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温润的背后
他当人人都是他府里的姬妾,等着他来宠幸吗?这样想着,雪见不由的心里一阵闷气。“世子爷真是爱说笑!”雪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又是哪里出了天灾?还是又有何处出了**?”
见她说得越来越不靠谱,南谷波本来想捏捏她的脸蛋,却被她轻巧躲过,只能顺势的也斜靠在美人榻上,感受着冬日暖洋洋的阳光:“休得胡说!咱们大顺国国泰民安,哪里有那么多的祸事?不过是些地方政务,各省官员年底陆续回京述职,本世子替圣上分担琐事而矣。”说完眼角微眯,似乎是要在这榻上休息了。
“这可都是国家大事了,世子爷果然能力不凡能人所不能能者多劳啊!”这是夸人吗?怎么听得绕得慌又有些别扭?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丫头脑子里有这么多的古怪用语,让他好气又好笑。
南谷波只觉得心情突然放轻松起来,本来一肚子的闷气,仿佛也释解了许多。果然,只有这里,才让他最舒心!
“是对本世子开始崇拜起来了吗?”南谷波躺得更舒适了一些,斜睨了一眼旁边有些不安的雪见,嘴角都弯了起来,懒洋洋的问道。
“雪见知道世子爷很低调的,所以不敢崇拜你,因为你只是传说。”雪见愣了一下,眨巴了两下灵动的水眸,张嘴便是现代用语,其实她没有用上火星文,已属不易。
“什么传说?”南谷波现出一脸的茫然之色,随即摇头一笑,坐正身子,侧过头来看看雪见,声音几近呢喃的在她耳边低低的道:“其实本世子爷的好,还有更多,要不要……”
他特地在此时话语停了一下,透着许魅意和暧昧,吹出的热气就在雪见的耳边拂过,吹热了那张故做平静淡然的粉嫩小脸,白玉般的耳朵也蓦的热了起来,身子身躯后仰,避开他炽热的气息。
“你纵是再有天大的好处,更与我何干?”雪见推开他,说得理直气壮,你是你,我是我,你与我有毛线关系么?
虽说有些事情,还需要这人来验证,但也不至于把自己折进来吧。雪见心里暗暗腹谤,真以为你是万人迷吗?我可是万人不迷!
“世子爷,您既然国事繁忙,怎么又能偷得半日闲了吗?”到底不能得罪死了,只能咬咬唇压下冲上的怒意,告诫自己一定要百忍成钢,于是便冷冷的提醒他。
而且她总有一种预感,上午的那道人影,绝对是有问题的。
“雪见既然知道本世子爷于百忙之中过来探望的情份,是不是该以身相报呢?”南谷波仿佛在考验她的忍耐力一样,说得越发暧昧起来,温和的一对明眸,也闪烁着几分恶作剧的光芒。见雪见果然羞恼的红着一张俏脸,怒气冲冲却偏又强自按捺住,南谷波露出来一丝解气的笑意。
“当然,雪见娘子确实是想以身相报的话,现在也不方便。”南谷波在雪见要暴走之前,站起身慢吞吞的开了口,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带着明显的**之色,如果不是下午那该死之人还要扎针,说不定就可以……
这雪见还真是……越来越美味可口的样子,南谷波觉得自己已到了临界点。
偏那美人还不自觉!
一忍再忍,雪见终于淡淡的说道:“原来世子爷现在不方便,莫非是大姨妈来了不成?”
说完就想抽自己的嘴,果然,世子爷一脸的茫然,“什么大姨妈?”来的分明是何婉婷的“母亲”,不是姨娘。不对,雪见如何知道报晖园的事情?
面对着笑得不知所谓的雪见,南谷波却起了怀疑,是谁,是谁告诉雪见此事的?这些日子,自己禁了雪见的足,她应该不会知道才对。
回到抱晖园,南谷波仍然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何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又酸楚起来,女儿久病不起,以前的再多爱宠,也会渐渐消散,她不免心情又沉重了几分:“我知道上午是洛儿鲁莽了,但到底没冲撞女眷,何况他只是想散散心,并没有……”
“何夫人说得真是轻巧,有在别人家内宅散心的正人君子吗?”
……
“洛儿……说到底,是自家的亲戚,这些道理洛儿也懂得,自然会知道分寸。”何夫人说得自己都涨红了脸,这儿子也是不争气了些,他身边伺候的丫头,哪一个不是如花似玉的,偏偏还总是这样……
“何夫人当真确定,确定何夫公子知道分寸吗?”
“当然……当然是确定的,我们侯府虽比不得世子府规矩大,但也是侯爵世家……”
南谷波眉心紧蹙,冷冷的一眼看来,竟让何夫人吓了一跳。这眼前的世子,还是那个以温润著称享誉京城的好好先生吗?
“何夫人,不仅二公子,你们家大公子今后也不要出现在我们世子府了!”南谷波冷冷道。
“放心吧,等婉……等婉儿好了,我们侯府之人,都不会再来打扰世子爷了!”
“何夫人记得今日之言最好!”南谷波不耐烦和她继续讨论:“还有这两个乡下人,等这个阶段完毕,还请接回侯府,现在一日两趟不得已才让他们留下,以后一日一趟了,就让他们辛苦辛苦吧。”
何夫人气得倒仰,虽觉得南谷波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但依然为着他的无情感到心寒:“没想到婉儿痴心一片,却是终究付错了人!”
南谷波拂袖而去,什么痴心一片,留着她一条贱命,不过是为了让人看到自己的善良与多情。眼见着这个乡下的郎中,居然让她一天比一天的脸色好看起来,身上也有了知觉,南谷波心情其实是非常不好的。怎么也不能让这对师徒活过第三个阶段了!
虽然今天何家兄弟并没有走出抱晖园多远,就被侍卫拿下送回,但南谷波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也愈发的心里堵了起来。还有那个乡下人,居然也被这兄弟二人拿来利用,虽说迷路后被人送了回来,但到底让南谷波心生警惕,谁知道他会不会是何家兄弟故意留下来的呢?
而且,这乡下人,现在越来越让他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怎么看都有些“阴谋”的味道。他自己便是隐藏的高手,当然会对这种事情敏感异常,这俩个人,究竟和武德侯府,有什么样的关系?侯府派出这两个人来,又有什么目的呢?真的只为了那个贱人吗?
当然,那个贱人的命,在武德侯府眼里还是相当珍贵的,但想起以前那父子三人对紫心的赤果果的占有欲,南谷波对于接下来的行动,自然是不想耽误时辰的。
晚饭后,本来这几日南谷波为了演戏,都是在抱晖园中陪何夫人说会子话,但今日被何家兄弟这么一闹,他也正好不用过去,正琢磨着去哪一处安歇才好。就听到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是涟儿的小声喝斥声,但那人却声音陡然大了起来:“世子爷,世子爷,雪见娘子,雪见娘子快不行了……”
短短一怔之下,南谷波推开书房门,急步出来:“你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
“是真的……,世子爷,雪见娘子现在……,现在只有进的气,已没有出的气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下毒
“让你们照顾好她,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吗?”南谷波一脚踢开龚婆子,风一样往外走,不忘回头对涟儿吩咐一句:“速去外院请来那乡下郎中!”
涟儿忙点头吩咐了腿脚麻利的婆子去叫人。
龚婆子不敢呼痛,爬起来,一瘸一拐小跑地跟在后面,心里祈祷着,老天爷,您可得睁睁眼,保得雪见娘子周全吧!倒不是因为她和雪见情深,而是这一脚让她深知,如果那雪见娘子出事,想来她也会命不得保。
当赶到宜心小筑时,看到床上雪见脸色青白,已陷入了昏迷之中。南谷波将手掌颤抖的覆于那冰凉的脸庞上,攸地收回手,喃喃一句:“紫心,我的紫心,你……你竟是这般想要离开我的吗?不是和你说过,请你再信我一次,无论如何,我也会保证你的平安,再不会让当日之日重演吗?”
那一年的八月,对于许多人来说,命运已经扭转,再难掌握。现在,命运又将你送回到我身边,却物是人非,你从此变作雪见,是对我当初无能为力的一种变相的惩罚吗?
身旁的小梅从见到南谷波进来,握于膝上的手掌,终于一松,忙哭着跪倒在地道:“世子爷,求您放过娘子吧!她分明是被人下毒所害!您即使是怨恨娘子心有所属,也不该下这样的毒手……”
话音未落,便见南谷波已经转身,紧随其后的涟儿怔了一下,怎么?不是这位终于想通了,要自杀了吗?
“下毒?我?……,小梅你到底在说什么混话!原本,爷本以为……”南谷波紧蹙着眉,神情凝重起来。赶过来的这一路上,他心里都在纠结着,即便紫心为了另一个男人自尽,他也定要把她葬于自家祖坟比较近的地方,让她和那个男人,死生不得相见!
现在听到小梅的话,他才明白是他一开始就想歪了,也是他疏忽了,竟然是有人下毒吗?他其实一直防范着此类的事情发生,所以允许宜心小筑开设小厨房,一应用度,都由涟儿亲自分配才是!
眼下,雪见这两个随身的丫头,定是疑他得不到雪见的心,这才索性下了狠手。
南谷波不信府里除了何婉婷还会有其他人敢下此黑手,但现在何婉婷明显是不可能下手了,而这事关雪见性命之?……这事情,他定不轻饶!
一念及此,南谷波恨恨的瞪了一眼小梅,也不再多做解释,更不想理她,连自己的主子被人下毒都不知道,要这样的奴才何用?再瞪一眼同样只知道在一旁哭个不停的小梨,只心急如焚的问道:“涟儿,快去问问,那乡下……那神医,到没?”他自来不信任那乡下的郎中,早派人去请御医过府,但肯定一时半刻还无法赶到。所以出了书房的同时,他也命人请了那乡下郎中过来。
而世子府外院客房里,周博已经陪着徐从安用完了晚饭,正在聊今天的事情,就有婆子过来催促他们拿了药箱进宅子。一路上,耳畔都是那婆子不住嘴的催促他们快点的话,本来以为是那侧妃的病有了什么变化,没想到转了几转,竟然是转入了一片陌生的园子。
待徐从安和周博赶到时,宜心小筑已一片人仰马翻。才迈入内室,就看到久违的小梅和小梨的身影,和哭诉有人欲害雪见时,二人不禁四目相对,有迟疑有坚毅,有惊喜有恐惧。
见到他们过来,南谷波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前,低沉着嗓子道:“神医,快来看看,我的如夫人病重……”
徐从安微微一怔,但仍然过来郑重一揖,而后两步到得病榻之前。
“世子爷,这位娘子,应该是中毒了!”
仔细的号过脉,又扒开雪见眼皮瞧了瞧,徐从安到底松下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今日这位……如夫人,晚饭都吃了什么?可有剩下的?”
这应该是雪见自己的招数!徐从安已看到桌上有一壶甘草水,不用说,一定是雪见怕来的医生解不了毒,自己备好的解毒之物。
但他却更加上火,自己的这个义女,做事向来不按牌理出牌,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这样糟蹋吗?幸亏来得是自己,如果是旁人,没演好演砸了,不是把自己演进去了吗?
南谷波心中一惊,不由紧紧蹙着眉头,难道说,事情真如小梅和这郎中说的一般,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下毒吗?
周博凝重的目光,长久的注视着雪见苍白到几乎透明的面色,他忍不住想骂人,骂她居然笨到可以用这样的险招来伤害自己;他又想把他紧紧搂进怀抱,一解那刻骨的相思;他还想杀人,想杀掉这个疯狂的天生贵胄。种种种种久违的情绪,冲涤着他的胸腔。他甚至想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抢了雪见就走,但幸亏他尚有一丝理智,能够看清眼前的形势。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选择用最自私的方法骗她留在身边;当她坚持要离去的时候,他下决心骗家人终得迎娶佳人过门;当父母归来的时候,她头也不回的离家出走而他一边安抚父母一边苦苦寻找;儿子出生的时候,他终于可以陪在她身边,用自己的头发做成血余炭唤回她的生命。此生此世,他和她都是注定在一起的,这种感觉,真好。
直到她被绑架,他才知道,她就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没有她在身旁的日子,生,不如死。
“雪见,我一定会救你出此樊笼,一定……,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为了我……,为了你我的儿子……”
眼前,他的妻子,晕倒于病榻,受苦痛折磨,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折磨,这是一种怎样的折磨?做为七尺男儿,却不能护全妻子,他的心里,注定只能在惭愧与负疚中剪熬,这种痛苦,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灵。
而面对同样心急火燎的南谷波,他的拳头几次攥紧,又松开。如果打他一顿或者现在直接杀死他,都是不可能救下雪见,只能将雪见置身于更危险之中。所以,他不能!
也幸亏南谷波自己全部心思都系在雪见身上,才没有发现周博的异样。晚饭时若非龚婆子惊惶失措的前来汇报,他本来还在犹豫来不来宜心小筑的。现在他心里庆幸留了这乡下郎中师徒二人在府,看着他们忙前忙后一番,雪见终于醒过来的时候,南谷波的心情却没好起来。
自从雪见进府,何婉婷又一直卧床,自己的那些的姬妾,终于有人忍不住,是在试探他的态度吗?
体弱的雪见经过生死攸关,尽管保得性命,但听这郎中言道,却依然没有彻底摆脱死亡的威胁,短时间内无法根除体内的毒素,只能缓缓“图之”。
南谷波面色阴沉着,看着被灌下那药汁,然后吐得七晕八素的雪见,直气得手脚冰冷。
他记得,雪见的饮食,自来都是宜心小筑的小厨房自己做,即便是这样,也还是有人可以把手伸进来,可见这府里,不好好整顿,不祭出几条人命,是无法平息的了!雪见虽然从鬼门关脱险,但想来那鬼门关还没有关闭,送进去几个人换回雪见的一条命,也是值得的。
叫进来涟儿,南谷波小声的吩咐了几句惊人之语,涟儿脸色惊惧,但仍然连连点着头,出去了。
因雪见这段时间一直被禁足,也没有人提及府上来了什么外面的郎中,小梅和小梨见到化过妆的徐从安和周博,并没有多想。只是小梅见到周博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雪见,心下恼怒的同时,也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此时见他虽然没有多少过份的表情,但那眼神却让小梅心念一动:“莫非,这人,也是雪见娘子的故人不成?娘子在这京城,‘故人’可真多!”
涟儿却在此时又转身回来,对南谷波道:“爷,于御医……来了。”
南谷波浅浅一笑,又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状:“于御医,这么晚了,还累您跑此一趟。我这小妾,身子有些不适……”
于御医垂眸,偷偷瞄了眼病塌上的丽人,虽然青白着一张芙蓉玉面,也能看得出来其美艳绝尘,都说这世子爷招人爱,只怕那马上要被迎进府的景王爷爱女,从此有得累了。
看也没看其他的闲杂人等,他便开口道:“怎么这么多人在此?”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留意到,这园子里的装饰无不精美精致,想来应该是一个宠妾才是。又看到忙前忙后的丫环丫头,还有刚刚端出去的呕吐物,不用诊他也知道,想来不过是那些深宅大院的龌龊之事罢了。
这世子府,也当真是精彩纷呈,之前就听说武德侯府的一个庶女做了世子侧妃,传闻那庶女相貌和那个号称京城第一美女的紫阳郡主相似,所以颇受宠爱,但才进府两年,不也病得卧床不起了吗?
第二百七十三章:相见
这世子府,也当真是精彩纷呈,之前就听说武德侯府的一个庶女做了世子侧妃,传闻那庶女相貌和那个号称京城第一美女的紫阳郡主相似,所以颇受宠爱,但才进府两年,不也病得卧床不起了吗?
眼下这位,观其颜色,竟是比当年的紫阳郡主丝毫不差,如果不是此刻刚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脸色有些青白吓人,就是进了皇城,也是顶尖的人物,看来出身是不高的,要不怎么会这么默默无名呢。这样杂七杂八的想着,置于那纤弱手腕上的手指就收了回来。果然,那个隐约的猜想还是正确的,被人下了毒,不过,在他来之前,想来已有人解了毒才是。刚才好像有两个男子的身影,他没有注意看,但肯定不是熟悉的太医同行。这种内宅阴私,于御医自然是见得多了,也不愿意涉入太深,于是起身道:“世子爷还请放心,看来府里的郎中已经调理了,应该无事的。”
这一番话说得云遮雾罩,既不得罪这府里的家养医生,也不涉及阴私之事。
南谷波也微笑着轻轻点头,“到底是不放心别人,需得于国手亲自看过,我才敢安心。”
于御医不敢多滞留内宅,迈步出来,还是一本正经的写了方子,领了赏银,这才离了世子府。如若他这样的御医,见惯了大户人家的手段,这银子拿得也极为顺手,如若不拿,反倒被人疑心**会外传,反倒不是好事。
是的,那毒,其实也并非什么毒药,确实是和徐从安猜想的一样,是雪见自己下的手。一方面自然是让世子府里多些事情,给南谷波添些无头官司罢了。另一个主要的原因,她就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白天所看到的,是否是一场幻像?
晚饭的时候,雪见其实并没有吃什么,一口鸡肉一口芝麻的吃着。小梅疑惑,小桃的手艺,何时精湛到如此地步了?正要伸筷,雪见却道:“这鸡肉确实是不错,一会,你们俩个把这个务必吃完!但切记,这芝麻少吃或者不吃才行!”
小梅和小梨不解,雪见也不解释,只是接着道:“一会儿龚婆子去叫南谷波的时候,小桃去煮一壶甘草水。如果半个时辰内我没有醒过来,就偷偷的帮我灌下。”
什么意思?小梅和小梨完全的没有理解。可是,不用她们理解了,吃罢饭收拾完没过一会的功夫,雪见便**了一声,神情大变,手里的茶盏“咣当”坠地,明澈的眼睛里盛满了痛楚,似乎是想站立起来,却终究是失了力,整个人往后一倾……
小梨哭着去唤人,小梅却隐约猜到了这是娘子自己的手段,不过,娘子为什么让自己身处险境呢?
鸡肉和芝麻同食,严重的不仅是中毒,还会置人于死地,但用甘草用水煎服。这种吃食上的禁忌,资深吃货如雪见自然是明白的。此时小试一把,退路也自己选好,即便是自己猜错,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她还没有逃出世子府,没有见到周博,没有回到儿子的身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真的涉身险地?
雪见嘲笑自己,当真是鬼迷心窍了,怎么会产生那样的猜想?怎么会觉得周博可以混入这戒备森严的世子府呢?当真以为是小说,一个世子府想进来便能进来的吗?
而这有惊无险的一招棋,即使让她见不到周博,也会让世子府在近期内鸡飞狗跳一阵子了。南谷波,你不是闲得无事吗?我便给你找些事情来做好了!
午后浅金的天光,静静的照进宜心小筑的内室。
屋外是小梨亲自煎着药,和小梅悄悄的说着话,也看着门口。
屋内,一脸面无表情的周博和依然弱不禁风的雪见,两眼相对。
雪见留恋地对着周博只是看,看他的面庞近在咫尺,却不敢伸手去抚摸,生怕一伸手,就成了幻影然后破灭了。周博凝视雪见,再道:“傻丫头,连自家夫君,都不认识了吗?”雪见低声颤抖:“你真的是大郎?真的不是我的梦吗?”周博自然明白她的心酸,他伸手狠狠的把她搂入怀里:“真是一个……傻丫头!”
周博眉心微蹙着,唇角略紧,不能让眼泪弄湿药粉,一会抱晖园那边施针完毕,那个恶人便会同岳父一起过来了。
“大郎……”雪见一遍又一遍的,低低的唤着他:“诚儿,我的诚儿可好?”
“诚儿很好。”第n次的回答着她的问题。
稳定了情绪后,周博便将何婉婷一事始末尽说了一回。他和白逸天徐从安三个人化妆潜进京城,想了无数个办法想接近南谷波,但方法一出就都被否决了,太过于打草惊蛇。后来无意中认识了武德侯的二公子,这才让白逸天找了机会贴近,所以时间上才会拖这么久,但也因此没有露出来丝毫破绽,顺利进入了世子府。
雪见紧蹙眉头:“还说没有破绽?瞧你这脸弄的,跟到韩国做了整容没做好,面部肌肉受损似的,一看就知道有假!”那个人好傻,不是听说古代有易容术吗?怎么偏生他却化了一个让她可以一眼认出来的失败的妆呢?这男人没脑子的吗?
虽说她说的什么韩国什么整容都让人不懂,但周博早就习惯了自动忽略她的奇言怪语,此时有些汗颜:“当时没有别的办法,便信了白逸天那小子……,他说谁也看不出来的。”
“就他那不靠谱的脑袋,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吗?”雪见口不对心的吐槽道:“再说你们俩个还差些,义父在这京城贵圈,可是有不少熟人的,让人认出来,岂不更要坏事?”
一个人要化妆成另外一个样子回到熟悉的地方来,那么一定是有事的,还是不可告人之事!
“罢了,你们还是尽快出府吧,这南谷波心思阴毒缜密,短时间内不会认出来你们,但时间一长,肯定出事。”不管怎样,今生还可以再见到周博,上天待自己,已是不薄,绝不能再让他们为自己涉险了。
“不行!还没有把你救出去,我是不会走的!”周博用手指擦掉雪见脸上的泪水:“横竖一死,也让我们夫妻二人死在一处吧。”
外面北风的呼声也浅淡了,似乎为着蝼蚁小民的无能为力,也吹着乏味了。
他看着她,尚且带着泪痕的眉眼,毫不掩饰的悲凉。他一心只想见到她,但也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平安带她离开!他即便是上告世子爷强抢民妻,又有何证据呢?哪个衙门敢收此状?万一逼急了南谷波,杀人灭口这样的事情,想来也是非常轻松非常得心应手的。
思绪忽然拉远,想起那日救起雪见,她一身浅淡的伤痕,似乎就带着无数的秘密。她于这京城,到底有着怎样的爱恨纠葛?
他对她的过去,从来不想知道,但如今,这不想理会的过去,却如蛛网般的笼罩下来。他希望和她简单快乐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但这过去,却又凭空而降,击碎了理想,纠结着现实。
怔忡数息,思绪恍惚间,已是百转千回。
视线里雪见的悲伤和凄凉逐渐掺杂了几分绝望,周博将心思尽数拉回。
不行!绝不能听天由命!
“放心吧,我们会躲在暗处,那南谷波在明处,自然会防不胜防。”周博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诌:“我们已经有了计划,只是在等一个好的时机。你想想,你家相公做什么事情,不是事先策划周全的?”
经历了这许多,雪见自然不会轻信如此没有底气的话,但她一时,也找不出来反驳的话,却听周博又说:“这世子侧妃病得蹊跷,这武德侯府也是诸多蹊跷,如此,我们就有机会长住下来。”此事,且缓缓图之,不愁没有办法。
雪见微微一怔。
的确,刚才她一心沉浸在重见周博的喜悦中,却没有留神何婉婷的病情。这事情果然古怪的很,她为什么要吃那天仙子呢?她又不是故事里为了复仇而需要改变样貌的冷宫妃子,难道就为了把自己变美丽嫁入世子府吗?想想也不可能!她嫡姐是京城第一美女,她自己又能差到哪里去?她这样做根本是毫无道理的呀。
“这武德侯府,对一个庶女,可真心的好啊。”也真值得下本,这天仙子一丸何止千金,又是禁方,只为了让庶女能嫁入世子府吗?这,太荒唐了吧?世子府地位虽高,但武德侯府也不是很低,根本没有必要行此一事呀。如果,如果当初就知道配方有问题,会害到人,所以才放心的让一个庶女来吃,这样的事情,也是说不通的。毕竟这么大的手笔害人,哪如直接推进池塘然后报个失足落水呢。
想到种种可能,又都被马上推翻,周博有些无语地望着雪见:“你想太多了,想得都跑偏了!这武德侯夫妇和俩位公子对何婉婷,都是发自真心的好,绝没有害她之意。”
第二百七十四章:几家欢喜几家愁
“你的意思,这侯府上下都是菩萨心肠?也不对吧,你回想一下,当初南谷波讲紫心的身世时,可是对侯府没有丝毫尊重之意,言语间颇多微词,再想想紫心的遭遇,也甚是蹊跷,如果侯府都是神仙一级的人品,怎么还会有紫心的凄惨身世?”
言下之意,虽然南谷波话里有不实之处,但关于这武德侯府,却是让人充满了怀疑。雪见本来就对武德侯府半点了解也没有,不像周博,还在侯府住了数日,经周博这么一提,雪见倒立马省悟过来。可一想南谷波本身就不是什么好鸟,雪见这不禁犹豫着,不知道在此事情中,到底谁,才是心怀叵测之人呢?思来想去,这事情怎么让人感觉着有点像蜘蛛网,越陷越深了。
想到这儿,雪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本来还觉得这身体仍然是有些不好的,可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得帮着周博做些什么,好逃离这个魔鬼的家。
见到周博一脸的深思状,还不等他开口,雪见又道:“大郎,你可别被这侯府表面的虚情假意所蒙骗……”
周博一怔,这话说的,自己多傻似的,忙打断她:“是,是,是,你把你家郎君我想得也太不济了!这侯府委实污脏不堪……,所以,才更是奇怪……”想想在侯府的那些日子,周博更觉得恶心,更不愿意多说此事了。
四目再度一遇,两双同样清澈的眼眸,遇出彼此的身影。却又不约而同的唇角轻扬,瞧瞧咱们二人,一会儿那些人就要过来,咱们倒有空破案来玩。
“这几日,倒是许了我在此照顾之责。”周博叹道。南谷波终归是不放心宜心小筑,重新换了一拨下人。私下里,府里又失踪了几名美妾娇姬,发落了一批人等。现在,周博被派过来负责煎药和检查食材一事,又有小梅和小梨的帮忙,所以倒是方便了和雪见见面。
望着雪见柔弱的模样,周博心里酸楚着,心里道:“这一次,不救你出去,我誓不为人!”
望着周博傻里傻气的“妆容”,再想一想这戒备森严的世子府,雪见却想:“如果不能一起逃出去,那就不如死在一处。”
两个人两个心思,都是看着对方,越看越是看不够的样子。
“你这个傻丫头,以后再不许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周博微微一顿,想起这次的凶险,终于板起来一张脸,斥骂她道:“你本来就是个没脑子的,偏偏还爱出些没轻没重的主意,你到底得有多缺心眼啊。”
雪见却是嘻嘻一笑,偎进周博的怀里,“这不是无事吗?”
假使没有徐从安,她也有后手,可以撑到其他医生到来。所谓的凶险,其实不过是有惊无险的设计。这食物之间的相克和相互搭档,原是自己以前的那个时代家家厨房冰箱上贴着的必备品,自己运用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的。
而且,事实证明,这设计是多么的巧妙,让她果然见到了周博,值了!
即使是见到后,仍然没有办法逃出生天,对她而言,也是值的,只是,没见到儿子,终是遗憾的……那个她怀胎十月,陪她经历过那么多故事那么多心酸的儿子!
也多亏得,可以给周博留下一个儿子,让她和他的生命,可以用另外一个方法延续。诚哥儿,他自然会有着大郎的谨密,有着自己的善良,他长大成人后,一定会过得非常幸福,非常快乐的,因为,他身上有着他至亲的两个人的希望和理想。
对雪见自己来说,这一世,她本来就是偷来的,不再多求什么了。如果能和周博死在一起,那也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雪见并没有注意,周博此时却是面容严肃。虽然得偿所愿的见到了妻子,但如何全身而退,还需要好好谋划。他期望的,并不是一起死,而是如何一起生。对于那个仇人,因为一己私欲,害得他们夫妻分离母子分离的仇人,他定不会让他好过!万一逃不出去,如果真有这个万一,那么,这个仇人,也会是他们夫妇二人黄泉路上的结伴人,省得寂寞不是!
抱晖园里,徐从安正一根一根的取下银针,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今天所扎的穴位,已有所变化。
何夫人迫不及待的进来,帮着绿纹绿眉给何婉婷擦拭着身上的汗水。
何婉婷依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但眸心却晃开了一层阴冷,又过了许久,方才平息,对着何夫人浅浅一笑,似乎再安慰何夫人一般。
何夫人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一睨:“婷儿,今天感觉,如何?”
轻轻摇摇头,何婉婷敛了敛淡笑,将神情微一肃,现在脸上的表情已不再是僵僵的,身上也有了冷热痛麻的知觉,她倒有心想让何夫人放心,可惜仍然是不能出声。
自己的这一番遭遇,委实想跟自己的娘亲诉说诉说,但苦于无法开口。随着这乡下郎中的每一次施针,何婉婷越来越有把握,自己终会好起来的,终有大仇得报的那一刻!南谷波,紫心,你们给我等着!如今你们加诸于我身上的痛苦,他日我定会加倍索还!
看到何婉婷脸上的表情,何夫人的眉心蹙得更紧。自己的女儿自己当然了解,她这是不甘心,心里有恨。虽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她仍然悄声在她耳边道:“婷儿,你一定要好起来,只有好起来,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见到这样的“母女情深”,徐从安轻叹一声:“何夫人,放心吧,小人有把握,会治好世子妃的。”
何夫人猛的一下站了起来:“神医,你……你说什么?”
“这第二个阶段下来,依小人看,世子妃便可以说话了。”徐从安淡淡的说,没办法不“淡淡”的,诚如雪见如言,“面部肌肉”僵硬嘛。
“真的?”何夫人忙问:“我的女儿……我的女儿真的便好起来了吗?”何夫人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堆都堆不住。
“也便是说就是这几日了!”徐从安收拾着银针,说道:“夫人,这世子妃的恢复如今可是最关键的时候,这一应的饮食调理,都要严格按照小人所说才行,可不能有半点的疏忽。趁这两日小人也在这世子府里居住,也给世子妃弄几记家传药膳,内外兼顾,想来世子妃定会恢复健康的。”
“对,对,神医说的这些我都明白,要不你索性就一直住下去,一直住到我女儿完全康健。放心,这事情,我会同女婿讲的。”何夫人说的眉飞色舞,直把世子府当侯府的感觉。女儿可以好起来,这是天大的好事,这是菩萨保佑!
听了何夫人的话,徐从安不置可否,他虽然没有决定权,但有左右何夫人的功力。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也可以看得出来何夫人的性子,虽说是个面慈手狠的,但对待这个庶女……,却是丝毫不比何家洛何家安兄弟二人差!这就更耐人寻味了……
见徐从安已收拾好药箱,何夫人忙示意绿纹接过去,道:“怎么?今天神医那徒弟没有跟过来?”虽然明知道即使跟过来,也不可能让他进得内室,但今天何夫人心情好,假意关心几句,还是应该的。
徐从安也不客气,把药箱递过去,低声道:“这府里还有一位主子昨夜染恙,小徒被留在那边照顾一二。”
何夫人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道:“主子?这府里的主子除了我女婿,便是我女儿,哪里还有其他的主子?不过都是些玩意儿罢了!再说了,你们师徒二人,是我侯府之人,难道说他们世子府,请个太医都请不起吗?”
何夫人眼见徐从安已收拾停当,心里上火,让绿纹送出去,自己却是连动都懒得动了。
“先生出来了?今天还要劳烦先生再接着受累了。”外间屋,南谷波将手里的书一合,搁于案上,站起身来,对着徐从安道:“咱们快些过去吧。”
屋内,何夫人面色一冷,已是不愉,听说昨天夜间世子府里有个狐媚子发了急病,所以才这么急急忙忙的要赶过去吧,这南谷波,是越来越不把婷儿当回事了!
听着南谷波和徐从安出了院子,才一回身,就见绿眉冲她行了一礼,道:“恭喜夫人,恭喜夫人。”
想想女儿到底要好起来,这些狐媚子的好日子,也快要到头了,何夫人心里隐隐快意着,道:“今天高兴,晚上加菜,这个月的月钱加倍!”屋里屋外的丫头们齐声谢恩,这钱左右不是她出,她不过是白落个好人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高兴,等何夫人再看何婉婷的脸色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苍白蜡黄,仿佛渐渐也有了血色,一双眼睛更是滴溜溜的转动着,眸底一片阴暗,眼中却光华熠熠,带着一股森森的煞气!
第二百七十五章:争宠
空气中有淡淡的药香传来,南谷波和徐从安一进宜心小筑门口,就见那有些呆傻的傻大个在倒药渣,南谷波的眉头慢慢皱起,虽说前两天迷路一事是何家洛引出的,但这个“傻大个”总让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仿佛没有看到南谷波不悦的脸色,小梨笑着迎上来对徐从安道:“神医来了?神医您可真有本事!我们娘子今天看着果然好了许多,都是神医的功劳!奴婢在这里替娘子谢谢神医了!”
南谷波听了这话,嘴角轻扬,也不理会小梨对自己的视若无睹,只道:“神医妙手,当值一谢!本世子也不多说什么,神医你有何要求,只管提,本世子能办到的,必会尽全力帮忙。”这样一打岔,倒是忘了那“傻大个”的事。
徐从安轻轻颌首,道:“哦,能给贵人们效力,是小人的荣幸。小人到底能力不足,可做之事太少,如今侯府也许了小人一处庄园,小人已很知足了。”徐从安觉得自己此类厚颜的话语,越说越流利了。
说到这个份上,南谷波还能再说什么?这是直接要赏赐的节奏啊!想了想,他哼道:“一处园子换回世子侧妃的命,倒也太小气了些……”
南谷波率先走进屋子,看雪见静坐榻前,长发披肩,苍白的面色沐浴在清冷的天光中,她的相貌算来和清秀娟丽不相干,原本就是天生的美艳妩媚,但被这半年来连番的折腾,也凭添了许多楚楚动人之色,柔长的乌睫身躯颤动着,在眼睑下画出扇面般的阴影。唇色比起中毒那日,倒已恢复了几分血色。南谷波忍不住心动,伸手便欲抚上她的面庞,被雪见轻轻一偏脸,便躲过了,并且不悦道:“世子爷,雪见本不是你园里的花花草草,也禁不得你府里的风刀霜剑,不如索性给雪见来个痛快的,休拿这阴毒方法一次一次试探于我!”
虽说已经习惯了雪见的口出惊人和不留情面,但当着外人的面,南谷波仍觉得尴尬万分,更恨此次中毒事件让自己在雪见的心里也被怀疑了。有心责难她几句,但她此刻我见犹怜的模样,比平时的张牙舞爪更惹他怜惜,怎么舍得再骂她。
最终南谷波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让过徐从安,让他坐过去诊脉。
心里偷偷一乐,自己的义女对这个世子,也算是另类拿捏了。徐从安面上镇定从容,走过去坐定,他道:“世子爷你且放心,小人自会竭尽全力,还世子一位活蹦乱跳的爱妃。”
许是知道这乡下郎中医术虽高,但说话却有些颠三倒四,所以南谷波也不去纠正。到底陪着徐从安号完脉,又换了方子,看到雪见已一脸的倦容,这才陪着徐从安师徒一起出了宜心小筑。
刚刚踏出来院门,涟儿就凑上前,在他耳边轻轻道:“世子爷,绿纹在书房等您。”
南谷波淡淡的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涟儿送二位神医回院了。”
他自然知道如今有何夫人镇守,绿纹如果没有重要消息,是不会这样找上自己的。一想到那个何婉婷连同她那永远一脸慈善的娘亲,南谷波就满心的厌恶。
京城的冬日,虽说不至于日日飞雪,但难得有一个天高云净的大晴天,故而在这个时候,可以看到那个斜靠在窗旁小几上英俊男子,绿纹的心情,就说不出的跳动起来。虽说她明知道他的温润都是假的,他的温存也不过就是发泄,他的温和背后也全是阴冷,但面对这样的他,她就是忍不住的脸红气喘起来。
其实自从那一次侧妃生病绿眉值夜,而她把从外面归来还带着酒意的世子爷“不小心”扶进了她的房间,她的心里就再不曾视侧妃为主子,而后隔三岔五地让涟儿过来问候,有时也会捎来一个小簪子,或者几盒市集名坊的精致胭脂,这些实惠的礼物让她在得意的同时,也要防备被同屋的绿眉发现。
其实绿纹的相貌虽然清丽,但别说跟何婉婷比了,就算是府里那些莺莺燕燕们,也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只是,绿纹知道自己是真心喜欢世子爷的,为了他宁愿做任何事情,她甚至私下里想着,如果自己可以生下一男半女,是不是就可以彻底摆脱何婉婷了呢?
世子爷不是也总是遗憾地说,侧妃身体不好,而府里又一直子嗣缘浅。她当然知道为什么子嗣缘浅,所以更是觉得自己是有希望的。
总之从那以后,绿纹的小日子过得就相当的充实,看上去也似乎在何婉婷身边伺候的更加体贴入微。
但今日那个乡下郎中对何夫人说的话,却瞬间就引起了她的戒备。
其实她和绿眉都自然明白何婉婷的“病缘”,只是绿眉已被吓住,当然不敢告诉何家实情。此时她偷偷的打量着南谷波的神情,一五一十的把徐从安关于“病情”的许诺,说于世子爷听。
“……世子爷您说,这乡下郎中说的可是实情?”绿纹微微偏着头,世子爷说过,她这样偏着头说话的样子,极是柔美,“何夫人可是信得很,已经许给下人们赏赐,还将那郎中好一番夸赞。”
南谷波本是闲闲一听,心里早被这话引起了注意,但面上却是不显,只是微探着身子,把手里的白玉茶碗递过来,让绿纹近前续上茶水,温柔地对绿纹道:“如今侧妃片刻也离不了人,辛苦你了。”
绿纹的一颗心,只恨不得要跳出嗓子眼儿,红着一张脸回答:“奴婢不辛苦。”她倒是说的实话,自从何夫人住进抱晖园,也带来了不少的丫头,又都是何夫人的亲信,这近身伺候的活儿,还真是让她们分担了不少。
南谷波没有接过杯子,就着绿纹的手低头喝了一口,绿纹的手便有些颤抖起来,抬起眼睛,就正好望进南谷波一池春水一样的眼眸里。
绿纹身子便先软倒了,被南谷波轻轻一拉,便歪进了南谷波的怀里。绿纹忍不住“呀”了一声,倒是没忘先将手里白玉茶碗放下。
南谷波又在绿纹耳边轻轻吹气道:“你可知爷看到你辛苦,心里也会很心疼的。”
绿纹一颗心简直都要化掉了,她靠进南谷波怀里,娇羞的道:“世子爷,绿纹……绿纹也想世子爷了……”
南谷波一时无语,自己什么时候说“想”这个字了?
由着她在自己身上揉揉捏捏半晌,南谷波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轻轻推开衣衫不整的绿纹,“不好,你要马上回去抱晖园,这次出来时间这么久,怕那何夫人会挑你的错。如果你真因此受罚,爷会更心疼的……”
于是绿纹带着一腔欲求不满,只得委委屈屈的站起来,又略整了整衣襟,幽怨的望了南谷波一眼,心下知道世子爷是真心为自己好的,不由又高兴起来,“爷,那奴婢……奴婢就先去了……”
世子府的书房是在外院,但离内院很近,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院子,也就三间屋子,院子一角的小门就通往内院。
对于绿纹躲躲闪闪的离开,涟儿只是斜着眼睛瞄着,嘴上虽然客气,但回过身来,已是满面的不屑,什么东西,也敢宵想世子爷!
涟儿转向进了书房,却看到南谷波也是衣衫凌乱,但神情自若,涟儿忙上前帮他整理着,又道:“不是说有急事吗?怎么还弄成这样?这绿纹,不会是打着有事的借口……”
南谷波眯起眼睛,冷冷的瞪着涟儿,涟儿立刻住了口,但到底不甘心,只退了一步,并不肯跪下。她从小跟着南谷波,在几个大丫头中最得南谷波看重,一直“贴身服务”到现在,自然也是有些底气的。
南谷波再看了她一眼,见她倔强的只是立在一旁,也不出声,便叹了口气,这才说道:“还不上前伺候爷。”自己衣衫被那小**揉搓得不像个样子,涟儿又看了看,心下嫉恨着,但不得不出了角门去南谷波房内拿了件衣服,这才给他重新换上,随手又把换下来的衣服,扔在地上。
南谷波也不去管她:“晚饭我去宜心小筑吃。”
涟儿就越发的恨起来,府里已经有了一个病美人似的侧妃,这紫心一回来,便换了身份,就是为了争宠吧。你争就争吧,怎么也把自己弄成第二个病美人似的,怎么武德府出来的,只会这一个套路不成?其实让涟儿来看,紫心大可不必多此一举,她本来就是世子爷心里想着的人,为什么非要去模仿别人呢。
“那紫……那雪见,不是还在病中吗?”你“病”就好好休息,也得让别人沾点雨露吧。
“正因为病,所以才需要人陪。”南谷波毫不在意的说道,然后看了看涟儿,接着说:“还有以后宜心小筑的所以事宜,你都要亲力亲为,不能假手旁人,知道吗?”
第二百七十六章:打道回府
“知道了。”涟儿板起来一张脸,这帮子姨娘,没有什么能成大事的。平时争宠献媚的,都被侧妃压了下来,现在侧妃都起不来床了,也没个本事掀个风浪,真是笨死了!现在她故意放水,让她们有接近宜心小筑的机会,却被这些胸大无脑的女人们弄成这样,真真是活该得不到世子爷欢心。
南谷波摇了摇头:“知道了还不去通知?”见涟儿刻板的行礼退下,又加上一句:“回来的时候,再去倚香园通知幽姨娘,爷晚上去她那里休息。”
涟儿就明白了,世子爷这是恼上她了。这幽姨娘平时和她不是很对付,并不像其他姨娘那样刻意的讨好于她,二人之间还发生过几回口角。此时世子爷让她去通知,不是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吗?
这么一件小事,就把涟儿打回了原形,自己再怎么和世子爷青梅竹马,也不过是一个丫头!虽说世子爷对她格外的宠信,但也不是没有底线的。涟儿一边往外走,一边流着眼睛,其实自己已经是与众不同的了,当初跟着世子爷一起长大的几个人,可不就只留下来她自己吗?可是,她忍不住也会吃醋,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虽然,她也知道,这是不应该的。
到底还是打起精神来,跑了两处园子通知到众人。
当一更将尽,几个丫环正陪着何夫人说笑斗趣,消磨时光。今天那个“神医”可是讨了夫人的好,大家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凑上来,没有不对的道理,果然,难得何夫人也出手大方,打赏了几个会说话的。正热闹处,又有值夜的小丫环立在外头禀报,说武德侯府的下人有要事来报,说话间,那武德侯府的嬷嬷就飞奔了进来。
这个嬷嬷无疑是何夫人比较信任的嬷嬷,否则也不会留她在府镇着那些个“妖精”们。
连忙让她坐下细问,究竟出了什么事,能让一个这样老成的嬷嬷气喘吁吁的亲自跑这么一趟。
还没来得及让其他人下去,秋嬷嬷便焦急地道:“夫人,是二公子!二公子受伤了!下午的时候,二公子跟几个朋友出去……出去论……论文,结果晚饭的时候,却被抬了回来……”
何夫人霍的起身,儿子下午出去鬼混什么姑且不论,怎么堂堂的侯府少爷,却被人打得抬了回来?跟着他的那些个狗奴才们,都是做什么吃的?不用说,能让秋嬷嬷这么晚跑这么一趟,儿子肯定是伤得不轻!
今天那乡下郎中带来的好心情,就这么其名其妙的消失一空!自己那二儿子虽说不是很上进,但到底是自己亲生的,母子连心,此刻让何夫人如何可以在世子府住得安稳?
略作犹豫后,何夫人还是决定连夜赶回武德侯府。
何婉婷服了药,已睡着,何夫人自然不想打扰她。想了想,何婉婷这里,外有那乡下郎中师徒二人,内有绿纹和绿眉,而且现在病情明显好转,自己过两天再过来,也是可以的。于是又留下了两个平时得力的丫环春兰秋兰给绿纹绿眉做帮手,寻了人自去通知南谷波,自己则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了世子府。
可怜秋嬷嬷一把年纪,气都没有喘匀,便又跟着起来,但还有极有眼色的叫人把一件锦貂斗篷,系在何夫人肩上:“入夜还是得防着受寒,夫人您虽说着急,但更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几个丫环一人点了个风灯,将何夫人围在当中,一行人急匆匆地出了抱晖园。
冬日最冷的时候,中旬的月亮虽几近圆满,带着冬日特有的淡淡一点的浑浊,再没有秋天时的辉煌和耀眼,似乎可有可无,又时时在云层里穿梭,忽明忽暗中,更显得有些模糊。世子府中本多花草,此时风声过梢,这声音传到耳朵里,更让人觉得脊梁骨不由自主地攀升起一股冷意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拐角处闪出来的涟儿冷不丁问过一句:“何夫人,世子爷让奴婢过来送送您。”
话一出口,便被夜风吹得有如鬼声吟哦。
走在最前边的丫头险些吓得跌了灯笼,旁边的秋嬷嬷更是一个趄趔,差点崴了脚。
何夫人皱着眉头:“我那贤婿,可真是忙得很呢。”心里更加的感叹着,何婉婷在这世子府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嚣张了这么久,没想到,随着这病来如山倒,爱宠也是渐渐消散了。
不是不生气这世子爷的态度,但何夫人自己也知道气也没用,如今只能盼着女儿好起来,再重新夺回属于她自己的一切吧。
绕着涟儿走过拐角,何夫人特意仔细看了一眼这个看起来低眉垂目的首席丫头。论姿色也算是中上等,关键是和南谷波一起长大,这样的丫头,还是以拉拢为主。
“连累涟儿姑娘亲自跑这一趟。其实过不了几日,我便回来,涟儿姑娘可不要嫌我叨扰才是。”到底摆出一副笑模样来,不住嘴地对涟儿说道。
涟儿只微笑听着,刚巧这时月亮穿出云层,让眼前骤然一亮。她并不抬头,眼看着自己身前的这对精美裙角,一板一眼地道:“夫人是贵人,不要嫌涟儿蠢笨,便是奴婢的福分了。”
“何夫人,这边请。”跟着涟儿来的婆子,已上前带路。
何夫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去。听女儿说这涟儿油盐不进,看来倒是真的。
因为着急,出门刚刚上了侯府派来的马车,何夫人便一叠声的催促车夫快行。车夫也知道事情重要,一扬马鞭,差点把秋嬷嬷闪成麻花。
秋嬷嬷咬了咬牙,看了看夫人的脸色,并不敢吭声……
夜虽不深,但夜间路人稀落,马车行得很快。车厢内,何夫人怒气上涌,究竟是谁,天子脚下,就敢对侯府少爷动手?可是她却忘了,这是京城,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
回到侯府,看到何家洛被裹的粽子一般,还一个劲的大声**着,何夫人再一次气得怒火中烧。略微迟疑间,便要人把今天跟着出去的小厮传进来。
“夫人……恐怕……恐怕他们过不来,刚才侯爷问完话,便打了他们板子……”
丫环满面惊悸,侯爷的怒火并不比夫人小,估计那几个小厮,是活不成了。
一夜鸡飞狗跳……
次日清晨,辰初时分,随着清光照透云层,天边浅浅涂抹了滟色。冬日特有的腌蛋黄一样的太阳,无温度的挂在天边,武德侯府渐渐在怒火中平静下来。何夫人用完早膳,秋嬷嬷唤了两个小丫环入内收拾膳桌,自己扶着夫人便去了何家洛处。何家洛的妻子佟氏才命人整理稳妥了房间,重新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了,又换上崭新的插瓶,不过,没用自己的陪嫁,心里暗恨,哪儿有做婆婆的来儿子房间摔东西出气的?虽然这样恨着,但还是早早命人将房间擦拭得一尘不染,又在院子里剪了几株浅粉的梅花插在五彩赏瓶里,就想着一会婆婆再来,也讨个乖巧。
折腾了半晚上的何家洛,此刻也不知道是被自己折腾的累惨了,还是太医的药起了宁神的作用,睡得正是香甜。
佟氏心有余悸地想起来昨天刚被抬回来时,何家洛那一身的血,眼角余光一瞥,见红玉在帘子外探头控脑,两道眉头一蹙,也不起身,依然坐在炕沿,唇角轻轻一勾。佟氏的陪嫁丫头雨芍便招呼了一声:“外面是红玉姐姐吧?有事禀报少奶奶吗?”
红玉连忙进来,笑着说道:“早起见院子里那几株梅花开得正好,奴婢摘了几朵半点书房,想问一下二爷……二爷可好些了?”
“红玉姐姐倒是对二爷,愈发的上心了。只是,二爷是你该上心的人吗?”雨芍说道,半点也不给红玉留情面,你不过是一个书房的丫头,爬了二爷的床,便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了吗?
被骂得满面臊红,红玉只得讪讪退了出去,当帘子放下,方才轻哼一声,转身出了屋子,这雨芍是二奶奶的陪嫁丫头,却始终入不了二爷的眼,真是该!等自己有了二爷的孩子,被抬了姨娘,定然饶不了她!
一眼见到何夫人正在秋嬷嬷的陪侍下行来,连忙踩着小碎步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福礼,眼睛往后一瞄,却没见侯爷。
何夫人笑着打量了红玉一番,微微颔首:“一时不见,红玉倒又长了个儿,行止也越发规矩了。”
红玉连忙自谦,将何夫人往屋子里请,本想跟进去伺候,无奈二奶奶跟前的几个丫环防得严,斟茶倒水都摸不着,只好满心不甘地侯在廊子里,不多时,雨芍又出来吩咐,让她去请大少爷来此。红玉嘴上应诺得爽快,脚步也十分利落,只心里到底有些不甘在何夫人跟前讨巧的活计都是那几个二奶奶的陪嫁,自己反而沦落成了跑腿,不住安慰自己等二少爷好起来,自己多用用功夫,还怕怀不了孩子?等到那时,也就扬眉吐气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不省心
当到了大少爷处,却见大少奶奶的丫头慧儿愁眉苦脸地出来,红玉顿时疑惑不已,怎么这慧儿是这样的神情,难不成,难不成是昨晚一直没寻到大少爷吗?连忙上前寒暄,顺口问起在烦恼什么。
“是咱们院里的娟儿,不小心打碎了大奶奶最喜欢的那个花瓶,大奶奶心善,并没有罚她,可她心里不踏实,昨晚竟是自责的哭了一夜,弄得我也没有睡好。”慧儿叹了口气,嘴里一句实话没有。二少爷被人打伤抬回,大奶奶便立刻派了人出去挨个楼子的去寻大少爷,可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回来。
昨晚到现在,派了几拨人出去了,怕是这府里好多人都晓得了大少爷夜不归宿的事实。原来在平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眼下二少爷重伤在家,做大哥的却无影无踪,难免府里有些窃窃的议论和猜测。
红玉嘴角一撇,哼了一声,说了何夫人的吩咐,就看笑话一般的一扭三晃的回了。
她自然没有留意到,后面的慧儿一脸的怨恨,不能把气撒在主子身上,难道还不能仇恨转移到别人吗?
没过多久,却见大奶奶项氏带着几个丫头,无可奈何的来到二爷的住处。
刚至角门处,便见两扇朱门一敞,何夫人与佟氏行了出来。
项氏也没想到会与婆婆这样在门口就遇上,略一驻足,匆匆忙忙的一礼,上前便关怀备至的询问二少爷的伤情。
“……好端端的出去,你说这事闹的,……竟然还有人敢招惹咱们侯府吗?”
紧跟着就捂了嘴,又是气愤又是惊惧又是同情,还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何夫人自然不会理会她,却也是满面怒火,不用说了,可见大儿子竟是一夜未归!自家的弟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传扬出去,外面指不定还怎么笑话侯府呢,这大儿子还一心行乐,太可恨了!当下看了一眼项氏,还不是这个女人,生不出来个孙子,才让大儿子心情郁闷,这才出去鬼混的,当下低斥一声:“行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便回头对佟氏摆了摆手,儿子睡得正熟,她在这里看着这个连孙女都生不出来的二奶奶,更是上火!
何家两位少爷是感情深厚,但两位奶奶却也不是很和睦,好歹二人都没有生出个嫡子出来,也算同病相怜,所以面子上一向都说得过去。有的时候,也会在一起交流些如何整治后院的心得,总不能让那些个贱人们先生出来长子长女吧。如今二少爷在屋里睡觉,项氏自然不好进去,只在门口假意问候了两句,又说起了大爷一夜未归的事儿:“这京城如此之大,可玩的地方多了去了,想来一会侯爷也要来问了,真是愁人。”佟氏忙劲道:“多撒些人手出去,左右出不了那些个楼子,对了,还得让人找了大爷平时的交好问一问,大爷平时是不是有常去的暗门子?”
听佟氏说得有理,项氏自己情急下,竟然是忘了还有暗门子一事,唇角下撇,看来弟妹找人,却是找出来了心得,嘴上自然满口称谢,这才走了。
何夫人回去后,看到武德侯已从姨娘处回来,当然也没空跟他计较这些,只是先商量着吩咐了下人,敢拿这事平时说嘴声扬的,并不轻饶。
打发了下人,何夫人皱眉道:“老爷您看,这平时年少公子哥儿们之间……争风吃醋的小事罢了,那杨家到底是欺咱们侯府目前圣宠渐微,所以才敢生事下此重手。这……这也太不把咱们侯府放在眼里了吧!”
武德侯一拍茶碗:“瞧你管教的好儿子!一个两个的,家里又不是没有娇妻美妾,非要出去丢人现眼!此事我是不会管的,只等他好了,我还要家法处置!”
原来,何家洛这顿打挨得确实是憋气带窝火,争粉头没争过,他这一方又是先一个动手的,谁料动手也没有动过人家,还被打成了重伤。大家都是京城出名的纨绔子弟,即使平时彼此间有些不对眼,但下手也会给双方的父辈们留个情面,鲜少有这样下狠手的。何家洛这次这打挨的,真是又丢面子又丢里子,想必在京城贵圈已成一大笑柄。武德侯也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但这事不可能明着找上门去,只能含恨咽下这口浊气,留待有机会找回来罢了。
武德侯义正言辞地斥责了何夫人一番,便甩袖而去。
至于何家安,昨晚确实是留宿在一个暗门子处,早晨方依依不舍的回了府里,这才知道了弟弟的事情。当下火冒三丈,非要找杨家三郎算帐去。
当然被何夫人骂了回去,且说眼下众人的眼睛都盯着侯府不说,如果有心将此事往庙堂上一宣,来个侯爷教子不严的名声出来,那这两年刚刚从风口浪尖上稳定下来的侯府,想来又要重新回到是非中了。索性吃了哑巴亏,摁捺不发,只等着事件平息后,再下黑手才是。
当正午才过,就听说了何家洛已醒,何夫人又吩咐了下去,请太医来瞧,务必不能留下什么后遗症,自己也立即去探望儿子。
何夫人赶到的时候,何家安夫妇也一同到了,只何家洛,一声连一声的大声**着,还间或痛骂着杨三郎。
因着儿子骂得着实不堪,即使是护短的何夫人也觉得面上难看,忍不住斥责了他几句。毕竟是为了争粉头引起来的风波,如今还当着两个儿媳的面就这样的不管不顾,实在让人郁闷。何夫人一直留意着两个儿媳的神情,见佟氏的脸黑得像是锅底,项氏却带出了一丝幸灾乐祸,心情更是不好。到底最后还是捎带上了两个媳妇,连自家的夫君都看不住,弄得一个两个都是见天介的往外跑,自己却连个蛋都生不下来(女蛋不算蛋)!
佟氏气得差点吐血,衣袖下死死攥着的拳头里,指甲都要把掌心戳破。自己倒是想生个蛋出来,也得公鸡肯回巢才行!自己没嫁过来的时候,这二爷的通房丫头就都一窝一窝的不下蛋,说是不让庶长子庶长女先生下来,但谁知道是真是假呢!而且,这二爷结婚几年,到她房里的次数,却是数都数得过来的。现在更是夸张,听说连上个书房都能顺带“办”个丫头,难道还要她一个一个把府里的丫头全灭了不成?
更何况,即使府里的丫头如此风情,也没让这位二爷少去了花楼。自己这两年来都淡了争宠的心了,对那些个有野心的丫头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在她掌心就可以了。
只不知自己这婆婆是当真不知道二爷的行径吗?
旁边的项氏更是恼火,自从女儿出生,这大爷就嫌弃她生不出来儿子,再没来过她房间,她一人能生出儿子来吗?幸亏何家安对女儿还是心疼得很,这让项氏也歇了其他的心思,只守着女儿安稳度日,左右其他的人也没生出来一子半女的。听说这些日子,大爷为了子嗣更是一夜连御数女,她自然是不信的,大爷的“身手”嘛……,而且,就算是大爷可以连御数女也是白御了,因为府里的丫头们,但凡被大爷多看过三眼以上的,基本上全被她请过去赐过点心……
这武德侯府打从侯爷起,就姨娘不断,怎么如今二爷在外面惹了风流官司,自己这个做大嫂的还要受累听训,真是太过份了!
不过,眼下项氏自然什么都不能说,只斜眼看着床上的粽子暗乐,该,打得还是轻!
当太医请来,也只是重新换过了药,全是外伤所以看着让人触目惊心,其实倒不是很厉害。但这话不能说,说了好像自己不愿意给医似的。
何夫人听说这伤还要过月旬才能好起来,惊怒加交,将那杨家三郎又是一顿好骂。看来女婿那边,是暂时去不了了,索性留了那神医在世子府,想来女儿再过十几日,便会恢复了。这样想着,心情就慢慢好转起来。
见两个媳妇都小心翼翼的伺候在一旁,何夫人叹了口气,又拉过佟氏来,暗暗叮嘱几句,趁着儿子养病,让佟氏多用心照料,也好增进一下夫妻之间的感情,没准会因祸得福呢。
佟氏总算忍着没发作出来,这婆婆难道是瞎的吗?让自己跟个粽子一样的人增进感情吗?也得这粽子本身有感情才行!
劝过佟氏,再劝项氏。大爷早过而立,膝下只有**,没有继承香火的儿子,侯府对这长子长孙寄予了多少厚望,项氏应该是知道的。希望项氏这会子可以经由此事,约束自己的男人,平时也用些心思在何家安身上,少惦记那起子贱婢姨娘,这才是正理儿。
以前何夫人也在心里称赞过项氏的果决稳狠定是她为了保侯府嫡长子嫡长女的位置,将不孕药的事情做得那么无声无息这事情何夫人自然是点赞的。只是,子嗣,子嗣,你光防着别人的肚子了,却不为自己的肚子争取,有个屁用?!
第二百七十八章:锦阳郡主
以前何夫人也在心里称赞过项氏的果决稳狠定是她为了保侯府嫡长子嫡长女的位置,将不孕药的事情做得那么无声无息这事情何夫人自然是点赞的。只是,子嗣,子嗣,你光防着别人的肚子了,却不为自己的肚子争取,有个屁用?!
但这会子家里出了何安洛的事情,何夫人倒是有借口为了保持此段时间的侯府低调态度,全府公子不许外出,顺道提点两位媳妇,拜托你们自己争争气吧,我已把儿子留在府内,不能再把他们送上你们床头吧?
这事情她能做的,只能是到这里了。唉,这俩个儿子加在一起,都不如自己那一个女儿强!只是……
一想到自己那命运多舛的女儿,“慈祥温厚”的何夫人,心里就升起了一阵悲凉……
尽管武德侯府正在波涛汹涌,但世子府里却是一片安宁。
可这安宁终究是要被打破的。
当何夫人走后的第二天晚上,当刻漏指向戌正,宜心小筑里,小梅才胜了一局,主仆三人正在相互打趣说笑的时候,抱晖园里却是另一番“景致”。
晚饭过后,南谷波施施然前来,涟儿的手里,还捧着给何婉婷的新打的水玉头面。抱晖园一时窃窃议论,以前自家的主子便是最得世子爷欢心的那一个,后来即使是病倒了,世子爷也没有停过对她的赏赐,足见恩宠。现如今,都说这三阶段的神针扎下,侧妃定然满血复活,看世子爷这兴奋劲,应该便是真的了。
在丫环们艳羡和崇拜的眼光里,南谷波温柔地坐到床边,拉了何婉婷的手,深情地道:“这套水玉头面,最是适合开春的赏花宴,婷儿,你要快些好起来!”这场面温馨又感人,好几个丫环都红了眼圈。
在别人没注意的时候,南谷波却很快的松开了何婉婷的手,这手已干枯到只剩下骨头,摸起来感觉实在恶心。
使了个眼色,涟儿便和绿纹带着众丫环下去,这是世子爷要和侧妃单独在一起呢。这种情深义重的好男人,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遇到?大家都在如是想。
等大家全部退出,南谷波才又温和的望着何婉婷,眼睛里不带一丝的温度:“听说,再过两日,爱妃便可以出声了,还真是一个好消息呢。”
南谷波掏出来一丸细白的药丸,为了这丸药,他可是花了大价格的。他拿在手里,又细细的端详了半天,对何婉婷笑道:“爱妃,你乖乖吃了这药,就不用费心以后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了。”
何婉婷的眼里迸出来怨毒的眼神,果然南谷波叹口气说:“爱妃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亲生的爹娘吧!本来留你一条贱命,就为了彰显世子爷我的大度、深情、善良、温存……,总之就是让你来做我的一个陪衬,左右你也费不了多少米了,谁知道你那狠心的爹娘偏偏去请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乡下郎中,还要医好你。你说,婷儿,如果医好了你,你会不会介意以前的事情?会不会说出来对我不利的话呢?”
何婉婷眼中水波荡漾,但她仍然努力的大睁着,看着自己从小就心仪的男人,温柔的说出更残忍的话来:“婷儿,你说本世子在京城贵女中的形象,会不会因为你的恢复而受损呢?这样做,是不是不厚道?所以,为了避免让更多的小娘子伤心,我还是亲手送你一程吧。唉,这乡下郎中就是乡下郎中,误人性命,依大顺律,当斩呀!”
如此说着,南谷波便用一只手,捏住了何婉婷尖小的下巴,手下略一使劲,便让何婉婷被迫张开了嘴巴,他低下身子,叹着气把药丸送入她口中,并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爱妃,爷我定不会让你在黄泉路上寂寞,会多送些人下去陪……”
话并没有说完,胸口处传来的巨痛,让他蓦然跃起,跃起的同时,倾尽全力,一掌击在何婉婷胸口。待他跌坐到床下时,他才发现,自己胸口,正插着一根细细的金簪。
那个本该不会动的何婉婷,却是被他一掌打得吐出来一口鲜血后,挣扎着坐了起来。然后在南谷波惊异的眼光里,她试图下床,但终究被这一掌伤得过深,能坐起来,已耗尽心力。尤是如此,她苍白的小脸上,在嘴角腥红的映衬下,一双眼睛更是闪亮到让人刺眼的程度。
南谷波捂住胸口,尚且没有说话,何婉婷就先忍不住了,哭喊道:“为什么?你为什么偏偏要如此待我?这些年以来,自我初次见你,便对你念念不忘,每次有见面的机会,俱都真心相对,且百依百顺,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在你心目,都不如一个下贱的丫头吗?”
边哭着,边咳出一口血来,接着道:“即使我是人人称羡的京城第一美女,又是武德侯府嫡长女,难道配你这个定国公世子,还是高攀不起吗?”
南谷波满腹的怒火,一脑子愤恨,只是胸口那金簪入肉,痛彻心扉,让他铁青了一张脸,说不出来话。原来,她已经恢复了大半,那么说来,幸亏自己及时出手,以何安洛之事让何夫人突然离去,才让她没有机会救赎自己。当然,以她的智慧,自然明白南谷波定会在这几日下手,所以一直在被子里留了一根金簪防身吧。
这女人,自己还真是小瞧了她!她恨毒了自己,即使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也会给自己这致命的一击!
何婉婷见他的样子痛苦,真是解气得很,只是自己此刻正五脏俱焚,便歪下来喘息:“世子哥哥,从我十岁认识你至今,你都从不曾,不曾为我心动过吗?”
这就是要话说从头了吗?
南谷波努力坐正身体,欲罢不能在床畔,冷笑着对她说道:“像你这样的女人,在我身边想要多少有多少,你又凭什么能让我动心?”难道她还真以为,一个已被圣上摒弃的侯府和一个正如日中天的世子府,可以门当户对的吗?
哪知何婉婷哀婉轻诉道:“凭我对世子哥哥痴心一片,凭我对世子哥哥无怨无悔,凭我对世子哥哥长情万缕。”
早在南谷波来的时候,绿纹便识趣地领着众丫环们退了出去,远远地站在阶下候命。所以虽然此刻屋内“激情四射”,但“当事人”都没有心思叫人进来,外面的人也并不知道里面已生巨变。
一时屋内只有何婉婷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间中夹杂着“为什么这样待我”“太无情无义”等毫无份量地控诉与指责,南谷波等了一阵,眼见她越发痛楚的神情,又始终收敛不住悲泣,十分不耐在这个时候还在这些琐碎之事上纠缠,只好打断她:“如果京城里对我有情的娘子我全收进府来,怕是世子府也早盛不下了。”又看向何婉婷:“想当年,满京城的传言我与你如何青梅竹马,应该是你自己散布出来的吧?想做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当年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
证据里颇有几分指责的味道当年如果不是武德侯府出了意外,那么,娶了她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出了那个“如果”……
何婉婷一听这话,更是悲从心中起,心里的怨怒更是无法平息。她是生于京城的贵女,政治敏感度本来就比一般的外放官员还要强,她自然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当年她急中生智想出来的对策,不仅使她成功的化解了侯府危难,还让她自己成功的嫁给了南谷波,更让她一举除去了眼中钉,可谓一举三得!她渐渐停住了哽咽,只紧紧靠在床边,肩膀依然时时抽搐着。
可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本以为从此以后可以和这个男人举案齐眉,谁知道被迫换了一个身份的堂堂锦阳郡主,却只能沦落到与人为妾的境遇。也有过两年花好月圆的日子,虽说世子府美姬如云,但到底世子对她是与众不同的,自小便在侯府那种复杂的环境中长大,有南谷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拾起那些个贱人来,她还是游刃有余的。因为服了“天仙子”,她的身体也渐渐虚弱起来,这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与恐惶之中,如果不能为南谷波生下一男半女,她又如何可以拦住南谷波不娶正妃呢?
何婉婷,不,其实是何婉娴,她咬了咬牙:“世子哥哥真是好算计!你当初就算准了如果我嫁入世子府,那么紫心也必会是我陪嫁,迟早都会成为你理所当然的姨娘,是吧?”南谷波对紫心的心思,她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来?也就是因为南谷波对紫心如此上心,才会让她一直忍着嫉恨之情,扮演着贤良淑德善良温柔的侯府大小姐的角色。
南谷波听了这话,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忍不住道:“原来,当初那个什么柔然的成律来京时,对京城第一美女一见倾心的故事里,那成律见到的,定然是紫心,而不是你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真相总是很难看
何婉娴得意扬扬:“自然是紫心那贱人!你想,我堂堂的侯府千金,如何肯让那野蛮人见到我的样子?不过是让紫心与他几次巧遇,再让人含蓄提到我的身份,便让那蛮子成功误会了。”所以,武德侯“主动”提出来让女儿去和亲,才会让成律欣然接受,而何婉娴这个本来连乡君都不是的贵女,才可以一跃而被封为“锦阳郡主”,从此以后,更是大义与美貌齐名而享誉京城。
南谷波闭了闭眼睛,不知道是伤口痛的,还是别的什么,半天才幽幽地道:“如此说来,你先前对我说的,紫心一心报恩,主动提出来代你和亲,并以死相求的故事,也自然都是假的吧!”见何婉婷笑得满脸得意,甚至笑出了眼泪来,南谷波咬了咬牙,生硬的说道:“我,我当年,竟是对你这番话,没有丝毫怀疑!我当时只是想,以紫心的性格,和你平时给她的恩惠,她确实是可以做出这种报恩的举措来……,我那是,竟是当真……当真没有怀疑过啊……”
一个丫头,即使是自己格外中意的丫头,也值不得他费那么多的心神,所以,得不到只会让他觉得遗憾,并没有让他更多的挂心,也根本不会让他去费心做什么调查。
何婉娴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乃至于又吐出来一口血,自己这副越来越单薄的残躯,被这狠心的男人这一掌下来,估计也打毁了吧。她对自己的多年的痴情默哀几息,然后才道:“就知道紫心当时‘以己报恩’的故事会让你这样的‘谦谦’君子凭添一副感动,哈哈哈!所以,即使我服药换了容貌,你也二话没说就抬我入府,还帮我守住这秘密,是吧!哈哈哈!”这是她平生最得意之事,却一直没有机会对别人说起。当时她的陪嫁绿眉绿纹,都是养在侯府庄园的家生子里现挑出来的丫头,她的贴身丫头,俱都被灭了口。
南谷波缓缓睁开眼睛,声音里不带任何的温度:“其实,紫心不过是你身边的一个丫环,即便我可以抬她为姨娘,也定然不会越过你去,这点道理,你都从来没有想过吗?”
何婉娴听到这里,费力举起枕头扔过去,吼道:“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让一个下贱的丫头来分我的宠爱?你们男人,一个两个都这样,我两个兄长每每见到紫心,都像见到肉骨头的饿狼一般;就连我那……我那父亲,也一直在等着紫心长大好收入房中!我母亲说得对,这样的贱人,生来便是狐狸精,就是为了扰人家宅的,凭什么我还要让她来沾我的光,让她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她心心念念的便是让我可以嫁给你,说什么希望我可以永远幸福,呸!当我不知道她打的什么坏心思吗?不过是想陪我一起嫁过来,好爬上你的床罢了!”
南谷波轻轻闪过枕头,原来,紫心,可以陪何婉娴嫁过来,便是她梦寐以求的幸福吗?这可怜的丫头!她的幸福和她的追求,永远是那样的低微,甚至可以低微到尘埃里。
“这贱人,以前我不过是哄她几句,她便真以为可以陪我嫁过来,简直就是做梦!即使没有和亲一事,我也不会让她跟我同进世子府的大门!和亲一事,不过是给了她一个机会,一个爬上枝头变郡主的机会罢了!瞧,我对你的心上人,该有多么的照顾?你不应该感谢我吗?是我,是我何婉娴,给了那丫头一个翻身做郡主的机会!”
听了何婉娴几近癫狂的话语,南谷波冷笑着看向何婉娴:“我以前,竟是小看你了!”
何婉娴只觉得生无所恋,唯有将这世上她最恨的两个人挫骨扬灰,方能解她所恨。“活该,活该你永远也得不到那个贱人!哈哈哈!”
没有理会她的笑不成声,南谷波又说:“其实这事情还有蹊跷之处,现在细想,若真是让紫心代你嫁入柔然,成律得抱梦中佳人回归,心存感激,未必没有重回大顺谢恩的机会,所以,这事情一但有疏漏,可是害你们侯府全家人性命的重罪。也正是因此,才会有后来成律在三国交界处,被人刺杀的事情发生吧?”
何婉娴冷笑:“成律那种野蛮人就是那么愚蠢,他哪里有世子哥哥这般心思慎密!如果世子哥哥当时在场,恐怕此事当时就被戳穿了,哪有嫁祸给大宁的机会?”
“可惜了你是女儿身,你要是是男儿,这侯府还真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了!”
这样的话,何婉娴姑且当作夸奖,从小到大,何夫人已经无数次的这样感慨过。
“其实小女子如此做法,也是对咱们大顺国的贡献。”毕竟成功地挑起了柔然和大宁的矛盾,大顺的边境也着实地落了几年安生。
“就算如此,也不能掩盖你心狠手辣的真实面目!”南谷波蹙眉,找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靠在床边,尽量减少些疼痛。自己确实是对紫心有些意动,但也只限于意动,毕竟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他可以收她入房,也可以没有底限的宠爱她,但也只限于此了。所以当年,他虽然总觉得这事情有哪里不对,却从未想过要去深究。
何婉娴轻叹一声,自己为了这事情做了如此大的牺牲,以为终于可以修得正果,谁料兜兜转转三两年,紫心不仅在那场凶杀中胜利大逃亡,还摇身一变为雪见,竟又成功逆袭得已嫁人生子,而自己,机关算尽,却要为此付出卿卿性命,不能不说,因果报应果然不爽。
“既然她挡了我的路,我自然要除去她,这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何婉娴冷冷的说,“以前对她表面上的好,只是做给世子哥哥你看的。”其实何夫人及两位嫂嫂对紫心的毒打与谩骂,背后都有她的影子在里面。
不过是让那丫头做了她嫁入世子府的跳板罢了,谁知道那丫头竟然动了真心,那就不能怪自己对她动了杀机。
如果当年没有武德侯府的禁忌一案,如果没有当年的被迫和亲一事,如果自己当年真的可以成功嫁与世子做正妃,那么紫心也早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一定会让她卖入青楼,做一个人人可上的最低贱的**!
这样想着往事,何婉娴已是慢慢寒意上涌,她知道自己受了南谷波这样拼命的一击,恐怕心肺都已受伤,即使那个神医当真可以起死回生,想来南谷波也是不会同意的吧,呵呵,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她现在应该盼望,黄泉路上,要有南谷波相伴,这样的人生,才算是另类的圆满吧。
南谷波伤痛难当,心里更是恼怒不平,这辈子都是他在算计旁人,什么事情都在他的掌握当中,没想到今日却阴沟里翻船在这个贱人的手上,他哪里甘心?所以,他拿出来一个最温柔的微笑对着何婉娴:“爱妃呀,可能你不知道,那紫心,早被我带回了世子府,宜心小筑也终于等到了雪姨娘的回归,可能以后还会变为雪侧妃,不知道这样的消息,你可高兴?”
何婉娴费力直起身子,瞪大双目:“不可能!那雪见已嫁为商人,还怀了孩子,你绝对不会替他人养孩子的。”她轻咳几声,又缓缓地道:“我明白了,你一定是让她流了产,然后让那商人休了她,才扮出一副好人的样子,把她带回来的吧。”
她说的这个版本,其实也是南谷波最开始的想法,也是去年新年后他便要开始着手办的事情,谁承想,因为何婉娴的插手,反倒让雪见回了安宁呢?这样一来,他倒得重新安排计划了,但一来雪见身边的徐从安本是出了名的御医,二来那商人的防卫工作做得也比较周到,更是不好下手了。
于是他勉强站起身来,先是低低说了一句:“爱妃,你受了如此这么多的折磨,怎么能够轻易就被不知名的乡下郎中医好?”声音温婉,但语气里自然没有丝毫的暖意。
“你……,世子哥哥,你这是要对我下手吗?”何婉娴假装镇定,但声音轻颤,到底还是害怕了。是啊,又有谁是不怕死的?更何况,她才刚刚自死中复活,难道这次,真的就结束了吗?
南谷波也不再假作糊涂,点点头:“好教你这毒妇知道,紫心,早被我接进府来,如今,便住在那宜心小筑里。现在,你可以放心的去了,我们今后的快乐生活,你就无需费心了……”
“我不信,不……信……”她虽然手脚已可以活动,但本来身子就虚弱,又躺了如此之久,刚刚南谷波那一掌虽然没有直接要了她的命,但也足矣让她五脏移位,如今眼见南谷波拿了被子过来捂她,她心生不甘,兀自挣扎着。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谁是可以与我比肩而立的,不管是你,还是谁!”
第二百八十章:救人
“世子爷……爷……您这是……怎么了?”听到南谷波的惨叫声进来的涟儿等人,甫一进屋,就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坏,南谷波倒在床前地上,前胸血红一片,隐约可见一个金簪的簪头还在微微颤动着,而在一边的床上,何婉婷则是大睁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嘴边和枕上则是一块一块的血迹。
涟儿顿时惊恐的脸都变了形,下意识的扑过去,扑到南谷波身边,颤抖的一双手,不知道要先扶起主子爷,还是要先止住他的伤口。绿眉惊得半张着嘴,眼睛睁得溜圆,呆在了那里。绿纹差点软倒在地,但她马上看了看南谷波,又细细的瞧了瞧何婉婷,却没能说出话来。
凄厉的喊声响起,是随着她们之后进屋的春兰秋兰。她们可不是世子府的丫环,何夫人把她们留在此地,是帮着绿纹绿眉来照看世子侧妃的,眼前的一幕显然和刚刚世子爷初来时的喜庆感让人产生严重的违和感,她们互望了一眼,在尖叫过后,不约而同的一起推开前面的绿纹绿眉,奔到何婉婷身边,果然,世子侧妃虽然圆睁双目,但分明是已咽了气!先后颤抖着一双手,放在侧妃鼻下试探,然后,二人又同时发出了比前一次还要让人抓狂的尖叫。
被她们叫声吸引进来的几个二等丫环,也都惊呆了,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就有人迟疑地问道:“有刺客吗?”这样的话一出口,自己也知道不对,不用别人来骂,自己已先捂了嘴。但此时此刻,谁还会管她在说些什么,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南谷波和何婉婷的身上。
呆站着的绿纹总算反应了过来,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转过身冲到南谷波身旁,和涟儿一起跪坐在南谷波旁边,看着南谷波已陷入昏迷的面庞,她心乱如麻,但到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可是她一辈子的依靠,绝不能让世子爷出事!她回头冲着还呆呆愣愣的丫环吼道:“去!快去把白天给侧妃瞧病的郎中请来,快去呀!”
“是!”到底还是有一两个能回话的,脚步一停转过身子:“那郎中,那郎中在哪里?”抱晖园的丫头们,确实是不晓得徐从安客居的院子在哪里,涟儿肯定是知道的,但此刻的涟儿姑娘面色如灰,似乎全然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她也不敢去问她。绿纹板起脸来:“守门的婆子难道也不知道吗?”内外院之间有婆子守着,婆子自然是知道的。那丫头道:“对啊,她们自然是知道的!”绿纹没好气:“那你现在还不赶快去请人?”看来真的是被吓傻了,怎么这满屋子,没一个机灵的?那丫头慌慌地脚下直打结,差点把自己绊倒:“我现在便去请!”
涟儿已经将南谷波的头搂在怀里,一双眼睛只紧张万分的盯住南谷波,巨大的恐惧毫无征兆的袭击了她,她泪眼滂沱的望着南谷波,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南谷波的手,爷,您如果要走,请您务必带上涟儿,涟儿愿意一直留在爷的身边照顾您,一直照顾下去,一直……
绿纹眼见那两个丫头转身去请人,只觉得手心里全是冷汗,床上那侧妃眼见是活不成了,自己今后怎么办?她紧挨在涟儿的一边,连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这要是一夜间府里失去俩位主子,那么当今圣上,还不得把阖府上下都剥皮吗?
她一口气差点没喘匀,瘫倒在地上,额头的汗滴下来,心里说道:“满天的神佛,请你们务必保佑世子爷平安才是!”
春兰秋兰已控制不住自己,哀哀地哭起来,绿纹不习惯听到这样的声音,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别哭了,世子爷还活着呢。”春兰冲着绿纹怒道:“侧妃……侧妃看来是……不行了,你到底是谁的丫头?”绿纹冷笑道:“侧妃是世子爷的侧妃,奴婢自然是主子们的丫头,不是俩位姐姐的丫头。”春兰见她如此说,便明白她是攀了高枝了,手一指绿眉:“你,还不快去侯府通知夫人!”再一指后面的几个瑟瑟发抖的丫头:“你,你们几个,把嘴给我闭紧了,夫人来之前,一句也不能胡说!”
绿纹一听便明白了:“姐姐这是当世子府是侯府呢?当我们都是贼吗?”秋兰也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表情:“这是什么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先要杜绝流言乱飞才是。”绿纹冷冷地道:“咱们这些人都是奴才,如果主子出了什么事,一个两个全脱不了干系,你们以为自己可以撇得清吗?”春兰嘴张老大,可不是,依何夫人的脾气,只怕是百死莫辩了。绿纹接着道:“劝两位姐姐,有这时间,还是多想想怎么跟夫人交待吧。”
绿眉这时候也蹭了过来,不住地抹泪:“刚才还好好的……只这么一会的功夫……这可如何是好?”绿纹再傻也不会现在跑出去侯府通知,那何夫人一怒之下,肯定是让自己有命去无命回的。
绿纹看她一眼:“只盼着……只盼着世子爷好转,咱们才能保得性命。”绿眉听得先是一愣一愣的,后来想想便一个劲地点头,可不是,如果世子爷也活不成,这满园的人,只怕全得陪葬了。
满屋子的震惊变成惊恐,人人都明白,今夜的巨变,可能就是明日的葬钟。
半柱香的功夫,徐从安已随着脚步凌乱的丫环而来,一路上丫环并不敢多说什么,徐从安也不多问。进得屋来,屋里有淡淡的血腥味道。
“神医,您快来看看我们世子爷!”
“神医,您快来看看我们侧妃!”
几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徐从安显出来一副适时的呆样,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说过,一边看看床上的侧妃,一边又看看床下的世子。涟儿此时已擦掉眼泪,冷冷的瞪了一眼春兰秋兰,对徐从安道:“你过来,先看看我们世子爷的伤口。”徐从安再次“哎哎哎”,涟儿狠狠的说道:“如果世子爷掉了一根头发,你都休想活命!”
这话是说得威风凛凛,但徐从安是不信的,开玩笑,这人都昏迷不醒了,咱们还在这里讨论掉不掉头发的问题吗?显见是失心疯了。
徐从安左右看了一下,对着两边目瞪口呆的丫头道:“各位姑娘,先小心着,把爷抬到美人榻上。小是小了些,但总比这样在地上强些。”绿纹率先动手,和其余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把南谷波抬上窄窄的榻。
现在血出得并不算多,徐从安苦着一张脸,一会自己拔出金簪,那血可能会喷出来些,这些个丫头,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可别再添乱才好。他一边慢慢腾腾拖拖拉拉的打开药箱,一样一样的取出来应急的药,一面用眼角觑着床上的侧妃,看那样子应该是没气了,这南谷波,下手够狠的。一会待他醒来,想必自术不精,医死活人”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周围是一圈丫头,个个面如纸白,简直比床上的死人和榻上的半死人还要难看。一旁侍候的绿眉催他:“你倒是动作快些。”徐从安瞪她一眼:“你是郎中,还是我是?要不你来?”绿眉被周围人白眼一番,一肚子的苦水,匆忙陪笑道:“是我说错话,您慢慢来。”又被涟儿杀人一般的目光盯住,绿眉捂住自己的嘴,再不敢吭声。
把药箱里的东西一溜的摆开成地摊样儿,徐从安满面的郑重,认真的道:“一会金簪起出,可能会有鲜血喷出,哪位姑娘可以帮个忙?”涟儿接过话来道:“让我们帮什么忙?”
徐从安用不着跟她们客气,稳一稳神,表情淡然,话也流畅起来,他把手里的药瓶交到涟儿手里,道:“老夫拔簪后,你要按住这个位置,然后把瓶里的药洒到伤口上。”又把另外一瓶药寄给绿纹,道:“如果血流不止,你便再接着倒上这个药。”
徐从安交待清楚,然后扒开那染了血的衣服,眼看着那伤口,这才细细观察凶器。这金簪细小,不好掐住,如何拔出还是一项技术活。“啊,世子爷这簪子,看来是戴错了位置。”只说到这里,身后传来几声轻哼,这不是废话吗?你们家有把簪子戴胸口的吗?不过,话又说过来了,这簪子是侧妃的,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而侧妃是不会动的,这件事大家也都知道,刚才在屋子里,就这么两个人,如今一死一伤,这事情,就有些诡异了。几个胆小些的,这样想着,就开始打起了冷颤来。
有个紧张过度的,翻着白眼道:“有……有鬼……”因为牙齿打架,打得太狠了,所以周围人竟是没有听清。涟儿还没有听明白,绿纹已经一个巴掌拍上去:“把这混说的东西堵了嘴,捆了出去!”示意身后丫头下手拿人。
第二百八十一章:逃离
这些下人都久在抱晖园侍候,自然都习惯了绿纹的使唤,再说也被丫头吓得发毛,于是便齐声应着:“是,绿纹姐姐。”手下一起用劲,摁倒了那丫头。
涟儿冷冷一瞥,却是没有说话。
“先生,”涟儿把目光对谁徐从安,“您倒是快些动手。”徐从安愤然回身:“这么细小的簪子,又刺得这么深,你能掐住簪头吗?”绿纹却是冷笑招手:“来人,拿些丝线过来。我道神医迟迟不肯动手,是有何疑问,原来却是这等小事。”
徐从安冷笑一声,笑得比钉子还尖:“那是因为老夫没有做惯这等伤人之事,老夫是乡下人,对这凶器的了解,自然不如这位姑娘清楚。”绿纹被笑得白了脸,徐从安得理不饶人的哼一声,对着拿着丝线上来的丫头道:“动作快些吧,你们府里这位神医,性子可是急的。”
大家众目睽睽中,绿纹拿过丝线,捻了片刻,然后在簪子的簪头空心处穿过,到底不敢动手,又把丝线交与徐从安道:“神医是世外高人,不要与奴婢一般见识,还请神医快些动手吧。”徐从安接过线头,顺便瞪她一眼。
徐从安手下用力,金簪拔出的同时,鲜血并没有像想像中一样飞溅老高,可能因为簪子略细,也有可能是位置略偏,但这样的场景还是吓坏了众女,总算大家还记得自己的任务,该撒药的撒药,但也因为紧张,涟儿更是一瓶药全部撒了上去,让徐从安好顿白眼。
南谷波只在金簪拔出时痛苦的出声,但随即又晕了过去,涟儿哭着问道:“世子爷,世子爷怎么样了?”南谷波自然无法回答,徐从安也没有回答。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外边也没有其他的丫环来报信,想来那几个人,应该是还没有被发现吧。
绿纹站在一旁洒上自己的那些药末,就默默的退了出来,眨巴着眼睛,心里转着自己的念头,见徐从安长出一口气,于是忽然开口问道:“世子爷这簪子,不是侧妃的吗?怎么侧妃的簪子,会插在世子爷的胸口上?这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屋内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有的人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涟儿果然起身,对绿纹皮笑肉不笑道:“绿纹真是聪明,难怪世子爷……,不过,绿纹这话说得不错,这簪子确实是侧妃的,难道这簪子会飞吗?还一飞就飞到了世子爷的胸口上?”
听涟儿已经把话说得如此通透,大家都心里有数起来,春兰秋兰本来不想再过多搀和世子府里的事情,毕竟自己只是外人。可如今这屎盘子是直接扣在侧妃身上了,那她们就不能再置身事外,所以齐齐说道:“涟儿姑娘,你什么意思?”
春兰跳下床,指着已死得不能再死的侧妃道:“你难道不知道吗?侧妃自患病来一直全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如今又吐血而亡,难道还能是她下手不成?”
她说得原也不错,何婉婷不能动,这本来就是不争的事实,屋子里的人面色都有些凝重,涟儿却是冷笑道:“照你这么说来,还是世子爷自己把簪子插到自己身上的不成?”
秋兰也跟着上前,有些犹豫地说:“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咱们都知道,世子和世子妃,本来就伉俪情深……”
涟儿一个眼刀过去,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世子对这位侧妃的感情,以前确实是不错的,但自从安宁回来后,世子对她恨之入骨,怎么可能为了这样的女人自伤?“你真当你们侯府的女人是天仙不成?不过是一个侧妃,竟还奢望我们世子爷为她殉情吗?你倒是真敢想!”
“我倒觉得秋兰说得没错。”春兰自然不甘心因为此事吃了挂落,只能拼命往这方面演绎,“咱们大家可都是看到的,今天一听说侧妃病情有所好转,世子爷可是急急就过来看望侧妃,还把咱们都打发了出去,不就是想好好跟侧妃亲热……”这话说得有些说不下去了,只能改口道:“不就是想好好跟侧妃说说心里话吗?”
涟儿越听越窝火,攥起的拳头中间,指尖把手心都快戳破了。什么东西!回头吩咐一句:“侧妃秘不发丧!世子爷清醒之前,这里所有的消息都不得外传!还有侯府过来的所有的丫头,全部看管起来,不许离开抱晖园半步!”
“你们跟紧了我。”周博背着雪见,头一个冲出宜心小筑,小梅和小梨紧跟在后面也出了园子。绕过十几个侍卫,止住了脚步,聚在假山下商量了几句,然后登上山头,看着远处的一行一行的灯笼,都向着抱晖园的方向有条不紊的移动着。
下了假山,几个人又跑出几十步远,转过一处小院子,周博止住脚步,小梅喘息着低低地说道:“没人追来。”
周博脚下稍缓了缓,喘息着顿住脚步,将雪见往背上略送了送,小梅就在他身后,见状也扶了一扶。小梨也跟着顿住脚步,支着耳朵,凝神听着远处的喧嚣:“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看这样子,还不是小事。”小梅担心的侧过头来,这一路的行来,吓得心扑通扑通直路。知道有出逃的一天,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的快,以至于全没思想准备。
“出了事咱们才更方便逃出去。”小梅低声答道。这主仆三人虽说在世子府也住了数月,但一来雪见多在养病离不了人,二来到处都是眼线防着她们,所以小梅也只能从平时的旁敲侧击中抓住些线索,得出一个大概的线路图来。
“咱们得趁着这乱,赶紧着走,脚步放轻……”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一只鸟被惊得飞过来,停在旁边的枯树上,跳了几下,又响亮的“折腾”着翅膀飞走了。小梨紧张的哑着嗓子,低声说道:“小梅姐,是这边,没错吧?”
“确实是这边!这里不能久留!”小梅迟疑的点点头,其实黑灯瞎火的,本来就不熟悉的地方,现在更是有些认不出来。
“等一等,我去看看,那边拐角的位置,应该是有一个侧门。”周博低声说道,然后想了想,放下雪见,“嗯,我先过去看看。”说着,几步跃到拐角处。
小梅警惕地望着四周,小梨则搀扶着雪见。
满天星光灿烂着,几个人总算是走出了世子府的内院。站在角门的位置,回头望着黑沉沉的宅子,长长的吐了口气。这角门处的看门婆子,因为得了徐从安治老寒腿的偏方,所以对他们师徒一向客气,今天被周博几句话诈开门,周博上前一句话没说,直接就把她拍晕,然后拉在一旁。如果她是自己醒过来的,想来她肯定会一言不发,将此事瞒下,以免惹火烧身;如果是被别人发现的,那么她本身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责任。
四个人不敢稍歇,喘了口气,顺着星光的指引,一路奔着徐从安客居的小院而来。
摸黑进了院子,雪见满脸疲倦的回头看着周博,低声说道:“大郎,义父……义父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不会!”周博说得斩钉截铁,又伸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熟悉的东西位置,眉头紧锁回头对小梅和小梨道:“咱们只略歇口气,趁着没人注意这外院,赶快出府!”他说着起身去看了看门窗,并没有人回来过的样子,说明徐从安还在抱晖园中。
“咱们不等义父了吗?”雪见并不知道,当府里婆子飞奔过来召徐从安入内时,徐从安已猜到自己近两日下的虎狼之针有了成效,只是不知道这成效对于大家来说,是好还是坏罢了。他自然知道南谷波和武德侯之间的暗潮汹涌,所以断定自己一时半会还不会被灭口于世子府,所以当机立断使了眼色给周博,让他在自己走后去宜心小筑救人。
周博虽然大惊,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样的意外,但也顾不得多说话,只在途中借口少拿了银针,便脱离了他们。而宜心小筑,自从周博被命照顾雪见后,每日小梨都会在下人们的晚饭中下一些安魂逍遥丸,以方便周博进出。
周博见大家略歇过来,用手扶了雪见起来:“先将你们送出去,岳父才没有了束缚,才更便于行事。”雪见听得将信将疑,但也知道自己此时不走,只怕不仅救不出来徐从安,反倒打草惊蛇后,大家全逃不出去了。
于是雪见不再多言,点了点头说:“好吧,我听大郎的。”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吧。”周博活动着手脚,现在就不能再背着雪见了,雪见出来的时候,也早换了小梅的衣服,又把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抹了些东西,以遮住那芙蓉艳色。
到了世子府的侧门口,周博自去叫门,门房听到声音,隔着门帘扬声问:“出府?这个时候出府?可有腰牌?”
“这位大哥,俺不是你们世子府的,俺们是武德侯府的。”周博应道。
第二百八十二章:安全
“这位大哥,俺是回侯府给二爷送药的,后面这几位姐姐,都是侯府的。”周博在门口陪着笑脸叫门。世子府的门子规矩大,晚上没有府上的腰牌,是没办法出去的。不过,眼前这位傻大个,确实是侯府那个郎中的徒弟,后面跟着的几个丫头,也确实不是世子府上的丫头,他便有些犹豫了,因为前两天晚上,侯府的何夫人也是这个时辰出府的,后来第二天他们就都听说了何家洛的事情。想一想,还真是解气呀,那个何府的两个少爷,还真是让他们厌烦。
“嗯,那倒也是!我是知道何二少爷这事情的,只是,现在你们客居世子府,世子府的规矩……”门子打了个嗝,带出来一星半点的酒气,才接着说道:“有句话不是说客随主便嘛。”
周博仿佛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几个丫头,然后凑上前,低声说道:“小哥你看,俺一个外人,哪里懂得如此多的规矩,而且俺们只是过去送药,明日一早还得赶回来呢,侧妃那里,可是一天也离不了俺师父的,俺师父,也是一天都离不了俺的……”
“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门子转头打断他,周博拧着眉头,好像仔细思量了片刻,这才从怀里掏出来什么东西:“小哥,俺确实是不知道问谁去领那个什么牌……你看……”
“嗯,我们世子府可是不兴收礼这一套!”门子不等他的手伸过去,便严辞拒绝,开玩笑,事情虽说不大,但世子爷对这侧妃娘家人却是不大待见的,自己何苦为了这么点银子,触了世子爷的霉头?
周博却摇摇头:“小哥又误会俺了,俺一个乡下人,哪里有啥礼可送。”他又转头看着四周,更凑近门子:“俺师父手里可是配得些好丸药,试过一次,便让小娘们再也离不了小哥的那种丸药……”
话还没有说完,便已被门子一把抢过来,然后看了看不远处厚重棉衣也遮不住青春风情的丫头们,一张脸已冒出来亲切至极的笑容:“我只是说世子府有世子府的规矩,但你们是亲戚呀,亲戚里道的,哪里有那么多的说法。”再小声嘟嚷道:“明天也不用着急回来,只以后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想着哥哥就行。”
周博嘿嘿笑着,连忙点头称是。那门子把丸药小心的塞进怀里,仰头看了看星空:“差不多亥初前后了,你们也赶快回侯府吧,这都宵禁了,亏得离得不远,你们自己小心吧。”
几个人便鱼贯出府,几乎是一出了大门拐过弯,便跑了起来。却在这个时候,有人拦到面前,惊喜道:“真是博哥儿吗?”
白逸天和周博对视了一眼,自从那天眼瞅着何家洛被打,白逸天便明白这是有人抽冷了下了狠手,这杨家三郎也不过是白背了一个黑锅罢了。于是第二天一早,白逸天便租好另一处民居,离世子府从小道过去也并不远,然后自己和不言便守在世子府的侧门和后门门口,看看是否可以碰上奇迹。此时见他们果然出来了,白逸天的声音轻松里透着喜悦:“还是小心点,已宵禁了,我在前面带路,你们后面跟着便是。”
近半柱香的时间,几个人遮遮掩掩着来到一处并不起眼的中等人家的院门口。这院子一边是几户相连的坊间住宅区,左近大多数人家都已经没了光亮;另外一边是一条比较宽的路,却是京城“高尚住宅区”后身的一条小道了,这小巷虽然离世子府不远,却是与那些贵戚们的生活圈子完全的隔离了开来。
平时这小道上每天人来人往很多人,所以外来人员在这里居住,也不显山不露水的。而且转过小巷便是闹市区,许多大户人家的采办和下人们,也是从后门处出来,绕过去买东西,非常方便。
果不其然,此时不语和多福正在门口处张望,见他们来了,虽然惊喜但也顾不上说话,在家门口被巡查的发现,可不是好玩的。白逸天先让不语去世子府后门处寻不言,然后带着大家进院后,多福又四处望了望,这才半关了院门,自己依旧守在院门口处。
“有台阶,小心脚下。”院内同样没有点灯,借着月光一行人倒也没有磕磕碰碰,白逸天小声道:“留神脚下,这边走。”
院子两进的,并不大,没多大功夫,便转过角门穿过回廊进了屋。白逸天先一步点上蜡烛,然后举着烛台分给几个人,笑道:“几位总算回来了。”
刚刚坐定,没多大会功夫,不言等人也俱回来了。多福便殷勤地上来,给周博换衣服打毛巾,白逸天则舒舒服服接过不言手里的茶碗,看看周博顾不得自己,先搀了雪见进内室。那两个丫头倒是没有疲惫之色,脸上全是亢奋,也赶紧跟着进去伺候,嘴里还不时小声的嘀咕着,“大少爷,让我们来吧。”
周博听到说:“娘子想来是累了,你们先去把火盆点起来吧。”因为并不知道他们要回来,所以屋内并没有提前烧上火盆,雪见怕冷,周博是知道的。
小梅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便出来对多福问道:“不知道有没有准备汤婆子?”火盆的温度还要一会才能上来,先给娘子备上汤婆子暖和着,才不至染了风寒。
周博换过衣服出来,脸上的药粉也洗得七七八八,徐从安说过,这药粉清水是洗不掉的,即使用药粉洗,也得洗过几次才能洗掉。周博也跟着喝了一碗茶,才道:“不知道岳父,如何才能脱身?”他知道一定是是之前的计划起了作用,所以才会有何夫人从世子府撤走的决定,也知道今天夜里,一定是有了大事发生,但这事情的走向如何,是否可以向着他们当初预想的方向发展,就完全要靠天意了。所以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白逸天回答道:“放心吧,徐翁有的是办法自救。”周博有些不安,把晚上临时被叫走的事情和后来的过程,包括以前对何婉婷身体状况的诸多猜想,都简单和白逸天说过,白逸天含笑道:“既然是徐翁让你先救人出来,想来这事情还在他掌握之中。”
这样互相安慰过,白逸天便回了前院休息。
周博进得屋内,这里可没有地下笼火,只有临时搬进来的两个火盆,两个丫头还在小声的叽叽喳喳着,应该是还没有缓过兴奋劲来,也没有注意到,雪见却在床上,抱着几床被子歪着便睡着了。
“大少爷也休息吧。”小梅和小梨这才发现雪见已睡着了,吐吐舌头,赶忙退了出去。周博看着床上面色憔悴的雪见,心疼中又带着一丝的欣慰,脱鞋上床,把她轻轻的揽到怀里,终于,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怀里。不管这过程多么曲折,多么离奇,又多么荒诞,她终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怀抱!
虽说这临时租来的小院,论舒适远远不及世子府,也无法跟家里相比,但雪见还是睡得很沉。周博在依稀的烛光中望着她依旧苍白的小脸,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着他的胸臆,想起来也是这样的冬日,卒不及防的遇到她,然后救回她,那晚,她也是这样安心的躺在他的怀里,仿佛是天注定般,她和他,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谁也没办法分开。
第二天雪见直睡到辰正,这才重新恢复了些精神,周博虽然有早起的习惯,但此时自然不肯独起,她自嘲地跟周博说:“都知道我是认床的,谁知道也有这样睡到自然醒的时候。”
周博伸手摸摸她的额头道:“现在好些了么?我看你脸色还不太好,半点血色也没有。岳父前几日帮你开的补血益气的单子还在我这里,已经让多福出去抓药了。”
“还要吃药吗?”雪见靠在周博怀里,“好像这一年来,我吃药都比吃饭还多。”
“你要是好好的,还用吃药吗?”周博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只觉得手下硌得难受,看来世子府的锦衣玉食,却是让她快速消瘦了,“回家后,咱们可要好好补补,否则你这个做娘的,连诚儿也会抱不动呢。”
“好,我一定好好补。”雪见从善如流的答应着,心里想着诚哥儿,嘴上就不由的露出来笑容,可以回家了,可以见到儿子了,真好。这样想着美着,她的眼皮就有些打架,干脆眯上了眼睛,竟然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日身子一直没有恢复康健,雪见此时的头发也又软又细的,还有些微微发黄。周博抚着她的头发,喃喃道:“回家,是的,咱们终于要回家了。”
轻轻放开雪见软软的身子,周博叹口气,还是不情愿的起来了。唤了小梅和小梨在外间屋伺候着,随时等着雪见醒来,自己便去了小厅。
第二百八十三章:接下来
“不言说世子府从外面看起来还是平静如初,既没有世子和世子妃的任何不良消息传出来,也没有丢失人员到处查找的紧张气氛。”白逸天寄过来一碗八宝粥。
“雪见和小梅小梨一起失踪,按理说现在已经有人发现,并且汇报给南谷波知道才对。如果现在没有任何查找的消息,那么,我认为,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周博忍不住放下粥说道。
“除非……除非现在世子府发生了其他的事情,而这件事情,比雪见失踪一事,更为紧张更为重要。”白逸天接着分析着,“博哥儿你说,会有什么事情呢?”
“那位世子侧妃出事了,或者是南谷波本人出事了。”周博说着,嘴角一撇,心情好了很多,自在地端起了碗。
“因为有人出事了,所以,徐翁短时间内,反而是安全的。”白逸天说这话的时候,却根本没有想到,以南谷波的心性,先拿徐从安医人医疯为借口顶缸然后杀之灭口,是一件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不过徐从安为求自保,早在当天夜里的药里,就下了心思,所以才让他一直昏迷不醒着,没有机会行此之计罢了。
周博听了白逸天的话,却也是放下心来,他们二人再聪慧,也想像不到豪门深宅的阴私手段。此时周博点点头,轻轻喝了口粥,这才道:“这个时候,应该是你那表兄回京述职的时候吧。”
“表兄不是京官,不过是代天巡狩罢了,想来这个时候,确实是应该回京了。”白逸天眼睛一亮,“我马上让不语去驿馆打听着,有什么消息,咱们便可以马上知道了。”
想想汪从寒如今的身份地位,如果可以参与此事,那么徐从安成功从世子府脱险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些。
周博放下碗,忍不住转转眼珠:“你那表兄……呃,是从寒兄,如果从寒兄回了京城,只让他能救出来岳父就行,咱们这里,就不劳他上门探望了。”
“你真得是让一个南谷波给吓坏了,你是不是以为全天下的男子都得对雪见心存觊觎吗?”白逸天撇撇嘴,这周某人还真是一朝被蛇咬,现在是看谁都是情敌的样子。他一边嘲笑着周博,一边把不语叫进来,细细的嘱咐了,催促他快些去办。
京城的驿馆距离皇城不远,却不在闹市区,且修有可跑马的官道。因为是方便家小不在京城回京述职的官员暂时停留所用,所以装修平整大方,力求彰显皇恩浩荡,当初也是耗费了不少银子的。
黄昏时分,天色将暮,严冬的寒风刮在脸上,更为寒冷。
八匹骏马如风一般从官道上席卷而过,马蹄声哒哒直响,路上的行人尚未回过神来,八骑便已经如风一般卷过。
眼神不好使的,那是连影子也没看到,眼神好使的,只看到那八骑气势汹汹,腰间甚至配了大刀。大顺帝国对民间的兵器控制得十分严格,能够佩刀在身,十有**便是官府中人了。
眼前这条官道直能驿馆,此时虽说天色昏暗,但驿馆门口早挂了风灯,因为到了年根底下,陆陆续续的,总会有些文臣武将归来。
汪从寒这一年来,代天巡狩,着实的审核出来多名“政审”不合格官员。这一趟下来,见识学问人情事故政治嗅觉都和从前那个***皆然不同,甚至神色都有些变化,面上不再那么阴冷,只眼神,却更是凛冽。
对于此次回京,汪从寒也心知肚明,自己交上的这张试卷,和圣上心意甚是吻合,想来新年后弄个实职或者外放个好地方,是十拿九稳的了。
虽说是政坛新贵,但是他应对上级不卑不亢,对待下属恩威并施,体查上意,下手狠辣,就像一只潜伏于暗处的黑豹,一旦锁定目标,便无声蛰伏,时机成熟,出手从无失误,这样的人物,前途如何,大顺高层人物个个心知肚明。
驿馆门口十分的安静,相较于白天的迎来送往,此时的寂静让门口的石兽都显得让人有些压抑,不语距离门口远远的坐着,靠在一间小酒馆门口,昏暗之中,只等着这碗面条吃完,便要结束今天的盯点工作了。
不语再一次收回视线,暗想:“按理说,表少爷也该回来了呀。”越想越着急,一碗面也吃得不是滋味,这哪里有小梨的一半手艺?
他的手情不自禁放下筷子,想着一会回去还有一顿夜宵,嘴角泛起会心的笑意。
马蹄声从酒馆远处响起,不语精神一震,很快,八骑骏马出现在酒馆外面,“这几位爷倒是着急,只差半个时辰,这城门可就要关了。”旁边有人议论着。
不语却是眼中都露出光来,站起身来,也不等掌柜的过来,将那碗面一推,放下几文钱,自言自语道:“可算是等着了。”
“我今儿刚刚到了驿馆,便见到了不语,听不语说了一个乱七八糟,这可真是……”汪从寒皱着眉头道:“看着这南谷波对雪见也是一直彬彬有礼,怎么好端端的会出这样的事儿来?”
周博起身冷冷地道:“知人知面难知心。”
白逸天忙道:“博哥儿的意思是,谁料到这堂堂世子爷,也是如此狼子野心,啊,也不是,是偷香窃玉,也不对,总之是行此下作之事,简直出人意料。”
周博却道:“听说在东胜村的时候,从寒兄便与这位世子爷一同探望过我家娘子,不知道是否就在那个时候,世子爷就已经有了这个计划呢?”
“周大少爷,你这样说却是有些过了,我也不稀罕非得同你解释什么,但是无论怎样,雪见出了这样的事情,徐翁目前又深陷世子府生死未卜,咱们且不去论那些有的没的,商量些对策出来,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汪从寒并不受他所激,淡淡地说道。
“表兄这话说得有理,当务之急,却是先把徐翁救出来才最重要。”白逸天连连点头。
第二百八十四章:昏迷的世子
徐从安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既然陷入这样的局面,那么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自己只能找机会自救。所以,他直接选择了拿南谷波的伤口作文章。
他甚至想过,南谷波如果被医好,醒来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不用说,肯定会说出自己被刺杀的真相,然后会说是因为他的施针方法有问题,导致何婉婷走火入魔而发疯,突然可以行动并且刺杀了自己,然后又因为气血反转而亡,反正这样的指控是当时现场这种混乱情况最有力的解释。而且,这二人一死一伤,谁又会去怀疑世子爷的话呢?
徐子安虽说脾气古怪些,但好歹也在皇宫多年,见过听过的,多是这世上最隐秘最恶毒最不能宣诸与口的事情,自然不是其他人可以相比的。当那几个下人急急忙忙来去带他过来的时候,徐从安便知道其中事有蹊跷,进了抱晖园,并没有花太长时间,就已经想通了这之中的关节,心知这个身份令人怀疑的侧妃,果然是下手了。
对于何婉婷的身体状况,徐从安自己是心知肚明的,要想完全康复,那便是大罗神仙来了,恐怕也难以治愈。但她毒上加毒的遭遇,却让徐从安和周博在各种猜想后,隐隐接近了事情的真相,这也让他们二人感觉这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恐怕比自己想得还要复杂。
本来以南谷波温润如玉的气质,是很难让人把这一系列的怀疑往他头上去想的,但后来他的所做所为,完全颠覆了徐从安和周博对他的认知,所以马上断定这后面一种毒,正是南谷波所下。徐从安自然不会对武德侯说出自己的怀疑,他只是让武德侯更信任自己,由此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周博并没有徐从安医者父母心的济世医德,无论是南谷波还是何婉婷,或者是那位武德侯,周博都没有半毛钱的好感。医治何婉婷只是通往救人这一目的的路径,至于能否医好,则是老天爷的事情。
何婉婷的身体宛如破败的武德侯府,外面看着已日渐衰败,内里更是千疮百孔,治标治本都不太可能。以徐从安的本事,延缓她的死亡或者让她恢复行动和说话的自由,还是可以一试的。
也正是因为周博的一句话,徐从安放弃了对如此珍贵的医学范本的慢慢研究和医治兴趣。周博说,何婉婷等得起,可是,南谷波等不起,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何婉婷一点一点的恢复,这相当于在他的脖子上架了一把剑,这剑随时有划破他喉咙的可能,所以,南谷波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自从住进世子府,徐从安和周博都马上意识到危机随时可能降临在自己的身上,又见到了用生命做赌博的雪见,他们就明白,此时出手,才有可能让这场不公平的死亡赌博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因为这位世子爷,实在是可怕而且狠辣的,他既然对何婉婷下了狠手,又怎么可能让别人把她救过来?徐从安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被烤在火上,该如何翻盘呢?
于是,他在最近两次施针的时候,提前在针上浸过药水,虽然都是些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有补的药草,但对于何婉婷体内的各种毒素却是起到了刺激的作用。相当于打破了目前这种半植物人状态的平衡,各种毒素重新活跃起来,暂时不再互相压制,提前了何婉婷机体功能的恢复。但这恢复却是相当危险的,如果她能够默默韬光养晦,可能还能多活个一两个月,可是如果她有什么剧烈的动作或者思想波动,那就是提前了回光返照的速度。
也就是说,没有南谷波那一掌,其实何婉婷自己也便马上会灯尽油枯而亡。
晚饭之前,一名婆子来到客院,沉声叫道:“神医,时辰到了。”打开门来,徐从安缓缓出来,走出院门的一刹那,竟是说不出的轻松。
那婆子带着徐从安来到昊云轩,这是书房后的一处正院,但南谷波以前也就是午休时留在此处。院门口,几名侍卫站立门口。
涟儿上前,憔悴不堪的脸上带着不郁道:“为什么世子爷,还是未醒?”
徐从安瞥她一眼,冷笑一声,问道:“涟儿姑娘,请问你这话是何意?可是质疑老夫吗?”
涟儿沉下脸来,“你不过是一个乡野游医,得那侯府看中,进来帮侧妃医诊,到如今,侧妃被你医死,而世子爷也是昏迷不醒……”说着,眼泪便忍不住流了下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本意是想瞒个一两天,等世子爷醒了就可以定夺,谁知道这世子爷昏昏醒醒,中间只说了一句,“婷儿,你因何狠心如斯。”便又晕了过去,这句话,算是直接指认了凶手就是何婉婷。这样的事实,可就不是她一个卑贱的丫头可以隐瞒的了。
定国公仅此一子,虽说早早许他出来立府,那也是因为南谷波人物出众办事沉稳。且世子府与国公府隔院相连,因为没有世子妃,所以如果身在京城没有什么意外,每天南谷波也会按时过去问候。
这两天,也是假托了侧妃病情有变,才拖得几日未过去请安。只盼着徐从安大展神威,让世子爷马上生龙活虎才好。但已过了三天,却仍然情况未明,此时,却是再也不敢拖延,即便知道自己这些人,左右挨不过一个“死”字,也要过去请罪了。
徐从安摇头道:“涟儿姑娘,还是慎言为是,当初老夫也是被你们世子爷敬为上宾的人物。此时世子爷心脉受损不醒,乃是那金簪上面有药物所致,怎么到了你这里,便成了老夫的不是?”
涟儿更是恼怒无比,道:“金簪是侧妃所有,你是侯府所荐,你敢说世子爷遇刺,和你无关吗?”
绿纹靠近过来,压低声音道:“涟儿姐姐,还是先让这神……这郎中给世子爷换药吧。你莫忘记,世子爷如今可还需要他来医治。等世子爷好了……,想要收拾他,那还不容易?”
南谷波出事后,除了从抱晖园被移到昊云轩,府内并没有得到消息。抱晖园一干人等,自然都被严密看管起来,只这绿纹,事发当日冷静机智,这才稳了涟儿的心,由着她跟着过来服侍。听她说过,涟儿心里一动,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绿纹上前,对着徐从安叹口气道:“神医误怪,涟涟姐姐也不过是一时气恼,这才言语过激。神医还是里面请吧!”
“老夫岂会同她一般见识?”
“你……”涟儿怒极,自己怎么就把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武德侯府送进来的游医身上?此时见他嚣张,也不愿意跟他浪费口舌,只想着一会该如何过去跟定国公请罪。
绿纹毕竟心思深沉,将徐从安引进屋内,只压低着声音对徐从安道:“神医,您是侯府请来的,咱们都是一根绳子上栓着的,只盼着神医可以医好世子爷,咱们这些人才能得以活下来。”
“姑娘这话说的,”徐从安假意不解道:“老夫是侯府请来为侧妃诊病的,又不是这世子府的人,世子爷明明是被人刺杀,与老夫何干?老夫这就去回禀侯爷,老夫不干了。”
绿纹眨了眨眼睛,露出冷笑,道:“我看您这是不想活了!你是侯爷请来的不假,请你来是为了给侧妃瞧病的,可您看看,侧妃如今已死,你说与你无关,谁会信呢?”
“可她明明是……”徐从安哆嗦一下,“绿纹姑娘,这事情,真的与老夫无关,你可得给老夫做个见证。”
绿纹一叹,却看看床上的南谷波,轻声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只盼着这位爷可以醒转,咱们方能以功抵过……”
“以功抵过?”
“可不是!”绿纹又道:“如今咱们这些侯府出来的人,性命全系在这位爷的身上,万望神医尽展所能,务必保得世子爷周全,如此,咱们才可周全呀。”
徐从安冷笑道:“绿纹姑娘,休得吓唬我。”他从南谷波的胳膊上收起手来,以手点着道:“老夫好心帮这些贵人们医诊,难道还有罪过不成?”冷哼一声,道:“老夫可说过,世子爷不醒,全是因为金簪上的药物所致,这解铃还需系铃人,要想快速让世子爷醒过来,便要先找到解药才是,所以……嘿嘿,你们若有本事,就去侯府找解药吧。”
绿纹骤然色变,何婉婷一个庶女,得世子爷恩宠多年,侯府得益非浅,此时眼见没救,借她回光返照之际,给南谷波下药,然后再派人过来解毒,从此这世子爷对侯府,还不得感激涕零?否则怎么何夫人突然就离开了?她离开第二天,这人就突然醒了?不止醒了,还可以拿出一根沾过药的簪子伤人?
绿纹想了想,一咬牙,道:“神医,您既然看得如此清楚,想来定有法子……”
徐从安哈哈一笑,这才道:“绿纹姑娘,这侯府的药虽说隐密,但老夫揣测多日,也不是没有心得的。”说完,捻须而起。
第二百八十五章:武德侯的阴谋
绿纹眼见涟儿一直没有跟进来,此时轻轻道:“神医,想来侯府这两日便要有所动作,所以,神医可要加紧才行。”
徐从安嘿嘿一笑,挥手道:“这是自然,老夫也料想着这侯府如果真要出此招,必是陷老夫与死地……,哼,这世子爷也就是遇到了我,否则,真要落到侯府手里,可只能……”
绿纹心下大乱,只得勉强陪着笑脸,不管是侯府又出了什么接招,她们这些丫头,想来都是注定要被当成弃卒的。看看绿眉,现在就自身难保,幸亏自己跟定世子爷,否则……
想到此处,绿纹的脸色已经冷峻起来,压低声音道:“神医您可千万要赶快配出来解药,千万不要让侯府抢得先机。”
徐从安轻声道:“绿纹姑娘放心,老夫知道怎么做!”
绿纹走到外屋桌边,亲自研好磨,等着徐从安开方子,微一沉吟,终于道:“估计这事情瞒不了两天了,我会想办法再拖延些时日……,一切有劳神医了。”
徐从安道:“都在老夫心里,绝不会出差错。”
“这是谁在大放厥词?”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定国公南天青进入房中,身后却还跟着两名太医,这两人拿着药箱,前面涟儿颤微微的带路,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巴掌印,衣服上也有一个大大的脚印。涟儿显见是顾不得这些,只是径自带人去了病榻之侧。
两个人虽说知道这世子府出了意外,但瞧见床上面如铁灰的南谷波,也是大吃一惊,南天青几乎是立刻便站立不稳,好在他竭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感受,脸上划过惊慌之后,还是冲两名太医点头示意后,便立于一侧。
几番检查下来,柳太医面无人色,只是喃喃道:“看脉象也没有大碍,只是这心跳委实怪异,而且,如此脉象,不应是昏迷之兆呀!”
南天青冷冷看了徐从安一眼,淡淡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儿府上?”再看向涟儿,冷冷问道:“本公再来问你,这几日,便都是由这乡下郎中给我儿看病吗?”
定国公虽说声音不算严厉,但屋内众多下人齐齐跪倒,绿纹也是面色黯然失色,也随之跪在角落里。南天青前面,涟儿更是以头抢地,悲声道:“国公爷,请恕奴婢失职……”
定国公南天青冷笑道:“原来又是失职。”顿了顿,叹道:“本公却有些想不通,你一个卑贱的丫头,却怎么敢耽误了主子的性命,这……当真是骇人听闻啊!”
涟儿额头微渗冷汗,但还是道:“回禀国公爷,事发突然……而且世子爷对此郎中一向都是信任有加……奴婢想……奴婢觉得世子爷……”
“你想?你凭什么想?你怎么敢想?”南天青打断她的语无伦次,点头道:“我儿天生贵胄,岂是你这种草芥之人,可以宵想的?”
涟儿原本见到南谷波出意外,就心灰意冷,一心想着随他赴死,但现在哪里敢如此说,只是道:“奴婢错了……奴婢当时慌乱无措,这郎中又在府内多日,一直受世子爷青睐……,奴婢只求国公爷许奴婢在世子爷跟前继续照顾,等世子爷康复了,奴婢绝不偷生,以赎今日之罪。”
南天青毫不客气的一抬手,一个茶碗就掷向涟儿的额角,喝道:“我儿的身子,生生是让你们这些奴才给耽误了!如果我儿有什么……,你们全体陪葬都不够!”
屋内所有的人都低着头,堂中一时间静的怕人。大家都知道定国公所言非虚,她们当真是猪油蒙心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通知国公爷,还妄想着那郎中可以救活世子爷,好以此脱罪,真真是罪不可赦!
看着这些早就该死的一群奴才,南天青按捺住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儿子就是太温和了,以致于这些奴才竟敢做出如此欺主之事!
南天青转头望向角落里那个看着有些怪异的郎中,沉声道:“兀那郎中,听说你本是武德侯府荐来之人,你若将所知武德侯府害人之事从实招来,本公必会从轻发落,许你一个全尸。若是混淆视听,在此胡言乱语,嘿嘿……”他只是冷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这不说比说的震慑力还要大。
绿纹也急忙道:“卫神医,你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你虽然有过错,但也只是医术不精,没有及时救得世子爷清醒之故,如今国公爷在此,定不会冤枉于你。”
她这话却是给自己底气了,因为她就是武德侯府出来的,如今自然害怕被牵连进去。
南天青却是一皱眉头,看了绿纹一眼,南谷波身边几个惯用的丫头里,没有这个人,她怎么就敢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不用他出言,身边自有侍卫上前,直接就拿下了绿纹,绿纹不知所故,还要挣扎,却早被卸了下巴,绑在一边。
“回禀国公爷,小人……小人……”徐从安一咬牙,终于道:“当日刺入世子爷胸口的金簪,并非致使之伤,今日世子爷的昏迷不醒,乃是……乃是簪头处有毒药!”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真实情况下人们以前并不知道,而刚刚楚太医和柳太医二人,也并没有说世子中毒。其实楚太医和柳太医也只是隐隐猜到世子爷被人下了毒,只是时间短,毒性怪异,需要时间来配制解药罢了。
南天青先是一滞,随即眼眸里显出几分恼怒之色,又想到涟儿来报告之时说的话,暗想:“我儿被那侧妃下毒致伤是肯定的了,只是不知道武德侯行此一事,竟欲何为?”
楚太医和柳太医也默然无声,一时三刻之间,他们自认也无法立即救得世子爷清醒,不如先让这郎中在前面挡着,自己的罪过倒还轻些。
南天青冷冷道:“卫郎中此言当真?当真不是你下的毒吗?想我儿那侧妃与我儿恩爱多年,又是内宅女子,怎么可能手中有此毒物?”
“回国公爷话,小人不敢欺瞒。”徐从安抬头,从容道:“小人自来到世子府内,每日吃穿用度,全是世子府提供,所需之药材,也全是世子府代为购买,为府内各位主子瞧病,所写之药方,也全由府内人配制。”言下之意,说他投毒,纯属没有条件。
“啪!”
南天青拍在几上,冷声道:“可那侧妃已身不能动数月,如何行凶?如何施毒?她又为何要置我儿于死地?”
徐从安瞥了床上的南谷波一眼,平静道:“回禀国公爷,小的只是来此为侧妃施针,世子爷对小人也甚是礼遇,小人与世子爷无仇无怨,怎会想害他?至于侧妃的病情,侧妃身边的几个丫头和世子爷都清楚,小人也曾经说过,侧妃身子大有起色,完全恢复也不是不可能的,为此,武德侯府的何夫人还大赏抱晖园中所有下人。”
南天青心中一动,这乡下郎中敢如此说,想来是真的了。儿子纳了武德侯府的庶女为侧妃,又不是什么大事,虽说武德侯府从此一直以定国公亲家自居,他也向来不曾上心,当京城的贵圈都是瞎子么。但为什么在这侧妃要恢复之际,会出此怪事?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
“你倒是把自己撇了个一干二净!”南天青面不改色:“那本公倒要问问你,这侧妃如此刁钻之病情,许多太医都无法治得,偏生让你就给医好了,可我儿昏迷几日,你怎么又无计可施呢?”
徐从安低下头,道:“小人不敢说!”
“说!”南天青厉声喝道。
徐从安抬起头,镇定道:“要想彻底医治世子爷的身子,最好的办法自然便是找到解药,但小人自然没有这等办法。”
南天青只觉得怒上心头,这话用你说吗?他最信任楚太医,可看楚太医的样子,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难道他要杀上门去,对那武德侯说,你想怎么样,直说便是!
他霍然起身,指着徐从安,又是愤怒又是厌恶,颤声道:“你这……,你这郎中,满口胡言!分明是你自己医术不精!来人……”
说完这句话,南天青脑中灵光乍现,猛地觉得事情大大不对,方才这乡下郎中面无惧色,说话之时镇定无比,在如此场合,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郎中,为何会如此淡定?
徐从安没等侍卫过来,便已经大声道:“小人不敢说谎。小人虽说没有见过是啥子毒药,生怕最后无法确定而耽误了世子爷,担心反倒误了世子爷的病情,所以甚是谨慎,这两日先用药稳定住世子爷的病情,然后紧着配制解药,这几日已略有头绪。想来世子爷清醒后,会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亲自讲于国公爷听。”
侍卫自然停了下来,南天青挥手让他们退于一边,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激动,全身略有些发抖,脸上的肌肉也因为紧张有些变形:“兀那……卫郎中,此言当真?你真的有办法救得我儿吗?你可知欺瞒本公,后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