语互看一眼,明明知道雪见八成在胡说,但雪见的厨艺,可是吸引他们来平山村的主要魅力呀。

    不言不语上前主动推过周博,不言说:“雪见妹子,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吧,仔细手疼。”

    不语道:“雪见妹子这小手,不光又细又白又好看,还是双神手,雪见妹子动手做的饭,都比别人做得香甜。”

    雪见哼了一声,高昂着小脑袋瓜子,对他们二人不屑一顾。

    白逸天则板着脸训着不言不语,“雪见姑娘那是什么人?什么度量?岂能和你们俩个小子一般见识?下次再这样对雪见姑娘无理,就给你们二人改名叫胡言乱语!”

    眼看着这三人唱双簧,雪见转着眼珠想了想说,“那我就给你们个机会!”

    不言不语异口同声地说:“全凭雪见姑娘吩咐!”

    雪见掰着手指头说:“要雏鸭六十只,大鸭二十只,鸭子全部要爱下蛋的个头小的那种,半个月后送过来!”

    不言不语回头看了一眼白逸天,大小八十只鸭子,这得大概2两银子呢,想他们哥俩儿,每人月钱不过六百文,这小丫头狮子大开口呢。

    周博也诧异地看了雪见一眼,但并没有说话。

    白逸天神色一凝,二两银子不少了,知道周家日子难过,但绝不会因着这个借口讹他,但看雪见一副认真的样子,突然咧嘴一笑,“不多不多,能换来雪见姑娘回心转意,也值了!”

第二十三章:稻田养鸭

    为着鸭子,难得的,这次白逸天一行几人,没有在这里住上几天,当天吃过午饭,就勿勿回去了。

    周博午休时骂雪见,“整天的胡闹!”

    雪见不以为然,道:“胡闹?你怎么不说那个白大少总是欺负我,现在连不言和不语也欺负我,我好命苦。”

    周博惊讶道:“欺负你?你说他们不欺负你,欺负谁去?谁不是捡着笨的欺负!”

    “周博!”雪见气结,看到周博瞪大眼睛,马上气势一弱:“周博大少爷,周大少爷,大少爷,大郎!”

    “说吧,你又有什么鬼主意?”看到雪见拉着自己的胳膊撒娇,周博也不禁哭笑不得。

    雪见歪着头说:“我要说错了,大郎你可不能骂我。”

    每次听她这么腻着声叫着大郎,明明知道她定有所求,但周博心里不由的都会软了起来,“行,不骂你,可以用打的吗?”

    “我这不是想着,反正白大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拿来让我一用嘛。”雪见慢吞吞地说。

    周博闻言皱眉道:“拿来一用?这是什么话?”周博露出分明不喜的神色来。

    ----就知道,这个周博十分的不容易讨好,反正说什么,他都不高兴,雪见吐了吐舌头。

    她叹口气,道:“你明知道的,雪见不是这个意思嘛。”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周博恨铁不成钢的道:“表达意思都表达的不明不白的。”

    雪见苦笑着道:“是,是,是,雪见愚笨。”

    “也不是爷不嫌你愚笨。”周博道:“你看,不是你命苦,是爷命苦才对。”

    “大,郎,”雪见嗔道:“雪见就算不是笨的,让你欺负得也笨了,你平时就应该……”

    周博根本就懒得听,私自打断道:“既然你已经这样了,爷也就受着吧,不指望你能有所长进了。”

    “怎么说来说去,雪见还得对大少爷您感激涕零吗?”雪见头疼道:“想我雪见,生得自然自是不错,性情也贤德,多少出色的一个丫头呀。”

    周博眼皮一撩,道:“你说的是谁呀,爷怎么听着陌生得很?”

    雪见懒洋洋的指着自己道:“就是我,现在你身边当牛做马的这个我!”

    周博默然看着雪见半天,片刻才说:“爷就是太疼你,才惯得你如此胡说。”

    他的话被雪见打断,雪见说:“如果大郎真疼我,那我胡说大郎也一样疼我,如果大郎不疼我,我想胡说大郎也不会听。所以说,谁叫大郎疼我呢。”

    周博头疼道:“呱噪!”

    “大郎,”雪见嗲嗲的轻声叫着。

    刮刮她的鼻子,周博说:“说吧,说说你的打算。”

    雪见趴在周博耳边嘀咕了半天,周博感受着她如兰的气息,血液慢慢沸腾起来,他心不在焉的听着雪见并不连贯的思路,手却慢慢伸入了雪见的中衣里。

    雪见倒吸一口气,**一声,停下来拍着他的手说:“讨厌,人家跟你说正事呢。”

    周博叹口气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正事就是,”雪见睁着圆圆的眼睛认真的望着他,他不由笑了:“你的正事就是快快长大。”配合着他手的动作,雪见怎么能不明白他的暗示?

    不等雪见通红着脸骂人,周博已侧翻身,吻住了雪见芬芳的红唇,雪见略一挣扎,周博抽着气**着:“我的腿……”雪见不敢再动,由着他把这个吻加深加深再加深……

    晚饭后把周满仓和大虎杜海叫进书房。

    把雪见的想法,周博加以综合整理,慢慢讲给大家听,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所以大家刚开始都不太理解。

    周博也不多说,让大家慢慢消化这个建议,其实他本人也是思索了一下午,心里越想越喜欢,才有些明白过来。

    明白归明白,但具体操作还要问真正的田家老手。

    大家一脸的茫然,怎么个好处,周博没说,这好处需得细品,才能出来。

    这是庄稼汉的事情,周博再空想,也不如大家一齐想实际。于是周博端起茶,默默的品着。

    说起来周满仓是种粮好手,杜海虽然不懂农事,但他少年时跟着周老爷走南闯北地做生意,见识还是有一些的。

    雪见安静的给大家上完茶,就悄悄地立在周博身后。周博嘴角上扬,这丫头,有人处还是挺像样子。

    还是杜海先迟疑地问:“先不论这个稻田养鸭的可行性,小人想问的是,少爷,这田里养鸭,晚上不收回自己家鸭舍,万一跑了,怎么办?”

    大虎说:“这个好说,咱们家冬天捕鱼就是借的网子,现在越性买上几张,反正咱们家就十亩地,边上全用网子围起来,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海叔问得好,大虎答得更好!”周博赞许道:“看,刚才说把大虎叫来商量农事,周爷您老还一脸的不同意,现在知道大虎细心又活泛了吧。”

    大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个办法真的可行吗?”看大家都点头称是,他又吞吞吐吐地说:“只是,那鸭子万一吃了稻苗,怎么办?”

    见大虎问出了问题的关键,旁边伺候茶水的雪见接到周博鼓励的眼神,兴致勃勃的回答:“这个容易,鸭子下田前,先试着将谷子撒入浅水中,让鸭去啄食,让它们形成了条件反射----嗯----也就是形成了一种习惯,再把它们放入稻田,它们就会主动寻找落地谷子。”

    半天不吭声的周满仓看到大家都看向他,老汉沉吟片刻露齿一笑说:“这法子以前真没有听说有人用过。”

    雪见心里说,稻田养鸭在明末清初中国刚刚有,后来发展成为稻田养鱼养螃蟹养虾养泥鳅,她就算不会养,略拿出点想法来,也够这些古人琢磨了。

    庄稼人听到好的种田法子,是最喜欢的。“这法子老奴越是琢磨越觉得是个好事,”老汉老眼泛亮的看着周博,“大少爷到底是能人,能想出这种绝妙的好办法,照老奴说,这稻田养鸭好处还真是不少,鸭能除虫,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鸭还能除草,这个可是老奴少时帮人放鸭才知道的,最重要的是,养鸭积肥呀,今年咱家的水稻绝对比别人家的产得多!”

    这家里的人,上到周博,下到雪见,虽然不懂农事,但知道这法子能提高亩产,自然都是高兴的。

    杜海心里计算着,也露出来笑容:“种田我是不太懂得,但小人想,这养鸭的费用肯定是省下了,平时再到河边收点别人不要的小鱼小虾放进稻田,这鸭子一季下来,不花一文钱,小鸭长大又可卖得一笔银钱。”

    周博点头接着说:“还有这鸭蛋一项,可吃可卖!”

    “大少爷说得太对了!”大虎说。

    “大少爷说的,什么时候错过?”雪见抿嘴笑着插一句。

    别人只是点头,周博却暗暗瞪她一眼,也和大家玩笑道:“大少爷只会想,实际做,就要靠大家了。”

    “大少爷太客气了。”杜海等人哪知道这是雪见在和周博玩机锋。

    接下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边设想着未来美好的前景,边把这稻田养鸭的计划周全的重新规划了几遍,细到鸭舍的样子,放牧鸭子的时间,都渐渐整理出来一个头绪,当然,经验还是要在实践中累积,所以每个人都要花比平时多的精力来做好这件事。

    不到半个月的时候,白逸天就送来了雪见要的大小八十只鸭,雪见之所以会向白逸天要鸭子,也是出于两个目的,一是家里靠着冬天捕鱼和卖熊皮存下的银子毕竟有限,当然能少动一分是一分,二来她能肯定这个办法是可行的,所以也希望秋天的时候,可以加倍还给白逸天。

    周博对她的想法不置可否,雪见笑着说:“我这是借鸡下蛋,借钱生钱呢。”

    点点她兴奋的小脑袋瓜,“你呀!”并纠正她:“是借鸭生蛋!”

    在鸭子送来之前,稻田边上的网也支上,每块田的四角,也都盖上了又通风又精致的鸭舍,这是雪见坚持的,鸭舍越精细越卫生,鸭子得病的机率才会越低。

    很快的,在家中喂食了几天后,小鸭先被分批的放入水中,大鸭子还要再过些日子,才能依批放入。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村里的迎春正热闹的比赛着开放,远处山上的野花,把大青山妆点的像是一位穿着花衣的美人。

    借着一个沐休日,推着周博,带着自五娘起所有的少爷小姐们,在充满泥土芳香的田地旁玩耍。

    五娘和六郎在雪见的指挥下带着不言和不语去村边大青河,捡些村民打鱼时不要的小鱼小虾,放养在稻田里。

    稻田边,七娘打头,带着几个孩子在看鸭子。

    村里娱乐少,这些小鸭子刚被送到家的时候,七娘主动领了这喂食的任务,毛绒绒的小鸭子,摇头晃脑的在院子里每天跟着七娘在暖暖的春风里跑来跑去,看得人心都暖暖的。

    现在分批放鸭进稻田的活计,岂能少得了七娘?

    七娘性格是周家最温和的,长得圆脸长睫,明眸皓齿,在相貌出众的周家,隐隐有超越众人之姿,听说在学堂一众孩子中,成绩也是最突出的,所以一向得大家喜欢。包括村里的乡人和孩子,也没有不喜欢她的。

    有了七娘在此,村里的孩童们也慢慢围了过来,一时之间,嘻笑打闹之声,不绝于耳,路过的乡人,没有不含着笑驻足而视的。

    雪见顺嘴胡谄着,“田边迎春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野菜满山野草短,正是山菇欲上时。”

    白逸天扑哧笑出声来,“先是鸭然后是野菜最后是山菇,原来雪见姑娘不光饭做得好吃,连诗也做得好吃呢。”

    “春江水暖鸭先知。”周博喃喃着,“果然有几分意思!”

    雪见脸一红,就这一句是原版的,还让人家抓现形了。

第二十四章:三妮

    身边有三三两两的妇人和没上学的孩子,都挎着自家编的小背篓,相伴出村。

    看见东平的媳妇晓月、张秀和三妮也走了过来,雪见拉住她们问道:“晓月姐,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三妮抢着说:“每年到了这会,大家都会上山挖点野菜采点山菇,”然后又吐了吐舌头,笑道:“晚上雪见妹妹给我们做顿好的吧。”

    “如果是雪见妹子新手做,晓月少不得也要去蹭饭呢。”晓月连忙接口说。

    “我不过多一句嘴,就被委派了营生,倒是亏了。”雪见嘴里嫌弃着,眼底却满是笑意。

    自从不再捕鱼,家里就没有了来钱的营生,终于知道省钱过日子的二娘和四娘,再加上周博的腿伤虽然不用花医药费,但为了让他尽快养好还是需要食补,现在只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花。

    白逸天一行人,每次来都会带着东西,有时是说白知县支持三郎教书用的笔墨纸砚,有时是说白夫人送给二娘姐妹做春衫的一匹细绢,有时干脆就是带着牛羊鸡肉过来,说是自己家厨娘做得不如雪见好吃过来让雪见做给自己吃。

    借口虽然不同,但周博和二娘都感怀于心,白知县向来清廉,家里也不过是靠着他一年四十五两的俸禄为生,萍水之交,却成知己相待,这份相遇相知的缘份,更让人觉得珍贵。

    雪见望望大青山的方向,这要是走着过去,来回路上就要四个时辰了,回来就要下午了。

    要说野菜,村头也是有的,看来这主要是为了采摘山菇呢。平山村人大多数还是一日两餐的习惯,但周家向来是三餐的。三妮明白她的意思,拍拍背篓说,“我娘给蒸了豆芽蛋饼呢,我给晓月姐和秀儿也带着呢。”

    赵晓月和张秀到底对周博有些敬畏,又有白逸天这样一位知县家的公子在,终是有些怯怯的。

    白逸天于是借口推着周博去看鸭子,走开了。

    自家的稻田边,因着那几张醒目的网,和几处鸭舍,着实吸引了乡人的眼球,今天第一天放了一批小鸭入田,临近的不由的放下手里的农活,过来看热闹。

    有暗自笑话周家瞎胡闹的,有觉得新鲜过来看门道的,白逸天则是难得认真的观察着。

    赵晓月笑着说:“你们家尽是些新鲜的吃食,这要是让我吃顺了嘴,我可天天过去蹭饭去!”

    张秀也细声说:“前几日不过送了点野菜过去,就换回来些又香又大的野菜包子,我爹说这生意硬是要得!”

    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说笑几句,三个人和雪见告别,欲向大青山走去。却被雪见拦住,只见她眼睛滴溜溜转着说:“平时也就罢了,今天正好有现成的劳力,你们不如求了白少爷,让不言驾车送你们过去。”

    晓月和张秀自然是推脱一番,三妮跟着雪见学得也不客气起来,也没去求白逸天,直接去寻了不言。

    雪见知道她们即便上山也只在山脚低处人多的地方,也就放心了。又叮嘱着离罗志强家的蜜蜂箱子远些,三人自是答应着。

    “不言哥哥,麻烦你点儿事情,好吗?”刚刚走到河边,三妮就对着不言的背影说。

    转过身来,却是不语,不语笑着说:“原来是三妮妹子,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呀,认错人了,不过,不语哥哥也可以的,”三妮笑着说:“我和晓月姐姐要去山脚下采些蘑菇,想麻烦两位哥哥赶车送一程。”

    不语刚要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摸着头不好意思的说:“三妮妹子,我得陪五娘六郎摸鱼虾,忙得很,不如让不言送你们去吧。”

    谁知道不言正和五娘六郎等人在一处摸鱼,听到不语的话,用鼻腔冷哼一声,没出声搭理。

    晓月假装没看到没听到,认真端详着脚下的河水。

    “咳咳!”不语连咳了几声。

    “你嗓子不舒服吗?要不要喝点水?”三妮看了一下自己的水壶,想了想还是递了过去。

    不语没有接水,瞥了不言一眼,“我嗓子没有不舒服,而且,如果想喝水,我自会回去喝。”

    “这样啊。”三妮对不言不语有些不解。

    “你到底还要不要去山底采蘑菇?”不言口气低沉,听得出他心中的愤怒。

    “自然是要去呀。”三妮理所当然道。这两个人古古怪怪,不知道在做什么。

    “那我和三妮就在这儿等你吧,谢谢了,不言兄弟。”晓月看不言冷着脸转身回周宅,料想他是回去赶车,急忙客气两句。她是过来人,看着春光无限好,脸上也笑得一团和气。

    三妮摇摇头:“这哥俩个天天的胡闹,也不知道今天又做哪一出。”细算起来,其实并没有见过这哥俩个儿虽然和他们名字不符,嘴碎得出奇,但还没有红过脸,拌过嘴。

    不听她说也倒罢了,听三妮如此平淡无奇地说着,晓月郁闷得抑郁,偏又不好说出来,只好笑笑便过去了。

    “三妮你也真是,”不语一时脱口而出,然后甩甩手又找娘六郎去了。

    “我怎么了?”三妮好奇问晓月。

    晓月陡然觉得脸热如火,睨见她歪着脑袋,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不由抿嘴笑道:“你没事,咱们过去路边等等吧。”

    “好啊好啊。”三妮还是没反应过来。

    晓月笑得直摇头,换了个话题,“我们三妮今年也要及笈了吧?”

    三妮不好意思的低头说:“可不是嘛。”

    “及笈礼过后,我们三妮可就要许人家了。”晓月挑了挑眉道。

    潮红色果断的爬上了三妮的脸颊,她低着头不依道:“嫂子,以后三妮不跟你一块出来了。”

    晓月缓缓说,“不跟嫂子出来?谁帮你挑选好人家呢。”

    “嫂子……”

    午饭后白逸天和周博进了书房嘀嘀咕咕的,雪见把六郎叫了过来。

    “今天六郎可是帮了家里的大忙,到底是少爷,果然是男人汉了!”

    五娘和六郎都是活动量超强的孩子,上午在不语的帮助下在浅水处捉小鱼小虾,除了扔进稻田里的,还带回家来一些稍大点的,中午就让雪见炖了一锅小杂鱼,可惜没有饼子,杂鱼烩饼,那得多香呀。

    被大哥身边的人如此夸奖,六郎难掩心中的得意,以前他跑进跑出的,二姐总是冷冰冰的瞪着,虽然不说什么,但到底心里不舒服。雪见的话,那就相当于大哥的话,六郎容光焕发了起来。

    雪见私下以为,六郎其实也不过是个孩子,她自己又没有嫡庶的观念,小孩子嘛,夸奖才是最好的办法。

    只可惜,二娘对三郎六郎的看法,一时半时就转变不过来的。

    六郎今天和五娘确实是帮了家里,而且以后也可以照顾了稻田里的鸭子,多夸奖总是对的。

    “六郎,家里的鸭子也沾了你的光呢,回头多下了鸭蛋,雪见弄几个好吃的给大家尝尝,让大家都知道六郎的功劳。”

    六郎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还有五姐的功劳呢。”

    “到底是爷,就是公正!”雪见竖起了大拇指。

    六郎拍着胸脯说:“让大哥放心吧,这点活计以后就交给我和五姐了!”

    因为坐了马车,中午之前,三妮她们就摘回了新鲜的山菇。知道周家人多,又感谢不言驾车,所以晓月和张秀只留了一半,其余的全送了周家。

    为了感谢白逸天送鸭,雪见也是从下午就开始钻进厨房,周婶杜婶义不容辞的来帮忙,连三妮都高高兴兴主动的来帮忙了。

    大家就知道,今天又有新鲜的吃食了。

    雪见先亲自将豆腐切成四方小块,中心挖空。将洗净泡软的香菇剁碎,榨菜剁碎,加入调味料及淀粉拌匀即为馅料。将馅料放入豆腐中心,摆在碟上,等晚上蒸熟,淋上香油,就可以食用了。

    家里人多,做这种豆腐盒子,就做了一个多时辰,把雪见的胳膊都累得直不起来了。

    然后让周婶把猪腿肉剁成肉糜,三妮把摘来的荠菜摘洗干净。

    三妮把大锅内放入适量水,少量盐,数滴油烧开,把摘洗干净的荠菜放进去烫熟,捞出把上投入冷水中,把投入冷水中的荠菜捞出挤下水分然后跺碎。

    雪见把剁碎的荠菜和肉糜放入碗内,加入适量盐,油,淀粉,分数次倒入适量高汤拌匀有粘性,然后用手抓把其做成一个个的小丸子。

    锅内早已放入适量清水烧开,杜婶把做好的小丸子一个一个放入烧至丸子就熟透。

    这两道重头戏完成了,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用淖好的蕨菜丝,加盐,葱花,蒜、香油、辣椒油混合拌好即可食用。美味爽口、又清新宜人。

    最后一道小菜是刺嫩芽炒鸡蛋:将鸡蛋炒好盛出,将刺嫩芽放入锅内,同时放入盐,葱花炒至六分熟,再将炒好的鸡蛋放入锅内,稍许盛出即可,色泽鲜明,味道鲜美,光是闻味,就把人馋得直流口水了,周婶一个劲的感慨,这真是刺嫩芽吗?

    剩下这道汤,雪见也是下了功夫的,

    周婶已把山菇洗得干干净净。

    雪见把家中剩下不多的肉切块切丁切片随意的切了,用盐等调料拌匀。

    找个大碗把山菇放进去,稍微压一下,放平整了就好。然后把肉盖在山菇上。大锅早已备好,把碗放进锅内,盖上盖子开始蒸,蒸个半个时辰左右,然后去碗加水。

    出锅的时候请三妮尝了尝,三妮尝了一汤勺,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边烫的直吸气,边连连点头说,“好吃,好吃!

    雪见笑了笑,山菇本身就足够鲜美了,现在肉味进去,更是美味。最后洒上葱花,端上锅,开吃!

第二十五章:村民大会

    不过是些野菜,白逸天和徐从安却险点连自己的舌头也吃掉,这两个人都不是没吃过山珍海味的主,但这般清香鲜美的路边山脚随意采摘的野菜山菇,不仅能入口且还如此美味,实在是出乎意料。

    现在徐从安和白逸天加上不言不语,每个月固定的要来周家小住几天的,周家上下感念他们对周博的救命之恩,自然是欢迎备至。徐从安和白逸天自然是跟着周博住了东院外院,不言不语则跟着大虎二虎住在倒座儿里。

    徐从安虽然话语不多,但白逸天可是自来熟的性格,早和周家从主到仆混了个透熟,知道周家日子清苦,每次都含蓄的带些物品,不言不语更是每次都要帮着下地做农活。

    现在吃饭的时候,基本上已分成三个房间。周博三郎六郎雪见和白逸天徐从安在东院大堂,其他周家小娘子和小少爷在后院大堂,不言不语跟着下人们在倒座儿大厅。饭菜都是一模一样的,但除了给周博煲汤,平时能让雪见亲自动手的时候很少,由她指挥着,周婶和杜婶厨艺大长,连三妮现在也可以做出一桌的吃食来。

    饭后喝着清茶,六郎忍不住说:“哎呀呀,张大叔和金生叔也是好久不去找猎了,如果有只野鸡,就能吃到雪见姐姐做的山菇炖野鸡了!”

    雪见摇着头说:“谁说这话都可以,独你六郎不能说!”

    “为什么?”六郎问。

    雪见撇着嘴道:“看六郎这细胳膊细腿儿,比小八郎都瘦弱呢,哪里是吃得上饭的,分明是饿过许多年的!”

    众人都笑,的确,除了小八郎,这周家三郎六郎和十娘最瘦弱,吃东西还最挑,可怎么吃也不涨半分肉。

    白逸天那厢早转着眼珠问六郎:“这山菇炖野鸡,不过也是寻常物,让你说的,好象比今天这些吃食还要好似的。”

    六郎点点头神气地说:“休拿外面别人做的跟雪见姐姐做的比!我们家小八郎,你们也知道,在吃食上最不上心,胃口也不好,可是顶好这一口的!”

    白逸天闲来无事,父亲又不愿意他进朝参政,其他又没有什么爱好,唯有“新鲜”二字,感兴趣了。

    徐从安点点头轻吐一口气,道:“八郎脾胃不和,鸡汤调养,也算是对症,但鸡肉吃多了,也不好消化的。”

    雪见果然明白他的意思,笑着接过话来:“他也只好这个汤味,山菇也能略多吃些,我们就很知足了,哪里敢让他多吃鸡肉,不过白便宜了其他嘴馋的。”

    五娘摇摇头:“非也非也,这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大家看着六郎笑了起来。

    周博看着满堂笑意融融,不由的想起来去年冬天,家里上顿不接下顿的日子,弟妹们一个个面带菜色,连棉衣都薄的可怜。他在桌下伸手握住雪见的手,却什么也没说。

    雪见回了一个微笑,那笑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让人瞬间迷了心志。

    三妮端着茶进屋,道:“独喝茶不如众喝茶,大家都请喝吧。”

    徐从安摇摇头:“看,最温顺的三妮子,也被你们带皮了!”

    白逸天身后的不言,眉头皱起,眼睛一直随着三妮笑呵呵的帮众人沏茶。

    而白逸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是半天没有说话,只一双眼睛晶亮着。

    二娘和四娘从来在这种场合只是听着,并不多言,此刻二人均想,现在虽然也不富裕,但最其码的温饱问题已经解决,又沾了白逸天的光,隔些时日还有些肉吃。

    雪见则歪头看着众人的笑脸,自己也一脸灿烂的笑颜。

    周博突然明白,大家再也不像从前一样,怨天尤人的混日子,每一天仿佛都是新的开始,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活力,原来雪见带给大家的,就是--希望--这两个弥足珍贵的字呀!

    这个美丽到极点的小小人,或许不是绝顶聪明的,或许不是才华横溢的,但她就像冬日的阳光,暖暖的照射着这个家,又温暖着每一个人,这个小小人,正是属于我周博的!

    每天早晨起来,七娘都会带着八郎九郎,先绕道去稻田里放鸭,雪见把儿时的那首“生产队里养了一群小鸭子”略改了改歌词,教给她唱。

    现在所有的小鸭包括大鸭,都被陆续放入了稻田中,并没有发现鸭子吃禾苗的情况发生,这让大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稻田里养了一群鸭子,这鸭子还不吃禾苗只吃杂草?这分明就是妖法!这分明就是周家的那只狐狸精施的妖法!村里流言慢慢又起来,周家自己不当回事,但周家几位伯伯叔叔现在因着和周家兄妹都走得很近,又为以前自己的所为惭愧着,可容不得别人这样抹黑周家,于是找到了里正。

    周家三郎教着全村的孩子识字念书,不收半分的束,却让村里人非议着,里正很是恼火!而且白知县的儿子,现如今三天两头的住到周家,要是知道了此事,他这个里正想必是做到头了!

    王俊峰知道爹爹要是开全村大会,必不能让白逸天知道此事,他正找周康早早出来商议此事,就看见那白家公子的马车一早就从周家出来,往大青山方向驶去。

    原来白逸天一心想打几只野鸡解馋,现在正是让不言驾着马车,把他们送去大青山。

    不管怎么说,知道白逸天不在村里,里正就放心的先到学堂里,给学生又放了一天假,然后再把村民集中到广场,开了一个大会。

    当然,周家兄妹并不知情,也没有参与。

    看到人到得差不多了,里正强压住自己心头的恼怒,轻咳几声,现场渐渐安静下来。

    虽然心情复杂,但里正没有废话,直奔主题:“正农忙的时候把大家伙叫过来,不多说,就是为了这一阵子村里的谣言!”

    平山村一直是县里的贫困村,村民也大多胆小而木讷,平时凑个乐子听个热闹还行,但里正亲自开大会讨论,都觉得事态严重,一时没了声息。

    “谣言呀!都是谣言!”里正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严肃地说:“说到底,不就是欺负周家老二那一大家子没人管的孩子吗?这周老二家里以前可是咱们四里八乡,全县甚至全州的首富,现在觉得人家落迫了,就可欺了?人家正经的爷爷奶奶伯伯叔叔都还在哩!”

    递个眼色给周家大伯周尚文,周尚文端着架子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说:“同村几十年,大家想必都知道,我们周家这几十年在平山村住着,田地可能不是最多的,但修的宅子是最大的,出的读书人是最多的,家里的娃儿也是最出息的!”

    见到周家人主动出头,下面有人交头接耳着,别管爱听不爱听,周尚文这话倒是真的。

    里正见有些跑题,忙问了一句:“现如今住在老二家的那个少年公子……”

    周尚文得意地点点头:“正是咱安宁县白知县家的公子!”

    知县的公子?!人群嗡一下乱起来,那是父母官呀!怎么?知县的公子,居然就是常和周家折腿的少爷,一同在田边遛达的人?不可能吧?

    里正的眼神一转,目光逡巡了开去,现在这个阵势,在他意料之中。

    这时有人壮着胆子问了句:“还,还有一个老头呢?”

    “什么老头?”周四叔周尚能在人群里怒斥:“那是在皇城里当过御医当过皇差给皇帝看过病的徐神医!徐神医那是给我家博哥儿免费治腿,咱们这大顺国,能请到徐神医看病的能有几人?请到了还给免费瞧病的,那是什么人物?!”

    “周老四说的,可是真的?”一时间,人群里嗡嗡不绝。

    这个常常袖着手在村里打转的老头,居然是个神医!还在皇城里待过!

    但议论归议论,皇帝,还是离大家远了些,没有什么感觉,但白知县为人方正爱民如子,可是人人称赞的好官!

    听了半天的闲话,里正的亲家万怀山蹭了出来,在人群里大声说:“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周家手眼可通着天哩。”

    有人悄悄的撇撇嘴,还没等说话呢,周家三叔接到里长示意,大声说:“我们家学哥儿可担着村里的先生,学问是白知县也夸过的,人品大家也是都看得到的,可让谁家出过束?”

    “周老三说得有理!”一时之间,众人均点头称是,谁家没个孩子沾光?就算现在没有,但以后有了孩子,也要让他进村里免费的学堂的。这要是周家恼了,这孩子们从此可就没学可上,以平山村的能力再请一位先生可是请不起的,让哪儿找不要钱的先生去?

    养蜂户罗志强被人在后面捅了捅,刚要说些什么,却看到里正的眼光扫了过来,就吓得闭上了嘴,稍稍一侧身,把身后之人让了出来。

    急脾气的当场就问:“里正你就说吧,是谁造的这种谣?”

    还有人直接表态:“若谁家以后故意跟周老二家过不去,先得问问咱们全村的人干不干!”

    附和之声一片。

    听了这话,里正的神色就微微一松,面对着乡亲略现温和之色。

    “还能有谁?”周康斜眼看了看罗志强身边的洪氏,“日日无事就扯老婆舌头!”

    王锅扣看大家都拿眼角撇着自己的媳妇洪氏,往后更缩了缩,于是洪氏只能再捅捅前面的罗志强,罗志强无法,壮着胆子问:“周老二家那个狐狸精呢?可是有人亲眼见她小年儿夜打月亮里飞下来,飞到周老二家的,还有咱们大青山从来没有比野猪更大的野兽出现过,现在咋就出来了熊呢?”

    要说这大青山,其实并没有多么高大险峻,但森林覆盖极广,简直就是为野生动物提供了天然的生存家园,村民随时可以见到野猪、野兔等动物在林区出没,而大型的食肉动物在近几十年内几乎无人看到。

    周家几个堂兄弟们,早就闻声围了过去,见是村里唯一的养蜂户罗志强,他是十几年前入赘到平山村的,平时和王锅扣家走得最近,而王锅扣的媳妇,正是村里第一长舌妇洪氏。

    周康一把拎住罗志强的领子,吼道:“我们家博哥儿遇熊又咋地啦?还不是好好的囫囵个儿在家养着?你遇上熊试试,能活着下山不?”

    用手制止了周家几个兄弟的跃跃欲试,里正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才不痛不痒淡淡地说:“这周老二家若真有狐仙庇护着,若有人敢把狐仙惹怒了,可就不是死一人死一家的问题了!”

    罗志强还没吭声,一边看热闹的洪氏脸先绿了,双眼一翻,瘫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白逸天的麻烦

    当不语把偷偷听来的会议精神传达给周家大院时,雪见暗暗赞叹,别看是小山村出来的,这里正还真是有些水平,现在这周家是什么高度?那是无数光环围绕,左一个知县右一个狐仙,这周家俨然成了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神仙一级的存在。

    如果敢有人说周家是非,雪见私下以为,那就相当于把自己直接放到了人民群众的对立面。

    其实老实说,村里大多数人都是老实人,但哪个村里没几颗老鼠屎呢。

    等等等等,怎么狐仙又出来了?!就是骂我雪见是狐狸精呗,太可恶了!

    雪见错着牙,恶狠狠的想,别撞在老娘的手里……

    周博瞧见雪见的小脸刚开始还喜气洋洋,后来被气得铁青乌黑的,知道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了,忍住笑,突然想起来问道:“怎么这半天没见到逸天兄?”

    不语说:“我家公子,呃,是上山了。”

    周博气得都无语了,一把拍在自己的轮椅扶手上,自己的腿伤还未愈,难道没人记得是怎么伤的吗?

    “你们这群……”周博努力的深呼吸,几次之后才稳住了因为气恼而颤抖的身体,眼睛冰冷的望着众人。

    许久,他才收回了目光,怎么有自己这样一个现成的模板在前,还有人这么勇敢无畏呀!

    这白家大公子不知道春天野兽的凶猛,难道周金生也不清楚吗?虽说早些日子,白知县勒令县城的衙役和各村的猎户们,把多少年未曾出过大型野兽的大青山巡视了一遍,没有发现过去没有的动物,连周博他们遇到的那只熊都像平空出现的一样,但春天正是野兽们交*配的季节,山狼总是有的而且凶猛异常,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周金生你有几条命赔?

    当下对不语说:“不语,速去稻田里,把干活的大虎二虎杜海叫回来。”

    “雪见,你去张大家请上张大山!”他冷声吩咐,雪见连忙回过神,小跑着出去了。

    “周妈,你去里正家借牛车吧。”全村只有里正家有辆牛车。

    把大家送到了大青山脚下,一行人找了没多长功夫,就找到了白逸天和周金生,这也幸亏周金生到底不敢独自带着白逸天走得太远。

    “怎么会出了如此大事?”里正更是吓得手脚发软,亲自跟了过来,哪管车里都挤不下如此多人。

    到底这么多人呢,不能白来,张大山打头,周金生殿后,又往密林里行了半天,到底打到十几只野鸡和野兔,就马上出来了,又在林边采了足够多的山菇,这才回来。

    看着大家都安安全全的回到家里,白逸天自然还是一付嘻嘻哈哈的模样,根本不知道自己让大家担了多大的心。

    周博冷着脸,把周金生训了半天,“即便是白家公子要打死你,你也不能独自带他上山!出了丁点的事,咱们一家人就都是死罪,你明白吗?”

    周金生垂头立着,低声说:“大少爷,小人知道错了。”他只是一个乡下人,哪里拧得过知县公子的吩咐呢。

    周博闻言,神色稍微缓和些,看着周金生局促的样子,心中也知道他就是老实太过了,于是说:“下次记住就行,下去吧。”

    顿了一下,才想起来还有张大山和里正跟着忙前跑后,忙吩咐了周金生去告诉雪见知道。

    周金生郁闷的正要往厨房去,却被周婶拦了下来。

    周婶说:“都说你是傻的,先是一个人带着大少爷上山,大少爷折了腿;今天又带着知县公子上山,幸亏老天保佑无事;不说你了,反正你是憨惯了。给张大哥和里正家的东西,不用你说,雪见自有安排,你让大少爷放心吧!”

    徐从安也正在屋里教训着白逸天,“你这么越性的折腾,怕不是要把这个小山村全村人吓住?”

    白逸天也知道今天这事莽撞了,赔着笑脸说:“徐伯伯,您还不知道我?三两个大汉都近不了身,何况只是打个猎,至于这么劳师动众吗?”

    听了白逸天的话,徐从安是直接一本书丢过去,骂道:“你若是在你家,你就是把房子拆了,我都不管你!”

    白逸天不敢躲闪,挨了这一下,然后把书再递回来,接着说:“徐伯伯您教训得对!”

    再说厨房里,雪见早已将一只半的鸡块放入调料和酒腌了半柱香的时间,然后等锅里油烧到七成热时倒入白糖,用铲子翻炒至气泡时迅速倒入鸡肉,炒至鸡肉微微上色,倒入陈皮,桂皮,香叶,茴香,花椒,八角,草果,炒上片刻把干辣椒朝天椒以及葱姜蒜倒进去,继续翻炒,再过一会加入面酱,这是鸡肉颜色已经比较重了,再炒几个过儿,把几种山菇倒进去,翻炒后加入少量水,转小火炖上一会后把青辣椒和红辣椒切大片放入炒,最后加适量盐,雪见用勺尝了一下汤味,点头说:“好了,可以出锅了!”

    此时鸡肉是酱色,红色青色的辣椒还有白色的蘑菇,还有浓浓的汤汁,早就把大家馋得口水直冒。

    先嘱咐了周婶给张大山家和里正家各送去一大碗,今天所有的猎物,人家一只都没要,白跟着耽误半天的农活,很让人过意不去。

    张大山家已习惯了,见到吃的,又知道是雪见亲自做的,张秀和张力自是喜出望外,里正家却是推脱再三,才勉强收下。收下后才知道,这味道,竟是以前没吃过的鲜香,惹得王俊峰对自家老妈的手艺,诋毁不已。

    这个时候,杜婶已经在锅里加水,下入姜片、八角、葱白、干红辣椒,煮开;又把另外半只野鸡肉分割成小块,待水开后,下入鸡块,加1勺料酒,煮了一会;鸡肉煮好后,捞起,泡入凉水中,待鸡肉冷却后,将鸡肉撕成小条;这时候三妮已把蒜苗洗净,切段;然后把锅中加适量油,将干红辣椒剪碎,小火炸出香味儿,下入蒜苗,翻炒片刻,下入鸡丝,加适量盐,继续翻炒至熟。

    又简单的素炒了两种野菜,中饭就算好了。

    吃完饭,周博就把白逸天和不言不语打包轰走,马车上放了雪见做的一坛子野菜丸子和一只野免一只山鸡一篮子山菇。

    农活的事,周家兄妹包括杜海,全都帮不上什么大忙,家里田也少,所以倒不紧张。

    男人们除了下田,比冬天捕鱼还轻生不少。看着五娘六郎放学后忙着捕些小鱼小虾,七娘也一早一晚都来照顾鸭子,都觉得过意不去,也都把到大青河捞鱼,当成自己每日的工作。

    现在是纯支出无收入的季节,二娘和四娘每日算计着手里的银子,肉类在餐桌上已很少见到,大家捕来的小鱼小虾自然是喂了鸭子,稍大些或者量多些的时候,就被雪见用来改善生活。

    张大山和集市上的屠户比较熟,雪见经常托他买来些剔去肉的大骨头,给周博煲了汤,炒菜的时候,也会放些进去,让大家好歹沾些肉味。

    屠户也很愿意,以前这样的大棒骨,喂狗吃,狗都嫌肉剔得太过干净,现在居然有人来寻,也就高高兴兴的便宜卖出了。

    周妈则是和相好的那几家邻居,天天不辞辛苦的去大青山那边寻些野菜或者山菇,近些的地方,早被大家挖清了,但太远处或者或者稍微深一些的山里,还是不敢去的。

    家里洗洗涮涮的活全部压在杜妈一人身上,雪见总会默默的帮她把水烧开,再帮她洗些小件的衣物。

    二娘和四娘负责缝缝补补的活计,也是终日不得闲。

    杜海觉得自己很没用,吃饭的时候,闷闷地总是盛小半碗。

    雪见听说之后,想了想来和周博商量,“大郎,眼见天气越来越热了,家里的茅厕需要重新收拾一下。”

    周博斜睨看她:“又想做什么?直说!”

    大户人家主人如厕多用净房净桶,但周家老宅这边房间有限,没有单设净房。

    雪见早就对茅厕不满意,一直是她的心病,这次终于下决心要改选。

    周博听了她的建议,点点她的小脑袋瓜说:“就你多事,又麻烦!”

    但到底还是把杜海叫了进来,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午,定好了周家的茅房改建计划:“既然如此,少不得要麻烦你了。”

    杜海点点头:“放心吧,大少爷!”

    这事虽然杜海听着新奇,但服从命令听指挥,一向是他的本份。

    太阳穴两旁有些隐隐做疼,因为实在没听说也没有见过这种样子的茅厕,但少爷吩咐了,也得照着做。

    倒是杜妈听后比他还上心,又把此事告诉了周妈,俩个人帮着拿了不少的主意。

    杜海听后瞪自己婆娘一眼:“看把你们能的。”但到底还是把她们的意见听进去不少。

    现在好了,每个院分男女两个茅房,每个茅房内又分坐便和蹲便两个坑位,茅房口分别挂着男孩女孩不同形状的小木牌。

    让雪见设计个三通呀下水道之类的,即便打死她也设计不出来,但把茅房的地面换成石砖,然后加一个坐便的坑位,还是非常容易可行的。

    何况,雪见只是提个设想什么的,总体规划还是周博说了算。

    对这种新鲜事物,周家兄妹并不反感,而且茅房改建后,果真方便许多。

第二十七章:七娘的鸭子

    春雨贵如油,但雨太大了,学堂就只能自动休课一天,连去地里干活的都只是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难得大家都在家休息,周妈把前日折来的柳条编成小筐,几个孩子好奇的围过来看,连四娘也很喜欢,跟周妈学了起来。

    七娘独自坐在窗边,看着雨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雪见陪着周博和徐从安也在书房的窗边看雨聊天。

    关于雨的诗句,雪见忍不住想卖弄一下自己唯一知道的那一首,春夜喜雨,但到底忍住,她是不认字的雪见,而且,盗用终归是可耻的!

    徐从安很喜欢乡下安宁的日子,闲来在村头田地旁看看农事或者听听书堂里孩童的读书声,吃着雪见精心做的各种美味野菜,晚来给孩子们讲讲他平生遇到的各种趣事奇谈,或者和孩子们一起听雪见讲的那些奇怪的故事,真真是一种享受,再想想自己那个忘年交的好友白兼然,成天因着各种琐事忙碌,更觉自己是幸运的。

    “徐翁,这是三郎整理出来的故事。”三郎进来,恭恭敬敬的把手稿递与徐从安。

    三郎已经把这几个月来雪见所讲的故事编辑抄写出来,徐从安无意中发现后,大呼过瘾,并和三郎商量,让他再誊写一份,托白逸天捎给了白兼然。

    “好!好!好!三郎有心了!”徐从安赶紧接过来,欣喜的抚摸着手稿。

    他倒想知道,自己的那个老友,对他这种神仙日子,会不会羡慕嫉妒恨?

    白兼然大才,对这类神鬼类书册向来敬谢不敏,但老友郑重送来,只得耐了性子粗看,没想到一看就果然上瘾,每次白逸天回来,都急急问有没有后续故事。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知道周家外表架子大,其实日子过得很清苦,所以徐从安经常会到集上转转,回来的时候,手上就拎着肉呀蛋呀,给周家的几个小孩子补补营养。

    村里人对他似乎很敬畏,并没有人主动亲近,他也无所谓。

    这周家大少爷虽然不像白逸天那样风趣话多,也不像汪家那个汪从寒那样语带讥讽,但他无疑是聪明醒世的,若不是受年龄和身世所限,他日后前程必不在这二位之下。

    四个人正聊得有趣,突然见院中乱了起来,先是周妈和杜妈等人在找寻些什么,然后二娘冒雨冲了出来,雪见忙出屋去问,像是抓住了救命草一样,二娘眼里含着泪,嘴唇哆嗦着说:“德儿,德儿不见了!”

    周博神色一动,想要站起身来,差点摔倒在地,雪见正好立在身边,扶住了他,周博皱眉道:“什么叫德儿不见了?”

    雪见随二娘踏出了书房,发现满院都是跑来跑去的人影。

    见到雪见出来,八郎首先快步跑过来,拉住雪见的手,着急地说:“七姐不见了,怎么办?怎么办?”

    “屋内都找过了?”雪见其实问也是白问,如果真在屋内,大家就都不用找了。

    说起来还是八郎先发现的,大家一琢磨,可不是嘛,自从早饭后,就再也没见过七娘露面。

    家里里里外外几圈下来都寻遍了,七娘又不是那种贪玩调皮爱恶作剧的孩子,这么想着,大家都急了起来。

    “呃,茅厕也都找过了?”四娘又问,自有人跑到茅厕去寻,仍然没有。

    雪见突然想起来什么,她转身问倩儿:“倩儿,今天早晨七娘是否出了大门?”

    二娘也反应过来,瞪着倩儿,声音里带着不悦:“你没跟着德儿吗?”

    倩儿早已哭红了眼睛,她的主要任务就是伺候周家的嫡次女周德,现在德娘不见了,都是因着她贪玩,跟着大家学编柳条筐,没跟住主子的原因。

    听到雪见问她,她摇摇头说:“真的没看到七小姐出门。”

    她迟疑了一会,又说:“七小姐吃完早饭时候,倒是说过……”

    一家子都围了上来,看到她吞吞吐吐,二娘就先急了,“快说呀,德儿说什么了?”

    倩儿本就胆小,见大家都看着她,更加怯懦,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杜妈顾不得心疼自己的女儿,先一把扯住她胳膊,“快说呀,我的活祖宗,德娘儿到底说过什么?”

    “七小姐说不知道这么大的雨,鸭舍会不会被冲垮?”

    没等她说完,二娘带头,雪见紧跟其后,大家都冲出了院子。

    雨大路滑,一行人跌跌撞撞,俱是一身泥一身水。

    到底是大虎二虎跑得快,先到得稻田边。

    稻田边并没有人,但眼尖的二虎还是发现,“看,那边,”

    早晨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鸭舍旁边的渔网,不知道何时破了一个小洞。

    看情形大家分析,应该是七娘不放心她的这些小鸭子,早晨冒雨跑过来看,结果发现从小洞走失了几只小鸭,所以去寻了。

    大家分头喊着周德的名字,开始寻找。

    “这边有脚印!”大虎喊。

    万幸顺着脚印找到河边的时候,就找到了七娘。

    当时这小妮子正向河中慢慢走去,吓得二娘当时差点晕过去。

    杜海几步跑过去,扛起七娘,七娘还在那哭着喊:“我的小鸭子,我的小鸭子。”

    回来后,徐从安二话不说,帮七娘检查了一下,只是受了凉,于是嘱咐杜妈熬了姜糖水发汗。

    其余众人也都被二娘打发去泡热水澡,喝姜糖水。

    果然是七娘看雨太大,不放心她的小鸭子们,偷着跑到稻田那儿去瞧,一数之下发现竟然丢了三只,细心的七娘看出小鸭子是在那个破洞丢的,她就一路寻着直寻到河边,雨大河水上涨,小鸭子都被冲跑了,都是七娘一天天看着养大的小鸭子,她一着急,就要去追。

    周博乌青着脸,瞪着七娘,雪见赶紧把他拉开了。

    二娘发狠地说从此以后把鸭子全部炖了吃肉,再也不许七娘养鸭了!

    徐从安却对这个平时安安静静柔和秀美的小姑娘注意起来,如此良善重情,又聪慧有加,做个女弟子,不是正合适吗?

    春雨过后,前一阵子被大家挖清的野菜,想必又会慢慢长出来一批。

    大家的心情随着雨过天晴,也都慢慢喜悦起来。

    雪见对周博说:“野菜有限,山菇有限,虽然总会长出来,但也禁不住全村人去挖去采!”

    周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问道:“说重点!”

    这个人,太没有意思了,总能猜透她的想法。

    “我想,我想换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挖山菇!”雪见两眼晶亮着说。

    冬天周家去捕鱼的那条路线,因着大青河的解冻,肯定是无人行走的,村里自有人靠着大青河摆渡为生,雪见徐从安杜海周金生二虎,五人坐着小船来到大青山下,和渡工约好时间,就慢慢上了山。

    从大青河这处上山,本来就是周家的首创。

    大家慢慢行着,观赏着和冬天全然不同的景致。

    周金生和二虎拿着弓箭等工具在前面开路,雪见和徐从安走在中间,杜海走到最后面。提防有野兽出没,但一路无事,只有隐约可见的野兔和野鸡。

    大家的目的不是打猎,也不是挖野菜,直向着当初雪见和周博发现的山洞走去。

    只有周金生一走三回头的,恨不能痛快的把唾手可得的野味带回家。

    那山洞的位置,未到半山腰,本来就不在正山路上,又因着在两棵大树后面,一向未被人发现过,大家拿着火把穿过山洞,又略走片刻,就来到了当初周博摔下去的山谷。

    这是一片基本上未被人开采过的地方,徐从安在树丛里翻翻找找着平时难得一见的草药,满脸的欣喜,周金生和杜海警惕的注意着周围,雪见和二虎则开始采摘肥大鲜美的各种山菇。

    灵机一现的,雪见想起了前世看过的记录片,山洞养蘑菇!

    是了,山洞因着四季恒温,又潮湿阴暗,最适合蘑菇这种菌类生长!

    当然,养蘑菇的技术,她是半点不通的,但常识性的东西,她还是懂一些的。

    等采够几背蒌的山菇后,雪见一边寻思如何把这个时代还没有的菌种栽培技术用通俗易懂的话简单讲述给周博听,一边兴奋地让二虎和杜海先去把那个山洞简单收拾出来,可惜没有带上顺手的工具,但雪见还是兴致高昂,这无本的买卖,太适合周家来做了!

    要准备的东西其实非常简单,木头,这山洞前后到处都是,木屑,马木匠家现成就有,孢子,一场雨后老天爷就会送来!

    虽然不明白雪见收拾山洞的目的,但杜海等人却都是服从能力超强的人,很快几个人就把山洞收拾干净。

    回家的路上,雪见一路唱着奇怪而欢快的歌子,声音清亮,歌词通俗:“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

    渡工好脾气的笑着说:“这妹子的歌子好生奇怪,但又好听得紧。”

    大家的心情莫名的也好起来,只有徐从安,还沉浸在自己发现的那几株药草上面。

    雪见看见徐从安的筐子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药草,当然雪见无一能叫上名来,对她来说,神医的好处就是能把各种看上去是草的东西精准的分辩出来并准确说出其药效作用。

    徐从功不知道雪见就是如此看自己的,如果知道后,会不会吐血三升?

    回家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周博,周博对雪见什么无本的买卖呀什么空手套白狼的说法又好气又好笑,敲着雪见的头说:“回来你是不是还要占山为王?然后扮山大王?”

    雪见摆出架势,粗着嗓子说:“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想想这个主意正经不错,打劫为生,又不用为生计发愁。

    先去王木匠家收集了许多的木屑,并商量好今后所有的木屑都要了,王木匠并未多想也不多问,一口应承。

    只有三成一个劲的追着问:“雪见姐姐,雪见姐姐,你要了我家的木屑,就得答应我从此不去上学才行。”被王木匠撵着满院子的胖揍。

    于是再过一个雨后,雪见他们二探山洞,趁着雨后山谷潮湿,把整只整只的蘑菇连着周围的泥土尤其是带着白色小孢子点的泥土挖回来,培上木屑,接下来就等整个蘑菇烂掉之后,定时过来洒洒水,过不了多久,雪见相信就会有一大片新的蘑菇长出来。

第二十八章:自卫队

    家里还有个两亩的小园一直荒着,进去只看到一条鹅卵碎石路弯弯曲曲其中,中间一个十几步方圆的小小池塘,如今春寒已去尽,已经有几片莲叶悠悠然的浮上来了。

    雪见捡起一节枯树枝,远远的拨着莲叶。

    周博淡淡地说:“我小的时候,夏天也是满满的荷花。”

    “接天莲叶无穷碧,”雪见脱口而出,说完马上咬着嘴唇,恨不得抽自己一顿。

    幸好周博没听见,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无人打理小园,这种小园纯属有钱人的玩意儿。

    “你刚才说什么?”周博茫然回头问。

    “我说呀,”雪见慢慢的说,“接天莲叶连着藕。”

    周博恶狠狠的瞪她一眼,好不容易起来的感伤,让这一吃货全赶跑了。

    小池塘的莲叶荷花是连带的,雪见一边拨着水,一边哼着曲,不肯承认自己其实最想的,只是那能吃好吃的----藕。

    看着空荡荡的园子,雪见突然飞快地说:“大郎,这园子荒着可惜了,不如咱们种些葫芦吧。”

    周博点点头,“小园葫芦,倒也是一道风景。雅色素而黄,虚心轻且劲。”

    雪见嫣然一笑,“大郎你说的,雪见听不懂,但是,葫芦者,福禄也!大郎你今年无端遇熊,实属天灾**,我要种葫芦,为大郎你祈福。”

    古人一直认为葫芦可以驱灾辟邪,祈求幸福,使子孙人丁兴旺,就是平山村也是家家小院都种着些的。

    周博笑着道:“偏你这么多古怪花样,种葫芦就说种葫芦,偏说是为我祈福。”

    “什么葫芦?”二娘正好过来寻周博,忙问道。

    雪见行过礼,忙把自己要种葫芦的原因说与二娘,二娘一听,眼睛不由亮了起来。

    葫芦自从出芽起,就是一道绿色的风景,春夏秋三季,看着让人心情也欢喜。更何况这是为兄长祈福,更是为父母祈福!

    这事家里所有人都支持,徐从安还念叨着让雪见给他留个角落,他要种点药草。

    说干就干,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小园已整整齐齐搭好了葫芦架,而且还有现成的池塘泥可以积肥。

    雪见神气十足的做了小园绿化工程的总指挥,两世为人,头一次得到这么重要的头衔,别提有多得意。

    这可是为大少爷和家里在外的长辈祈福,每个人都很上心,只要有时间大家都去照顾。

    雪见也一样,经常推着周博来到小园中,一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跟着大家除除草,浇浇水什么的,觉得这种农妇山泉有点田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却甘之如饴。

    周博深恨自己受伤的腿不能为这个家出一份力,看着雪见开心的小脸,和沾满泥巴的小手,他的心里慢慢平静下来,日子,还要一天一天的过,今后的日子还长,这个家,终是要靠他来支撑的!

    看着小园很快的点点春意,二娘点头叹息:“雪见,你是好的,哥哥有你在身边,真好……”

    周博似笑非笑道:“说的什么话?是雪见跟着你哥哥我,才是她的福气!”

    “你惯会欺负我……”雪见才说到此处,周金生勿勿跑进小园,急急凑到周博耳边小声说:“少爷,万怀山家的羊,昨夜被狼叼走一只。”

    这已是春天来,第三起狼进村事件了。

    周博忙问:“可伤到人?”

    周金生摇摇头说:“那倒没有,每年的这个时候,总会有狼在夜里下来偷羊。”

    这村里能养得起羊的也就那么三两户,而且也一直没有人员伤亡,村里虽然冬天也常组织打猎,但真正称得上是猎户只有张大山一人,所以一直没有好的防范措施。

    周博让周金生把里正请来,然后把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一下:“王叔,小侄既然是平山村人,就要为平山村尽一份心,目前虽然只有羊被叼走,但如果狼恶狠了,白天叼走无人看守的小孩呢?”

    看着眼前这个坐在椅子上折断腿的年轻人,不知为何,里正总有一种压迫感。

    他忧心仲仲地点点头,这种情况,听说临近的村子就发生过。

    “周大少爷,你是大地方来的,到底见识广些,照你说,有什么好的法子没有?”里正问。

    周博略思索片刻说:“要让小侄说,首要的是成立一个巡逻自卫队。”

    里正叹气道:“村里人就靠这些农活过日子,如果放下农活不做,谁也不会同意的。”

    周博微微一笑说:“如果里正放心,这事就交给小侄来做吧!”

    名正而言顺的,周博要有自己的人脉。

    其实周博做的事情很简单,让张大山先把村里的青壮年都召集过来,然后开口道:“既然身为平山村人,那么就要为平山村的安危出一份力!成立这个自卫队,一是防狼,二是防盗,三是为了协助里正管理咱平山村。”

    于是有人问:“俺们也愿意为村里出把子力,但家里的农活咋办?俺家可就俺一个劳动力。”

    二虎忙过来小声告诉周博:“此人叫宋山冬,家里只有一个寡母,守着两亩簿田过日子,最是孝顺不过,干活舍得卖力气,又爱助人,就是家里穷,二十了也没有说上媳妇。”

    周博低声说:“听着倒是个好的。”

    二虎道:“绝对的实诚人。”

    周博对他点点头说:“冬子兄弟问得好,咱们这个自卫队的目的便是保家护村,倒不用天天转着,白天地里都有人,如果狼从山上下来,必定会为人发现。晚上在村里各处点上篝火,自卫队在出人轮流值守就行。”

    平山村北面和西面都是田地,东面是大青河,只有南面通向村外。狼如果下山,也只会从背面或者西面过来。

    这个主意好,既不耽误自家的农活,又能为村里出把力气,大家都很支持。但还是有人阴阳怪气的提出来,这村里没有壮丁的人家,既不出人又不出力,不公平!

    总会有不属于你锅里的菜,主动跳出来。

    周博横了一眼说话之人,缓缓道:“这个自卫队,本着自愿的原则,没有人强迫谁。”

    听到不是村里的强制任务,就有人问,“那我们不想参加的,可以走吗?”

    “什么人性!”宋山冬忍不住唾弃,然后拍着胸脯说:“周家的少爷,俺冬子绝不是这种人,俺每一个加入!”

    眼看着走了十几个人,还有几个人也在犹豫不决,周博又看似很随意地说:“我周家愿意为自卫队尽自己的一份力,每位自卫队员,每个月送五斤上好的猪肉!”

    五斤上好猪肉一百文,虽不是很多,但对于平山村这样的贫困山村,除了年节,能吃上猪肉的人家很少,更有精明些的,算算自己家可以多出几个人,如果把猪肉换成大米或者白面,这一年下来,冬天也能混个九成饱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所有的人都热切的望向周博,众人忍不住的议论着。

    周博温和地说:“不算什么,兄弟们为村里巡逻保卫,我周家出些吃食给大家补充些营养,也是应该的。”

    这话说得大家心里暖洋洋的,自己都觉得自己为村里办事,形象都高大起来。

    宋山冬本想开口说自己不要,但五斤上好的猪肉!自己的老娘可是经年见不到肉腥的,自己怎么能开口拒绝呢。

    当下人人都要参加,周博却严肃地说:“但是,凡事都有规矩,这自卫队也是一样的,坏我规矩者,需逐出自卫队!”

    于是很快立了张大山为队长,二虎帮忙统计人数,走的那几个,后悔了回来也是不收的。

    “看周家少爷,真是大家主儿,跟着他干,准是没错的。”大家想着。

    周博不慌不乱的又定下若干规矩,自然是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众人只有点头称是的份。

    几天下来,通共五十几户的小小平山村,报名人数就达百余人,再把人品不端的,体弱多病的劝退,再稍稍进行了简单的体能考核,只留下了三十个人,分成了三个小组,每组又立了小组长,每晚两个小组巡逻,自卫队人人都很满意,对自己白白得的这五斤猪肉,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还有些听到消息晚的,或者当初想望风的,现在后悔的直跳脚。

    对于那些还想为村里出力的,周博也放了话,如果以后自卫队要扩大,还是会继续招人的。

    二娘一听要每个月白白出三两的银子,简直气得脸都绿了,但大哥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只能暗暗吐血。

    周家叔伯兄弟,一开始就当仁不让的参加了,也被挑进五人之多,现在更是庆幸自己如此做,既全了周博的面子,又得了实惠。

    雪见却听得崇拜不已,区区三两银子,周博可是得了三十多户民心,这买卖,如果放淘宝,绝对就是货真价实没刷过信誉的金牌卖家!

    晚上睡觉前,听雪见絮絮叨叨地拍自己马屁的话,周博一乐,没想到,最懂自己的,居然是这个小丫头,雪见,你真是我的宝!

    不由搂紧她,深深吻下去。

    雪见的唇柔软甜蜜,让他越来越上瘾,欲罢不能。

第二十九章:腌两蛋

    家里又是种稻又是养鸭又是种葫芦又是蘑菇,每个人都忙得溜溜转,雪见依然是最闲的,于是她瞄上了家里的鸭蛋。

    鸭蛋自然是归鸭司令七娘,七娘原计划,是要接着孵些小鸭出来的。

    稻田养出来的鸭子,鸭蛋也是个顶个的好,雪见可不爱吃炒鸭蛋,想想前世那些流着黄油的腌鸭蛋,雪见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说干就干,先去寻了七娘,“如果做出来新鲜好吃的吃食,功劳全算七娘的。”

    七娘本就是个懂事的,又见她说得可怜又有趣,虽然不舍,还是把甲全部贡献了出来,但要跟着一起帮忙,雪见自然答应了。

    雪见和七娘叫来周妈和三妮,有了以前的经验,知道“雪见出口必然好吃”,四娘和杜妈听说后,也赶了过来帮忙。

    穷人家偶尔捡到些野鸭蛋什么的,也会腌起来,多半会腌得傻咸傻咸的,冬天好佐饭吃。

    听说是腌蛋,大家兴趣齐齐减弱,但本着对雪见的本能依赖,还是跟着忙起来。

    雪见见大家有些不以为然,也没说什么,只是狡黠的笑了笑,然后先选择出来一百个新鲜的鸭蛋,让三妮将鲜鸭蛋用软毛的小刷子沾上醋仔细的刷干净,然后一个一个抹干水份,风干备用。

    周妈烧开一锅略浓的盐水,等其自然彻底冷却后,放入三四到八角和花椒,然后加入白酒搅匀,然后将盐开水倒入两个大坛里,鸭蛋轻轻的浸入盐水里。盐水没过鸭蛋。

    雪见的工作,不过就是将坛口密封,然后拍拍手说,等四十天以后,煮熟就可以吃了。

    七娘的工作,就是记下每一坛密闭的日期,现在虽然只有一坛,但雪见说了,鸭蛋多了以后腌蛋也会很多的,所以这是一项光荣而伟大的任务。

    七娘无奈道:“是,雪见管家大人!”

    听她叫得不伦不类,雪见还是得意地笑了笑,故意一脸满足地道:“小鬼头,好好干!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原以为自己说得很幽默,但看见大家有听没有懂的神色,七娘更是一脸茫然地问:“什么是面包?”

    “咳咳。”雪见险些被自己的话噎着,咳了几声后,不好意思地说:“一种吃食,雪见也只是听说过,但不会做。”

    “无妨无妨。”四娘走过来安慰她,“你会做的吃食已有很多了。”

    “对,对,对!”雪见偷偷翻了个白眼,暗暗告诫自己,今后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

    光有腌鸭蛋还不够,再选一百只鸭蛋,然后让周妈用冬茅、茶壳、桑树等烧成灰,加进纯碱、细石、茶叶、食盐、五香粉等佐料配好,拌匀后再加水拌成料泥。

    四娘等人将选好的鲜蛋一个个放入料泥中,使蛋均匀粘上料泥,再将粘好料泥的蛋裹上一层谷糖壳或锯末。

    周妈说:“这个方法我知道,以前也有人家用盐,石灰和茶叶末把鸭蛋腌制起来。”

    三妮抢着说:“这个我也知道呢,叫‘灰滚蛋’!”

    七娘呵呵浅笑:“‘灰滚蛋’?名字可真难听!听着也不像是可吃的。”

    “不过,”周妈边摇头边笑:“雪见的法子总是让人意外,比我们以前做的咸蛋和灰滚蛋复杂多了,味道嘛……”

    四娘和三妮一起说:“肯定是好吃的!”

    剩下的,就是装坛了。将处置好的蛋逐个装入坛中,用泥将坛口密封,放入屋里,雪见特意让杜妈叮嘱杜海这间屋子务必再重新烧起火炕,并把坛子放入炕上,以保持温度。

    值得注意的是,装坛三天后将坛口打开散热,再密封。七天后坛内的蛋最后取出在阳光下晾晒。

    这样,一个月后,就成了。

    家里四娘新近迷上了用柳条编各式各样的小篮子,白逸天看后也赞叹不已。

    雪见却盯着这些小篮子,眼珠滴溜溜转着。

    夜间周博问雪见:“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雪见自然不承认:“雪见没有。”

    “不老实!”周博只是拧了拧她的鼻子,并没有接着追问。

    雪见却脸上一烧,嚅嚅道:“只是看着好看也精致,想着有什么用途,但没想起来。”

    周博不禁失笑:“那么小巧的篮子,自然是姑娘家装花呀草的。”

    雪见白他一眼:“谁规定小篮子就只能装花呀草呀?”

    “自然是爷我规定的。”周博故作大老爷状。

    “去--!”雪见拉长声去了一声。

    见她脸上表情万千,周博心情舒畅,鼻子里却哼了一声。

    果然,这个胆小如鼠的小丫头,马上很狗腿的边帮他例行公事的按摩腿,边一脸装出来的温顺之意。

    “大郎您说什么都是对的,错的自然也是对的!”雪见自顾地喃喃自语。

    周博按下她的手,笑道说:“今天下午你已经按摩过一遍了,现在省了吧。知道爷说什么都是对的,这就是了!”

    “是,爷!”雪见假模假式的起身拂了拂,礼仪周全的样子。

    周博也做戏做全,严肃地说:“那还不快陪爷睡觉?”

    听他说得暧昧,顿时,雪见脸上烫如火烧,愤愤道:“你!”可是骂完,她便立刻心虚起来。她本就是通房丫头,而且天天和主子睡在一起,即便什么也没做,在外人眼里,其实都是一样的。

    “没规矩!”周博摇头道。

    雪见没再与他顶嘴,心中各种腹诽,但还是乖乖的过来,周博腿没好利索,雪见扶他进得内室,很自然的再服侍周大少爷更衣。

    看雪见撅起的粉嫩小嘴,不是不意动,但她委实太小了些,还是再等等吧。

    白逸天上次回家,跟父亲说起了周家的稻田养鸭子,父亲当时晚饭都没有吃好,就回了书房,第二天兴奋地把他叫过去,一再吩咐他务必好好关注这件事。

    白逸天又把不语叫过去,让他当着白兼然的面讲了一遍平山村里正开大会的事,白知县对狐仙什么的兴趣不大,但听说周家的鸭子当真是只吃杂草不吃禾苗,白兼然不由激动起来。

    如果此法确实可行,那么是否可以在全县推广开来?是不是就可以让全县老百姓生活上一个台阶呢?但是,他还是比较理智的,一方面叮嘱儿子密切关注此事,一方面下决心秋后自己要亲自过去验看一下。

    还有自己的那个老友,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在周家住了下去吗?这个老家伙,必是惦记着周家雪见的厨艺,乐不思蜀了!

    这天王木匠给送来了好多的木屑,雪见这才想起来,山洞的蘑菇也有一个月了,多亏了二虎这个听话的孩子扎了个简单的木排,三四天就过去浇一回水,也幸亏大青河离得不远,否则光是灌溉这一项,就得把人累死。

    跟周博说自己这个山大王要去收蘑菇,周博早听二虎说过蘑菇长得不错,但看雪见尾巴朝天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先刺了她几句。

    不理会周博的冷嘲热讽,雪见等人带上木屑,又租船去了一次山洞,果然已经有蘑菇长出来了,挑着大的成熟的采了下来,满满的四大背篓,回到家中。

    先用小盆给王木匠家送去一盆,又给周家爷爷奶奶送去两盆,然后把剩下的晒干。

    几天后把晒干的蘑菇分别装进四娘编的小篮子里,小篮子周围,又用了各色的山花点缀,弄完这些,雪见才笑眯眯地对一直跟着的白逸天甜甜地说:“逸天哥哥,”

    白逸天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用警惕的目光看着雪见说:“小生我身无分文,空有潘安之貌,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否想要劫色?”

    噗嗤一口茶,徐从安全吐在桌子上,周博倒没说什么,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雪见。

    雪见很假的笑着说:“逸天哥哥这样的花容月貌,如果被我劫了,必定会引起天怒人怨,雪见哪里能承受呢?”

    她一面拍着徐从安的后背帮他顺气,边继续说:“只是想麻烦逸天哥哥把这造型如此美貌的小篮,当然还有里面鲜美诱人的蘑菇,在县城帮着找个好人家,卖了。”

    白逸天打着哆嗦,不就是把蘑菇放在了精巧的小篮子里,让他利用关系,到县城卖个高价嘛,说得如此暧昧,直让人头皮发麻。

    徐从安和周博也是被这二人的冷笑话冻出一身鸡皮疙瘩,这俩个人都是不会好好说话的人,可谓半斤八两。

    这么点小事,打发不言回县城办了,还劳白大公子亲自出马?不过是他动动手指的活。

    第二天不言就拿着一两二钱的银子回来,二娘知道是沾了白逸天的光。

    就这样一个月下来,陆陆续续地又摘了几回蘑菇,勉强凑出了这个月自卫队的肉钱。

    “自卫队?什么意思?”白逸天听得纳闷。

    听二娘略带苦闷的说了自卫队的事,他不由眼睛发亮,自己家的不言不语是多言又多语,这周博才是真正的不言不语,但做出事来,总让人不得不赞叹其心机缜密。

第三十章:地窖

    晚上周博看似闲闲问雪见:“白逸天白公子,很帅吗?”

    雪见眼睛弯弯的看着他笑:“不如大郎你,秀色可餐……”

    淡淡地说:“油嘴滑舌。”周博的嘴角已抑制不住的上翘。

    在他背后吐了吐舌头,雪见想,男人对自己的相貌,也如此上心吗?

    伺候着周博脱衣,雪见打着呵欠说:“大郎,你说,咱们的山洞蘑菇已经越出越多,现在夏天马上就要到了,是不是也能卖上个好价格了?”

    周博突然制止了雪见脱衣的手,然后低头对雪见说:“你先睡,我出去寻杜海说些事情。”

    雪见说:“还是我去把杜叔叫进来吧,这么晚了,你别又起来出去的折腾我了。”

    不等周博骂她,她就一溜烟的跑出去叫来杜海。

    幸亏杜海还没有睡,听雪见在窗户外面说大少爷要找他,赶紧跟着雪见过来。

    杜海到底把周博从床上扶起来坐到外间。

    “大少爷,有何事吩咐?”

    周博皱着眉头揉了揉眉心,这才说:“不过是山洞蘑菇的事情,想要想想明白而已。只是没有想到,已经如此晚了。”

    说着,把蘑菇的事细细说了,杜海知道二虎是隔天都要去山洞那里浇水的,但不知道山洞产的蘑菇居然如此之多。他惊异的半晌才缓慢开口,“大少爷的意思?”

    周博粗粗估算了一下,才说:“一个月下来,竟是几百斤之多!”

    “大少爷,依小人的看法,这山洞的蘑菇这样长势喜人,好好经营,真的可以维持住家里的费用。”杜海浑身猛然一震,内心也是狂喜着,“真……真有如此之多?”

    周博点头,双眼也满是喜色。

    杜海不由低声喃喃,然后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说:“大少爷,您不会是想要……”

    “你猜测得没错!”周博轻声说,这杜海虽是杜夫人陪嫁,但一向深得周尚义器重,果然猜出了周博的心思。

    “开个店,确实是长久之计。”他点点头。

    周博神色少见的柔和,“山洞的蘑菇产量,足可以应对一家上下的费用。”

    其实大家都知道不止,到了夏天,鲜蘑菇少见,自然销路更广,更别说万物萧瑟的冬天,都可以想象出来畅销或者供不应求的景象。

    前景就在眼前,两人就这般四目相对,许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雪见轻手轻脚地过来剪了烛花,这才让两个人回过神来。

    周博随意的轻笑着,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满心满眼的暖意。

    半年多兄弟姐妹的痛苦生活,终于有了彻底结束的时候,还有什么能够比这个更好的事呢?

    杜海到底是个底细人,“大少爷,小人想明天过去亲自看一下,然后再帮大少爷好好筹划此事。”

    周博点头称是。

    几天后雪见再去山洞的时候,杜海已在山洞前那两棵茂密的大树上建好两间简易的树屋,那山洞的外层洞室也进行了简单改建。

    雪见直看得眼冒星星,啧啧的叹道,看起来,这里更适合夏天避暑呢。

    这样一来,可以寻专人住在树屋上,方便看管和照顾蘑菇,如果夏天树屋雨大漏雨,还可以睡到洞室里。

    山洞里面对着山谷那个洞口,也被挡住,以免有野兽跑进来。

    最厉害的是,在那山路拐到山洞那个不被人留意的岔路口上,用长木条搭成屋椽的样子,架在岩石上,再在上面铺些草和大树叶,做成一个茅屋的样子,直接就挡住了大家对这边的注意。

    谁说古人不如现代人?这古人的智慧,比雪见这个新新人类,可高多了!

    再把一些简单而的生活必用品搬入茅屋树屋和洞室,二虎就成了这山洞的唯一管理人员,雪见称之为“青山洞人”!

    看白逸天闲在自己家里,雪见就又开始打他的主意。

    雪见装模作样的扛着一个铁锤在白逸天身前转。

    白逸天忍不住问:“这日头莫非是打西头出来的不成?雪见姑娘一向是只做精细活的,如今想必是被博哥儿恶了,所以被罚吧?”

    看见雪见并不理他,他又飞快的补上一句:“雪见,你这是要祸害谁去?”

    “什么叫祸害?”雪见一脸正气地说:“我是要给家里挖个地窖!当然,你这样的公子哥儿是不会明白地窖的好处的,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

    明知道可能是套,白逸天就是管不住自己要钻进去:“就你,你还会挖地窖?你知道地窖是扁是圆吗?”

    雪见一脸的不屑:“白大公子,你知道吗?”

    “本公子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白逸天就这样拦都拦不住的自己抢过雪见的铁锹,在雪见指定的地点开始挖地窖,“本公子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全才!”

    他还不忘记得瑟,“铁锹是这样用的,懂不懂?”

    雪见似笑非笑道:“难为白大公子这样的全才出手,雪见这厢谢过了,不过,白大公子,这铁锹铲在自己的脚上,真的不疼吗?”

    “铁锹铲在脚上,自然……”白逸天才说到此处,就杀猪一样叫起来:“啊!”

    院外空间转移似的,跑进来白逸天的小厮不语,看到他抱着脚在跳,急急道:“少爷,少爷,出了什么事?”

    白逸天痛得自然是说不出来话,雪见飞快地说:“你家少爷非要比比是铁锹硬还是脚硬!”

    不语忙道:“这还用比的?自然是铁锹硬!”看到自家少爷杀人一样的眼神,又道:“不对吧,雪见,我家少爷的脚,不会是你伤的吧?”

    白逸天脸皱成一团,只是声音震天的哎哟,并不否认。

    雪见正要反驳,忽然袖子被人拉了拉,回头一看,却是五娘,五娘小声问她:“雪见姐姐,逸天哥哥的脚,真是你伤的?”

    “尼玛,还有没有良心?”雪见心里暗自吐血,忙道,“自然不是,白家少爷风姿超卓,雪见景仰还景仰不过来,怎会伤他?”

    五娘低声道:“不会吧?雪见姐姐一向看逸天哥哥不顺眼的,我们都知道。你只实话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大哥的!”

    雪见瞪大眼睛道:“不是吧?”

    白逸天忍痛道:“雪见姑娘,平时是我孟浪了,言语间多有得罪,给姑娘赔礼了。”

    “你!”雪见闻言,面上青红交加,宛似开了颜料铺子。

    白逸天边捂着脚**,边斜看她这恼羞成怒的娇嗔模样,心情大畅,一时间脚也好象不太疼了。

    不语把白逸天背到徐从安的房间,连周博都被六郎推着轮椅进去相看,雪见和五娘在门口等着。

    片刻后不语就打开了门,让她们进来,雪见疑惑地问:“如此快?莫非直接截肢了?”

    见房间里所有的人都看向自己,因此微一扬首笑着道:“既然脚都费了,自然是直接截下去!”

    周博叹着气对身边的白逸天道:“逸天兄,我这丫头你也知道的,最是刁滑惫懒,我代她赔礼了。”

    他这话虽然是向着白逸天说的,但说话时声音并未放轻,房间里的人都听见,俱笑了起来,半点紧张气氛也没有,让五娘觉得很是惊奇。

    白逸天却道:“博哥儿的丫头,自然是聪慧的。”

    徐从安抚掌道:“老夫看这丫头乖巧得紧,聪慧却是不足的。”尼玛,有这么当面骂人笨的吗?

    雪见微恼道:“不如白家公子聪慧!白家公子最聪慧的地方,却是如何欺负丫头!”

    周博立刻瞪一眼雪见,警告道:“没让你给逸天赔礼,已是礼数不周,再乱说话,仔细我家法处置你!”

    “哈!”见雪见闻言悻悻的住了口,白逸天笑出了声:“得了得了,博哥儿哪舍得处置这朵不会解语的解语花?……啊!”

    听他说得有些轻薄,徐从安皱眉怒视他一眼,手下却一紧,白逸天不由痛呼出声。

    周博听了并没动气,微笑着道:“这笨嘴拙舌的丫头,只给我一人解语,也就够了。”

    “你……”雪见露出怒色,什么叫笨嘴拙舌?

    白逸天目光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立刻扬声道:“自然自然!”

    这地窖一挖就是半个月呀,幸亏有不言不语帮忙,当然,别人收工后也都会来帮忙。

    周博背地里也骂过雪见,雪见理直气壮,“这可是白家少爷太笨,才铲到自己的脚,真没我什么事,再说也伤得不重!”

    雪见对这个地窖的要求太高了,平常庄户人家的地窖哪里有这样复杂?深达两人高,里面高度一人有余,面积也是两间大屋还是里外间的间隔布局,里外间之间让杜妈做了厚重的布帘,这样大的工程,自然又买了木头做支柱,洞口放梯子,方便出入。

    六郎和五娘自然对这个地窖好奇万分,都猜测这是要住人吧?

    拐着脚一蹦一跳的上上下下巡视好几遍,白逸天没好气地问雪见:“雪见,你这是挖个地窖捉迷藏吧?”

    白了他一眼,雪见才说:“我们家大少爷说了,里面那间呢接着种蘑菇,外面这间呢,到了冬天可以储存蔬菜!”

    “你们家大少爷还说什么了?”白逸天翻翻白眼,这周博还真是想法多多。

    说干就干,几天时间,雪见果然把地窖里层种上了蘑菇,依雪见的想法,地窖里的蘑菇自家吃还可以送人,山洞的大产量蘑菇全部卖出去,尤其是在夏天和冬天这两个季节,蘑菇可是新鲜玩意儿。

    二娘自然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自己的大哥果然是最厉害的,冬天的鱼现在的蘑菇,这种无本的买卖,她是最喜欢呢。

    家里人对大少爷也是更加佩服的五体投地,自家的少爷,就是厉害!即使落魄,也能东山再起!

    白逸天已经见识过山洞里的蘑菇,所以对地窖种植蘑菇,也就不再怀疑,对于周博要求他保密的理由,也是很容易就接受了。

    周家以前就是商人,所以要开个店卖蘑菇,这很正常。维持这么一大家的日常开销,靠十亩稻田?基本上就是一个笑话!

    现在有了固定产出的蘑菇,再找个合适的地方开店,就ok了!

    白逸天是从心里佩服周家人在逆境里依然乐观,而且一大家子连主带仆其乐融融的氛围,看着他们全体努力奔着温饱生活努力,他为自己能参与其中而自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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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花十里香介绍:
别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小姐,为毛偏偏我就是个丫头捏,是丫头也就罢了,还是通房丫头,少爷已定亲,这不是给未来主母上眼药吗? 天呀,何其命苦,在这家里,少爷很穷,小姐很穷,丫环很穷,仆人很穷,全部很穷,穷到根本吃不上饭!我该不该再重新找个地方穿一次呢? 关于穿越这回子事,元芳,你怎么看? 既穿之,则安之吧! 好吧好吧,我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稻花十里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稻花十里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稻花十里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