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小敛
“小人只是据实道来!”徐从安声音清朗,面无惧色:“国公爷面前,岂容小人欺瞒!小人也知道此事重大,小人的性命就系于世子爷身上,所以,小人自当全力以赴。至于世子爷之所以一直昏迷不醒,据小人这几日的观察和诊治,实在是缺了几味稀缺的药草,只盼望国公爷可以寻来,待世子爷醒来,自会还小人一个清白,还事实一个真相!”
楚太医和柳太医面面相觑,固然是因为毒杀案涉及阴私,更为眼前这个让人觉得怪异的乡下人居然有此医术感到惊讶,虽说高手在民间,但这民间的高手,胆量也太大了些。而且这郎中在说话之时,条理清晰,毫不打哽,这些话说起来熟练无比,不知道为什么,这神态和举止,让楚太医颇有种熟悉的感觉。
南天青听说儿子康复有望,激动的几欲跌倒,一把抓住椅把,一屁股软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神色激动之极,口中喃喃道:“快,是什么药草,不管如何稀缺,本公都自会寻到!”
徐从安却依然是淡定自若,道:“这药草,小人都已写好,国公爷请看!”
南天青把方子递于楚太医:“经纬兄,您看……”
楚太医此时也看向徐从安,淡淡笑道:“这几味药虽说稀缺,但也不是寻不来,只是这几味如此混用,其药性非圣手不能分清,用量更要精准无比。这位卫郎中,大才啊!”
知道儿子没事,南天青这才“突然”想起,抱晖园那边,还有事情未了,于是更带着两位御医过去。
抱晖园已被封园,门口是层层的侍卫,里面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负责看管抱晖园内的众丫环们。为了存放尸首,自然停了地龙和炭火,这寒冬腊月,屋内依旧冷得伸不开手来。
南天青自然不会进入内室,他让婆子们带着两个御医进去,自己回到堂中,大步走到一张空椅子边,一屁股坐了下去。一柱香的功夫,两个太医也擦着汗从内室出来。这么冷的天气,还能带着汗出来,看来是真的有事了。南天青瞧了他们一眼,随即才向其中一位道:“经纬兄,依您之见,这侧妃……是死于什么原因?”
楚太医神色倒还能勉强维持镇定,微微颔首,答道:“国公爷,这侧妃嘛,胸口被大力撞击,导致心脉受损……”
“楚太医可曾查验清楚,这侧妃的心脉,是外力所致?还是药力所为?”南天青打断他的话,“要不要再重新检查一次?”
“楚太医的意思是说,”另外一位年轻的柳太医看了一眼师傅,淡淡道:“侧妃的胸口似乎是被大力撞击,实则是药物所致的亏虚。我亦仔细验过,因为亏虚严重,所以吐血而亡。”
楚太医听到徒弟如此说法,有些豁然变色。
南天青靠在椅子上,瞅向楚太医,问道:“经纬兄,对此事……你有何不同的见解吗?”
楚太医听到此处,再不明白南天青的意思,也就白做御医好多年了,他起身拱手,正色道:“回禀国公爷,在下小徒虽说年轻,但医术高超,在太医院也算是佼佼者,他说的,自然就是我的意思。”
“竟然是如此。”南天青淡定自若,竟是露出一丝伤感:“据本公的所知,侧妃自幼体弱,前一阵子出了一次门,回来意是一直卧床不起,为了此事,武德侯府和波儿可是没少寻医问药,唉……,现在意然出了此人命大事,侯爷想必是……悲伤欲绝吧?”
柳太医道:“此事下官也是了解的,世子爷情深意重,多次邀下官过来给侧妃医治,可惜……”
南天青叹息着点点头,看向楚太医,忧伤地问道:“经纬兄,你是太医院首席院士,本公与你也是多年老友,依你之见,此时发丧,侯爷可否同意?”
楚太医低着头,不敢说话,此时只是回道:“国公爷,这人……这人……已经没了两天了……”
“真的吗?”南天青再问一句。
楚太医终于抬起头,额头冒出冷汗,点头道:“下官的意思是,这人昨夜没的,到早晨被发现,已两天了……”他皱着眉头说完这句话,嘴角微微抽搐。
南天青叹道:“唉,斯者已逝,此时只是徒增悲伤。波儿一向多情,悲伤过度病倒,还望两位太医鼎力相治。”抬起衣袖,拭拭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哀声道:“将你二人所知,一五一十俱都交待给侯爷即可。唉,本来波儿的一个侧妃去世,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偏偏波儿重情,还望两位太医给选个吉日好复衣复衾发丧小敛。”
柳太医唯恐师傅多言误事,急忙抢着道:“国公爷仁义,下官斗胆说一句,据下官所知,这侧妃在侯府也不过是一个庶女……,复衣复衾已是世子爷厚道,发丧小敛还要选择吉日,委实过于隆重了,依下官看,还是尽快下葬,以免死人不安。”
“如此也罢。”南天青淡淡叹息道:“柳太医年纪轻轻,倒是知情晓事!幸亏柳太医提醒,本公倒是差点逾规了。”
柳太医硬着头皮道:“国公爷和世子爷一向待人温厚,下官也很是佩服。”
“经纬兄,本公观你这徒弟,人品俊郎,医术高超,果敢正义,”南天青摸着下巴上的美髯道:“日后成就必不在经纬兄之下。”
楚太医露出惭愧之色道:“小徒尚需历练,国公爷谬赞了。”
几个人又是避重就轻的交流了几句,自然不会在此凶地久留,太医们回去还要向圣上交差,毕竟这定国公不是一般的贵人,而世子也是颇受圣上垂青的人物。如何说,怎样说,自然都是商量好的,南天青四下派出人手去寻药,再难得再珍惜的药,有钱还怕寻不来吗?再不济,还有皇宫太医院呢。其实,楚太医见到那方子便知道,那几味药别处难寻,太医院却都是有的,只是,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第二百八十七章:人生得意需得瑟
第二天傍晚时分,汪从寒来到二进院,还未等进院,就被眼尖的不言瞅见,迎着他进来后,便关了大门。
昨天汪从寒就借故探友派人递了门贴,结果被告之世子爷去了皇宫,改天回访;而留在世子府附近监视的长随则称,午后武德侯府风风火火吆三喝六的一群人进了世子府,夕阳西下这群人才垂头丧气面色委顿的出来,他们出来没一会儿,就有传闻说世子府没了一位侧妃。世子府并没有挂白灯笼,只是侧妃,况且世子还没有娶正妃进门,自然不便大肆张扬。
今天一早,汪从寒便又让人跑了一趟,门子再三歉意表示府里出了丧事,世子爷伤心过度卧病在床,不宜见客。
找了人略略打探个大概,都说世子的这位侧妃自打过了门便一直病病歪歪的,今年下半年更是不能下床,太医们早断言说过不了冬的,果然,现在真的便没了。
大顺国规矩,除正妻外,侧妃也可入祖坟,但定国公提出,何婉婷进府两年都无所出,实在对祖宗无法交待,所以自然是不能入祖坟的,只在南家祖坟左近的位置,置了一小块坟地便把她埋了。依南天青的意思,便要在乱葬岗随便一丢了事,但南谷波说,如果丢于乱葬岗,武德侯府势必会偷着把尸体重新殓葬,哪里如现在,找个风水大凶之地,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如果妻子亡故,丈夫可为妻子齐衰服半年。可何婉婷只是侧妃,严格讲并不能算作南谷波的妻子,又无所出,所以,“因情病倒”的南谷波,却是连葬礼都没有出现,只让人草草的把何婉婷葬了。京城贵圈之中,也有一些往来世家派了姨娘或者管事嬷嬷过来祭拜,所以,世子府也设了一个临时的拜祭之所,如此而矣。
大顺国虽说不提倡殉葬,但每每大户人家都会出一些烈妇烈女烈仆之流以显身份,果然,武德侯府出来的人也自是“忠义”了得,何婉婷的两个贴身丫头俱是果断“自尽”,陪着她们伺候惯了的主子而去,让人好生唏嘘。
雪见听书一样的听着这段“传奇”,以南谷波那样深到比大西洋底还深沉的性子,做出这种事来,还真是让她叹服,她不禁微微一笑道:“难得武德侯府,竟是这样妥协了不成?”
小梅和小梨却是相对怔然,都忘了给汪从寒斟茶,此时听到雪见的话,小梅忍不住拍拍胸口,道:“少奶奶,幸亏咱们逃了出来,这世子府,花团锦簇的,却是……太可怕了……”
小梨也是啧啧点头道:“可不是,以前看着这世子温文而雅,无一处不让人觉得春风拂面,谁知道这春风中,却是带着刀子的。少奶奶,咱们还是赶快回安宁吧。”
这两个丫头跟着雪见“出生入死”一回,这里又是临时住所,所以大家倒是习惯了这二人的“没有规矩”。尤其是不语和多福,不言和不语不用说了,都是人前还能有点人模样的主儿,现在看到这二人没人管,越发的反了天,连带着多福,这几天也开始有了惫懒的倾向,此时见说到回家,不语陪着笑凑过来道:“就是就是,两位姐姐说得真对,还是早日回去得好。”
汪从寒闻言,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又将茶碗撂在桌上,似笑非笑道:“行,听你们的。”
几个人登时噤了声,一个两个都溜边伺候去了,这几个人除了多福,都不是很怕自己的主子,但每一个都有些怕这位不爱说笑的汪冷面。
周博和白逸天对视了一眼,白逸天转头看向汪从寒,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轻松些:“还是小心点,我先去武德侯府何家洛处探探动静,要是没什么事,明天一早,咱们就调头分别回去,也不过赶个大半个月的路,就能回到安宁了。”
“还是我去一趟世子府吧。”雪见一双眼睛亮亮的,带着一丝坚定说道:“明枪易躲,暗剑难防,不如我和汪公子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借了拜祭的名头上门,当着众人的面,坐实了我的身份,才没了日后的麻烦。所以,我去,是最合适不过的。”
汪从寒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倒也是,那咱们便明日过去,正式的拜访,方显‘诚意’。”他又想了想,“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周兄首肯。雪见与舍妹一直相投,一直希望可以与雪见结为异姓姐妹……”大家均是眼前一亮,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这样加重了雪见的身份权重,又是光明正大的前去拜访,从此就算是过了明处的,那南谷波再无法无天,也只能欺负欺负无权无势的小民,但这样公然的与朝堂新贵为敌,却是不可能的了。
“哎!雪见也非常喜欢梦娘,那从此以后,汪公子便不再是汪公子,便是雪见的兄长了。大郎,你看,雪见如今不仅有了义父,还有兄长和姐妹,亲友团如此强大,你可不能再欺负于我。”雪见故作轻松的答道,但说到徐从安,大家心里都划过些阴影,此次去主要目的自然是为了探得徐从安的情况,好做营救打算。
第二天一大早,雪见和汪从寒二人便亲自求见,理由是汪从寒携妹前来拜祭侧妃,这个理由可谓光明正大,让人没有拒绝的理由,当然,雪见不会真的前去祭拜,只派了小梨小梅过去上香,自己则随了汪从寒去了花厅。南谷波“因情病倒”,听说汪从寒携妹前来,心中虽然诧异,但也只好挣扎着命人请进内室。
雪见正心情愉悦的“旧地重游”,排场依旧是那些排场,奢华依旧是那些奢华,场景依旧是那些场景,只是遗憾下人们换了好些个不认识的人,不知道算不算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想到这里,便暗自吐了吐舌头,不知道崔多情知道自己把那首艳遇情诗用在此处,会不会也穿越而来找她理论?
雪见走到内室门口,便有丫头欲往外拦,雪见顿住脚步,冷冷一笑,换了个身份再来,又岂能顾及着男女之防而不见正主?于是假装没有看到下人的礼让,施施然慢步走入,轻轻一福:
“世子爷,身子可安好?”
雪见直起身子,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注视着半坐半卧于床榻之上的面色青白的南谷波。床边伺候的形容憔悴的涟儿,却是手一松,直接把茶碗摔于地上,冲着雪见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会……”
“怎么?这位姑娘认得舍妹吗?”汪从寒淡淡的望着衣衫下摆处被溅上的茶渍,皱皱眉头,淡淡地说道:“我这妹子是世子爷的故人,也是世子侧妃的故人,此次随我入京,听闻侧妃的事情,好生难过,这才央了我过府祭拜。”
“喔,本世子倒是不知,这位雪见娘子,如何就与汪兄成了兄妹?”南谷波毯子下的手已攥得发白,但声音仍然平静如初,只冷冷的瞥了涟儿一眼,然后接着问道:“记得上次在那什么村,汪兄便为雪见娘子打抱不平,如今便终于成双入对了吗?”
他并不知道雪见已失踪一事,自从他清醒以来,身体一直没有完全恢复,然后府里又是为何婉婷办葬事,虽说不用麻烦于他,但南天青下令一切闲杂事务都不得打扰他养病,所以,虽然事后涟儿得到雪见主仆失踪的消息,但也没敢上报给他听就怕影响了他的病情。涟儿倒没敢隐瞒此事,是想着等他身子完全康复了,再告诉他的。但现在南谷波却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雪见,涟儿心中惊涛骇浪翻腾着,再看到世子爷冰冷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是说什么,也解释不清了。
汪从寒听南谷波说得龌龊,却并不着恼,只是淡淡说道:“雪见与我妹子相投,早在雪见产子之后,便结义金兰,所以,雪见自然也是我的妹子。”
雪见边听边跟着点头,一脸的笑意盎然,论身份,汪从寒虽然不如南谷波尊贵,但他可不是周博那种小商人,可以任南谷波黑白颠倒搓扁揉圆,他好歹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潜力股”,聪明如南谷波,自然不会轻易得罪了这样的人物。看来,自己攀上的这棵大树,还真是树冠大到可以罩住她呢。
“原来如此。”南谷波细细看着雪见,叹着气,感叹道:“世事多变!你看看,以前见到雪见娘子时,雪见娘子在那乡下之地委屈求生郁郁寡欢,如今却是神采飞扬,想来是十分得意吧。”
“可不是!人生得意需得瑟,过期作废枉遗恨。雪见我自繁华处步步惊心走来,几多忐忑几多坎坷,幸得遇世子爷和世子侧妃多番照顾,此时离京之前,自然要过来感谢才是。”雪见接过话来,情深意重的感慨道。
南谷波仰头看着雪见,看来她是临来之时,精心的装饰过的,本来就精致的面容此时更显得妩媚明艳不可方物,越发的让人不舍移目。他凝神听着她这一番讽刺,慢慢闭上双眼,这雪见于他,始终是隔了层层的阻碍的,是吧?
第二百八十八章:求你个事呗
涟儿指挥着小丫头把脚下的茶碗碎片收拾清,长长的吐了口气。自己可以活着留下来接着伺候南谷波,已是运气,看来,这府中娇妾美婢莺莺燕燕再多,于定国公那样的贵人眼里,也从来没有把她们当作一回事,不过是脚下泥。世子若活着,她们是玩意儿;世子若死了,她们和她全都是陪葬品!她出了这么大的错,却因为自小服侍世子爷的情分可以留下来,像那个绿纹,机关算尽,也终躲不过一个死字。
涟儿心里郁闷着有些不爽,本来可以活着留下来伺候在世子爷身边,她已很知足很知足,可是,为什么眼下看到雪见盛装出现在自己面前,看到世子爷看她的眼神,她会如此不甘呢?同样是丫头,她凭什么可以霸住世子爷的心,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唉!
本来以为南谷波在装病,装情圣,可是真正看到他,看他的面色和屋内的药草味道,却又感觉他是真病了,雪见认真打量了他半天,这才慢慢又接着说道:“世子爷,雪见有些话,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说?”
“雪见娘子吩咐,莫不敢从。”用眼神示意涟儿退下,见她纹丝不动,南谷波皱着眉头道:“涟儿,你们先退下吧。”
“世子爷,您忘了?那何……,就让奴婢一人在身边伺候着吧。”涟儿恳求道,上次那个本来一动都不能动的侧妃,便是在和世子爷独处时如同魔鬼附体般活动自如并且下得狠手,现在放雪见这样一个明显和世子爷纠缠不清的人在此,还不定要出什么妖娥子。
“这位姑娘说的真对,可不是这样!世子身边不能离了人,我家妹子身边也是,毕竟现在宵小太多,什么魑魅魍魉的招数没有使过?单独留下来,难免让坏人有可乘之机!”
汪从寒说得不紧不慢,雪见捂着嘴微笑,这面冷腹黑的人说起狠话,那是一针见血的毒辣。她笑吟吟地看看南谷波,又笑吟吟地看看涟儿,这南谷波的“病倒”,原来真是有故事的啊。
南谷波沉下脸来,冷冷地道:“出去!”声音冷得比这天气还要冰凉,涟儿的心都被冰痛了,她胡乱的擦了两把不知道何时流下来的眼泪,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左右她的命都是南谷波的,南谷波活,她便活;南谷波死,她便死。那么,就由着他去吧。
“哦,这么说来,我也要避一避了。”汪从寒面上依旧没有表情,语调却是充满了遗憾,道:“本来以为可以在这里观摩一下,看看我这妹子怎样为自己报仇雪恨呢。”
“我这兄长说话最是有趣,看,吓得这位涟儿姑娘,更不敢出去了。”雪见看着本来退到门口的涟儿蓦地站住,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雪见可是对这位身娇肉贵的世子爷仰慕许久,说什么报仇雪恨,那样的事情,可不是我这样的小女子可以做得来的。”
“妹子说是便是吧,为兄先在外面等着。”汪从寒慢吞吞的往外走着。
“本世子却是不知,原来雪见娘子对我仰慕已久呢。”南谷波带着笑意,声音轻松,眼神却带着寒冰,射向涟儿,“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本世子便是要死,也要死在这等美人手上,才不枉此碌碌一生。”
这样下流的话,却不是南谷波的脾气。雪见眯起了眼睛,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世子府到底发生了什么“感天动地”的大事呢?
很快屋内只留下雪见和南谷波,雪见眼珠子一转,不慌不忙的搬了椅子上前,毫不见外地坐在南谷波对面:“南世子,从第一次见面,到后来的照顾,再到以后的拜访,本来雪见真的以为南世子您真是博爱又随和且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但后来您那位侧妃的出现,却好像掀开了窗纱的一角,让人不得不猜测你,紫心,侧妃,你们三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不能宣诸于口的故事。当然,这故事你讲给我听了,却是假的多,真的少。再后来,你绑了我来,依然并没有用强,反倒精心照顾我的病体,倒像是,倒像是在养一只金丝雀一般,请问南世子,我做为当事人,现在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吗?”
南谷波静静的听完她这番话,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只是轻哼一声:“你也知道我风度翩翩?你也知道我没有对你用强?那么你何苦还要丢下我……,对了,你能告诉我,你是何时又是如何离开世子府的吗?唉,也不知道你自世子府离开,还会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的关心你,照顾你,体贴你。”
雪见闻言,做出一副鸡皮疙瘩掉满地的表情,瞪大眼睛说道:“世子爷您可真爱说笑!”说到此处,涟儿甫一见到她时的模样涌上心头,雪见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我胜利大逃亡的消息呀!看来,世子府确实是出了大事!南世子,您可不可以告诉我,您现在这种状况,又是唱的哪一出?你到底是情伤呢?还是根本受了伤?”说完,雪见上下打量着南谷波。
南谷波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复又笑道:“雪见娘子这胆子,是越发的大了些。咱们这样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如果我只是装病,那么雪见娘子可就……”
雪见并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受伤已接近事情的真相,此时笑道:“以前咱们孤男寡女的机会,也不是没有过。不过,南世子这样一说,雪见倒愈发的好奇了,看来你是真的不良于行,说说吧,给讲讲出了什么意外,让我也乐呵乐呵。”
南谷波闻言,伸出手指点着雪见,道:“雪见娘子不厚道,说起来,咱们即便不是旧识,也算新知,你倒是狠心,把我的痛处,当做了自己的快乐。”
明明知道她不是紫心,可还是忍不住要拿她去和紫心做比较,紫心如果见到此时的她,定会俏目含泪,心痛得无以复加,但只能躲在暗处,咬紧自己的红唇,默默的哭泣吧。
南谷波面上虽笑着,但心里却是怅然若失的,那个满心里全是他的紫心,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争取,失去后也只是遗憾,却没有痛苦。但遇到雪见后,那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里,紫心,竟然不知道是何时已经占据了一块最隐秘最重要的位置。只是,雪见却偏偏不是紫心,哪怕相貌是一模一样的,但她已经不是紫心了……
雪见看着他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变淡变淡,他眼中的思绪却在飞远飞远,于是也不出声,只静静地坐着。
半晌,南谷波回过神来,看到雪见依然带着浅浅的微笑斜睇着他,于是叹了口气。
隐隐的,胸口还是有些痛,身上也不舒服,不知道是伤口疼,还是哪里痛。南谷波继续歪着,懒洋洋地望着雪见道:“雪见娘子既然离开了,为何还要回来?如果你说你舍不得离开我,本世子会非常高兴的。”
雪见垂眼不看他,道:“其实雪见回来,是来求世子爷一件事情。”
无论是跟他斗嘴,还是跟他斗心眼,雪见知道自己都远远不是个儿,相当于幼儿园的小盆友挑战清华博士后。既然如此,还不如实话实说,直抒胸臆的表达方式,其实还是更适合她些。
“这次雪见可以成功自世子府脱身,自然是有人相帮。”雪见坦言道。
南谷波眼中厉色一现,脸上神情却是不变,“喔,真的吗?是谁呢?”自己虽然立府较早,但御下手段一直外松内紧,基本上没有出过什么吃里爬外的事情,难道,现在……
雪见并不知道他想的和事实差了几万里,还在自顾自地说:“说起来,这人,南世子你也是认识的。”
“说得本世子,越发的糊涂了。”南谷波含笑着说,心里却把宜心小筑里的人都想了一个遍,甚至涟儿也猜测了一下,但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雪见盯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道:“便是我的义父。”
徐从安?
南谷波的眼睛瞬间放大了,脑中更是一连串的事件回播,不用问,此人必是卫郎中!如果没有他,何婉婷那毒定是无药可解;如果没有他,何婉婷又如何会成功的隐瞒了已恢复行动能力的事实?如果没有他,何婉婷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突然发难?如果没有他,那簪头又如何会出现别人无法解开的奇怪之毒?
南谷波无疑是相当聪明的,自小便在阴谋诡计中练就的本能,让他很快就接近了真相。他的脸部肌肉轻轻颤抖着,手上已握紧拳头,这种公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使用的小小伎俩居然可以成功,这让他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那个徐从安!自那日他被“救醒”但依然未解全毒的时候,他便下定决心,自己所中之毒全部解开之时,便是这郎中明年死祭之日,至于武德侯府,敢出招阴他,那么他必定会让他们活得更加“精彩”。
第二百八十九章:怜取
但此时南谷波坚信,武德侯府又是发毒誓又是呼天抢地的喊冤,原来真的是被这徐从安当了便宜的替死鬼,徐从安什么也不用说,便让定国公父子两个都恨透了武德侯府,以这父子两个的手段,收拾个没落的侯府,还不跟玩似的。
这样不仅为如今的雪见,当年的紫心,报了仇,还成功的牵制了南谷波的视线。这招借刀杀人,实在是使得高,高极了!而自己一时半时还不能拿“卫郎中”下手,谁又敢说,他找不到更好的自救的方法?
一向玩心计的人被人玩了,这感觉,简直是糟糕透了,是一种耻辱!
眼睛越来越深沉,脑中灵光再现,南谷波脱口而出,道:“不用说了,那徒弟,定是周博那厮吧。”
不用雪见回答,且看她得意洋洋的神色,便已知道,南谷波再也忍不住,狠狠的一拳击在床边,心头血几要呕出!
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在这师徒二人身上,其实他们的演技不算高超,如今想想都不用仔细看便有不少的漏洞,可是,他太自大了,多年来没有遇到过同等级的对手,让他把天下人都慢慢不放在眼里。他一心只想着如何在何婉婷清醒之前,把何夫人赶出世子府,然后他好再次下手,直接了结了这个贱人。没想到,他居然会犯螳螂捕蝉那种低级的错误,被这样两个弱小的黄雀看了笑话!
自己这两天被伤情困扰,又没有人来向自己禀报,自己竟然不知道雪见已逃,更没有意识到这郎中身边的那个该死的徒弟也不见了,看来这府里,真要好好整顿一番了!如果哪天自己在自己家里被人算计了,那可就真成了最大的讽刺!
雪见轻轻笑道:“南世子果然聪明过人。”南谷波更是恼火,这“聪明过人”分明用得促狭,他被气得胸口痛,急急的掩住胸口,当然并没有血流满身的情景出现,金簪本细窄,那何婉婷又是久病之人,力气也不大,刺入的角度并不是很正,也不是很深,簪头自然也没有毒,只不过是徐从安把自己带的药抹于上面,才让人误以为有毒。其实他是前前后后用了几味相克的药物,才造成了南谷波昏迷不醒的状况,但由于大家的视线都在那簪子上,所以才没有被及时发现。
“早就知道那商人狡诈奸滑,果然如此。”南谷波没好气的望着雪见:“这样的贱民,有哪里好?你且说说看!换作旁人,可以跟了本世子,早就乐得感谢满天神佛了。”
雪见不愿意同他打嘴架,也懒得同他争论,让他就此打住:“你只说,放人不放?”
“他对本世子行如此诡计,我总得先消消气,再让他走吧。”南谷波微叹口气,对着雪见道:“我胸口有伤,你且先过来看看,刚刚是否挣开了伤口。”
雪见眯起眼睛,衡量一下这话的可能性,然后慢慢靠近床边,便停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僵峙着,南谷波自然是下不了床的,雪见也不想靠得太近。旁边高几上花插里梅花不住飘来香气,但还是没有能遮得住药香,他们俩个人,就这样一个半躺着,一个站立着,大眼瞪小眼着。
终是南谷波叹了一口气,脸色灰败下来,慢慢解开外衣,雪见迅速后退一步,扭过头去,张口骂道:“你这……”
“想什么呢?”南谷波耻笑她:“让你看看我的伤口,你可不要趁机非礼本世子才是。”
难道真有所谓“伤口”?雪见满脸狐疑的转过头来,果然看到南谷波身上那裹得细致的绷带。雪见皱了眉头,再次靠近床边,想了想,便坐了下来,然后仔细看了看道:“原来真是有伤口的,但是包扎得很好,并没有崩……”
话说到一半,便被南谷波握住了手,雪见一挣,没有挣开,索性不再挣扎,只是冷冷的望着他:“南谷波,你这是何意?”
南谷波深情的凝视着她,缓缓道:“紫心,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你可知道,这里的伤,不及这里一半痛!”
雪见挑起眉头,讥笑道:“不知道南谷波南世子还有演戏的偏好,而且演技硬是了得,雪见觉得,世子府以后的小戏班,倒是可以省了,南世子自己粉墨登场足矣!可惜,演技再好,也是演出来的。”
“你这样说,恰如在我伤口上洒盐一般让我痛苦。”南谷波声音沉痛,面上痛苦之色倒是丝毫没有。
雪见也用同样沉痛的声音道:“我其实可以让你伤上加伤的,你信吗?”
两个人这样俱是含情脉脉的对视着好久,南谷波便笑了,略略抬高了声音,“涟儿,你进来。”
涟儿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温情”的场景,两个同样好颜色的人深情对视着,他和她的眼里,都再容不下其他的人,世子爷甚至都不曾转头望她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涟儿的心都痛得麻木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轻轻地问:“世子爷,您有什么吩咐?”
南谷波淡淡地说:“去,把卫郎中带过来。”
“怎么?世子爷,您哪里不舒服吗?”
南谷波终于回过头来,看着她,缓缓地道:“难道爷还要为每一个决定跟你解释原因吗?”
待涟儿仓皇退下,雪见巧笑道:“世子爷其实蛮福气的,身边不止莺莺燕燕环绕,连这样的一个小丫头,都为你神魂颠倒呢。世子爷,惜福吧,何苦为着不值当的人劳心费神,不如怜取眼前人。”
“好一个不如怜取眼前人!”南谷波叹道:“雪见娘子,我眼前,始终只有你一个!”
雪见冷笑:“世子爷,莫如让雪见为你取一面镜子过来,让你仔细怜取怜取,如何?”
南谷波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雪见淡淡地说道:“南谷波,其实你一向只喜欢你自己,除了你自己,别人不过都是你生活里的点缀罢了。这满园的芳菲,说是是为了配合你的尊贵身份,倒不如说是为了衬托你的多情温柔的假面形象。她们,还有我,在你心目中,和世子府里那些名贵的花鸟鱼虫一样,或者还不如你的那些花鸟鱼虫来得珍贵吧。”
第二百九十章:暗谍
南谷波的面色冷了下来:“你再说什么,我不懂。”
“你是不懂吗?”雪见说得毫不客气,“你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那个你一直放不下的紫心,究其原因,也不过是没有得到的才是最好的这种心思吧?按身份论地位,她都什么都不是!如果她真的走入这园子,也不过从此就是做了这园子的一景,供你这位世子爷有空时观赏一下罢了。而我,虽然顶着和紫心一模一样的脸庞,却已嫁为人妇,更已成人母,这样的我,越发的连你世子府的一根草都不如了吧?”
“你……”
“这样的绑架,别说是因为情深深,”到底咽下了雨蒙蒙三个字,然后接着说:“这样的绑架,在平民百姓眼里自然是惊世骇俗的,但在您这位世子爷眼里,不过是带了轻视带了傲慢带了不甘心的游戏罢了。”
南谷波的眼里,已放下了诧异,反而带出了兴趣,他微笑着问道:“原来,你是这样看本世子的。”
雪见撇撇嘴角,“你向来看不起我家大郎,其实又有谁,是你看得起的呢?当你发现就是这样的一个在你眼里最低贱的商人,却可以娶到我这样一个你没有得到的女人,世子爷你这心里,应该是马上就想到了要如何离间我们夫妻或者折磨一下周家的吧?”
京城贵圈里的贵人们哪个不是当面谦逊夸人,背后却只觉得谁都不如自己呢。南谷波更是如此,他多情的外表下面,恰是这淡漠到极点的无情;他温柔的眼神背后,正是目中无人的傲慢;他细致入微的体贴照顾,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尊贵的身份贴一个华丽的标签罢了。一直以来,他都做得非常好,简直在贵圈中就是标杆型的人物,好到无人能企及的高度,好到他几乎都认为自己就是博爱温存的代言人了。
雪见这件事情,大大的折损了南谷波的脸面。要知道他一直都是京里的贵公子之贵,一直被人景仰,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一个美丽得不像话的丫头入了他的眼,虽然最后没有得到,但也只能在心里觉得遗憾,可是谁曾想,待她再次出现的时候,她的眼里心里竟然再也没有他!南谷波觉得自己比起那个周博,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要温柔有温柔要体贴有体贴,凭什么自己反倒落了下乘?
今天被雪见把这脸皮扒下来一层,以南谷波想,这样一个通透到让人不爽的小女人,指不定在背后会怎么笑话自己,笑话自己跳梁小丑一样的折腾吧?
周博如果知道今天之事,必定会骂雪见:“我周某人聪明一世,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深浅糊涂浅薄的娘子?”就算不是古代男尊女卑,上来就这样不给男人留面子的事情,也是聪明人所不屑做的。只是雪见并不聪明,她不知道有的时候,事实就像一个躺在床上的美人,只有半遮半掩时才最诱人,如果**了,反倒失了味道少了风韵。
一时恼羞成怒所以有些坐立不安的南谷波,听到外面脚步声响,知道是涟儿带人过来了,于是冷笑着对雪见道:“本世子只是情太深意太重,哪里像你说的那样不堪?”
仗势欺人这个名声,南谷波不是觉得担不起。只是他一向都是自命风流会小意温存的人,这种名声会让人笑话。公子们偷香窃玉,不管拉上多少个女人,家里家外都能调停好才能自得再引人吹捧。就比如那个死掉的何家女,说起她来,京城贵女哪个不羡慕她曾经被南谷波这样的男人爱过疼过宠过?但这样不顾及身份的绑**女之事,似乎只有何家那草包兄弟可以做得出来,不仅不体面,而且对名声的影响也算是恶劣至极了。
来此世子府公然要人的雪见,却是丝毫没有料到此刻南谷波心中的万般念头。
说话间,门外的涟儿来报:“卫郎中带来了。”
雪见闻言,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被南谷波用另外一只手给按了回去,“不用如此激动吧,本世子又没有对他如何!”
微微一怔,雪见恍然发觉他还握着自己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打算。
听到南谷波示意,涟儿这才跟了郎中进来。进得屋来,涟儿的脸上却是青一阵红一阵。自这个和紫心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她的心里就全是惊涛骇浪和涛天恨意,当然不敢恨南谷波,只是恨这贼老天,为什么让这个无声无息消失的女人,又无声无息的出现呢?涟儿的心里不是愤怒,而是被人揭破了同等身份不同地位的窘迫。因着这窘迫,涟儿心里宛如刀割。
徐从安躬身进来,向着两人行礼请安,满脸木然道:“老夫来给世子爷请脉……,”话未说完,抬头却看到了雪见正与南谷波床头对坐,心里一时转过无数念头。怎么?她竟是没有逃出去吗?一时之间,徐从安不禁心如乱麻:“雪见,你怎么,怎么你……”
正自慌乱间,却看到雪见笑着道:“义父辛苦了,雪见那日已成功逃离世子府,今日回来,却是来接义父您的。”说完,她又在南谷波手上用尖尖的指甲掐了两下,让他放开手,这才掸掸衣衫,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又道:“刚才外面坐着我义兄,也就是汪从寒,想来义父没有注意到吧。”
徐从安瞥一眼南谷波的脸色,见他板着张脸,没出声,于是笑道:“我这丫头果然是有些本事的,不错,不错!”
他虽说这两日借着给南谷波下毒又解毒,暂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也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但提心吊胆和殚精竭虑的日子,太不符合他的个性,让他过得极不舒服。
南谷波看了徐从安一眼,淡淡开口道:“雪见娘子如果不说,本世子竟是真的不知,徐御医还有做暗谍的潜质,这世子府庙小水浅,真真是委屈先生大才了。”
徐从安闻言一笑,但表现出来,也只是脸皮微扯。这世子爷聪明无比,看来是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倒也省得浪费老夫的口舌了,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
南谷波静静地坐着,只气得差点吐出心口血,这老贼化妆技术拙劣,因为是武德侯请来为那贱人医治的,所以自己并没有当做一回事,竟是让他钻了空子!
第二百九十一章:野花
徐从安环顾一周,屋内之人的表情实在精彩。半晌,徐从安优雅地向着南谷波一弯腰,微微一哂,忙接话道:“徐某老矣,大才不大才不敢说,只是略尽尽力罢了。”略顿了顿,强忍着笑意抬起头来,含糊着说道,“我这义女为人痴傻蠢笨,难得我那女婿却还不放心她,所以老夫怎么地也得拼了这条老命,前来搏上一搏。只是没想到,竟又与世子有了牵连,缘分呀,缘分!”
“就是!这是缘分!哎,义父,我怎么就为了痴傻蠢笨了?我明明就是冰雪聪明嘛。”雪见一旁磨着牙,小声小气的嘀咕着,手里的帕子也被她扭得不像个样子,唉,看来只能是假装没有听懂徐从安在骂她。自产子以来,她本来强壮的身子一直病弱弱的,她想可能是药喝多了,不是都说是药三分毒吗?这补药也是药,喝多了,照样可以伤害到脑子吧。她本来就不是聪明人,一直都不是,现在就更有些笨了,尤其是跟眼前这个世子爷比起来,真是不够瞧的。所以,“痴傻蠢笨”,只能算是评价,不能算是骂人吧。
以前周博也经常这样骂她,还要点着她的额头,骂得心情愉悦。好吧好吧,这古人,并不比现代人笨什么,她这穿越人,也并没有比古人强什么。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没有自救的能力,索性,她身边还有那些真正关心她爱护她的人,她承认,这,就是她此次穿越最大的福利!
“缘分?缘分!徐御医说得可真是对!简直就是太对了!”南谷波浓眉微微挑了下,一脸的如沐春风,然后,这温润如玉的脸上就染上些许的忧郁之色,长叹了口气,紧拧着眉头伤感的说道:“可惜缘深情浅,徐御医又要匆匆离去,让本世子唏嘘不止呀。唉,也只能这样了,即使本世子想要强留徐御医亲近亲近,只怕也是不易的,是吧?雪见娘子。”歪头看到一旁雪见已瞪圆了眼睛,心里更是恨得直颤,真想立马让人进来,直接把这老头拉了出去。可是一想到外面的汪从寒,就知道这事情已经出了自己的掌控。不禁心道,老贼,你这分明是得了便宜,却还来卖乖!
雪见歪头看着南谷波,这是奥斯卡影帝式的人物呀,想了想,抑止住自己想要上前索要签名并且合影留住的冲动,她微微有些迟疑的说道:“世子爷,雪见倒觉得还是少亲近为好,毕竟您这阳春白雪和我们这些下里巴人,还是有些云泥之别的。虽说世子爷您德厚流光……高情远致……高山景行……功德无量……厚德载物……怀瑾握瑜……蕙心纨质……见危授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诸如此类的情操高洁吧,但我们这些小民也要有些自知之明才是,否则也太不懂事了,您说,是吧?”
“雪见娘子夸人,还夸得真是与众不同!”听不下去了,南谷波直接打断了雪见的话。
徐从安则是“噗”的笑出了声,自己的义女,夸起人来,还真是悦耳动听呢。
雪见转过头,狠狠的剜了徐从安一眼,再转过脸来,仍然一片笑意盎然:“哪里哪里,世子爷您过奖了!”
“我这义女粗鄙,文墨又不通,还请世子爷您多多海涵!”徐从安语气诚恳的道歉,但一脸的僵硬表情,看得南谷波更是窝火。
雪见呼了口气,这易容术,还真是让人无语,怎么有以前影视明星整容失败的那种感觉呢?不是传说中,古代人个个都会飞檐走壁,人人都会易容术吗?
忍着不去看徐从安那张“老脸”,雪见只看着南谷波,接着说道:“世子爷这满园都是稀世名花,偶尔见着些野花,便觉得新鲜些,可说到底,这野花和这园子,终究是不相匹配的,是注定要被拔掉的。”
“雪见说得对,老夫也有同感。世子爷这样的园子,在整个大顺国也是数得着的,怎么肯让这样登不得台在的野花野草败坏了风景?最后也不过就是零落风尘碾作泥的下场罢了……”徐从安含糊了最后一句话,雪见却听得清清楚楚,她呵呵一笑:“雪见我可不愿点缀别人的风景,也不愿意违背了自己的心愿,我自疯长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这疯长二字用得妙!咱们雪见是大青山的女儿,她的福泽,都在大青山上呢。”徐从安点头赞同道,气得南谷波显些没能维持住脸上僵住的笑容,他冷哼一声:“徐御医此言,想来也是大青山给的灵感吧?”
雪见被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心情也放松下来,她和南谷波相处数月,深知他最爱的,只是他自己!对自己的各种执着,其实不过一种不平衡。在他这样的人眼里,紫心也好雪见也罢,不过都是卑微的小人物,这样的小人物,却偏偏在入了他的眼之后,却又属于了别人!这才是最让他不甘心的地方吧!
带着这样的认知,见走回床边,微微低下身子,在南谷波耳边说道:“有的时候,放下,才是对自己最好的解脱。”
南谷波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的回应,不知道是雪见的声音过于小了,还是他不屑于回答这种无营养的话题。
“世子爷,天色不早了,雪见也要告辞了。”雪见只见义父一个劲的瞪着她,便牙一咬,心一横,呵呵的说道:“好不容易来京城一回,说起来,还真得谢谢南世子肯给雪见这个机会呢。”
徐从安可是没想到雪见如此冥顽不灵,还真敢如此挑逗南谷波的底线,这是非要把人气疯的节奏吗?他仔细想了想,慢慢施了一礼,中规中矩道:“世子爷天生贵胄,有神灵护体,想来这些小病小灾,不过将养些时日,也便好了。”
正要继续说出告辞的话来,不想那边雪见还在接着说道:“听说南世子明年就要大婚,新娘子更是远近闻名的贵女,本来呢,依雪见的意思,是要留下来观礼的。但一来家中稚子思母,二来身份毕竟低贱,竟是不能随喜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机锋
雪见说出的话,永远是没有最雷人,只有更雷人。这回就连沉稳如南谷波,心里都忍不住一抽,这随喜,是用在此处的吗?再看看雪见如今的样子,虽然没有了世子府上的华衣锦饰,本朝规矩,商人是不许着丝的。但那脸上的神采,却是说不出的喜悦和得意,这喜悦和得意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处处都显示出雪见此时的心情。
于是他挤出一丝笑容,眼神却是极冷,淡淡说道:“雪见娘子若是喜欢,大可以留在世子府里。”
雪见看了眼这满室的奢华,美则美矣,收拾得如此华丽,也不过就是一间牢房。她哼了一声:“南世子果然是君子中的君子,正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雪见到底知道自己商人妇的身份,不敢污了世子府的清誉。”
南谷波双眸忽明忽暗的闪烁着,露出对这直白的威胁的不屑,还有对这胡乱用词的郁闷。于是命人:“徐御医到了这么久,怎么也没个人送茶进来?涟儿你亲自去,泡我那几两难得的茶叶来。”他的声音依旧清朗悦耳,只眉头微微锁着,似是已不耐烦了。
这一切自是没逃出一直观察着他的徐从安的法眼,他本来一直猜测南谷波对雪见的情份到底几何,才这样大动干戈的使人从那么遥远的地方绑来。如今看来,还真不是他想像的那般情有独钟!
南谷波就是再喜欢雪见,南天青也不会允许雪见这种身份的人在世子府有一席之地。更何况现在看来,南谷波对雪见的感情,也不过而而,并没有刻骨铭心的思恋,也没有欲罢不能的纠缠,更多的,倒仿佛是一种彰显,彰显自己想得到的没有得不到的那种炫耀罢了。
他摆了摆手:“不必麻烦,老夫一介草民,还当不起世子府的好茶伺候。唉,世子爷这一病,老夫是日夜不得安宁,唯盼可凭一己之力,可以护得世子爷周全。”
南谷波手掐着床边,直到掐得手疼。
到底是谁日夜不得安宁?又是谁让我日夜不得安宁的?
“义父就是慈悲!病人最大,义父是只想世子病好。而雪见我,其实也如此想。如今雪见不得不跑来一趟,是想过来问问世子爷的打算?世子即将大婚,是想着马上好起来呢?还是……”雪见说到这里,南谷波就打断她:“本世子的私事,雪见娘子也如此感兴趣吗?”
“雪见,你可说得不对。你于这世子府不过是客,是世子爷礼贤下士……不对,是虚怀若谷……也不是,嗯,是世子爷大度厚遇,你怎能让世子爷为难呢?再说了,这世子大婚乃是京城大事,你一个已婚的商人妇身份,怎好在世子府上逗留,充当门客?”
南谷波皱眉道:“那徐御医的意思?”徐从安表情不变道:“俗话说龙从云虎从风,又说是桥归桥路归路,小女不过是乡里俗物,自然是回归乡里才好。”南谷波眉头拧着再问:“如果本世子不愿意呢?”
雪见听到再难忍受,退到徐从安身边,哼了一句:“世子爷还是养好身子最为重要。”
南谷波更要皱眉了,刚说一句:“我这身子……”
徐从安倒是笑起来:“世子爷,老夫这几日倒也没有闲着,昨晚倒也想出来一个根治的好办法。”
“义父说得极是。南世子,你的这个要求,雪见可不敢答应,这要是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周家倒是没什么,可是南家毕竟是一等一的天朝贵胄,可不比我们。”雪见乐得随声附和,也不假装客气,直接道:“再就是世子爷还要给句明白话,别哪天想起来了,又无端的请来小女子作客,就怕对未来的世子妃不好交待了,而且,也让小女子心里不安不是!”
徐从安满面沉静如水,心里却更是好笑,看看这雪见,虽然不是很着调,但也知道给自己今后找个保障,于是轻轻点头道:“小女说话虽然直白,却也不无道理。”
南谷波实在是无法再听下去了,这里还是世子府,我想留谁,不想留谁,还用得着你们这些小民来决定吗?再说了,就算是徐从安,也不过就是仗着使了些阴暗歹毒手段在他背后下了黑手,否则他怎肯留他到现在?
南谷波虽是温和,但此刻面上的表情也难以伪装下去,现如今事情已然全部浮出于水面,大家在这里,不过是打着探病的幌子来做最后一番口舌上的无用较量罢了。
南谷波扯了扯嘴角,说道:“是本世子想得不周了。不过,本世子一向和徐御医投缘,雪见娘子如果挂念家里,便先回去吧,本世子想着和徐御医倒是可以多亲近亲近。徐御医,您意下如何呢?”
徐从安抬头看了看,就不慌不忙地再行一礼道,“蒙世子爷看重,小民不胜荣幸。”
雪见愤懑满胸,自己来的目的便是救他出来,哪里肯让他留下?又看了看门口纹丝不动的涟儿,心里想着如果自己此时掐住南谷波的脖子,是不是可以演一场暴力劫人呢?
“丫头,”仿佛看穿了雪见的心思,徐从安有点失笑,对着雪见开口说道,“世子府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世子爷为人又厚道仁义,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南谷波称是:“说得极是。”再对雪见柔声道:“我知道雪见娘子,也是通情达理之人。”
当然是不放心!雪见撇撇嘴,不知道徐从安的身份还好些,如今知道了,虽说性命反倒是无忧了,但南谷波的火气,还不得冲着他一人而来吗?
雪见看看南谷波,再看看徐从安,俩个人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一个是化了妆,所以没有过多的表情;一个虽然没有化妆,但带了十几年的假面罩,更是让人猜测不出来心思。论斗心眼,她可真心不是个儿啊!
徐从安好笑,不看雪见,对南谷波道:“为着世子爷计量,老夫才想着可能以前用药过于斟酌,反倒延误了病情,如果换个方子,可能效果会更显著些。”
南谷波忍无可忍道:“劳徐御医费心,本世子铭记在心,感戴不忘。”
第二百九十三章:无关动心
南谷波忍无可忍道:“劳徐御医费心,本世子铭记在心,感戴不忘。”
“世子爷言重了,老夫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徐从安漫不经心,温温和和,半点儿火气也没有,“这病情延误至今,说起来老夫还真是要担些责任,以前谨慎过度了些。”
南谷波气了一个倒仰,这是直接承认这事情从始至终,都是这老匹夫做的头尾了!而且自己能不能痊愈,也在这老匹夫一念之间!温和的世子在心里默默的骂了无数句,平静了下心情,这才道:“徐御医休要自责,这事出有因,不能全怪徐御医的。”再对着雪见笑得柔和:“雪见娘子也要劝劝才是,徐御医是医者仁心,虽然过于谨慎,也全是出于善念,雪见娘子也劝徐御医不要再自责才是。”
和雪见显而易见的焦急不同,床上地上对峙的俩个人都从容镇定着。其实大局已定,看不出来的,唯有雪见一人矣。
南谷波自忖自己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只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件“小事”,只是因为一时的不查,却把自己拖下了水。他心中最大的疙瘩就是,一向只有他算计人,却从没有失算过!所以如今让他耿耿于怀的,自然是自己的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了。
这事情串起来,其实开头挺普通的,不过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世子,偶尔对一个姿容绝美却被主家虐待的小丫头上了心。接下来本来挺简单的,世子会纳了这丫头的主子为世子妃或者为世子侧妃都可以,这丫头也便会顺理成章的做了他的屋里人。很普通很普通的一个故事。
谁会想到,因为他的这一点点“上心”,却让何婉娴这个疯狂的女人记在心头,以一招李代桃僵,就让紫心代她远嫁,同时让武德侯府脱离困境,更利用他难得的这一点伤感顺势做了他的侧妃。
其实真心说,他对何婉娴也好,对后来改了名字伤了身子的何婉婷也罢,都是极尽温存的。不能说没有紫心的关系,但还有一点就是世子府里也缺个管事的人,而何婉婷,不得不说,确实是有些手段,也有理家的能力的。
如果没有东胜村的那次见面,也许一切都会不同吧!他还是那个京城贵女眼中的温雅公子,而何婉婷也还是那个受宠的侧妃,即使他正式娶妃,也不会从此弃何婉婷而不顾。什么都不会改变,什么都不会!
偏偏的,让他遇到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想到会遇到的人,一直以为这个人只是一句叹息,一个标榜自己是情圣的理由,却不料这个人又从天而降,又重新站到了他面前!如果眼前的这个美人,还像以前那样眼里心里只有他,那么,事情该是多么美妙香艳,贵公子不弃昔日旧仆之类的故事,不也是一段佳话吗?
偏偏啊!全变了!一个可以让他握在掌心随意搓扁揉圆的小小丫头,此刻却以一种绝决的方式面对着他。紫心变成了雪见!她的嗓子不再清脆悦耳,这当然是让人非常遗憾的,但她竟然!她怎么可能!她居然就!她成了别人的还是一个低贱的商人的妻子,还做得甘心情愿!!!
如果,她只是替嫁远走他乡,那么,她的背影将会永远留在南谷波的心中,让他时时想起来,感叹一句,这可怜又善良的丫头啊,这个版本,才是最佳的那一个吧!他情愿是这个最佳的版本,就像话本里的那些故事一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结局啊!
不!他不能容忍!他不能容忍这个和紫心有着一模一样容貌的小女人,完全的不把他放在眼里,更不放在心上!这才是南谷波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他的感觉,就像当众被人狠狠掴了一掌,而这个动手的人,身份还如此低微,低微到可以让他一脚就踩进泥土里。
南谷波甚至都没有多想,就定下了等雪见一生下孩子,就带她回府的心思。不当时就动身,只是怕路上会一个不小心,就让她一尸两命而矣。谁想得到,何婉婷这个歹毒的妇人,却以为他在外面又有了新欢接二连三的下了狠手,而这一次次的狠手,却反倒让雪见回到了那个商人的身边,完全的破坏了他的计划!
何婉婷的死,是她自找的!但徐从安从中起到的作用,南谷波却是现在刚刚串了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疏忽呀,就让他吃了如此大亏,这人,真的是该死!可是,徐从安的身份和何婉婷完全不同,他不是可以任由他揉捏的,而屋外坐着的那个圣上新宠,也让他不得不顾忌重重。
徐从安却是从无数的宅斗宫斗中冷眼旁观而来,即便知道汪从寒已成南谷波最大的顾忌,但也不敢丝毫失了小心,唯恐这道貌岸然的“谦谦如玉君子”,正式撕开了脸面。
京城里的皇亲国戚一向不少,而像南谷波这样一直吃得开且玩得转的,却并没有几个。所以,不得不说,南谷波是一个聪明的人,因为聪明,所以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紫心,只能死在了边境。而雪见,也只能还是那个商人的妻子。
太让人气不过了,本来这样的一件后院多了一个女人的小事,也能兜兜转转成这样差点害了自己性命的大事,不能不说让他憋气带窝火。他是堂堂的世子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多少贵女想为他暖床?多少丫头又想爬上他的床?他是真的对雪见动心了吗?他是真的不介意她已为**已为人母的事实吗?他又怎么会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知道,反正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雪见曾对他说过,说他只爱他自己,别人之于他,都不过是他屋内的摆件。雪见又说自己,还是一个让他无法摆出来的那一件。摆不出来,不合时宜;私下赏玩,又不称手。如同鸡肋呀!
可不知怎么地,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南谷波在震惊之余也显得理直气壮,鸡肋也好,无用的摆件也罢,反正没离了我的屋子,那么你就得属于我。
或许他没听过“我的地盘我做主”这样的话,但依然不能妨碍他有这样的实际想法。
屋内各人各有各的心思,他们并不知道,门外的汪从寒已经急得火上了房,想去看看内屋的这几个人情况,但又怕自己不合规矩的闯入,会打乱了室内的谈判节奏。于是便仍旧怡然自得的品着茶,俨然无事人一般。这种猫爪般的感受,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得出来了。
见无人说话,涟儿怯生生的上前一步,神情紧张道,“爷,该……该吃药了……”
“越发的没有了眼力介儿!”南谷波眯下眼,摆出一脸的威严,看着涟儿默默低头,他又翻脸冷声道:“滚出去!”
被主子这样当众呵斥,涟儿登时羞红了脸,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她和南谷波之间不只是主仆,南谷波就是她的天,她的神!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南谷波绝对不是故意让她好看,也不会因此恼了她,不单单是这些年的感情,更多是因为她的忠心。
看着一脸惨色的涟儿,雪见笑眯眯阻止他,然后颇为义正言辞地说道:“世子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涟儿姑娘,她也是一片好意。”
涟儿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此刻心情恶劣,更听不得雪见这般冷嘲热讽,正要退出去,却听到那所谓神医说道:“嗯,涟儿姑娘,你受累给拿来纸墨,依老夫看,世子爷的伤势已缓,需要另换一方才可。”
涟儿抬头望了望南谷波,见南谷波并没有任何表示,于是支吾半天,没敢应声。
见涟儿只站着,雪见却是忍耐不住,乐呵呵的问道:“怎么?这是不想你家世子爷赶快好起来,好继续活蹦乱跳的算计别人吗?”
涟儿还站在那儿发傻,心内来了火气,暗自想道,这转眼的功夫,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乡下郎中,便成了爷口中的旧识,还是御医!还是紫心的义父!这一出接着一出的,都是什么状况?再说,爷劳心费力的把紫心找回来,这怎么紫心不止名字变了,连身份都变得这么别扭呢?涟儿虽然不喜欢紫心,但她仍然认定,这紫心,就应该是属于自家爷的。怎么她竟如此的不识好歹?
幸好此时南谷波虽然没有说话,却是回过神来,示意涟儿去取了纸笔,写完后亲手交与他。南谷波淡然的看了看纸上的内容,面上表情未变,手上却有些微微颤抖,这老贼!这老贼如此欺我!然后又颓然把纸扔于一侧,别说,这老贼的障眼法看似繁琐,其实脉络只有一个,不过是人心而。他在皇宫做御医那么久,果然不是白混的!
不想再猜测南谷波的心理,雪见立于床前,郑重的行了一礼,然后干巴巴地说:“多谢世子爷大义。”
第二百九十四章:离开
要出门时,身后南谷波又喊住她:“雪见!”雪见回身微笑:“多谢世子爷成全!”
“喔,雪见娘子也知道是本世子成全了你。”南谷波面上一派祥和,却恨得直咬牙,当然他也知道雪见是不可能真心感谢他的,于是笑道:“不过出了京城,离了本世子的庇护,雪见娘子可以处处安排妥当,倒也不必太过于相信旁人才是。”
雪见甜甜一笑,道:“世子爷,雪见本是深宅女子,又怎么会被不相干的闲人记挂?世子爷多虑了。”
南谷波叹了口气,随即皱起眉头,道:“唉,雪见娘子天人之姿,又活泼可爱,即使惊鸿一瞥,也会让人念念不忘。”
这话就是十足的调戏了,南谷波对于徐从安的怒视摆出视而不见的态度,如今他的身体受制于人,眼前这小女子,自己今生都不可能得到了,难道还不能言语上占些便宜吗?
如此丑事,他自己自然是不会外传的,想来周家比他还要忌讳。真不知道那个周博为什么会对一个女人深入虎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当然,那周博只是一介商贾,所以才会做这等小儿女之态吧。
见南谷波似乎还要继续微笑着说些什么,雪见急道:“世子爷您躺着就成,不用起身来相送了,我和我兄长认得路的。”
南谷波微微一笑,这是雪见的真性情,也算是心直口快了,“本世子只是想说,雪见,外面下雪了,路上慢点。”雪见却是没耐烦听,打断道:“无妨,回见,不,希望回头也不要再见!”
南谷波现在迫于无奈,不得不放了他们一行人,但谁也无法猜测得出,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而这份莫测,确实是让人感觉心里种下了一根刺一样。
但是现如今,这已是极好的结果,雪见已知足。想了想,终于还是道:“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我终究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世子爷又何必为了一己执念,而误了自己的前程?”
也不知道南谷波是否听进去了雪见的劝慰,只是淡淡地说道:“喔,是吗?”
“不管是与不是,从此以后都注定了桥归桥,路归路。”雪见立于门口,摆手笑道:“小女子一介草民,哪里有资格再踏足这高门深院?就这样吧,世子爷,让小女子提前预祝世子爷荣华富贵日如中,相亲相敬乐绵绵。”
南谷波死死盯着她,盯了好一会,才点头道:“如此本世子就要谢谢雪见娘子的好意了。如此也好,人各有志,你有你的想法,本世子也不便勉强。只是以后若有什么委屈,莫要自己扛着,可以自来世子府寻……”
雪见哪里听得进去,略拂了拂礼,道:“多谢世子爷美意!”
看到她神情变化,南谷波哈哈一笑,对着涟儿道:“涟儿,还不送送这两位贵人。看天色应该有雪落下,还希望几位一路好走,别有什么闪失才好!”
雪见抬眼望去窗口,隐约可见窗外白雪飞舞,落雪无声,飞花无影,门外的风景,想来定是极好极美的。
一直在外间默默等候的汪从寒,不知道今天此事,是如何在雪见与南谷波的私下交流后云消雾散,反正他如今是雪见的义兄,今后雪见再有什么事情,不仅南谷波要重新惦量惦量,自己也终于有了正式参与的理由。
涟儿在门口,看见早有小梨和小梅拿了那出风毛儿的斗篷过来,细细为雪见披上。涟儿自然认得出,雪见的脖子上围着的那油光皮亮的,是个狐皮围领子,看来这该死不死的女人,却是找了一户富贵之家呢。可是再怎样的富贵,还能富贵得过世子府不成?这样略一思索,再见她已戴好帷帽,从容自若的率先走出大门,那神气,却仿佛不是走入风雪里,而是走进了春光中一样。
光这份自如,就让涟儿从心里难受起来,她略怔了一怔,随即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走了,彻底的走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世子爷,轻轻道:“紫……雪见娘子……她,走了……”
“嗯。”
“世子爷……”只说了这么一句,涟儿却生生的住了口,然后慢慢退回了内室。
出来后,雪花果然正大,雪花如鹅毛般从天空飘洒下来,院门角落却也种着几株梅花,梅花香自苦寒来,冬雪飘落,那梅花却仿佛开得更盛了!
雪花落在梅花枝头,梅花的素雅与雪花的纯净相容共处,直让人觉得异常的清美!
难得这满天雪花也无法平息雪见的热情与兴奋。这天,真阴得好看!这雪,真下得有趣!这路,真滑得……滑得精致!
汪从寒几步走到雪见身侧,轻轻扶住她,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淡淡道:“瑞雪迎春……这一场大雪下得如此及时,想来……春天也就不远了!”
雪见瞥了汪从寒一眼,笑道:“义兄,看不出来,你还甚是多愁善感,又如此睿智哲学呢。”顿了顿,道:“终于可以回家了,都要多谢义兄帮忙!”
汪从寒笑了笑,道:“你我兄妹一场,还要说什么谢不谢的。”
徐从安在后面摇头道:“你们二人真有雅性,莫非还要在世子府赏雪赏梅不成?”
雪见回道:“知晓了!义父!”又对小梨道:“还不快快扶着些老爷子,咱们一行人,快快胜利大逃亡去吧!”
徐从安道:“偏你如此惫怠,真真让人无法。”
世子府的一众下人,都对这明显雀跃的访客目不斜视,只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行一个诧异的侧目礼。
帷帽的轻纱并不能完全罩住雪见的艳光,自然也有认出了雪见的,但世子府的下人们,原就比一般人家规矩大多,震惊后复喃喃:“原来这世间,美人都如此相似。”
一行人不再耽搁,匆匆而去。只留下一众的仆众奴婢,用眼睛瞄着相送,然后在心里胡乱猜测。
几个人出了世子府大门,门口自有小轿候着,雪见和徐从安上了轿,汪从寒则敏捷的翻身上马。
雪见掀开轿帘,又回头瞅了瞅徐从安,笑道:“终于逃离这虎狼地狱。”虽然她面上带着微笑,但声音里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轿外汪从寒一挥马鞭,高声道:“走了!”
一群人再不停留,在大雪之中,片刻便即离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小温情
周博在房中,还在等雪见。
并没有和白逸天聊天的心情,反正说来说去,不过是绕着话题走。
自家的婆娘如此心性跳脱,虽说有汪从寒跟着,不会出什么事情,但周博还是又气又恼还有些不安。左走一圈到院门口看看不见人回来,右走一圈打开院门见外面只有越来越大的雪。从大门口望出去,街上因为下雪,所以行人都匆匆而行,这匆匆而行的人里面,却始终没有拐进胡同里来的那一行。不由叹口气道:“我是得了失心疯不成,竟让她就这么去了……”
多福忙道:“大少爷别操心了,大少奶奶是何等的聪明,如今又有舅老爷帮衬着,大少爷心中也该放下才是。”
周博摇头道:“你家大少奶奶是个直性子,不会藏拙,别因为逞一时口舌之利而办砸了事情,反倒……”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吉利,于是连呸几句,又复说:“不会的,有冽兄在一旁照应,应该错不了的,对,错不了的!”
多福点点头,此时天色更沉,虽是近午,但路上行人眼见得渐少,心里也跟着着急,但到底劝着周博先回院子。
知道他说得不错,周博这才收了心神,对多福道:“回吧。”
俩个人走回院子,小杏早过来撩了帘子,周博进去,也不理白逸天,一时坐下一时站起,皱着眉,只是不语。
又一个哈欠打出来,白逸天早被他转得头晕,歪在榻上昏昏欲睡时,院子里有了一叠声的小声呼喊,“大少奶奶和大舅爷,回来了!”锦帘“呼”地一声响,带着低低的笑声,被小梅和小梨撞开,一行人胜利回转,笑嘻嘻出现在门口。雪见的眼睛正好和周博对上,似星似月又似穿透人心,黑亮亮的闪着动人的光芒。但她虽然得意,到底知道侧了身子,让着徐从安先进了屋。
差一点儿要睡着的白逸天跳将起来,忙满面兴奋地对着徐从安,然后转着圈的细细打量着他,就怕他身上多了什么伤口,这样转着看着,眼圈就有些微红了,“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雪见则是从一进来,就眼睛紧紧盯着周博不安的面庞。周博转过身子,抬起头来,他今日穿着一身银线乡竹叶花纹的白色圆领长棉袍,墨色的头发被嵌了玛瑙的玉冠高高束起,手里正端着一碗茶,却因为放得急了,茶水洒了一桌子。
雪见最喜欢周博穿白衣,那是别有一番风骨的,既不像寻常人穿起来那样俗气,也不像官宦子弟穿起来那般倨傲。周博本来就是冷面郎君,平时不苟言笑,再穿上白衣,当真是酷味十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这样才好,周博是属于她的,只属于她自己的!
雪见见周博只是瞪着她,却不发话,心里自然是不惧他的冷面,于是轻快的小步走近,也不管别人,只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哑哑的说道:“我回来了!”
小梅和小梨虽说都见惯了自家主子的不拘小节,但还是脸色一红,点头退了出去。
雪见身上还穿着厚厚的斗篷,此刻窝在周博怀里,只觉得外头的风雪再大,从此都与自己无关了。
周博愣了一下,当着这么许多的人……,但愣过之后,还是马上狠狠搂住她的肩头,拉近在怀里,神色虽然仍是淡淡地,但脸上却有一丝不自然的红色。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教训这个永远也不注重规矩与场合的娇妻,也根本懒得去和她大发雷霆。
鼻尖全是他身上熟悉的气味,雪见满足的低叹一声,任由周博摩挲着自己的秀发,只轻轻说道:“咱们可以回了,从此和这个狗屁世子,狗屁京城,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了。”
雪见在他的怀里连连点头,手指捏紧了他的衣服,眼泪都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好一会,雪见才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周博皱皱眉,伸出手指轻轻的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痕,额头抵上她的,轻声道:“雪见,我如今越发的一刻也离不开你了。”
他的嗓音柔和低沉,像一处静谧的温泉一般,让人忍不住的沉醉其中。
这样听着他轻声的将自己的名字念出来,雪见只觉得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终于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和自家夫君在一起了吗?雪见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拉着周博在炕桌的另一边坐下道:“你坐下来,我慢慢对你说。”
周博一动不动,只对旁边道:“小杏先去服侍岳父沐浴,然后休息一会吧。多福,你这两天就好好伺候岳父大人,旁的事,交给不言和不语好了。”并没有人应声,俩个人再环顾四周才发现,众人俱已出去了,谁耐烦看这二人秀恩爱呢。
门外,白逸天和汪从寒互相望了一眼,均作无语状。白逸天撇了撇嘴,小声道:“不言和不语,好像不是周家的人……”
却听到屋内周博抬高了声音,连声道:“不言出去买些现成的好酒好菜,不语去街头转转有没有可疑的闲杂人等,舅兄午饭后从后门绕出去最好,这两日便先不要过来了,待我们走之前,只让不语过去送个信即可。”原来周博耳尖,自然早知道了白逸天等人还在门口看风景,于是抢先都打发了。
这话说得极实在,几个人都连声应着,各自领了差事去忙。
而自从汪从寒认下雪见这个义妹,周博的脸上,才算又对他有了笑模样,虽说雪见总是怀疑他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但好歹俩个人不跟斗鸡眼似的了,也就罢了。
待徐从安用药水洗净了脸,回到客厅,雪见就突然给他跪下,眼泪同时滴落下来,一字一句道:“义父……,这次多亏了义父,雪见才得已……,却害得义父……已是泣不成声。”
徐从安眨巴了几下眼睛,过来笑呵呵的拉她起来道:“你起来!我也不和你客气,你叫我一声义父,不能白叫不是。快起来,我并没有受罪,也没有受苦,你哭个什么劲?”
话说过,面前就又跪下来一位,是周博,郑重地对他说:“岳父大恩,无以为报,小婿也不愿意夸些无用的海口,日后天长地远,岳父且看小婿行动便知。”
“这是……”徐从安皱眉,低头拉起这二人:“不说这些了!不说了!这不言出去半天了,怎么还没有回来,老夫这肚子,却是在唱空城计了。”如果不是真心喜欢雪见,又怎么会认下这个义女;如果不是信得过周博的人品,又怎么会同意把雪见嫁与他?
站起身来,周博便附和道:“天哥儿惫懒油滑,倒把不言和不语也惯得跟他一样奸滑不堪。依小婿看,只怕又去逛街了不成!”
白逸天看着周博,笑道:“博哥儿惯会背后阴人的,自己躲懒不说,还要怪罪到我家不言身上。”
雪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备好酒菜,还要现去买,白大公子做事永远这么顾头不顾尾的。”
白逸天气得直点头,以手拍额道:“你怎么不提,你们家博哥儿同我是一样在家的?为什么凡事都要我来操心?难道说……”
雪见摇头打断他的话,“因为博哥是你的大舅哥,理当受你敬重!理当被你照顾!”
白逸天像是早料到了一样,回头看着汪从寒,哈哈笑着道:“表兄,你这个现成的舅兄也在此,拿出点架势,给他好看才是!”
汪从寒看他一眼,自己伸手平了平衣袖,道:“左右饭菜未备好,我当于徐翁下一盘棋等候为佳。”
白逸天挑眉,“哦?表兄这是想独善其身吗?”
汪从寒闻言,轻笑一声,“想不到我那个牙尖嘴利的表弟,如今也要靠结党营私才能占得立于不败之地了么?”
白逸天忧伤的看他一眼,“这还是我那至亲的表兄吗?”
汪从寒摇头,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忽然道:“这个可以是。”
白逸天心中悲伤无比,见汪从寒这样说,于是咬了咬嘴唇,作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道:“依我看,不是也罢。”
正嘻笑间,门口有人笑道:“不言耳朵长,本来还要多买几样小菜的,隐隐听到有人催,便施了个法术回来了!”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几个丫头赶忙过来把桑皮纸打开,把几样卤味摆上盘子,这大冬天的青菜神马的自然是没有的,唉,还是安宁好,除了菘菜和萝卜,还有如意菜与绿油油的蒜苗。白逸天看着桌上的菜式直摇头,却还是对雪见道:“雪见,这京城大酒楼的手艺,比之你也是远远不足的。”
大家知道他说的虽然言过其实了些,但也算实情,也都点着头分别坐下。在小梨等人端来的盆中略净了净手,一上午的斗智斗勇,还真是饿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都拿起了碗筷。
周博亲为徐从安倒满酒,然后又给汪从寒和白逸天倒上,最后再给自己也满上,端起杯来:“什么都不说了,都在酒里。”说完,仰头满饮此杯。
于此同时,京城世子府内,却是又摔了一个药碗。不是因为新开的药方有问题,就是因为药方没有问题,才更觉得憋气。
第二百九十六章:故事里的事
一更将尽,虽然雪停,但依然没有月光星辰。
晚上周博回到房里,围着雪见说笑的小梅等人长舒了一口气,急忙带着笑退了出去。当然是雪见过来献殷勤,小心温存的换过衣服。周博也不同她客气,只看着她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
一切殷勤过,周博才慢悠悠地道:“今后再自作主张,我定家法处置。”再对着雪见笑眯眯:“周家大少奶奶,不信你且试试。”
雪见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听了他的话,多少也有些心虚,抱了周博的胳膊撒个娇儿,那声音甜得,像要把人化掉一般:“大郎,雪见自然是不敢的,雪见以后全听大郎的!”
周博闻言,感觉身体都轻了几斤,却仍然皱着眉,作势推她一把,又扫了眼一脸哀怨和满眼期盼的自家娘子,然后在雪见鼻子上按了一下,低低的喝道:“少来这套,你家大郎是最铁面无私的。”
“是!是!”雪见忙紧跟了一句,然后就势接住周博的手摇几摇不放,眨着眼睛道:“大郎是最好的,雪见知道。”她歪着头沉住气和自己的夫君商议:“过个两天,咱们便回安宁,我想儿子了。”雪见动了情,突然又有了泪。
周博侧过身来,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想给雪见拭泪,抽一抽自己的右手,被雪见握着不肯放。低着头思量了片刻,周博叹口气,用左手抽出来丝帕给雪见拭过两点泪水,再看看窗外的寂静黑森,笑着道:“转眼就到新年,咱们恐怕要在路上过年了。”雪见把自己整个身子压过来,半边身子因此倚在周博怀里,皱着眉头眯着眼睛低声叹息着:“快点吧,快点吧,我能撑得住,咱们可以昼夜兼程。”
“不行,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周博把雪见抱在怀里亲亲,声音里却是不容拒绝:“不过是晚个几天,不用着急。”雪见拉着周博,低声动情道:“大郎,我很庆幸,我从一开始醒来见到的,就是你!”
旧事再一次提起,周博身子先是一僵,有一会儿才缓和下来,轻拍着雪见的背,低声道:“我也很庆幸,我从开始……就认定了你!我答应过你,要一辈子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我永远记得!”
在心无旁骛这一条上,周博问心无愧!
雪见点头,然后望着周博的俊脸,低声道:“我知道,我也相信你。”
她回想认识周博后的点点滴滴,对自己的夫君不满的地方还是很多很多的,可是他,对自己,也真的是不错的,真的不错。
许久之后,雪见才压低了声音,从后面抱住周博,对他说:“你知道一个故事吗?”
周博嗯了一声,回身懒懒得替她掖了掖被角,从善如流地问:“什么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姑娘,”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老套的开头,以致于周博听后,失笑道:“这个小姑娘,就是你吧?”
打了他不安份的手一下,雪见斜了他一个白眼,拉了拉被子,躺正了,接着往下说:“这个小姑娘很是美貌,只是家里很穷,平日里也买不起什么新衣服。可是每年的新年,她的爹爹总要省吃俭用来给她做件新衣服的。可是就有这么一年,她爹爹因为狼叼了羊,所以家里再无钱过年,自然也买不起什么新衣服了。”
周博听到这个故事,和雪见毫无关系,便有些奇怪起来,慢慢睁开眼睛,望着雪见完美的侧脸,然后忍不住揉了揉雪见的头,带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低声说道:“后来呢?”
雪见想了想,才接着往下说道,只是声音里,带了些伤感和低落:“后来么,小姑娘一个邻居家的小姐妹,却在年底下做了一件崭新的衣裤,惹得小姑娘眼睛都要直了。那天是年三十,到了晚上,小姑娘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悄悄起来,摸到隔壁小姐妹家里。大人们都在守岁,在堂屋里喝着些小酒讲些鬼怪精灵的故事来提神守夜。小姑娘溜进内室,见小姐妹在炕上已睡着了,而她的新衣新裤盖在身,被一年里难得点着的烛火照着,更加显得好看。小姑娘呆呆的瞧着,瞧了很久很久。大郎,你猜,她要做什么呢?”
“难不成她要偷衣服吗?”周博的眉头皱了皱,把雪见往怀里又搂了一搂。
雪见抬眼看着他,星眸流波,嫣然一笑,笑过却是摇了摇头,然后垂下眼帘叹口气,说道:“那倒也不是!她拿起桌上针线篮里的剪刀,将那件新衣裳剪得粉碎,又把那条裤子剪成了一条条的,永远缝补不起来。等她剪烂了这套新衣新裤之后,心中说不出的欢喜,比她自己有新衣服穿还要痛快。”
周博满心的狐疑泛上来,思量了片刻,仍是翻身坐起来,道:“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女子?这般的恶毒心思?”
雪见顿了顿,凝神想了想,却是又翻一个身,幽幽地说道:“这个故事是我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听到的,我原也以为,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人物。所以,我也一直把这个故事,只当做故事来听的。”
“你的意思……”听雪见无端的讲起来的这个故事,周博心中一愣,然后迟疑着,不过随即便明白了过来,谁能想到那个尊贵无比又人前湿润如玉的世子,竟然是个手段毒辣无所不用其极的人物呢。
“有些人,天生的荣华富贵,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可是好巧不巧的,隔壁人家的那件原来不值钱的衣服,却偏偏是他先瞧上眼,却因为低廉所以不屑于买的,于是贵公子心理不平衡了。他得不到的,也不能容忍别人拥有,所以,他宁可自己不穿,宁可毁掉,也不要这件衣服,属于别人。”雪见嘴角撇了撇,继续慢慢地说着。有些人的心理,就是这么阴暗,完全超乎人们的想像。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像南谷波这样外形温文而雅又家世尊贵的人,却给她这种强烈的违和感,直接和某大侠之作里的邪恶女配形象重合,唉!真是让人情何以堪呀!
周博闻言猛地抬头看了眼雪见,目光中露出不可置信,不过随即便沉默下来,眉头慢慢皱起,南谷波的心思,确实是他所猜测不透的。叹口气道:“你说的,也不无可能。”
雪见扶额轻叹,“可是我不明白,不过一个丫头,也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吗?”还有一句没说出口的是,怎么看都觉得南谷波在意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抢夺这个过程呢?
周博笑笑,抚摸着她的长发,“没有人能够明白他的心思,我们也不用去管他如何想的,你要知道,咱们从此以后跟他都没有任何关系了。”是啊,从此以后远离京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徐从安透露,这雪见的体内有一种非常不易察觉的慢性毒素,这事情没有告诉雪见说,只告诉了周博白逸天和汪从寒三人。大家都猜测不出来南谷波费尽心思把人抢来,藏在庭院深深处,然后再慢慢下毒的目的是什么。
雪见这样一个故事讲下来,周博只觉得浑身发冷,原来,得不到的,就要下手毁掉,这才是南谷波的本意吧!他不愿意让别人说他凉薄,所以才用这种不起眼的****吧。如果雪见拒不相从,那么几年后也只是落个“自然死亡”的下场,让人疑心不到南谷波身上,还会为他的痴情长叹一口气,更会留下一段“贵公子与俏女仆”的风流佳话。
那么,徐从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做法,也是绝对英明,绝对睿智的。以南谷波的狡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定是不敢轻易以身试法了。
这样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了一会,到底雪见难忍困顿,慢慢在周博怀里睡了过去,周博却再难以成眠,思虑重重。
再睁开眼睛,忽觉四周的光线明亮起来,抬头看了看,却见从窗纸外透出亮光来,不知不觉中,这天色竟然已经亮了起来。
周博长吐一口气,握着雪见的手送到嘴边轻轻一吻,轻声道:“雪见,能够寻到你,能够再让你回到我身边,我便一定会护你周全。”他随即又是冷冷一笑,心道:“虽然他身份尊贵,但三郎此次也顺利得了官身,虽说咱们家没有过硬的家世,但三郎风采出众,再以周家绵绵不绝的财力作后盾,假以时日,不信三郎不能位极人臣,我倒要看看这位世子爷可敢不敢如此嚣张行事!”想了一想,终于又轻轻道:“雪见,虽说为夫没有什么能耐,但经此一事也算有了警醒,虽然不能拿他如何,但受了义父这一次的出手,他自己也要掂量掂量轻重了。”
周家背后有庞大的财力支撑,又有了三郎的的官身,还与汪从寒和白兼然这样的人物结亲,周家也慢慢摆脱了可以由人轻贱的地位,慢慢强大起来了。南谷波,莫出手,小心出手必成伤!
第二百九十七章:天晴了
周博呆呆地躺在床上,对面是已经泛白的窗户。周博对着这窗户,好像见到了越来越光明的前途。管他是谁,兵有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外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周博屏气凝神,仔细的听了,随即就放下心来,自己还真是到了弓杯蛇影草木皆兵的地步了,低头又看到雪见的长睫微动,想来也要醒了,于是咧了咧嘴,整出一个笑容道:“进来吧,伺候你家少奶奶更衣。”
门帘这才被撩开,小梅探进了一个小脑袋,脸上自然是笑容满面的。看见周博已先从床上站了起来,自己伸手拿过外衣穿了,这才和小梨一起走了进来:“大少爷,早上好!”
来古代最幸福的事情,不外乎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雪见不无满意,但还是要矫情一把:“我自己来就行。”小梅笑嘻嘻:“还是奴婢们来侍候吧。”看大少奶奶那慵懒的模样,也知道她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周博复过来拉住妻子的手,柔声道:“我去院内打趟拳,到底歇过几天,浑身好像都僵住了。”
“你去吧,我也便起来了。”雪见笑意在脸上,“身体是……是身体好就是本钱,我心里,也当然是以你为重,你好好的,我自然也就好好的。”几个丫头都笑了起来,大早清的,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就开始对戏词了吧。
下午就要开始计划回乡,虽说京城的事情基本解决了,但还是越早离开越好。
说着话,周博便先出去了,只留下小梅照顾雪见起床,用青盐刷过牙,温水净过面,小梅笑着说:“奴婢们做了粉蒸肉,还有雪菜烩鱼丸,少奶奶一会就可以吃了。”
雪见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小梅素来都是细心的,怎么今天大早清起来,就弄了这些个油油腻腻的东西来?”
冬日天暗,屋内只有一部分的光在地上,小梅在这亮光中对着铜镜为雪见梳妆。要说还是自家的少奶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浓妆淡抹总相宜!怎么看都是这么美的,难怪那位娇婢美妾一大把的世子爷,一直对少奶奶念念不忘……呸呸呸,我这是在胡想些什么?
“哪里是奴婢主动做的?”旁边打下手的小梨也捂着嘴乐着道:“刚才是小梅姐没有说清楚,其实这早餐正是白公子点名要的。”小梅点点头:“可不是,”把羊脂玉的钗子插进那如云的秀发,又道:“说是帮老爷好好补补呢。”
小梨苦不堪言:“什么帮老爷补?少奶奶您说说看,早餐如此油腻,肯定是不利于消化的,老爷最注重食补,才不会出这种主意。”雪见一笑,这白逸天主仆三人,都是饿死鬼投胎的吧?
“做便做罢,否则还不得被他们唠叨死?”雪见站起身来,“那一主二仆三张碎嘴,你能敌过?”小梅笑得花枝乱颤:“可不是,小梨刚说出来一个不字,就已被喷了三头的口水呢。”
小梨悻悻:“谁又能辩得过他们三人?整个安宁县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就是三个鬼见愁!可是不妨碍他光明正大成为咱们五小姐的女婿,谁能拿他们怎么办呢?”雪见微笑:“原来是鬼见了都要被这三人唠叨的愁死,怎么少奶奶我倒是觉得,有人乐意被‘愁’到呢?”
“少奶奶!……”小梨脸都红了,道:“不跟你说了,人家的主子,都是护短的,偏偏您这样的主子,惯会拿奴婢们来打趣!”雪见心情好,说话更是和和气气道:“怎么会!你们家少奶奶我怎么会是你说的那个样子!不过是说句实话,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少奶奶我自然盼着给你挑一个知根知底,又知冷知热知疼知惜的好人,省得成亲后你们再找我来哭诉说婆家对你不好。”
听她这样的口无遮拦,小梨的脸都红透了,一直红到了脖子上:“不跟你说了……”扭头而去,雪见还在后面笑着道:“你且放心,你们几个的终身大事,大少奶奶都在心里记挂着呢。”听她越说越兴致高,小梅在一旁也小声的叨叨一句,“别人家的主子,成亲后一两年也便稳重了,您可真是……”真是什么,到底不好形容。
雪见放声笑了两声,笑声歇后,雪见对着小梅有赞赏之意,点头道:“你能这样想就行了。我不会告诉你说我是卓越的,但是你家主子确实是与众不同。上帝……嗯……女娲娘娘是用模具造人的,塑料了一个我之后,就把那个模具打碎了。”
完全听不懂大少奶奶在说些什么,又是上地,又是女娲娘娘的,还有模具什么的,但小梅已经习惯了听她说些有的没的,假装没听到便是了。扶起雪见的胳膊,小梅叹气道:“少奶奶,咱们也过去吧,到底吃些什么,总不能饿着自己吧。”
又回到了正经话题,雪见忙道:“还是去重新熬些糯糯的红枣莲子粥,再蒸上一盘莲花小馒头,我前日用油腌的辣萝卜虽说不到火候,但也可以吃了,细细的切来一碟权当小菜,也便可以开饭了。”
小梅眯眯笑:“还是少奶奶的主意不错,我现在就去准备去。”雪见再叫住她::“你和小梨小杏走得近些,要仔细着她们的心思,如果有入了她们眼的,还要马上过来回了我才是。”
两个人角色扮演,投入到媒婆这一经典角色中,于是小梅嘻嘻哈哈着:“小杏还看不出来什么,小梨么,听少奶奶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意思了。”
厨房里忙忙碌碌的小梨,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喷嚏。
周博倒没有雪见这样的挑剔,笑呵呵的示意小杏请了大家来吃早点。鱼和肉放在白逸天那边,清粥小菜放到另一边,白逸天不管这些,没心没肺的吃了个痛快淋漓,倒仿佛多日未进食一般!周博和徐从安在一旁吃得从容,且小声议论:“行,我看不错!”
周博打包票:“岳父大人只管放心,此次回家,路上小婿都已安排妥当,再不能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有劳你受累,本想着要是分开走,就会不十分的引人注意。”徐从安对着周博叹口气:“还是你的主意好,越是大张旗鼓,越是不容易让人下手。只要到得安宁,与京城从此再无瓜葛。”白逸天心里说,哪里那么容易就没有了瓜葛,不过这瓜葛时间久了,也就让人慢慢的想不起来了便是。
雪见带了小梅小杏在里间屋。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但这租来的房子,没有老家那种大桌子,都是细巧的炕桌,就只能分开几桌用餐了。这几个人在里面边吃边轻轻说笑着,耳朵也警醒着外面的声音,待叫时再出去就行,现在就不用过去伺候了。
小梨最后一个进来,从外面端着一碗肉汤进来,在热气腾腾中笑道:“老爷,这肉汤可是昨夜少奶奶就吩咐好的,今天早早就煲上了,现在又放了一会,只有八分烫,正可以下肚,快些喝了它,少奶奶说又去秽气又进补。”
可是炕桌前这位,闻到气息就摇头:“早晨有口稀粥最是开胃,谁耐烦喝这荤的,实在吃不下。”白逸天倒是眼睛亮亮的,对着徐从安说道:“徐翁这是故意呕我吧,知道早晨那臭……周家大少奶奶整得那一出戏了,所以故意来气我的不是!”
徐从安于是接过肉汤,津津有味的喝完,然后长叹一口气,这才道:“这有个会疼人的女儿,就是有福啊。”周博也道:“岳父便是有福之人。”
当然,这猪脚汤也不是只有徐从安才有,其实是人人都有份的。在冬日里喝着暖乎乎香喷喷的肉汤,白逸天却在想,这自己争来的,和别人主动送上来的,很明显味道是不同的,不管别人怎么觉得,反正白逸天觉得自己又吃亏了,感慨了半天。直到雪见等人都吃完了饭,出来狠狠威胁他:“再没完没了,以后你们主仆三人自己单开伙,自己做饭吃!”
此时对着雪见这样的小人,白逸天更能体会古人说的那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含义。悲情涌动中,白逸天心想,好歹我也是你们家的女婿,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多福走到门外,低声道:“大少爷,舅爷来了。”大家都知道他定是来商议离京的事宜,赶紧让了进来,见绯衣的汪从寒打扮一新,还带着他读书人的安详气度,倒少了些阴冷生硬。
进得屋内,见还没有收拾清碗筷,汪从寒便打趣道:“早知道便过来用早饭了,驿馆的饮食,真真是比不得你们。”
白逸天却也叹口气:“表兄你是不知,为了这口腹之欲,你表弟生受了多少委屈呢。”
大家全笑了起来。就连门外阴冷冷的天气,似乎都被这欢乐笑开了,倒露出些明朗的颜色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核计
小梅等人再送茶进来。想着终于完全脱离了世子府,大家显然也是高兴得很,小梅一边愉悦的哼着小调一边轻快的给众人泡茶,小杏则是手脚麻利的收拾了碗碟下去。
雪见伸手接过小梅泡好的茶,将茶叶沫子轻轻的拂去,又拿了一只空碗来,将那茶水沿着碗边轻轻的倒了进去,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却熟练迅速,周博看着,只感觉赏心悦目。
“义父,茶好了。”
室内早就生好了暖炉,烧得屋里温暖如春。虽说不是自己的家中,但此时雪见的心里仍是溢满了幸福。
其实雪见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整理这一出闹剧的思绪,事情似乎比她想像中还要复杂。
她原以为事情顶多就是恶霸强抢民女,而社会最底层们运用自己的聪明和智慧,把受难的亲人夺回来,从小到大看过无数这类的桥段,但也只是看,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也可以角色扮演一回。可是从周博徐从安等人的对话中,似乎又隐隐听出来,他们之间不仅仅是抢人救人,还有更多她所不知道的阴私秘密。
想到自己一直都天真的认为正义始终是要战胜邪恶的,只要周博来了,自己就可以彻底放松了。但事实上,她最多也只是这部戏中的一个小小配角,在这出涉及到雪见和紫心前世今生的戏码中,其实她一直都懵懵懂懂的,并不知道自己的作用是什么。但是,不知道便有不知道的好处,雪见不是一个遇到事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她知道眼前的这些人,都比她更懂得游戏规则,而且最重要的,他们都是真心来救助自己,保护自己的,这,便够了。
雪见这样想的时候,双手却不由自主的用力握紧了杯子,直到被开水烫到,才让她急忙收回游离的神魄,然后看看周围,索性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吐了吐舌头,不知不觉露出来一个灿烂的笑容。不想了,反正天塌下来,自有这几个个子高的人顶着!
反正老天让她穿过来,肯定是让她来享受的,而不是来打酱油的;反正她有丈夫,有义父,还有义兄,当然还有一个妹妹婿呢,这些人都是老天爷给她开的外挂吧,谢谢老天!
“小梅,先送少奶奶进去。”周博看着雪见眼睛晶亮的样子,忍不住叹口气,这笨媳妇不知道茶是用开水泡的吗?怎么烫到手都不知道?
看着小梅等人把雪见送进内堂,周博回头对白逸天道:“不,这件事没那么复杂,只要咱们计划得当。”若他们就这么低估了南谷波,再想全家周全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白逸天张口想说什么,但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没有反对。其实他也想把回程这件事弄妥当了,否则还不如这样藏着。
汪从寒这方面最有体会。每天离开驿馆,绕上官道,然后几个人穿街走巷,总之为了来这个并不算远的小院,他是丝毫都不敢松懈。过来这边后,为了避人耳目,还要特意多绕几圈,几个小厮也是当了替身出去的。
他是进来了,多福不言等人,还会在外面多转半天,然后确信无人跟踪,才会回来跟大家汇报。
其实明知道南谷波目前正自顾不瑕,又兼着天子脚下到底投鼠忌器,但对这样疯狂的世子爷,大家都表示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比较好,万一他发起神经,让人把京城掀翻了,怎么可能找不到这么几个人?没等白逸天开口,汪从寒便哼哼两声:“这是自然,这南谷波可不是好相与的。”
看着自家表兄脸上难得一扫冰冷,而是一脸的怒火,白逸天想也知道是每天绕来绕去之功,“表兄,其实我倒觉得这事情既然已经摊开了,索性不如摆在明面上,南谷波惯会背后下阴手的,全晾在太阳下面,他倒也不能怎样。”
徐从安点点头:“杀人放火那种事情,倒不是南谷波的手段。更何况这里是京城,他不敢也不屑的。”
白逸天却急忙道:“放火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可能咱们这位世子爷不屑于做,但杀个把人,他却是丝毫没有心理负担的。”只因初到京城白逸天是略化了些妆和武德侯府的何氏兄弟亲近,后来成功引荐徐从安后便慢慢功成身退,所以他近日都是躲在小院里,心里虽然憋气,但对于如何脱身而出,比旁人更是花了心思。
看到大家都点头称是,白逸天拿起茶杯,美*美的喝了一口茶,这才接着道:“出京其实不难,难的是这一路的平安才对。”
“有道理。”汪从寒遇事向来想得比较多,他虽然官位不多,但颇得圣上器重,自然头脑也是异常灵活的。被白逸天这么一说,再琢磨琢磨南谷波的性子,不由眯起了眼睛。
徐从安显然也是同意白逸天的观点的,自己不动声色的给南谷波下了药,虽说最后留了解药的方子,但到底南谷波心里是怎么想的,谁也猜不出来。但是要说以南谷波的性子,不对他恨之入骨,那的确是不可能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位南世子在京城贵圈一向风评甚好,表面的功夫那是一向做得极好的,所以,这恨,也只能是无人时的阴狠毒辣罢了。想到这里,他朝周博问道:“定了何时离京没有?”
周博看着大家都静静的望着他,于是淡淡一笑道:“离京自然是越快越好。”
可不是,就算紧赶慢赶,估计也要在路上过新年了,这样想着,白逸天就一肚子怨气,嘴里唠叨道:“天冷路难行,这死世子,还真是作孽呀!”说话的功夫,小梨又换了热茶上来,然后静静的退了出去。
周博瞥了一眼多福,问道:“多福,让你准备的马车,可做好了?”
多福点点头,“今天午后即可取车了。”
白逸天忍不住再问一句:“那……人,都齐全了?”这计划里人手是短不了的,多使些银子出去,在这年根底下,才能雇到合适的人手。
第二百九十九章:送别
连着几日飞雪,难得的大晴天,让人看了满心欢喜。鸭蛋黄一样的太阳挂在树枝上,连晶莹的树挂都显得那么可爱多姿。城门口早已三五成群吆喝着进城的人们,连着一些孩童,也时不时的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的打闹。大多数人都是有说有笑的,脸上各自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瑞雪兆丰年,每个人都在对来年的好光景暗暗向往着。
城内也如是,准备趁早出行的大多数都是想赶着回家过年的人们,更是一派焦急中带着欣喜,更有着对亲人的无尽思念。
周博一行人的马车并不醒目,其实大顺国可以享受马车这种高配置的人虽然并不很多,但这是京城,最不缺的便是富人与贵人。
雪见把车帘轻轻掀起一个小小的边儿,让清新的凉风略略吹进来一点儿,心情在这凛冽的寒风中,却是分外美好的。
周博却是轻皱了眉头,用手把雪见的狐皮围领紧了紧,轻斥道:“不怕受凉么?”
雪见本想反驳,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了?可是看见周博一脸冷冽的样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小脑袋,往厚实的毛毯上靠过去,嘴里假意尊重着说道:“雪见不该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还望夫君宽恕。”
周博瞥她一眼,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嗔怪道:“少做了这么一副乖巧的样子,我是为了你好,吹坏了可如何是好?还有好长的路好走呢。”
看了一眼眼睛不知道该看何处的小杏,雪见脸皮虽然够厚,也觉得发烧,只得瞪他一眼,道:“知道了!大少爷!”
小杏到底不如小梅跟着雪见时间长,早就见怪不怪。这次回家,共两辆马车,所以三人轮流过来同雪见周博同车,一来是方便照顾,二来也是挤不下那许多人。马车内虽然宽敞,但因为路途遥远,所以车内厚毡厚毯,也方便车内人可以将就休息,所以并不敢坐太多的人。小杏学着小梅的样子,也闭上眼睛休息,只是耳朵无法闭上,不知道小梅是如何做到的。
车外有些骚乱起来,想必是城门开了。雪见坐在车里,却是心里暗自惊讶,就真的可以这样出城吗?没有什么意外吗?可能吗?
这样想着,不由开始琢磨起南谷波的心思……可是,实在是猜不出来耶。雪见暗自咬咬嘴唇,抬手又忍不住去掀那车帘,却看到周博端坐在一旁,正伸手端着茶杯,一双如同黑曜石的清眸正往这边看过来。俩个人迅速的交换了眼神,雪见放下手,笑了笑,对呀,有大郎,自己操这么多心做什么!
马车开始随着人流缓缓动了起来,雪见安心地坐回去,心情也慢慢归于平静,兵来将来,水来土掩便是,左右自己这一方都不是主动攻击的那一方,只能这样了。
白逸天那辆马车走在前面,周博这辆马车在不远的位置尾随着,经过城门的时候,雪见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终于,终于就这样离开了吗?
出了城门不远处,就是短亭,到了短亭,许多出城的人,就会短暂的停留一下,和送行的亲人朋友做一个最后的告别。他们也不例外,汪从寒并不赶着回家,所以就送到这里了。雪见本来也要下车的,却被周博伸了伸胳膊,直接挡住,稳稳的拦住了她的身行。
汪从寒玉冠束发,一张白皙如玉的俊颜上虽是冷若冰霜,却让人格外觉得着迷,有些刚刚下车的女眷几乎都是看呆了,世间怎么能让这样几个好看的男子全都聚焦一处?有那种夺目到让人看一眼就难以移开眼神的,也有眸子灿若星辰会将人的视线不上自主牢牢吸引住的,虽说冷是冷了些,但却冷得别有一番风情。
在场的许多女眷都涨红了脸,叽叽喳喳的和身边的侍女小声讨论着。
汪从寒不耐烦的皱着眉头,周围的女人们的眼神怎的让自己这样不舒服?从小到大,这一类痴迷的眼神自己当然是看得多了,不过是为着自己的家世为着自己的外表,又有谁了解过他的内心呢!想到这儿,汪从寒冷冰冰地道:“你们一路小心了,且喝了送行酒,便上路吧。”
说着,自身边长随手中接过酒杯,递与周博和白逸天。
白逸天笑了笑,道:“恐怕还要等一会儿,你们看,那人,终究还是来了。”
周博把空杯放回到托盘上,忽视掉周遭的痴迷目光,和那几匹骑马而至的身影,眼神不由自主的往身后车上瞟去,还好,雪见没有出来,于是他微微弯起了嘴角。
汪从寒见状,冷冷一笑,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他来或者不来,都是为了告别。”说着,转头对周博道:“妹夫,你不过去谢谢世子爷这段时日的关照吗?”
周博摇摇头,“也有可能,世子爷是来送旁人的。”
南谷波是一袭深紫色的世子正装,愈发的显得深邃俊郎,连冬日的阳光都温暖起来,让短亭的一干平民妇人都看呆了眼睛,更有几辆后到的马车车帘被掀了起来。
南谷波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可他想见的那个人,并没有出来。从到了这里,他的目光就没有从那辆马车上移动过,心里也是一阵的发酸,凭什么,自己论相貌论家世论深情,都不输给那个商人子。那商人子只不过比自己幸运,在紫心失去记忆的时候救了她,又给了她一个新名字罢了。
想到这里,南谷波的笑脸下面浮上来一层阴冷,捏着马鞭,他定定地望着那辆不起眼的马车。
涟儿在另一匹马上侧过身子来轻声道:“爷,要不要奴婢……”
南谷波侧脸,笑道:“你平时里素来在爷面前有话便说,怎的今日这般扭捏,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涟儿顿了顿,道:“天寒地冻,爷虽说身子骨已大好,但仍不宜外行……如果是送人,见到了,咱们也便回吧,省得被国公爷知道,又要骂人了。”
说到后面,涟儿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南谷波笑了笑,那笑容如春风拂过,让人移不开眼神,可是那笑并未到达眼底,他声音温和语调却冰冷:“原是你怕被爷带累么?”
涟儿飞快的抬起头看了南谷波一眼,道:“爷……您明知道……奴婢……”
南谷波摇头,“不过是送一位故人,父亲自然知道我的脾气,哪里有责怪的道理。”
涟儿眨眨眼睛,叹口气道:“爷说得极是,只是紫……只是这朋友走得也太匆忙了些……”说着,侧过身子,轻咳了几下,南谷波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受了风寒吗?要不,你先回去吧。”
涟儿咳了几下,摇头道:“不事,恐是刚刚风有些凉,一会儿回府喝一剂药便可,不是什么大事。”
南谷波点点头道:“如此甚好,爷便放心了。”
涟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让爷担心了。”
南谷波笑笑,摇着手道:“你想多了,你是爷身边的人,爷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
涟儿失落的笑了笑,这样的暖人心的话,以前自己都可以相信,现在却只能骗自己说,爷是真的关心着自己。
“这么巧,世子爷,您也过来送人吗?”汪从寒冷着一张脸,对着下马走近的地谷波道。
涟儿跟在南谷波的身后,一张笑脸微微扬起,水眸楚楚望向众人,“我们爷特意来送送雪见娘子。”
周博皱了皱眉头,显然是不满意这两位这般的直抒胸臆。
南谷波自动无视了周博的态度,笑着道:“汪公子一向和本世子相交颇深,你义妹回乡,本世子怎么能不来送一送?”
这一句话算是打破了现场的尴尬,我来送雪见,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她是你汪大人的义妹。白逸天转头看了周博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汪从寒,一旁的徐从安一直都没有说话,手里拿着暖炉,不动声色的望着众人。
南谷波说完,不顾别人的眼色,径直走到马车旁边,涟儿上前一步,对着马车轻轻一福,脆声道:“还请雪见娘子出来说话。”汪从寒和周博的脚步都快了起来,渐渐要赶上南谷波,眼神中也全是杀气。
车内小梅早握了雪见的手,摇了摇头,大声回道:“我们大少奶奶受了风寒,此时外面风凉,只能在车里谢谢世子爷的好意了。”
雪见点了点头,拍着小梅的手,沉声道:“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世子爷如此明白,自然知道还是应该怜取身边人才是。”
听她如此歪曲诗句,南谷波便住了步伐,点了点头,这才回头冲着紧跟在身后的众人微微一笑。
“雪见娘子,还是那般有趣!”南谷波转移了目光,看向已走近身边的周博和汪从寒,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敌视,这样地位的人,却可以拥得美人归,自己跟这样的人争,简直就是有辱身份!
第三百章:旅途
周博淡淡一笑,礼貌的对着南谷波施礼,“内子向来无状,还请世子爷见谅。”
南谷波的眼神之中有着强烈的鄙视,双眸紧紧的锁住周博的脸庞,笑道:“好说,好说。”
汪从寒淡然一笑,上前一步将周博挡在身后,目光玩味道:“都说世子爷最是温和淳良,相交下来深知果然如此仁厚,我那妹子粗鄙,不敢再劳世子爷日后费心。”
南谷波看了看周博,笑道:“令妹风流人物,有你这样的兄长,自然不会再惹他人癔想。”言下之意,你和你那义妹的关系,可不一般啊。
汪从寒眼神凌厉,紧紧的看向南谷波道:“那也是下官家里琐事,自有妹婿劳心。”不管怎么说,不管我和雪见是神马关系,都只与周博有关,和你是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了。
汪从寒话音刚落,就见南谷波的浓眉紧紧皱起,不过瞬间,他的眼睛里便有了些许肃杀的意味:“汪公子好大的架子,你之于雪见,也不过只是一个外人罢了。”
说完,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马车,雪见仍然没有下车。他这才转了身,上马而去。
雪见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为何这位世子爷会这么闲呢?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呀!”
小杏点头,随即便笑道:“大少奶奶不要害怕,您看,大少爷这不是已经把您和老爷平安救出来了吗?凭他是谁,也要依着咱们大顺国的律法办事,难道他还能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再公然抢人不成?放心好了,大少爷会护您周全的!”
雪见笑笑,低头道:“我所盼望的,不是他能护我周全,而是可以与他患难与共罢了。”
小杏没有听清雪见说什么,还在那边摇着手道:“大少奶奶别生气,像这种表面是好人……其实是坏人的……两面三刀……哦不对……衣冠禽兽……哦……”她猛然捂住了嘴,这可是世子爷,定国公的世子爷,她这话算不算是犯上?
雪见第一次见小杏这般模样,不由得笑了出来,“无妨无妨,尽管说,左右那个衣冠禽兽也听不到的。”
小杏“啊”了一声,随即便知道大少奶奶又在取笑自己,一下子放心下来,把头转到一边,“大少奶奶惯会取笑人的。”
小梅轻咳了两声,道:“这还没有到家呢,大少奶奶就由着性子这么胡闹了。”
知道南谷波已走,雪见到底下得车来,同汪从寒话别一番。城外积雪未消,树挂晶莹,众人却无心去欣赏,只是各自道了珍重,然后便上车离开了。
古人虽说有送人送到长亭外的习俗,但汪从寒事务繁忙,而周博等人又着急行路,自然到此即可。
这一路的颠簸辛苦自不用说,为了躲避危险,周博和白逸天早就租用了几十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路上不停的换车,又改变了无数回路线。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是这招确实迷惑了敌人,还是南谷波对这场游戏失了兴趣,总之几天来并没有遇到任何的麻烦。
这一天,一行人落脚到东陵县。
雪见的身子其实早就吃不消了,徐从安更是一进了客栈只胡乱吃了两口饭就歇息了。
正在这个时候,白逸天却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走到房中道:“博哥儿,刚刚收到表兄的加急信件,你猜这次为何咱们一路无事,可以顺利到家吗?”
这个问题,周博私下和白逸天讨论过多次,确实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依着那位爷的脾气性格,断不能容自己到手之人让别人轻易得到,他自己可以当玩具当游戏当物件,可以抛弃可以嫌弃可以丢弃,就像是猫戏老鼠,他喜欢自己做游戏的主人,自己来定规则,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
千万不要说他是对雪见动了真情什么的,这话说来可以当笑话了,除了他自己,估计无人肯信的。他不过是不甘心自己曾经想得到的人,被旁人还是一个身份地位远不如他的人得了,所以激起了怨气。再说的白些吧,就是俗称的吃饱了撑的,没事拿穷人找乐儿罢了。反正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从哪个方面你都不可能跟他一斗,如果当初不是用骗的,而是告官这种幼稚行动,估计不是雪见被灭了口,就是周家被告了诬陷,下了大狱。
青州的生意在雪见失踪期间,出了几个意外,不是吃坏了人,便是款子收不回来,还有一次在货物运输过程被人劫走的情况发生。亏得有汪家暗暗撑腰,而且周家主要的收益便是福禄楼,福禄楼那可是真正的一本万利,而且一月只销售一天,销售的东西又是那般神奇,根本无法让人动了手脚,这才稳稳的维持住了珍味斋的正常运营。
用膝盖也想得出来,如果不是这位世子爷为了让周博脱不开身,便是确实打起了周家财产的主意。但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前者,因为下手虽然阴毒,却并非狠辣,又有着青州一把手的默默支持,便雷声大雨点小的收场了。如果非要说是因为后者,那只能说南谷波心思过于缜密了些,以他的势力查出来连番失利是因为其中有汪家的干股并不难,所以要么他见好就收了,要么他是不想与汪家为敌。为什么不想与汪家为敌呢?汪家并非大族,势力也只限于青州,但是,汪家却有一个汪从寒,一个颇得圣意的汪从寒。南谷波自然不怕汪从寒,所以,他这么收手收得干脆利落,只怕也是别有所图。
当然,这些都是周博和白逸天的私下揣测,毕竟他们都不是官场中人,一个过于阳光的大好青年,一个在商场摸打滚爬的半新手,对官场中事自己都不是很了解,也不能猜想得更周全。
此时,见白逸天一脸的得瑟样子,周博虽然也想知道信的内容,但还是撇撇嘴,冷笑道:“既然是令表兄的书信,自然与我无关,逸天你自己留着慢慢欣赏便是。”
白逸天暗自吐了一口血,知道这厮就是这般的拿矫,明明想看得要死,却要摆出来这样的一副死面孔,这是吃准了自己藏不住事的性格呀!他抬起头往雪见那边看了一眼,就见雪见果然也是一脸的讥笑,闲闲地说道:“如果是义兄有什么要吩咐我的,自然是单独给我来信,用不着你这个外人……”她重重的叹口气,接着道:“不是外人,是周家准姑爷,来给我传信。所以,你还是自己偷偷乐吧,不用这样大张旗鼓的拿来告诉我们了。”
此言一出,小梅和小杏俩个人先撑不住,急忙捂住了嘴,怕自己笑出声音来。不得不说,这白公子人长得出众,又没有架子,周家的下人们,没有一个怕他的,如果不是惧怕周博,早就有为他的英姿着了迷的丫环上前自荐枕席,替五娘一试究竟了,毕竟大顺国也有未婚娘子先送陪嫁丫头过去伺候未婚夫的习俗。当然,雪见身边的人深受雪见宁为寒门妻不为富人妾的观念影响,倒是没人打过白逸天的主意,但也是因为没了这层顾虑,又有雪见这个主子带头,如果周博不在,早就没大没小没上没下的拿周博取笑几句了。
白逸天恨道:“此等事情你们如若当真不关心,与我更是无关,我便撕了这信吧!”话已经说得如此清楚,还做出了要撕信的动作。
坐在一旁的雪见,早就转过头去,和两个婢女小声说着话,根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周博则是老样子的把自己当成塑像,连表情都没有改变分毫。
虽然早知道这夫妻二人便是这般让人生厌,但白逸天仍然不禁傻了眼,什么?这当真是吃准了自己不成?白逸天的心里腾的升起一股怒气,指着周博,只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博这才慢慢站起来,然后笑着把他按到旁边的椅子上,又回头对着小杏吩咐道:“还不快去给白大公子端上红枣枸杞茶来,难道不知道屋外寒冷,正需要这养生茶来驱寒吗?”
小杏敛了笑意,规规矩矩的行礼答应着,然后把早就准备好的茶给白逸天端了上来。
未出京城的时候,就已和汪从寒约好,如果有什么急情,就先派人到约定的地点先行等候,周博一行人因为路上不停的换车和换路线,肯定会耽误不少时间。所以每次到了新的地方,白逸天都会先去约定地点看看有没有消息。
喝上暖暖的茶水,又看着俩个丫环退了出去,白逸天也收起了玩笑之意,低声道:“简直是意想不到,这大年关底下,听表兄的意思,当今圣上意是突发急症,当然,也有可能是另有隐情,总之虽然对外封锁了消息,但几个天子重臣和个别宠臣却已得了消息,如今京城算是风声鹤唳,几个成年的皇子更是剑拔弩张……毕竟圣上一直未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