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困惑
雪见醒来时,天只是微微亮。
她其实是听见周博轻手轻脚的走出去了,只是假装没醒的样子。还听到周博跟门口的小杏悄声道:“过半个时辰,你再进去伺候吧。”
前几天,刚刚送走了小桃,亲事自然是回东胜村去办的,雪见现在的情况,也不能过去了。生子和小桃,很认真的过来磕了头,这才一家子快快乐乐的回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这事情让所有周家的下人们都有了一个认知,那就是一心一意跟着主子,一定会有好的前景,所以现在个个干劲十足,忠心耿耿。
自从小梨回了平山村,小桃嫁去东胜村。杜婶忙着培训新人,周博便把小杏重新送回雪见身边,充了大丫头。小杏虽然不如小梅有心机,不如小梨细致,但她总是不声不响,又稳稳当当的,让周博和雪见很是放心。
“是,大少爷。”小杏嘴上答应着,但并没有离开门口。今天她值早班,万一大少奶奶起得早些,叫人的时候无人听见,可是不行。
从睁开眼她一直没动,只是静静躺在那儿。头顶是海棠红纱帐,映着晨光,仿佛有一层淡淡的红光泛起。她每日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早晨没起时,便拼命想些有的没的游戏或者棋牌乐,好娱乐大家,也娱乐自己。南谷波仍然每天和白逸天准时来,来了公没有多和雪见说话,反而兴致勃勃的玩着雪见弄出来的各种棋牌乐和游戏。雪见猜不透他的目的,所以就懒得再猜。
晚上,她也试着把话题转到南谷波身上,但周博阴阳怪气的态度,更让人气闷。
“难道我身上竟然隐藏着什么藏宝图?绝世秘籍?稀世珍宝?而我偏偏不自知?”她唇角含笑,带着一丝试探问周博,其实更多是闲的无事当笑话猜给自己玩。
周博自然冷笑连连:“说起来还真是有可能,这位世子爷只听说过傻子,毕竟没有机会见到如此傻得彻底的,就过来看个明白,看看你到底可以傻到什么地步!”
雪见气结,“你才傻,你们全家都是傻子!”虽然明知道周博这人嘴毒腹黑,远非她这个层次的人可比,但还是忍不住要以鸡蛋碰石头,“雪见倒是很奇怪,周家大少爷,怎么偏偏就喜欢守着我这样的傻子?”
“不过是闲着无聊而已。”周博面不改色,又道:“省得你去祸害善良百姓,就让我委屈自己也好过委屈了别人吧。”
聊天总是以雪见这样的完败结束,雪见从开始到现在,斗嘴都不是周博的对手,一直都是,这是穿越女的耻辱!她边恨恨的想着,边望着旁边隔开十几步,屋角处是一个火盆,春寒还是会伤人,雪见是孕妇,自然不能早撤。
雪见算是想明白了,她上辈子嘴拙,这辈子仍然不灵光,也就这样了。不是对手太强悍,而是自己太无能,语言无能,她是英文系的,敢不敢跟她试着用英文对骂?敢不敢?
是的,上一世,她就是因为怕给语言组织能力缺乏,所以勇敢的选择了英语,她一直都有一个伟大的理想,如果我和中国人打架,我就用英文;如果和外国人打架,我就用国语。可惜
蜡烛肯定是燃了一夜的,此时还发着微微的光,不过没一会,焰头猛的跳了下,迸发出几个火花,便慢慢暗了下去。雪见还是没有动,一时舍不得满室的温婉微光,以前恨不得天天可以宅在家里,如今算是心愿得偿吗?
周博那夜言之凿凿的话,不由自主地在她耳边环绕,“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雪见多想可以看到他的内心深处,周博,你真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我要的是跨跃几千年的代沟,我要的是人与人之间真正的尊重与平等,我要的是心与心之间最坦诚的沟通,这些,你真的懂吗?你真的愿意吗?
前一世的人们,都更愿意对灯发誓。她好怕,怕周博的誓言,是对着蜡烛而发。
正想得出神,周博却已晨练回来,看到她没像平时一样起床,心里一紧,过来坐在床边,摸着她的额头,看看她神色还好,低声问:“怎么?不舒服吗?”
雪见愣愣地望着他,离得这么近,她能看清他吗?她能再一次相信他吗?
雪见的眼神迷朦,带着不确定,没有安全感。对上她这样的眼神,就会让周博心痛得要命。
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信任自己?自己要怎么做,才能给她安全感?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回到从前?
“没有,只是起晚了。”还是雪见先回过神来,她摇摇头说过,但仍然不动。不知道是不是身子越发的笨了,她现在懒得很。
周博不喜欢她这种敷衍的笑容,她说过,有些事情,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他不要她这样想,他会努力,很努力的自己重新回到她的心里。
于是,周博笑了笑,把手一收,将她搂起来,低声道:“要不要为夫来替娘子更衣?”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周博相信!
雪见一见周博那亮晶晶的眼睛,便知道他在想什么,瞪他一眼,偷偷拧了他一把,便提高声音,“小杏,进来吧。”
一直在门口等着的小杏马上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虽说娘子全无架子,可是大少爷可是面冷腹黑,不得不小心应付。
虽说阖府上下最近一直风平浪静,可小杏心中却有些不安,那个柳家小姐的事,不可能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吧?当然,这种事情,自然不是她这样的丫头可以参与的。
雪见自然不知道小杏如此敏感,她见周博独犹自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肚子,还不肯让开地方,便推了周博一下,黑着脸说上一句:“快起来吧,义父还等着咱们吃早饭呢。”
周博闻言一笑,连忙点头,又趁着小杏回身的功夫,凑过去轻轻的吻了雪见的唇角,低声道:“娘子,全听你的。”
雪见用眼神化作利剑向他刺去,周博哈哈笑着,起身走了出去。
“为夫在门口等你。”
……
一会功夫,洗漱完毕,周博和雪见去陪徐从安吃早饭。刚刚吃完,几个婆子和丫头还在收拾着,三个人正在一派欢欣热热闹闹地闲话聊天,白逸天和南谷波就准时准点的来到了。
其实私下里,周博也问过白逸天关于南谷波的事,如今这世子爷也来安宁县城一个月了,颇有要长待下去的意思。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白逸天也猜不出来,给汪从寒去过信,汪从寒也说并不知情,但信里信外的意思,怎么看着都仿佛和雪见有关?
然而汪从寒毕竟没在,靠猜的也不知道实情,因此周博在白逸天的劝说下,也只得隐忍了下来。
然而就算是这样,对于这位从天而降的“爷”,即使没有周尚义那“不靠谱”的定论,周博也很难喜欢起来。
他的来意不明,而且成天价的不是赏这个,就是奖那个,弄得一干小丫头们,见了他两只眼睛都冒着小桃心。就算知道自己没可能被这位爷看中,但被这样和气的世子爷多看一眼,也会让她们心花怒放。
白逸天兴冲冲先说一句:“早知道你们这边早饭如此之晚,我们索性就过来吃了。”
雪见和周围人等都被这无耻惊得目瞪口呆。
“白公子说错了。”雪见冷笑道:“这是我家晚饭吃早了才对。”
白逸天对着雪见心平气和:“你平时总说什么胎教什么的,说谎话,不知道对胎教可好?”
“小梅,告诉厨房,”雪见懒洋洋地说道:“明天晚饭再早些才是。”
白逸天委屈了,不过几顿饭,就把这富得流油的周家怕成这样,他幽怨地看一眼周博:“博哥儿,你也不管管你家内人。”
到这时候,周博仿佛才看到白逸天进来,把手里的茶碗放下来,想一想道:“这是内子娘家,本应该她说了算的。”
白逸天被逗笑,对南谷波道:“博哥儿这话说得有趣,好象不在徐家,就可以他说了算似的。”
虽说周博也觉得昨天老爹的话有些强词夺理,但他早就看南谷波不顺眼的很,现在更是怎么看,怎么厌烦。
南谷波却根本没在意过周博的态度,他笑着从身后的小汤手里接过一个盒子,递给小梅。
小梅伸手接过,过来拿给雪见,雪见见南谷波一脸的笑,不由好奇:“是什么?”她也没急着打开,用手晃了晃,里面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雪见解开上面的系带,打开一看,先是眉头一皱,仔细看了看后,然后惊讶的抬头问道:“这是……这是……”
沉默片刻,她低声道:“这么贵重的礼物,雪见哪里承受得起?”
周博扭头看了一眼,也冷笑道:“如果娘子果真喜欢,咱们照原价送与世子爷银子,也就是了。”
南谷波呵呵笑了两声道:“不过是些玩意儿,也值得周家大少爷当回子事。其实呢,就是我偶尔见到,觉得这样的花型,需要伶俐的人才能配得上,于是便顺手买了下来。”
雪见见周博一副狂吃醋的模样,心里不由一笑,但却正色对南谷波道:“所谓无功不受禄,我一无才无德的后院妇人,确实是没有接受此等贵物的理由。”
南谷波又呵呵笑了两声,道:“如果雪见娘子当真不喜欢,随手扔掉便是。”
“你……”
“老爷,”门口有小厮传话进来,“门口有一人求见,说是,说是定国公世子爷的侧王妃!”
第二百一十二章:侧妃驾到
马车的车帘刚刚掀开,绿眉绿纹就先跳下来,然后回转身,扶了何婉婷下来。
绿纹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摇着头说:“世子妃一路颠覆,这气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这样苍白而虚弱的样子,如何能和那狐狸精抗衡?绿纹在心里比较着。
“世子妃好着呢,不过是舟车劳顿,略作梳洗即是!你别瞎担心。”绿眉拉过绿纹,小声道。
何婉婷哼了一声,抬头见两个丫头都向她望过来,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股气,瞪了绿纹一眼。
绿眉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忙上前小声道:“世子妃,仔细脚下。”
“咳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来,绿纹刚才说错话,早就提起了十分小心,现在便紧着退后一步,站在何婉婷身后,帮她抚着背,缓了缓呼吸。
马车正停在徐宅门口,早有下人进去通报了,不知道南谷波和那女人,会不会一起出来迎接?现在门口坐着一个小厮,年纪不大,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们这一行人。
绿眉忙挡在前面,指着那小厮,连声道:“放肆!放肆!你那贼眼珠子瞅什么呢?不怕我给你抠下来吗?”
绿纹看了看何婉婷的脸色,然后在身后抬高声音道:“行了行了,小家小户的门子,又能有什么家教?咱们世子妃最是大度,再不肯跟他们一般见识的。”
门口的小厮又看她们一眼,这人,就是天天上门的那个什么世子爷的婆娘吧?虽然也美丽高贵,但比起来自家的少奶奶,还是不如的。这几个丫头说话更是刻薄,白瞎了那世子爷的好人品。
何婉婷却是又咳了好一会才停下,绿纹这才低声道:“世子妃这一路紧赶,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苦笑了一下,何婉婷抬起头,眼睛中还带着咳出的波光,苍白的面上却是因为这一咳,带出些潮红来。于是从绿纹手里接过帕子,略略擦了擦。
“说什么我紧着赶不紧着赶,不过是白操心而已。”她有些悲戚,抬眼看一下这不起眼的院落,“我不过是想着世子爷无人照顾,怕出什么意外罢了。唉,只怕,世子爷是不愿意看见我……”
绿纹感慨道:“世子妃千万别这么想,世子爷定是有什么脱不了身的事情,奴婢说句逾规的话,这世子爷对世子妃的好,满京城的贵女们,没有不羡慕的。”
“可不是,”绿眉也凑过来,然后笑道:“咱们世子妃可是世子爷手掌心儿里的宝贝呢。”
“呵呵,好了好了,瞧你们俩个,站在人家门口,也挡不住满嘴的胡沁。”
春天的早晨,天空透透亮亮的蓝,暖风吹着地面上走来走去的人们。今天是二月十八,何婉婷算着,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这是南谷波离开家整整一个月了。她再望一眼大门,怎么还没有人出来迎接呢?
刚想到此,就出来一个婆子,过来见了礼,然后说请世子侧妃进去。绿眉和绿纹互相望了一眼,并没有想像中大妇打上门来,小三颤栗出迎的场景,甚至连南谷波都没有出来迎接。再小心的抬头望一眼主子,雍容美丽的世子侧妃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豫之色,只是心平气和地随着带路的婆子一路行来。
绿纹和绿眉没敢再说什么,边跟着往里走边左右打量着,这院子并不大,应该只是一所二进的小院子。
站在角门处,那婆子开口道:“我们娘子说在花厅等候贵人。”她是随着生子娘叫惯了雪见娘子的。
“你们娘子倒是好大的架子!”绿纹到底气不过,在她看来,一个外面养的贱女人,还敢这么气势,简直就是作死的节奏!
“呦,你们这是找人来的?还是打架来的?”就算你是京城的贵人吧?我们家又没有请你们过来,怎么?这是上来找着打架的吗?婆子不满意了。
“自然是找人的!你这婆子好没眼力,就是你们娘子见了我们世子妃,也得毕恭毕敬的伺候着。”绿眉也火起来,咱们是上来给她下马威的,怎么能让这女人,没进门就给了世子妃没脸?
何婉婷笑道:“什么伺候不伺候的,能伺候的爷欢心,就行了。”
面上温顺和气,心里却不能不恨着,能让南谷波经月不回家,又在安宁这种小地方买下房子,并且养起来的女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善类。瞧她故意让这样一个牙尖嘴利的婆子出来迎接,就可以看得出来了!不过,越是这样,越可以想像得出,这种根本就不能被抬进府的女人,身份一定也是十分的低贱,但同样,她狐媚的手段,应该也是十分了得的。
那婆子姓吴,以前和生子娘最是要好,此时见这几个人如此无礼,话里话外又贬低了自家娘子,早气白了脸,转身道:“我们小门小户,自然不比你们高门大院见的男人多!你们俱是大气的,想得明白看得开,那想来也不用我婆子在带路了,没得带错你们!自己且进去吧。”说罢,也不接着引路,竟是甩手走了。
“这是……这是什么东西!世子妃,您看,您看看……”
“世子妃,您说,世子爷,当真……当真会在如此地方……吗?”绿纹脸上带着怀疑,世子爷平时有多讲究,她们都是知道的,可这样的院子和“精致”“优雅”“韵味”这样的字眼,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绿眉忙瞪她一眼,道:“休要胡说。”她飞快地看了眼何婉婷的脸色,见她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却笑不达眼底,于是又瞪了一眼绿纹。
“世子妃,世子爷并不是这种人。”她低声说着,然后帮着何婉婷整了整衣襟,她虽然不是自小服侍世子妃的,但也早知道世子妃自小和世子爷,也算是青梅竹马。接着又道:“想来,世子爷,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是。”自家小姐虽然因为庶女的身份,只能做侧妃,却因为自小的情义一向得世子爷宠爱,世子府里,那些个狐媚子,哪个不是对小姐俯首贴耳的?
“是这样吗?”何婉婷只是笑着,云淡风轻地看着她道:“你这丫头,倒是对世子爷了解得很。”
“奴婢……”绿眉大惊失色,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马上果断跪倒在地,“世子妃……”
“起来吧,在别人的院中,成什么样子。”何婉婷皱皱眉,然后挥手让她站起来。
绿眉愣了一下,这才赶紧站了起来。
一行人只得自己往院内走,何婉婷眼光溜过这略嫌杂乱的小院,院子并不大,装修却并不精细,并不是南谷波的风格。不知道是买来没有装修过,还是这女人,对这种事情并不上心。那院角,居然还有一篷一篷的野草,她忍不住半眯了眼睛,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南谷波的品味,如此低下了。
站在花厅门口,不引人注目的皱了下眉,何婉婷这才露出端庄的笑容,由绿眉扶着,施施然的走了进去。
虽然只有一个月,但何婉婷却知道,这个能够让南谷波乐不思蜀的贱人,是不容她小觑的。可以想像,以南谷波这样外表温润如玉内心随和淡然的个性,能为一个女人如此执着,这女人,还真不是一般人!
如果这次能够顺利地把这女人接回京城,她发誓,她会真心对她的,用自己全部的真心,好好的对她!
自从知道南谷波这次是为了一个女人留在安宁后,她就不只一次的想到这件事情,对,南谷波不是喜欢她吗?喜欢就把她接到自己身边好了!
何婉婷几乎是精神抖擞的,她第一时间让绿眉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不顾一切的过来这边接人了。
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因此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时候春寒还很料峭,而且一路流民纷扰,为了安全起见,她们一行人不得不小心再小心,也由此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再加上她连急带气,所以没到安宁就开始咳嗽。
直到越来越临近安宁,何婉婷才开始觉得身子不舒服,低烧和咳嗽,让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眼看着她飞快的消瘦下去,却并不肯停下来找大夫治病。
“不能再拖了,一切等到了安宁再说……”
现在,她终于赶到了!看着眼前这个并不起眼的小院,想到里面的人,何婉婷不由握紧了拳头,指甲尖尖的刺入掌心,那刺痛,远远不如心痛来得连绵不绝。
她那个本来应该属于她一个人的夫君,此刻,会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情,来迎接她呢?
花厅中的几个人,却并不知道她复杂的情绪。见她进来,一起站了起来。何婉婷骄傲而得体的对着大家微微一笑,然后,她就看见了那个女人,那个唯一的女主人,那个大肚子的女主人。
她有张美艳绝伦的脸蛋,脸上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媚!
“紫!心!”
……
一阵天旋地转,何婉婷当时就晕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试探
一阵天旋地转,何婉婷当时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面。她眼睛四处转了转,并不宽敞的屋子,简单的摆设,就连身下的床铺,依稀也是**的,她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头。
客栈?不像!那女人的客房?不对,也太简陋了吧?到底是哪里呢?没等她再想下去,就看到不远的地方,绿眉和绿纹相对坐着,脸上俱都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吃力的揉了揉还有些眩晕的额头,她**出声,“好痛!”她绝对不要住在那种女人的家里!不过,话又说回来,怎么那女人,竟是紫心?!
想到这里,何婉婷清清嗓子,微微抬起些头,“这是……哪里?”
见她醒过来,绿眉和绿纹连忙过来。
“世子妃,您还好吗?”绿眉低声说,语气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是徐御医的家里,世子爷和徐御医,正在外面屋子说话……”
怎么又出来一个徐御医?何婉婷头痛得不由吸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这位徐御医,何婉婷未出嫁时就见过,虽然并没有请他问诊过,但也远远的见过,所以还是有些印象的。好像晕倒之前,确实是有这么一位,当时只顾上看那女人了,所以并没有在意。
绿眉说完,并不见主子有什么反应,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中。半晌,何婉婷眨了下酸涩的眼睛,低声开口道:“请世子爷进来吧,我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几乎马上的,南谷波和徐从安二人就出现在门口。南谷波神色还算是平静,仿佛这里就是世子府一样,徐从安在他身边低声安抚着。
南谷波进门便道:“婉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待南谷波走近,何婉婷就挣扎着从床上要坐起来,她心下焦急如焚,可见南谷波一副坦然神色,她又没办法问出口,只得低声问道:“妾身这是怎么了?”
南谷波急走和步,三步并作两步的到得床前,坐到她身边,微笑软语道:“徐御医说你劳累过度,又惊惧过重,兼之急火攻心,导致一时晕厥。”
“让爷担心了。”何婉婷泫然欲泣地道,“妾身给爷添麻烦了……”
南谷波微微一笑,温柔的搂住她软软的身子,认真地说道:“说什么傻话呢,你我夫妻一体,何来什么添麻烦不添麻烦?”
“妾身原本是想着,怕爷在此地无人伺候……”何婉婷叹口气,“好了,现在见着爷,知道爷无事,而且,而且被人伺候的很好,妾身也就放心了。”
南谷波身子微微一僵,旋即无奈的一笑,眼神却是晦涩不明,自己这个一向仪态万千一向大方得体,这个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娇羞温婉在他面前才会情真意切的侧妃,如今看下来,面上苍白惊惧,竟如一朵风中的小花,娇弱无力。
早就清楚她其实可以把一府的妾侍都收拾得服服贴贴,想来并不是外表这样柔弱才对,但她让家宅安定,又对他一往情深,他也就假装不知道那些小伎俩,小手段了。
屋内别人自然早就退了出去,“都是妾身不好,”何婉婷偎进他怀里,不由叹口气,“妾身担心……担心你独自在外无人照顾,所以急急赶着过来,没想到……”
南谷波不搭话,抚摸着她的黑发道:“你又想多了,”说完低头盯着何婉婷的发际看了半晌,才缓缓道:“有个朋友知道我在安宁,特意托了我照顾一位友人,我左右无事,便应了下来。你好好想想,我如果外面有什么事情,可用瞒你吗?”
何婉婷从心底发出无声的冷笑,“是……是哪个朋友?”何婉婷咬了咬嘴唇,明知道不该如此咄咄逼人,可是却没忍住。
南谷波平静的松开她,然后半俯下身子,与她平视着,“汪从寒,你认得吗?”
何婉婷一怔,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她自然不认得什么汪从寒,但南谷波当着外人在毫不犹豫,脱口而出,想来是真有其人了。这个人,还有紫心……
“对不起,”何婉婷把脸扭开,过了好一会,她才轻声道:“原不该妾身过问的,妾身逾规了。”
南谷波简直哭笑不得,他皱着眉头道:“婉儿,你,又在担心什么?”
“妾身只是担心无人照顾爷……”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南谷波直接问。
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何婉婷重新倒回床上,无言的啜泣着,紫心呢?那个之前……南谷波之前就喜欢的女人,那个之前就和他,也和她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紫心,她不是已经死掉了吗?怎么刚才就出现在了眼前呢?
她自己擦掉眼泪,做个深呼吸,脸上重新挂好微笑,缓缓开口道:“刚才,妾身仿佛看到了一个熟人……”若是刚才那人真是紫心,那……那她肚中的孩子,又会是……
何婉婷一心只想着刚才见到的女子,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南谷波痛苦的眼神。
“你确实多心了。”南谷波帮她拂开脸上的发丝,嘴上也没客气,“最近过境难民流窜,这一路过来,虽有护卫,但你知道有多危险吗?若你有什么意外,你让我,如何受得?”
何婉婷半坐起身,斜瞄一眼他,他脸上的表情,永远这样温情款款,让她也一直宁愿相信他是真的爱着自己,胜过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的,“爷,您真的如此在意婉婷吗?”
“你怎么这么傻。”南谷波接过何婉婷的话,他微微一笑,“你之于我,始终是不同的,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这话倒是发自真心的,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永远是超乎旁人的。
何婉婷不由皱起眉头,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她想听的却不是这句,她真正想听的那句话,他却始终没有说过,没有,从来都没有。她也知道他对自己好,从来都对她这样的好,她以前一直以为这种好,是因为爱,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何婉婷向后躺去,闭上眼睛,好一会才睁开,道:“外面那个……那个人,是……是紫心吗?”
她希望是自己病中出现了幻觉,不可能是紫心,绝不可能!她死死地握紧拳头,费尽千辛万苦才……,怎么可能是她?不可能的!
“一定是我太想念紫心了,”何婉婷不等南谷波开口,她幽幽地长叹一口气,忧郁地自言自语,道:“紫心……已经不在那么久了,可是,妾身还是那么想念着她,所以才会又梦到她了。”
南谷波自然知道她和紫心的感情,此时感染到她的伤心难过,又想到那双潋滟明亮的眼睛,心头刺痛,紫心!紫心!你就这么走了吗?
“婉儿,真的是你想多了。”南谷波抚摸着她的后背,很刻意的换了一种不在意的语调,道:“紫心已经……已经走、了好久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再出现?”
“刚才,刚才妾身真的梦到紫心了,”何婉婷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揪住南谷波的衣服,含着眼泪道:“妾知梦到她还在我们身边……”
“徐御医说过,你是忧思过度了……”南谷波安慰着她。
何婉婷的眼泪滴滴落下,小声地问道:“难道,真是妾身的梦吗?”怎么可能是梦呢?可是,那样活力四射的女子,那样悍然的面对着她,又确实是不像紫心。
南谷波把她按回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不要离开我。”何婉婷扯住南谷波的袖子摇晃几下,弱弱地说道:“婉儿害怕。”这种类似示弱的话,能从何婉婷嘴里说出来,已经是非常难得了,通常她都是温顺和体贴的,包括对他的那些姬妾们,也是公平和包容的。
南谷波点点头:“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你先好好睡一觉吧。”
“爷,你不是哄婉儿了吧?”何婉婷眯起了眼睛,一脸的困倦之色。
南谷波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又什么也没有说。何婉婷这样突如其来的到了安宁县,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她和紫心那样情同姐妹,当初听到紫心的死讯,她就大病一场,现在,难道告诉她,那不是紫心,那只是一个叫雪见的,跟紫心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吗?这岂不是让她再受一次失去紫心的打击吗?
可是,该如何跟她解释自己的行为?
“总之,你不要乱想。怎么,婉儿还不相信我吗?”南谷波拍拍她的胳膊道:“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养好自己的身子。幸亏徐御医就在这里,相信我,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妾身自然信爷的,可是,妾身真的会好起来吗?”
“自然是真的。”
“妾身信你。”何婉婷咬牙压下怀疑,想了想,道:“对了,这里怎么成了徐御医的家?”
第二百一十四章:再见
“妾身信你。”何婉婷咬牙压下怀疑,想了想,道:“对了,这里怎么成了徐御医的家?”
南谷波沉默了一会儿,边伸了伸长腿,边考虑着她说这话的用意,到底心里有几分不解,想了想终于开口道:“这里本来就是徐御医的家呀。我是租住客栈的,但你现在这种情况,不宜来回移动,就将就着在这里住下吧,养好了身子,咱们再回京城。”
“啊,你一直租住客栈吗?你不是……”何婉婷低下头,尖尖指甲刺着掌心,是谁告诉自己说他在此地买房养了一个贱人的?
“我不租住客栈,又能住到哪里?”南谷波听得奇怪,于是笑了起来,“难不成在这里买处房子不成?”
“看来……”何婉婷皱皱眉,扁扁嘴,闲闲地望着倒也窗明几净的房间,道:“看妾身倒是问了一个傻问题呢。”
南谷波笑了笑,没说什么。女人的心思总是这么猜不明白,不如索性不猜,反正她自己憋不住,还会告诉你。
知道南谷波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可是何婉婷却不得不提,于是坐正身子,抬起头来问道:“徐御医家里,还有其他的家人吧?妾身这样冒然地住下,会不会影响到他行医问诊?”
“无事的。徐御医现在并没有开医馆,他院中那些药草,也不过是闲来无事他自己种着玩罢了。我也无需瞒你,他家里还有一个女儿,因为之前动了胎气,所以现如今正在此处安胎。小门小户的一家人,也不过是和此处知县家的公子,走得较为近些。”
何婉婷点点头,果真是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吗?那就不是自己的幻觉了。她接着刚才的话题接着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既然是安胎来的,咱们会不会打扰到人家?”这大着肚子的女人,是谁呢?
南谷波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门口有个丫头清脆的声音,“世子爷,我们娘子来看望世子侧妃了。”
“雪见娘子吗?”南谷波面无表情的提高声音道,“快快请进吧。”
该来的,总会来的。他低声对何婉婷,似笑非笑道:“你问的人,来了。”
何婉婷的心思,被这似笑非笑一乱,这样的神色,让她心里发毛。门口走进来一个美艳的孕妇,身上一件白色绣兰草的罗衫,虽然大着肚子,但依然袅袅阿娜。她身后是两个丫头,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雪见对着何婉婷微微一笑,略福了福身,才道:“听闻侧妃身子不适,雪见让人准备了些药膳,来给侧妃补补身子。”
一声忍不住的吸气声,正是何婉婷。
听到她暗哑低沉的声音,何婉婷瞪大眼睛,吃了一大惊!这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分明不是她的声音!
到底稳了稳心神,回头望了一眼南谷波,然后强自一笑道:“那就谢谢你了。你的名字,叫雪见吗?倒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雪见忍笑,扬起脸来正要说话,见何婉婷知后,南谷波很随意的接过话来:“雪见这名字,也是有故事的。”
雪见面上一冷,这两狗子!分明是找上门来玩人的吧?一个带着温和的假面,一个扮着温顺的白花。
这样子,真是可笑!
雪见的嘴角边带着笑意迎上来,“名字不过是个符号,能够不污侧妃的视听,便是最好的。”说话的时候,特意咬着侧妃两个字,果然,这侧妃的手都攥得青白了。
我可是看电影电视长大的,虽然混纵横的时间不长,但多少也知道些内心的黑暗面。积着火气的雪见走到一旁自故自坐下,斜眼看南谷波体贴的帮那侧妃披上件衫子。
雪见看过他们秀恩爱,觉得没买票就进了场,是自己赚到了!这侧妃一见到自己就先是“死去”现在又“活来”,就是不知道自己在这出戏中,究竟是一个隐藏的关卡?还是一个幕后的boss?应该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npc吧?
雪见笑着指挥小梅把食盒放在几上,然后垫着帕子取出来里面的沙锅,小梅对跟进来的绿眉道:“这药膳温热着喝,疗效最好。”
绿眉忙谢了她,然后用碗盛了出来,端到何婉婷面前。她到底喝还是不喝?雪见心里好笑,自己和自己下着赌注。
南谷波分明看到雪见眉底的笑意,但打死他估计也想不出来原因,所以他笑着说:“有劳雪见娘子费尽了。”雪见也笑得一派温柔,漫声道:“应该的,世子爷也不是别人,不是吗?”
南谷波瞅瞅何婉婷,见她面色平静如常,于是搂住她的肩头,淡淡一笑:“雪见娘子精通药膳和食材,婉儿你有口福了。”手掌下面,何婉婷纤细的肩头,微微有些发颤。
没等他们二人再说话,何婉婷也笑得花般灿烂,“雪见娘子和世子爷如此熟谙,想来世子爷是得雪见照顾已久了吧。”
南谷波和雪见都带笑要说话,门口匆匆过来小芝,对着雪见一福道:“大少奶奶,大少爷说喝安胎药的时辰到了,让小芝过来接了大少奶奶回去。”
“大少爷?”何婉婷对着小芝一笑:“你们大少爷对大少奶奶倒是体贴入微。”
小芝失笑:“那是自然!”
何婉婷失一下神:“雪见娘子,倒是个有福的。”雪见陪笑,有心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戏演到这里,才刚刚演出味来,想想多说恐怕破坏气氛,还是算了吧。
南谷波便道:“可不敢耽误了雪见娘子服药,这是正事。”说完,又对着何婉婷微微一笑,“婉儿,你也起趁热,喝了这药膳吧。”
见南谷波亲自执了汤匙,雪见也没再看下去,于是起身道:“那雪见就不打扰侧妃用餐了。”也不多留,便扶着丫头,退了出去。
这出戏里,各有各的精彩,每个人扮演的,都是什么角色?雪见出了门口,深深叹气,太钻牛角尖了是不是?也可能他们和紫心,紫心和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可能吧!
处于一个根本无人剧透的环境中,是郁闷死,还是看开些或者改变它?郁闷死,大可不必,这春日里美景动人,自该看开些吧!
等雪见走远了,何婉婷推开碗,一转身望着南谷波,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不是紫心,真的不是。”
第二百一十五章:从丫环到丫环
一觉睡过了午时,周博是去铺子转了一圈又回来的,见雪见仍然歪在榻上,睡得迷糊。
从榻上弄起来雪见:“睡得象只懒猫!仔细下午睡多了,晚上睡不着。”雪见伸了个懒腰,其实哪里睡沉,梦中还在想心事。
“让人进来给你净把脸,或许可以精神一下。”周博说过,看到雪见揉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我左右是个闲人,要那么精神做什么。”
小梅应声进来,雪见边接过毛巾轻轻擦擦面,边问小梅:“那个劳什子侧妃,有没有什么动静?”心思改变的雪见,问得很家常,小梅回答:“听说,娘子送的药膳,还是世子爷尝过,说果然好吃得很,那娇滴滴的侧妃才肯吃下。”雪见听了,也没有说什么,倒像是猫儿,收起了爪子。
各色春花在艳阳下争奇斗艳,周博扶了雪见在院里边散步边闲话,“紫心?到底是谁?”
“紫心是谁,都跟咱们没有丝毫关系。”周博如是说,雪见不能释然,她内心想歪了。由不得她不歪,米虫生涯太乏味,她感觉自己像圣斗士般浑身上下都写满旺盛的斗志,只是不知道敌人是谁。
“不行,大郎,我倒要看看这一对公母,到底和‘紫心’,有着什么样的故事。”雪见的心里仿佛长了草,到底忍不住,笑脸儿盈盈的叫了小芝过去:“小芝,去把世子爷请过来说话。”周博道:“你这个无事忙的毛病,到何时才能医好?”
雪见心里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紫心为主角的故事,以往只能闷在肚子里。夫妻并肩看过花,便慢悠悠往屋内走,雪见两只黑眸中满是奇怪,怎么这么巧,一个认识紫心,两个认识紫心,认识紫心的人,全都把自己当作紫心?
周博自然不愿意把想法像雪见一样写在脸上,借着帮她听听真伪,留下来陪她。雪见没有放在心上,我一个看柯南长大的现代人,还能比你愚钝不成?小芝还没回来,雪见便着了急,翘首对着屋门外不时看,引得周博一个劲的撇嘴。
再打发了小杏去催,雪见的脸上闷闷又焦急,不时对着沙漏看。明明知道世子爷一定是在陪着那个娇弱的侧妃,但她就是等不急。嘴里便喃喃着:“怎么还不来?”
周博又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故意和那个世子侧妃抢人。”你不是紫心,你自然不着急!雪见嘟起嘴,瞪着周博,我就是片刻也不想等,怎么地吧?
这个世界上,便是双胞胎,都有不一样的地方。完全没有区别的,不是克隆人,就是纵横的写手们在yy。雪见的眼睛溜过来溜过去,准备好好审一回案子。
这屋子虽然不比周家的阔朗,但精致而清爽,金丝楠木书架上并没有书,不过是几对和田玉的对瓶,还有一个双耳红釉壶。雪见坐着不动,只偏着头看那对瓶,不知道对瓶有没有完全相同的?她对身旁的小梅道:“你说,这玉瓶,算不算是双生子?”
正看着,听门口下人说一声:“世子爷来了。”
终于小芝和小杏陪着人在门口现身。
南谷波抬头望去,雪见穿一件桃红的春衫,裙子上绣着如意牡丹,面上是艳压春光的笑容。
雪见对他欠欠身子算是福了一礼,这才含笑直接问道:“紫心到底是谁?”请他上门,这是头一回,南谷波当然知道是为的什么。
南谷波仍是满脸温柔笑意,“一个旧友。”就是小梅,也觉得心口一,恨不能捂脸而去,这世子爷的笑容,有些假得让人想撕下来。
他其实也想说些别的,只是,面前这人,已不是那个熟知彼此之人,他心中巨痛。
我知道,我是淑女!雪见踌躇着,一双手也是一忍再忍,茶碗端起又放下,放下再端起。冲动是魔鬼,我不冲动!圣祖说过,敌进我就退,敌退我再进。
你在安宁常住不走!进出徐家习惯成自然!你们家对旧友,都是这种方式吗?
最后在大家的关注下还是稳稳放在几上,“南,谷,波!你,觉,得,你,这,么,说,话,有,意,思,吗?”雪见对这“旧友”两个字,已不能忍受,她很怕自己一个不留神,直接把茶碗“送”到“旧友”的头顶上。
“紫心……她,”南谷波眼睛一黯,看了一眼周博,才缓缓地说道:“紫心,她是武德侯嫡长女锦阳郡主的贴身丫环。”
雪见能说自己失望了吗?公主,郡主,县主,这些美好的身份,都张开小翅膀,从她头上一个一个飞过了。让人泪落呀,我只是想脱离一个丫头的身份,没想到,却掉进了另外一个丫头的光环里。
南谷波放低声音,“其实,我能见她的时候,也不是很多。所以,可能并不是紫心全部的故事。”
雪见心想,唉,这故事至此,不听也罢。对着南谷波明显带着忧伤的脸色,却不得不说上一句,搪塞一下:“那就劳烦世子爷,讲给我们听你知道的吧。”
南谷波心里转了几个圈,又看了一眼周博,终是下了决心,讲了起来。
紫心不是武德侯府里的家生子,不过,她是自小就被卖进侯府的。钢进入侯府的紫心不过五六岁大,温顺乖巧,又玉雪可爱,开始时很得武德侯夫人喜欢,便给了自己的嫡女锦阳郡主做了她的贴身丫头。
谁知道,紫心到得侯府不过几年,本来就出众的相貌就出落得更加花容月貌,世所罕见。这样的容貌,偏偏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丫头,倒像是一块案板上的肉,实在是让人垂涎,自然会引人觐觎。即使她安分守己,即使她胆小柔顺,即使她循规蹈矩,但还是不得主子欢心,武德侯夫人越来越视她为眼中钉一般。
原因很简单,如果她不是锦阳郡主的贴身丫环,如果不是她年纪尚小,如果不是她还算机警躲得及时,想来早就被武德侯或者他的两个儿子吃干抹净了。
每每看到自家夫君和儿子看着她露出狼一样的眼神,和为着她而起的各种争执,武德侯夫人就恨不得把她远远的卖掉,最好是卖进最低贱的窖子里,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谁愿意家里养着这样的一个狐媚子,引得家宅不宁,父子争风?这样狐媚的女子,天生就是来引诱男人的!如果不是她看得紧,想必早就爬上了主子的床!就算自家没让她祸害成,但如果日后随自己的女儿嫁入夫家,迟早必会分得夫君的宠爱!
何婉娴的嫂嫂们,也是恨紫心恨得出奇,她们不恨自家男人那些个小妾姨娘,却目标一致的恨着这个才十岁出头就会勾引男人的紫心。自然,她们都是出身名门望族,面上一团火,内里一把刀的本事都是杠杠的。没多久,关于紫心勾引主子爬床未遂和紫心同下人**的流言,就充斥在侯府中。
武德侯夫人疼爱女儿,知道女儿对这个丫头极好,不愿意让女儿伤心,但明里暗里都常常会把紫心叫去敲打敲打或者干脆无事找事的体罚一番,弄得这紫心总是一身的青青紫紫。
幸亏何婉娴护住了她。何婉娴说这紫心自幼在她身边,又一直乖巧懂事,并无过错,反而自己的衣食住行全靠她精心照顾,并不应该受这无妄之灾。
而紫心,又不愿意郡主为她担心,更不愿意郡主为了此事与武德侯夫人争执,所以一直默默的承受了下来。
可是,她越是如此小心翼翼,武德侯夫人就越是觉得她是故意让丈夫和儿子对自己不满,更有几次,直接把她打得下不下床。
下人们都是有眼色的,遇上这样“众望所归”的软子,哪里还会手软?什么污水都会往她身上倒来,让她无从解释,也无从详解。饮食上更是被苛待,吃不饱还是其次的,常常是些馊的坏的,或者干脆就是被人下过药的。也亏得紫心自己小心,才会没有被毒死。
柔弱的紫心,终于不堪这样无休止的打骂和精神上的折磨,也再承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在一个风雨夜,她一头跳入冰冷的池塘里,本想着就这样结束自己孤苦无依的一生,却不想被人救起。
而且,自这件事情后,何婉娴再不肯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并严惩了几个踩低拜高辱骂过紫心的恶仆,紫心对何婉娴感恩戴德,俩个人从此像双生子一样形影不离。
一直到,柔然的成律对何婉娴一见钟情,何婉娴远嫁柔然救下武德侯一家,紫心都不离不弃的跟在锦阳郡主的身边。
结局是大家都知道的,在返回柔然的路上,和亲队伍被人截杀,锦阳郡主为救成律而死,成律至今未娶,而紫心,这个锦阳郡主身边的陪嫁丫头,就随着和亲事件的壮烈收场,而再也没有出现过。
毕竟,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配。
第二百一十六章:敲打
晚上,周博对雪见道:“早跟你说过,这世子,不是什么好货!”雪见听了忍俊不禁,这背后骂世子爷之事,周博是越来做得越溜了,于是笑谑他:“大郎怎么不当面对他如此说?”
周博半卧床榻上,见妻子坐身边取笑,心情也舒爽起来,嘻笑道:“为夫一门心思为你,偏你这丫头没心没肺全不领情。”雪见也乐:“你不过是在看热闹的。”
“原来你也听出来了不对之处?”周博也问雪见,雪见一一地告诉他:“首先,武德侯父子为一个丫头争风吃醋,本是丑事,他当时之于侯府,还是外人,从何而知?其次,武德侯夫人背着锦阳郡主打伤紫心,想来必不是脸上,一个丫头身上的伤,他一个外男,从何而知?”还有,紫心自杀被救,他从何而知?他的侧妃必不肯把这种有损自己娘家的阴私之事告之吧?当然,还有处处可见的漏洞,我都不稀得再深入分析。”
周博对着雪见郑重其事的汇报姿态看两眼,又闭上眼睛道:“自嫁与我后,你果然越来越长进。”
烛光下,雪见突然想到,这周某人,最是腹黑嘴毒,自己的真知灼见把他超越,他这是明显的羡慕妒嫉恨了。周博沉沉睡去,雪见坐在旁边看他英挺的眉毛,直直的鼻子,终于发现一件事情,这周大少爷睡着的时候,比较讨人喜欢。她没注意的是,床上这位周大少爷,只不过通过一次小小的案情分析,就由彼床重回了此床。
第二天,天色转阴,南谷波来见徐从安:“徐家不是医馆,而且我们连主带仆人数众多,委实是住着不方便。想来贱内也无大碍,不如就近租处院落,休养些时日,也好回去京城。”
徐从安自然答应下来,毕竟这是在自己家出的事情,所以对他又道:“世子说得有理,老夫自会每日过去请脉。”
雪见得了信,扶了丫头颠颠的前来送行。周博怕人多被碰到,只得随行,雪见得寸进尺道:“不如咱们拘留几句可好?”周博无奈,只能道:“你要是无事可做,回去练练字,今后也好不被孩子耻笑。”说到雪见的痛处,雪见怒视他:“这话说得狗屁不通!”
怀着几分莫名的斗志,雪见带着小梅小杏当下往侧妃暂居的客房而来。
这前院和后院不同,除了院角那几处分得很细的药田,整个院子空空落落的。依着周博,至少是要在院中摆放一口圆圆满满的太平缸才算应景,好的风水就是要藏风蓄气得水,其中以得水为上。
但徐从安不信这个,只嫌碍事,到底是谁住谁做主,所以只得作罢。
这世子侧妃所带下人仆妇众多,虽然强调自己只是临时起意,过来伺候世子爷,但这二三十口子的出行,徐家还当真是住不下。听说是为了安排这些人的起居,就把长福等人烦得够呛,幸亏此地离县衙不远,临时安置了才算完事。
小梅小杏都不是好奇心重的人,自家宅子里,下人们也有百十口子,但对神色认真一丝不的侍卫们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听身前的周博压低声音,吩咐道:“一会儿见了正主,岂不更要露怯出丑?”
小梅小杏闻言,立马低下头,不敢再乱看。
一行人缓缓走到门前,周博转身去了厅堂,自去和徐从安南谷波说话。门帘适时地被人掀起来,一个模样白净,身材高挑的丫头迎上来行了个福礼,含笑道:“大少奶奶安好,我们世子妃正念叨着您呢。”
雪见望着她的脸,脑子里转了转,仿佛记得她是世子侧妃身边的叫绿纹的,随即浅浅一笑道:“有劳绿纹姐姐了。”
虽说这侧妃随行人员众多,却只有绿纹绿眉才能近身伺候,雪见知道,这两个,最其码应该是这侧妃的陪房丫头才对……
绿纹伺候着雪见进屋,恭敬而大方,雪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一进门,雪见垂目敛眉,快步走向端坐上位的侧妃,柔声道:“雪见给世子侧妃请安。”
华贵而娇柔的侧妃何婉婷又见雪见一次,这次,是高雅端庄地接见。何婉婷稳稳地坐在上位,微笑着受了她的半个礼,抬着一双玉手,对她得体一笑:“在徐府叨扰多日,劳雪见娘子费心了。”
雪见神情亲热的摇着头,“侧妃太客气了。”她在旁边坐下,笑眯眯的望着何婉婷,用心努力地想看出她的潜台词,可惜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养了这两日,世子侧妃已逐渐恢复仪态万千,和风姿绰约,一颦一笑俱是大家风范,让人心生仰慕。
小梅偷偷拿眼瞟了一眼这两个女人,一个柳眉杏眼,五官艳丽,兼之衣饰精致,虽在孕中,却丝毫不减夺目风采;另一个圆脸长眉,端庄大方,虽然已是罕见之姿,可惜细比较下来,样貌却还是较之雪见输了几分,好在她皮肤白,气质温婉,倒也让人觉得春花秋月,各胜其场。
何婉婷让绿眉端过来一盏茶碗给她,柔声细语道:“雪见娘子尝尝这个茶,是我自京城带来的,说是去年贡茶。”新茶还没来下来,这去年的贡茶,想必也都是极品,雪见打开来喝了一口道:“云南送来的。”何婉婷娇笑了两声:“雪见娘子,果然是有见识的。”这才看到雪见手里的香囊,不等雪见送过来,边示意绿纹快步上前来接,边问道:“这是雪见娘子送我的吗?”
雪见看着何婉婷一脸的笑容:“里面有几种香草,俱是请义父亲自配好的,最是安神。”绿纹只拿着香囊略让何婉婷看了一眼,便不动声色的退步到何婉婷身后。何婉婷再对雪见低声道:“雪见娘子如此费心,让婉儿真是感动。”
自打雪见进门之后,何婉婷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将她整个人都仔细打量了一遍。见她始终一脸的从容和淡定,举止落落大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当家主母的优雅,尤其是那一双墨玉般乌黑晶莹的眼睛,更是透出一种自信和活力,方才微微笑道:“嗯,雪见娘子真是一个可人儿啊。”
听了何婉婷毫不吝啬对她的夸奖,雪见闻言微微一笑,依旧神情自若,低眉顺眼道:“侧妃过奖了,承蒙世子爷和世子侧妃不嫌弃,在此居住两日,雪见心生感激。”说得真好,雪见只觉自己也被自己感动了。今天这一趟,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何婉婷笑着摇摇头,亲地对她说:“我与雪见娘子一见如故,倒像是多年不见的姐妹似的。”
雪见眉心微微一动,抬眼看向何婉婷,映入眼间的是一双华贵凤目,眼神纯粹,半点轻视都没有,宛如圣母一般。
因为徐家太小,除了每日内院遛遛,雪见本也没有什么其他地方可走动的。难得遇上这样的一对认识紫心的“公母”,还都这么喜欢演戏,倒是让她觉得兴趣盎然。可以和天皇巨星同台飚戏,是她的荣幸。
雪见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听说,雪见倒是与世子爷的一位朋友容貌相似,可能因为此事,侧妃才会觉得亲切吧。”
何婉婷闻言,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一闪即逝,笑了笑道:“雪见娘子确实是跟紫心长得很像,当初我跟……我跟姐姐还有紫心,我们情同姐妹,所以……,不说这个了。如今看到雪见娘子和周家少爷伉俪和谐,我这心里头,也替雪见娘子高兴呢。”
世子侧妃风淡云轻地将长长的故事浓缩为一句话,然后再一带而过,显然是不想家事外扬,惹人闲话。
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都是最看重面子的,雪见听到这里,深知自己不能再继续安安静静地坐着听了,忙福身表态:“我们这些平凡百姓,不过是低头过日子,哪里像世子爷世子妃这样神仙眷侣惹人羡慕。”
她说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可是给何婉婷捧足了面子。
果然,何婉婷闻言,看她的眼神有点惊讶,又有一丝高兴,头一回认真地打量这个“平凡百姓”。她在此休养两日,因为知道她不是紫心,心里伤心,所以并不愿意和她往来。原本她进来之前,还暗暗担心这小门小户的商人之妇,见了她会露怯,不懂规矩,如今见她这样识大体的样子,不由地略略放了心,温和道:“雪见娘子是有身子的人,别总动不动就行礼,你且安心坐着便是。”
何婉婷一发话,便是满室和气。
雪见也是眼眸流转,心说故事里紫心和何婉娴好得一个人似的,现实生活里,“和紫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雪见与“何婉娴的同父异母妹妹”何婉婷会不会也会好得蜜里调油?
从此以后,定国公世子,武德侯,锦阳郡主,世子侧妃,这几个名字,便是从故事里华丽丽地跳进她的生活,开始与她亲密共舞了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疑惑
南谷波和他那贤良淑德典范的侧妃在安宁县城暂时租了一个跨院,计划待何婉婷略养养身子,就回京城了。
因为这侧妃是在徐家晕倒的,所以即使是搬了出去,每日过去请脉开方,徐从安也是责无旁贷的。但他的担心,南谷波却是很不好意思,因为租房租的仓促,所以离徐家比较远,他文辞切切地道:“劳烦徐御医两日,已心感不安。内人从小体弱,这次又长途颠覆,再加上偶染风寒,最多歇上半个月,吃些汤药,我们就回去了。徐御医家中尚有需要照顾的雪见娘子,我们这里就不用徐御医天天过来。”
“这……”徐从安知道南谷波是不愿意麻烦他,他迟疑道,“侧妃的身子,确实是虚弱,所以老夫也不敢用虎狼之药医治。这样吧,你这院子不远,有一处医馆,里面有一个鲍郎中,崇尚医德,虽然医术平平,但治疗这种小风寒,还是没问题的。”
南谷波更是不好意思,深深一躬道:“徐御医介绍的人,想来也是极好的,本世子真是谢谢徐御医了。”
见他说的认真,徐从安只是笑,道:“鲍郎中品性纯良,人又实在,他自然会根据我先前的方子,对照侧妃的情况,酌情下药。如果有什么变化,不劳世子登门,他也会过去与老夫商量。如此这样,老夫也就偷个懒,躲个闲了。”
“但凡正常些的,都不会做出如此决定,这世子爷,难道竟是蠢的?”这天吃完饭的时候,徐从安略略说到此事,周博闻言立刻冷笑,道:“不端着世子爷的身分来压人,反倒处处为别人着想,真是让人感激涕零呢。我只是想不明白,如果他是真心为了侧妃,自然不会摆出一副慈悲为怀的样子,拒绝岳父问诊。”
雪见懒洋洋地道:“听闻,当然----这听闻也只限于听南谷波和世子府下人自夸----这世子侧妃是出了名的贤惠人,所以,就算是在咱们家她说晕就晕,也没跟谁商量,但最多咱们也就是提供了一个晕倒的场地罢了。那么,过去问诊是情分,不去也是本分,想来这贤惠人也不会说些什么。反倒是义父,我早说过你老人家不用过去鞍前马后的,怎么样,让我说中了吧?人家其实是巴不得你不去的。”
她显然是对何婉婷没有丝毫好感,可能是气场不和,反正绝不会像白逸天说的那样,说她是对白富美百般的羡慕嫉妒恨。果然,白逸天听后狡黠一笑,道:“好心当成驴肝肺,雪见娘子此番话,算是正解了!”
雪见听了白逸天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旁边的手边的茶碗作势向他扔去,见白逸天躲了一个空,这才恨道:“我家的茶碗,也比你那脑袋金贵些,若不然,十个你都不够我砸的!”
“博哥儿,还不管管你家婆娘!”白逸天一脸的便秘色,“未成亲时,这丫头虽然嘴笨,但还勉强算是良善,怎么成亲后,又添了泼辣的毛病?”
“……”周博沉默片刻,然后沉声道:“逸天的意思,是说我不该与这丫头成亲么?”
白逸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道,这是狼狈为奸的两口子,不是自己那个好友了,他在心里悲哀着。又小心翼翼,谨慎的看一眼周博,叹了口气,这样冷面的一个男人,也沦陷了。
他哀怨地望着周博,又看看雪见,雪见托腮笑道:“大郎别生气嘛……横竖我们当这个人不存在,他说的话,也权当那什么得了。”
“你这丫头!”徐从安闻言板起脸来,以手点她恨道,“马上将为人母,说话却再无顾忌!你在义父这里,我且和着你,由着你,以后到了周家,也如此不成?”
“那好办,”雪见起身殷勤的给他沏了盏茶,理直气壮地道:“以后我和孩子住这里,不就成了嘛。”
周博沉着脸,道:“又在混说!快点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起来!这里在说那个没人品的世子爷,你却又是插科又是打诨!岳父在京城多年,关于世子爷和侧妃的事情,多少会比咱们了解得多些,你就不能容他老人家仔细说明吗?”
他声音一低,对徐从安道:“岳父,您在京城太医院多年,对这些皇亲贵族或多或少也有耳闻,这世子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徐从安一怔,旁边白逸天已向小梅使个眼色,看着众人退下,他也低声道:“小侄也觉得这对夫妇甚是古怪,说是代友看顾雪见,又没有其‘友’;那侧妃更是有趣,来时盛气凌人,之后受惊晕倒,最后更是讳疾忌医。”
“这定国公世子么,在贵圈中风评一向甚好,温润如玉,儒雅如歌。”徐从安脾气古怪,一向只在太医院替皇城里的人看诊,倒不似其他御医偶尔出宫替贵人们断脉,所以他与这两家都不是很熟,此时想了片刻,肃然道:“连当今圣上,也夸赞他‘翩翩佳公子,富贵只等闲。’”
所以,南谷波此次来安宁,随意进出徐宅,徐从安并无多少抵触。雪见心里想的却是:如此高富帅,身边又不是娇妾又不乏美姬,可谓少年得志春风得意,那么,我有什么足以吸引他的地方?相貌吗?他那侧妃姿容明丽,并不在我之下;才情吗?我琴棋书画基本不会;人品吗?莫不是我的人品大爆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雪见觉得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可笑,又太可怕了!
她暗暗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决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危险的事情在自己身边发生!这真是前有狼还不送走,后面又进来一只,不,是两只笑面虎!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穿越人士雪见,在此时充满了斗志,誓要用柯南思想武装自己的头脑,流动的水没有痕迹,飘流的风没有踪迹,任何案件的推理都取决与心!
无奈的看一眼莫名亢奋的雪见,周博还是决定无视她,于是接着问徐从安:“这样的人物,想来应该是京城各贵女的争抢对象才是,怎么至今未娶正妃?”
这个问题,徐从安同样觉得疑惑,可惜他不是一个爱好八卦之人,平时这种小道消息,鲜少流传到他耳边。现在真正回想起来,才发现对这名贯京城的世子爷,真是知之甚少。这如果让雪见知道了,一家会骂他,没有八卦的人生,果然就是睁眼瞎呀。
这要是皇子还多少了解些,太医院的御医也不是谁都可以请得去的,像定国公和武德侯这种人物,即便是家中有个大事小情,也宁愿请好说话些的御医。能进得太医院的,又没有什么庸医,干嘛非要请徐从安这种变态的大咖?
但看着眼前三个人眼巴巴的模样,还是事关雪见的问题,徐从安自然要认真仔细的回想一下。
别说,还真让他想起来隐约仿佛好象听人说起过,这南谷波和武德侯家的几个公子相熟,有一段时日,还走得挺近,也风闻他是看中了锦阳郡主的美貌,才和武德侯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相交。但这谣言没过多久就烟消云散了,因为后来就出了锦阳郡主和亲一事。再后来,一顶花轿把锦阳郡主庶妹抬入世子府,成了世子侧妃。
事情止于锦阳郡主死讯传来,京城无数人为了一代佳人之死扼腕,就慢慢淡忘了同锦阳郡主容貌相似的侧妃。要说徐从安也曾远远望见过锦阳郡主入宫,确实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俏佳人,细细想来,这何婉婷和她相肖处竟有九成之多!只是何婉婷体弱,身姿比其姐更要细弱,又是庶女,到底气势上弱了,神色上也不及锦阳郡主灵动。
何婉婷的出身,注定了她侧妃的身份,但看南谷波对她,确实是疼爱有加的。像这次,她一个侧妃,说白了不过是个妾而已,也敢跟着世子爷的步子跑到安宁来,换别的男人,早动雷霆之怒了。却不见南谷波舍得教训她,反而温柔相待。而且,自从租下独院后,南谷波也再也没有登过徐家一步。
说到底,还是南谷波对这位侧妃真心疼爱才是。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他和雪见,不,他和紫心,又是一个怎样的关系?世子爷先前的故事,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呢?
而且,这才高却谦和,性宽而大度的年轻世子,这样不同寻常的关注一位**,怎么都让人觉得怪异和紧张。至于他所说的朋友之托,自是无人肯信的。
就连傻到雪见都发现此人有问题了,更何况是人老成精的徐从安?
这事情明显不是南谷波一向的作风,那么,他的执着就更是耐人寻味了。
还有一件更让徐从安隐隐觉得不安的事情,说不上为什么,给何婉婷请过几次脉,都让他犹豫不定,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再号,又没有什么异样。
这样的事情,徐从安自然不会对别人说起,是自己老了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总算要走了
还有一件更让徐从安隐隐觉得不安的事情,说不上为什么,给何婉婷请过几次脉,都让他犹豫不定,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再号,又没有什么异样。
这样的事情,徐从安自然不会对别人说起,是自己老了吗?
北方的春天总是很短,它不是南方那种清新佳人般的感觉,更多的,像一个活泼而精力充沛的少年,快步的走向夏天。
在雪见的肚子越来越大的这个春天,在烟花三月的季节,却已经连续一周蒙蒙阴雨了。
边境一直没有战事传出来,流民也慢慢散掉了。周家人早就去了青州。而在安宁休养了一个月的世子侧妃也决定回京城了。
吹面不寒的杨柳之风,此时和着细雨与树上的新叶嘻戏着,仿佛在向世人炫耀着春雨贵如油含义。
此时,雪见正和周博徐从安玩着跳棋。闲来无事,又不能出门,三个人倒也不闷得慌。但门帘一挑,一脸气急败坏的白逸天就带着雨气钻了进来。
自然有人接了伞,白逸天一脸的不满意,冲着他们道:“不是说雪见又弄出一个什么四人玩的升级吗?怎么你们仨个,倒先玩起了跳棋?”
对着他的怒火,雪见微微扬起脸,笑呵呵地说道:“白大公子,您还真是风雨无阻呀!”突然雪见发现,都说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还真是大实话。瞧瞧眼前这位公子哥,再看看自己的血泪史,就是典型的例子!
两年前,自己打一穿来后,就为生计发愁,为吃饱穿暖发愁,为发家治富发愁。可这位县令之子,不过是***中最小的那个,却一直不事生产,除了刚认识周家的时候,也算伸手救济过,但后来可是从蹭吃蹭喝到白吃白喝直至最后的横吃横喝,外带吃干股的,这真是让雪见这个以自己的能力和不懈的努力来奔小康的新新人类,情何以堪呀!
当年不知道周博怎么就鬼迷心窍,结交了白逸天这号人物?这算不算是一失足,便成千古恨?
现在,这白逸天在徐家在周家的时间,比在白家还要长。连他家的小厮不言,也与周家三妮定了亲事,只等半年后,便要成亲了。雪见越盘算这事,越觉得周家是吃了亏的。
徐从安也笑眯眯地抬起头:“天哥儿这几天不是在忙着教五娘六郎骑射吗?怎么今天没去?”
原来周家的这群孩子也是见天的过来这边玩上一会,但五娘被王姨娘拘着在家学规矩做淑女,早闷得要疯掉。后来一听说六郎在跟着白逸天学骑射,就更是坐不住了,不知道怎么说服了王姨娘,也一起跟着白逸天隔着几天学上半天。
五娘六郎俱是聪明伶俐的孩子,又从小淘气捣蛋,此时学起来骑射,却像模像样,让白逸天这“师傅”很有成就感。
白逸天皱着眉头,苦着脸道:“这不是连着几天都下雨嘛。”边说边转着圈儿看棋盘,说道:“看看,看看,看看这绿棋被堵的如此严实,想来雪见是又输了。换我是你,玩什么输什么,早就拿帕子捂了脸,再没脸见人的。”
雪见伸手指着他,恼羞成怒道:“失败是成功他娘,没有失败,哪里会有成功?你这样的凡夫俗子,又怎么会有我这样高深的见解?”
白逸天大声的“唉……”了一声儿,赶快肃了脸色,自己就管不住自己的一张臭嘴,要知道这个时候得罪一个雪见不要紧,自己想玩什么新鲜的玩意,就再也玩不上了。
早有不语伺候着白逸天脱了沾了雨水的披风,雪见对着他,不依不饶的接着说道:“总之以后再玩什么,我们都不带你玩。”白逸天刚刚坐在桌边喝了口水,听到雪见一本正经的腔调,笑出了声,放下杯子,笑呵呵的说道:“博哥儿,看管管你家婆娘,就这么一招,翻来复去的用。”周博头也没有抬,自顾自的放下一子,道:“你纵有千般变化,我家娘子只以不变足以应你万变。”
到底边和白逸天打着嘴架边玩了这一局,雪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儿,坐到一边的软椅上,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发明”的玩意儿,怎么输的却总是我?太受伤了!
小杏提着食盒,打帘进来,说道:“娘子,快来吃些点心吧。”雪见最近胃口大开,食欲也很旺盛,在三顿正餐之间,总会再加些小点心。
现在小杏和小梅同是雪见身边的一等丫头。小杏和小梨最开始是服侍周博的,但自买来起,见到雪见,她们就知道自己是没有希望被周博收房的,二人也是明白人,于是早早就息了那份心思。自从雪见当了大少奶奶后,更是一门心思服侍雪见了。雪见压根就不是典型古代人,从不摆什么主子的架子,也不愿意拘禁着下人,所以二人倒也过得自在。
现在,小桃找了一个好人家又成了自由身,大少奶奶还给了她让人羡慕的嫁妆。这事情在周家的下人圈里,就形成了一个共识,就是只要好好做,便有好前途。
随着小杏替了小桃,和雪见近身相处的日子越久,小杏就越是庆幸跟对了主子,对雪见也愈发的忠心和维护起来。
雪见肚子越来越大了,身子也一天比一天更笨重,平时里稍微有一点儿头疼脑热,几个丫头比自个儿生病还要担心难过。
小杏为人谨慎沉稳,所以,这吃喝之事多由她经手。
看到吃的,白逸天自然是眼前一亮,再看看小杏板着一张小脸,看也不看他的样子,便叹息着说道:“周家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的,周家的银子,也是越赚越多的,可周家的人,唉,却是越来越小气了。”
小杏无视他的叹息,对着雪见道:“娘子你看,都是依着娘子的新法子做的,奶酪小蛋糕,葡萄干土豆泥,豆泥蛋黄小饼,芝心鸡蛋卷,松仁枣泥拉糕,荞麦栗子酥,玉米烙,芝麻凉糕。娘子先尝尝,看看味道对不对?”
雪见点点头,看着小杏,低低交待道:“这葡萄干土豆泥颜色不对,想来是土豆泥蒸的时候,火候还是不够;这松仁枣泥拉糕,却又火大了,颜色看着就让人没有胃口……”
白逸天长臂一伸,却是把这两小碟直接拿到左右手中,皱着眉头道:“你们大少奶奶怎么能吃这种色香味都不足的点心,还是我好心偏劳了吧。”边吃,他边抬头看着周博,笑了起来,乐不可支的继续说:“博哥,也别让我们家的厨子过来学了,依我看,学了也没用,还不如索性你们每次都多做几份,然后我好给我娘带回家去。”
雪见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连眨了好多下,说道:“可以拿着不是当理说的,此世间,唯白大公子一人耳!也不知道白大公子这胡搅蛮缠还理所当然的性子,到底是像谁了?”
一群人,包括白逸天自己,都笑了起来。这样吃罢点心,雪见由小梅小杏扶着,回了内院去小睡。
白逸天这才说道:“如果不是这场雨,想来世子爷一行人,也早就启程了。”
白逸天这人,白兼然早有断言,自己这孽子心地良善,待人真诚,心眼儿不多,但是也绝不是傻子。他聪明绝顶,之所以没有参加科考,只是因为受白兼然影响过深之故。
白逸天父母恩爱,父亲又没有侍妾,白逸天也没有兄弟姐妹,只汪从寒一个表兄,所以很是亲近。后来认识周博后,因着周家没有长辈,周博虽然腹黑面冷,但对待庶弟庶妹却从不苛待。他闷惯了,一到了周博那个人口众多的家里,就非常享受那种亲厚的感觉。现在周家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他都一一看在眼里,对这凭空杀出来的南谷波,自然关注良多。
“唉……”周博叹气。连自家那个没心没肺的婆娘都觉出来世子一家的不对了,就说明,这里面,真是大有文章。可是,以他和白逸天的能力,想查出来世子爷的歪歪绕绕,恐怕远比查东胜村的纵火案还要难一百倍。
周博想到纵火案,心里难抑的郁闷。如果真是柳家母女做的,那父母心中,会是什么感觉?
第二天一早,周博依照习惯练完了一套拳,回屋洗漱后,就和雪见去徐从安那边请安吃早饭了。一般中午,周家那几个弟弟妹妹,都会轮流过来陪雪见。
刚刚吃过早饭,多福就来禀报,说是世子爷的长随小汤来了。
“小人给徐御医和周家少爷少奶奶请安。”小汤进来,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微笑行礼。
“世子爷本想着亲自过来告辞的,但侧妃一直需要人照顾,就没有办法脱开身。世子爷说我们今天就要返回京城了,这近两个月以来,承蒙徐御医照顾,感激不尽。”说着,又给徐从安深深一躬。
周博微微垂着头,坐在徐从安身旁,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
第二百一十九章:寿宴(上)
周博微微垂着头,坐在徐从安身旁,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
雪见微微皱了下眉,倒是极快而过,没有让别人发现。她现在多疑得很,虽说有点草木皆兵,但是小心无大错,对南谷波这样来历目的都云里雾里的人物,还是多多防范为妙。
徐从安面上倒是一派的云淡风轻,笑着说:“世子爷是客气了,老夫不过是举手之劳。”
雪见微眯了下眼睛,倒是飞快的接了一句道:“世子爷和侧妃走得匆忙,我们也没有什么准备,多福,多福”她赶紧叫进来门口的多福,道:“多福,你去珍味斋赶快备些薄礼给世子爷带上。”
小汤赶紧说:“雪见娘子不用客气,我们昨天就已收拾完毕,现在车子已到了城门口,小人就是过来送个信,也要去追世子爷了。”
看着小汤的身影儿消失,周博走到雪见身边,看了雪见一眼。二人默契的一起笑着点点头。
好不容易晴天了,白逸天没有过来,想来是陪着五娘六郎骑射去了。徐从安也晃着去找白兼然聊天下棋。周博陪着雪见在院里散步,低声说:“娘子,咱们何时回家?”
回家?暖暖的春阳照在雪见身上,仿佛也照进了她的心里。她半眯着眼睛晒着太阳,回家,身边这人,正是自己孩子的爹,他一个古人,可以屈尊纡贵来迁就她的各种小脾气,她应该回家吗?
南谷波一行人走后第三日便是白夫人的生辰,当然依着白夫人的意思,肯定是不过的。但汪从梦提前两日便来到安宁,还带来了汪从寒的消息。
原来汪从寒新过后,就被派往边境巡视。雪见不得不感慨,这就是去镀金的意思吧?看来,皇帝很是器重他呢。
一切收拾妥当,雪见带着四娘五娘七娘,周博带着六郎八郎,一群人步行到了白府。离得本来就不远,后门进出,也没有惊动旁人。白府后门,白逸天和汪从梦早就迎在门口!
自然先去拜见了白夫人,客厅内,设有精美的茶几和一些点心吃食。这一年来,白逸天靠着珍味斋的股份,不仅把家里后院装修得豪华舒适,更多添了十几个下人。
县令夫人过生辰,即使没有放出风去,但县丞主薄等人,也都携了家眷来贺。之后男子俱到了前厅,女眷们中年纪大的,自然都陪着白夫人聊天,年轻的女孩子们,都在后堂仨一群俩一伙的聊天。
雪见一身浅嫩淡雅的罗裙,外加金丝勾画的大红褙子,头上只简简单单的插了一根罕见的冰种的碧玉簪子作为装饰,大方得体,又透着一股少妇固有的娇柔和明媚,她本身又是绝色,虽然身材稍嫌臃肿,但仍然吸引了大家的眼球。
“雪见,你今天可是真好看,比我姨母这满园盛开的花,都要娇艳得多呢。”汪从梦毫不客气的夸张的赞叹着她。其实严格说起来,白夫人并不是汪从梦的姨母,汪从梦的母亲是汪从寒的继母,汪从寒的生母早逝,继母待他,一向是极好的。汪从寒和汪从梦小时并不得汪会器重,汪府那一干庶出的弟弟妹妹借势而起,两边斗得是风生水起真刀实枪。汪从寒对这个妹妹一向很疼爱,所以经常会带着她来安宁,汪从梦又乖巧可人,所以白夫人倒也把她当成了自己亲亲的外甥女来待。
“这才多长时间没见,汪大小姐竟然也和白逸天觉得一样油嘴滑舌了。”雪见回应着她。
雪见很是随意的和汪从梦说着话,好久未见,俩个人亲亲热热的好不姐妹情深。趁着无人注意,雪见很是仔细询问了一下柳家小姐在青州的动态,汪从梦倒是实话实说,说这柳雅彤知书达理温文而雅,所以很快便融入了青州贵女圈,甚至比周家二娘更受人喜欢,毕竟身份在那里摆着。听到这里,雪见不可察觉的微微皱了皱眉头。
柳雅彤的出众,固然在她意料之中,但二娘的商人之女身份,看来在青州还真是不好寻得一个家世如意又人品可靠的郎君。偏偏二娘生得又好,心气儿也是很高,只盼着她不要急功近利才好。
雪见把目光放在四娘和五娘的身上,还不如四娘五娘这样的女子,因为本身庶女的身份,所以对未来婚姻倒没有了过多的幻想,周家又多金,找个家事平平,但人品好的人家,做个正头娘子,其实并不是很难。到底不是小门小户人家教育出来的女儿,只要放出风去,还怕没有好人家来求吗?
今天来的这几家女孩,也算是安宁县城的***小姐了,个个装扮大方得体,身材柔美多姿,这些关系熟络的少女们,彼此打着招呼,联络着感情,略带矜持的攀比着,又盘根错节的因着各种利益而互相奉承着。在这花团锦簇的园子里,让人看着看着就觉得如入戏中,真真是有人面“繁”花相映红的赶脚。
对于这种县城范围内的上流社会交流,其实雪见本身是没有兴趣的,但为着四娘五娘,她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就着风和日丽,一群少女们在园子里游玩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总算到了吃饭的时辰。雪见心里感慨,自己看来真是穷命一条,别人在享受春光,她在模仿前世小脚侦缉队和“刨根问底”栏目组,对这些人全面展开调查取证,真是累死了。
随着丫头的带路,雪见跟在汪从梦的身后,来到前院大厅。因为人多,所以女眷们在厅内吃饭,男子都在院内摆了圆桌。
贺罢寿辰,宴会就算正式开始了。白夫人面带微笑,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的样子,谈不上多么美丽,但有着一种恬静温和的气质。雪见心里算了一下,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十五六就成亲,又没有避孕措施,过个一两年就要孩子真是稀松平常事,这白夫人今年不惑之年,还算得上是晚育了。
雪见自嘲的想到自己,也不过就是十六岁左右吧,马上就是孩子娘了,太不可思议了。再邪恶的想想,这事如果放在现代,周博算不算是强那啥**呢?
宴会完毕,白县令也不能免俗的请了一个戏班,咿咿呀呀的唱了开来。雪见成功的被唱困了,于是告了乏,去客房歇着去了。
“嫂嫂,我来陪你。”四娘马上体贴的亲自过来扶了。
第二百二十章:寿宴(下)
雪见等人自是和一般人不同,早就说好,这一天的功夫都要在白府渡过的。
午饭后不久,就有不同的丫头来引了四娘等人去休息。
雪见要去的,还是当初周博养腿的那个小院。这小院在白府的另一头,从正院过去,绕过那个小小的花园便是。
丫头妈子们都远远的跟在身后,纤弱的汪从梦自己亲自搀了雪见,俩个人边走边聊。
“今天雪见姐姐受累了。”汪从梦看着雪见圆圆的肚子,笑着对雪见道。
雪见一直喜欢汪从梦这个没有架子的大小姐,后来又走动频繁,自然关系不一般,此时雪见轻笑道:“说什么呢?不过是带着张嘴过来吃吃喝喝,哪里说得上受累?”这是实话,虽说两家亲厚,她应该提前过来帮忙才是,但如今她大着肚子,别说周博不同意,就是白夫人自己,也不可能让她操心受累。再说汪从梦大老远的从青州提前赶来,本就是帮姨母办寿来的。
汪从梦斜她一眼,哪里像要做娘亲的人,还是那样古灵精怪的,于是不依地跺脚说上一句:“雪见姐姐还是这样,人家是说你双身子,一上午陪着这么多人说话,会不会很累?”
忘了古人连怀孕二字,对闺阁中的少女都是禁忌,雪见笑着忙打岔道,“又不是天天如此。”
“不管你了!”
小院中,廊下早已造假多时的丫头妈子见到两人,立马上前侍候,态度恭敬有礼,想来也是知道这二人的身份及在白府的地位。又知道今天是白夫人的好日子,神色之间也多了些喜色。
今天来白家雪见和周博的礼物自然是大手笔,一对极品的冰晶玉莹的玉镯。通体碧绿,好象一汪碧水般纯净透亮。东西自然是昂贵的,更重要的是玉本身富丽高贵,象征着和谐平安,作为给老夫人的贺仪,是最合适不过的。而且虽说是天价,不过雪见并不心疼,周家有那神奇的葫芦,便如同有了聚宝盆,想要多少银钱没有?而且这白家和周家关系岂非旁人可比,在雪见的心目中,这白夫人可比杜氏等人更为亲近些。
屋内,空气中是淡淡的果香,因为雪见孕中不宜熏香,所以,白夫人早早就让人备了早熟的鲜桃、杏、李子等水果。以现在白家的财力,这些南方不多见北方看不着的早春水果,白家还是不当回事的。
绕过翠鸟荷花四折围屏,便见正中的雕漆梨花木软榻,却是锦被舒软,方便好眠。
“雪见姐姐,你先休息。”见雪见脸上已有倦色,汪从梦便弯腰冲坐下的雪见低声说了一句。
“这里无人,正好说会子话。”雪见把她让到软榻上,轻声说道。这汪从梦和汪从寒长得只有两分相似,这两年来也长得开了,倒有了大小姐的气度。脸虽然还是尖尖小小的,但眉如青黛,杏眼樱唇,一笑起来,两颗小虎牙十分招人喜爱,再也没有以前怯怯的模样。
汪从梦坐在雪见左手边,低声道:“你如今是双身子,不说好生歇着,倒还有心琢磨些有的没的。”边说边不着痕迹的向自己的两个丫头看来。
汪从梦的丫环也都不是傻子,便上前行礼道:“小姐,我们偷个懒,在抱厦里吃些新鲜难得的果子,再过来伺候。”
汪从梦笑着点头应了,小梅和小杏也跟她们一起退下,还关上了房门。
“刚刚那个丫头,倒是俏皮得紧,我怎么倒觉得眼生呢。”雪见轻轻笑着,“倒有了几分灿娘府里小心和小意的影子。”
汪从梦点着头,道:“雪见姐姐好眼力!兄长总说我的丫头们忠心有余能力不足,所以我特意跟灿娘借了小心过来住了一个月,帮我**了俩个丫头。”
雪见轻轻一笑,指着她道:“如此说来,你身边如今两文两武,也算是文武双全了?”
汪从梦小手一摆,道:“什么文武双全,雪见姐姐最爱说笑。这两个不过是比那两个爱说笑些,嘴上也厉害些,哪里有小心小意的身手?那是多少年才练出来的呢。”
俩个人边说笑着,汪从梦边取过来软垫,垫到雪见后腰。
“上次信里托付给你的事,可要留心才是。”
“雪见姐姐的事,都是大事,我和灿娘都心里明镜似的。”
见汪从梦说得郑重,雪见瞅了她一眼,低声道:“这样……这样龌龊的事情,交与你们,确实是委屈你们了。”
汪从梦一脸的淡然,深宅大户出来的,龌龊事情哪有见得少的?自己年纪小些的时候,便是心性太纯良,又被娘亲保护得太好,所以才险些被这些龌龊事所害。还是大哥说得是,只对那些值得善良的人善良才行。她对着雪见轻轻一笑:“姐姐信任我,才会交与我。”
雪见把这样的事情托付给她和姚盈灿而非二娘,自然是相信她们二人的能力和实力。
不是不信任二娘,而是在这件事情上,还是汪姚二人,更值得她信任!
又低低地说了些事情,又说了两句闲话,汪从梦这才唤了丫头进来,然后向雪见告辞退了出来。
“汪小姐慢走。”小杏忙上前帮汪从梦打起门帘。
“娘子快些歇息吧。”小梅忙伺候着雪见躺下,孕妇多觉,自家娘子以前总是失眠,现在终于正常起来了。
雪见何尝不想早点午休,但有些话信里不好明说,只能趁着无人和汪从梦交待清楚。现在总算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到底不是自己家,雪见也只是浅睡了半个时辰,便醒了过来。并没有起床,刚才这一觉,脑子里过电影一样,把穿来的时光从头过了一遍。
雪见叹息着暗自笑了起来,以前自己看网文,那些现代文,女主都盼望着一场“美好的”弓虽女干,盼望着遇到一个年轻又残暴的男土豪,然后被一直虐,一直虐,最后是离不开,从此皆大欢喜;那些古文,女主都强到可以改变一夫多妻的社会风气,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些男主们就不用说了,甭管现代古代,甭管什么身份,全部三宫六院,那啥能力超强,是个女人上至八十下到几岁,全部赶不走的倒贴。果然以上种种都是yy,全部都是丝男丝女,在梦想中的逆袭呀!现实如此的残酷,如果网文也和现实一样的残酷,那么大家岂不是连个做梦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这样一边想一边问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自己到底是在坚持什么?是不是自己也在做着一个不现实的梦呢?
雪见定定的望着床缦,这两年多和周博的点点时光,缓缓流过心间,别人不知道,难道自己还看不到周博的真心吗?唉,够了,有这份真心就可以了。雪见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自己想要的东西太多,无论前世今生,可能都不容易实现,随缘吧。
看身边,除了白兼然一家,哪家不是三妻四妾的?周家老爷子,不过就是银子多些,更是比葫芦爸还多了三个孩子。其实,作为现代人的自己应该知道,男人一生不可能只爱一个女人,重要的是爱的真假。能够得到一个真正优秀的好男人的一生专情,那不仅仅是命好了,那应该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而退一步,其实能够得到一个好男人的真情,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即使周博以后会顺应潮流变得花心,然后可能他以后会有许多小老婆,但是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他对我,是真心的。现在,自己的孩子需要周博,自己又真心的爱着周博,那么,是不是要学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走了一个柳雅彤,还会有张雅彤赵雅彤出现,总之,不是这个柳雅彤就行!
“想什么呢,看你早醒了,一个人又是皱眉又是嘀咕的,又在犯什么傻气?”
走进屋子,就看到雪见翻来复去的“烙饼”,又表情多怪的发着狠,自己的这个小娘子,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咦,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雪见翻身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床边坐着周博。难道这男人走路是无声的吗?
周博好笑地望着她:“都进来好半天了!可一进来,就看见你一直翻身,一直叹气,是不是床不舒服,没睡好午觉?”
“我怎么都不知道你进来?”
周博摸摸她的脸,笑道:“真是傻到极点的娘子,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雪见由他扶着坐起来,慢慢的穿好衣服,才歪着头看着周博道:“偶得前人两句诗词,不解其意,大郎,你可否告诉与我?”
周博眼神灼灼,望定她:“愿为娘子解惑。”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周博淡淡一笑,道:“为夫书读得比较少,你说的那两句没有听说过,我倒是另外知道一句,也说来与你听听,”他深情凝视,轻轻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第二百二十一章:只为韦陀
白家的花园并不大,虽然现在白逸天因为珍味斋的股分已富甲一方,但白兼然并没有扩大宅院,不过是略添了些华美大方的家饰和十几个必要的下人。
只一样,白夫人喜好花草,白兼然喜好诗书,这两样,现在终是可以尽性了。
晚饭的时候,其他闲杂人俱已离开,只周家这几个女儿并雪见汪从梦陪着白夫人算做一桌,外面厅堂里,周博白逸天还有从平山村赶来的三郎,陪了白兼然和徐从安,算做一桌。
三郎这一年以来,个子又长了一截,快要赶上周博了,也是高高瘦瘦的。但气质却是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的清高和自负,现在已沉淀下来,越来越儒雅而自信。以前那种自私和对人的冷漠,对家庭的怨怼,更是消散的无影无踪。
白兼然看着这眼前三子,或俊逸或睿智或精明,个个神采奕奕,不觉心下暗喜。他饮着杯中酒,和老友闲话桑麻,思绪也正在悄悄的做着转变,愈觉晚景美好,自己前半生的不甘与不堪,便似渐渐淡去也。
其实,很多人都有这样的转变,年轻时怀才不遇,而后愤世嫉俗,到老才发现过往种种,也不过是南柯一梦,庙堂种种不愤,都不及眼前家人相亲朋友相近来得美好。
不知不觉,白兼然和徐从安二人便俱喝高了。白逸天忙着去安排醒酒汤和休息事宜,周家一行人这才告辞出来。
正是春末夏初好时光,不冷不热的,月亮极圆极大,还有无数前世所想象不出来的明亮星星,这样的月色,让微醺的人,更容易沉醉。
雪见并没有喝酒,但此时竟觉得自己也有了醉意。自己所争所求,其实一直都只一个,那便是有一个爱自己而自己也爱的人,虽然不知道这爱的保鲜期能有多久,但珍惜眼前,总是不错的。
因为离得近,大家安步当车,且行且说且笑。还是小七娘貌似无心地说了一句:“嫂嫂,这两天四姐姐精心栽种了几株昙花,有一株这两日便要开花,不如我们现在去看看吧。”
昙花一般是夏日开花,如今又没有暖棚,此花娇贵,又不能以炭火熏之,所以小七娘这话,不过是种委婉的邀请。谁知道雪见却好像认真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道:“好啊,去看看也好。”
众人相互望了一眼,不免喜形于色,四娘更是暗暗吩咐了小玉先赶回周家报信。虽说周博和雪见的院子一直都有人精心的打扫,但到底久未住人,雪见又是孕妇,提前收拾整理还是应该的。
刚进周家,王姨娘就端上备好的醒酒汤,众人喝完,就应约来到四娘院内。那昙花自然是没有开,但也无人计较,雪见浅浅一笑:“以前只知道昙花的传说,只无缘见一见这痴心的花朵绽放。”
小七娘便知道有故事可听,于是挤到雪见身边,拉着她的胳膊撒娇,“嫂嫂,为什么说是痴心的花朵呢?给我们讲讲吧。”
“就是,嫂嫂,讲讲吧。”五娘六郎齐声道。
“好吧,好吧,就给你们讲讲‘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的故事。”
四娘等人俱是点了点头,安静的听着雪见的故事。雪见喝了一口香甜的果汁,这才幽幽的讲起了一个让人无限感叹的故事。
“你们可知,这昙花原是一位花神,在很久以前,她也是每天都开花,四季都灿烂的。可慢慢的,她爱上了每天给她浇水除草的那个年轻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此事终被玉帝得知,玉帝于是大发雷霆要拆散这对鸳鸯。玉帝便将花神抓了起来,把她贬为每年只能开一瞬间的昙花,不让她再和情郎相见,还把那年轻人送去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
“这玉帝真是太有闲了!他每天就无事可做吗?怎么尽做些坏事?”小七娘忍不住的吐嘈,也是,雪见讲过好多的故事,在这么多的故事里,玉帝都以做坏事的形象出现。传说中他也是经历了三千二百个劫难才修成金神,修得正果前,他也是宽厚善良大慈大悲的,怎么后来就失掉了这种本质,一味的扮演起坏人来?
“那是因为玉帝两相情愿的认为,只有自己的想法才是最完美的,才是最理想的,其他的人全要依附于他的想法,不允许有其他的念头!”六郎马上回答。
“德儿,睿儿,你们俩个别打岔。”四娘瞪她一眼,正听得入迷,偏就这两人爱多想。还一问一答的,以为是在学堂吗?
“在这种环境下,多年过去了,韦陀果真就忘了花神,他潜心习佛,渐有所成。然而,花神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曾经照顾她的小伙子,她也并没有放弃自己的爱意,她知道每年的暮春时分,韦陀总要下山来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所以昙花就选择在那个时候开放。”
“每一次花开,都是她把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气在一瞬间绽放,她只希望韦陀能回头看她一眼,能记起她。可是,这个过程持续了千百年,而千百年过去了,韦陀一年年的下山来采集朝露,昙花一年年的在韦陀的脚步声中默默盛开绽放,又在韦陀的转身离去后枯萎凋谢,而韦陀,始终没有记起她。”
“这千百年里,为佛祖采集露水的韦陀哪里会知道,那亿万颗露珠都是昙花的眼泪!而昙花,她流尽了泪水,只为了每年能看上那个曾经的情郎一眼。”
雪见嗓音黯哑,带着些轻柔和伤感,故事又是那么让人心痛,四娘等人俱都泣不成声。
“难道说,在这千百年间,韦陀……他都不曾心动心痛过吗?”四娘喃喃道。
一直没有出声的三郎也动容了,他轻轻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直到有一天,一名枯瘦的男子从昙花身边走过,看到花神忧郁孤苦之情。便停下脚步问花神,‘你为什么哀伤?’花神惊异,因为凡人是看不到花神的真身。如果是大罗金仙头上有金光,刚刚从身边走过的明明是一个凡人,如何看得见自己的真身。花神犹豫片刻只是答到,‘你帮不了我’。又默默等待韦陀,不再回答那个男子的话。四十年后,那个枯瘦男子又从昙花身边走过,重复问了四十年前的那句话‘你为什么哀伤?’,花神再次犹豫片刻,只是答道‘你也许帮不了我’。枯瘦的男子笑了笑离开。再4四十年后,一个枯瘦的老人再次出现在花神那里,原本枯瘦的老人看起来更是奄奄一息。”
“这个当年的男子现在已经变成老人,但是他依旧问了和八十年前一样的话‘你为什么哀伤?’。昙花答道‘谢谢你这个凡人,在你一生问过我三次,但是你毕竟是凡人而且已经奄奄一息,还怎么帮我,我是因爱而被天罚的花神’。老人笑了笑,说:‘我是聿明氏,我只是来了断八十年前没有结果的那段缘分。花神我是来送你一句: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说完老人闭目坐下。”
“时间渐渐过去,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开始从老人的头发向眼睛划去,老人笑道‘昙花一现为韦陀,这般情缘何有错,天罚地诛我来受,苍天无眼我来开’。说罢,老人一把抓住花神,此时夕阳滑到了老人的眼睛,老人随即圆寂,抓着花神一同去往佛国去。花神在佛国见到了韦陀。韦陀也终于想起来前世因缘,佛祖知道后准韦陀下凡了断未了的因缘。因为聿明氏的老人违反了天规所以一生灵魂漂泊。不能驾鹤西游、也不能入东方佛国净土,终受天罚永无轮回。”
雪见轻轻的叹息道:“痴心的花神,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所以昙花又名韦陀花。也因为昙花是在夕阳后见到韦陀,所以昙花都是夜间开放,为了那个她爱了千百年而不悔的人开放!”
故事讲完了,和以前的故事不同,今天故事讲完后,大家都无语地坐着,陷入沉默当中。
只有周博,若有深意的望着雪见,深深的,深深的。
这个故事以前打动过雪见,如今也打动了其他周家的人。是啊,美好的爱情,在虚幻的神话下衬托的愈发清晰而深刻,大郎,你可知道,我也是一朵昙花,即使你今后记却了我,我也会一如既往的为你开放!
就像每个流星都有梦想一样,每朵花也都有自己的故事,我,愿意为你做那个痴心不悔的昙花,但是,我可以允许你忘了我,却不能容忍你负了我!
这句话,雪见没有说出口,她望着周博,大郎,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三郎终于醒过神来,径直出了小花厅,只在花厅门口,用轻到不能轻的声音叹道:“昙花一现,只为韦陀;聿明一生,只为成全!”
周博过来扶起雪见,自己的傻娘子爱钻牛角尖,她若是那只为自己绽放的昙花,那么自己哪怕蹉跎万年,也终于会找出她,找到她,再不分开!即使搭上自己的性命,也无愿无悔!
第二百二十二章:又火了
俩个人相互望了一眼,突然就明白了彼此的想法。雪见忍不住甜甜的笑了,有的时候,打开一个心结,要用千百年,也有的时候,只是一念之间。
正如一个人,因为某些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而走到人生的米字路口徘徊不定心情沮丧的时候,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明天,绝望的情绪已经占据了她的内心。此时,若是走不出雾霾,那么,或许将是一种悲惨的结局。而如果只是退了一步,就变成了换个角度看路口,或许会突然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心境。
一个人,一种人生,因为不同的心境,或许将有不一样的结果!
有人说,夜是让人迷醉的;也有人说,夜是让人犯罪的。
就在这个夜晚,有人恨不能抵死缠绵,也有人却是夜不能寐。
丑时刚过,“咚咚!咚!咚!咚!”更夫的梆子准时响起,再转这一圈,更夫就可以收工了,“天干物燥,小心……啊,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咚!咚!咚!……”
不言和不语,先被报信的衙役惊起,然后披起衣服,向白逸天的房间跑去。白家没有安排通房丫头的习惯,一家三口带众下人均住于县衙后宅,前面院里自有轮值的差役和师爷住着。
这几年以来,不言和不语虽然并没有改掉多言又多语的毛病,但这惫懒之下,不言遇到大事时愈见沉稳,而不语也越来越机灵。现在一个进去通知白逸天,一个早跟着差役到外面打探具体消息。
“公子,快些起来,走水了……”
白逸天虽说晚上略喝了些酒,但并没有喝高,此时早被外面的声音惊醒,听得不语敲门,便翻身坐了起来,边穿衣服边问道:“火势如何?”下床开了门,没看到不言,知道不言肯定是去了现场,又补了一句,“别忙惊动老爷。”
不语的脸色少见的凝重,安宁县城一向安宁,家家可说是夜不闭户,从未有过走水的情况。他此时指着天空道:“公子,您看那方向……”院子一角的天空已被火光映红,黑夜里附近人家的喧嚣声不断,想来是救火的声音了,看那亮红之处,竟是离县衙不远,是……!
白逸天失声道:“徐家!”眼前之灾再不用多想,徐从安昨晚醉酒,留在白家,可是,周博和雪见,可是回去的。白逸天如坠冰窖。
“公子,您慢些!”眼瞅着自家公子脚步如飞,不语气喘吁吁地跟着,不住嘴的劝着,虽然明知道劝也白劝吧,“看情况火已救下,公子,您别担心了。”徐家的下人,虽然比不得周家,但比起县太爷的家里,还要多些,这么大的火,即使发现得晚些,想来也无需旁人帮忙,一人一口唾沫就能灭了火的。
白逸天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心里还是长了草一般,回头瞪不语一眼:“你这是什么话!火救下了,也得过去看看人是否伤着不是?”不语嘻嘻笑着,道:“公子不知道吗?自雪……自周家大少奶奶回徐家后,徐家的水缸都比一般人家多备了十几个……”说到这里,不语突然停住了声音,抬头望着烧红的夜空,雪见被火烧过,所以周博心细,在家里院内备的水缸都有无数个,怎么还能如此不小心的走水?而且,看那火势……,不语睁着懵懂的眼睛,“公子……”
不语都可以想到的,白逸天又如何想不出来?雪见遇火差点流产,又因着此事,明知道不是周博所为,却记在周博身上,周博对“火”一字,可说是恨极防极。这样的人家,你说会不小心走水?周博会允许吗?徐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火之一事的重要?这样的人家,你说会有失火的可能呈?反正白逸天是不信的。
并没有玄幻小说中遇事就“咻”的一下飞檐走壁,白逸天再着急,也是飞步由县衙疾出,在门口遇到回来报信的不言,不言的脸,在夜色中面白如纸,“公子,徐宅……徐宅失火,无一人生还……”白逸天猛地掐住他的脖领,急道:“你说什么?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不言并不敢挣扎:“确实是徐家,公子……”不语也急道:“哥,你可曾打探清楚?”不语和白逸天其实心里都明白,如果不打探清楚,不言又怎敢回来报信?耳边是不言的话“徐宅……徐宅失火,无一人生还……”“无一人生还……”
“咱们过去看看。”白逸天慢慢松了手,声音发硬,腿却发软。不言和不语同他一样,都和周家感情深厚,此时心情都很沉痛,恨不能找个无人处,痛哭一场,又想回到失火现场,再找一找。不言紧跟其后:“公子说得是……”不语也插上一句:“可能还会有活着的……”
兄弟两个人一人一句,不管白逸天是否听了进去,感觉着好像这样多说几句话,心里的冷意更会消散一些,头脑也会不那么胡思乱想些,最后全是不语一个人在说:“依我看,可能周少爷想让大少奶奶回周家,看大少奶奶一直不回去,所以想出来这么一个办法,我把你娘家烧掉,看你这次回不回家!大少奶奶再不肯原谅周少爷,也没地方可住,只能跟着回去了,这一招兵法有云,就叫破什么沉什么的。”不言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破釜沉舟?我说不语你说话能不能有点脑子,有烧房逼人这样的招数吗?”不语认真想了想说:“你圣明,你都对,是破釜沉舟,但意思相通吧?公子,您说是吗?”
白逸天哪里顾得上回答,只一昧的向前走。
不言不语嘴上虽然斗着,但脚下也不敢稍停,跟着白逸天疾走。三人心里都在想,为了一件逼人回家的小事情,就烧人家娘家,真希望这是周博的大手笔!当然这么做是不对的,最其码弄得人心惶惶的,这是周博的不是,见了面,公子是一定会骂他的!
到了徐家,已不成家,夜色下一片焦黑,来来往往的善良的人们,还是到处搜寻着,希望可以救出来一个半个的活人。白逸天就这样定定的立着,眼前一阵阵发黑,想喊,又喊不出来,只觉得嗓子都被什么堵得严严的,闷闷的。
不语掉着眼睛,也跟进人群里,跟着在瓦砾找寻:“多福……”不言擦掉眼睛,看着神情恍惚的自家公子,不忘了劝他:“公子,您别难过了……,兴许,兴许一会,能找出来些什么……”如此说着,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找出来尸骨吗?”白逸天听着自己的声音都凉得人,就此闭嘴,低下头用眼睛茫然的搜巡着,周博,雪见,你们在哪里?
如此夜晚,人来人往中,却觉孤单,白逸天心里的疑问就此喃喃问出来:“怎么又是火?”几时,安宁境内,竟是火神家的后院了不成?
“可不是火?”旁边有人路过听到,面色一黯,就是谁见到这样的惨景也会变脸色,“也不知道这老徐家怎么个个睡得这样死,如此大的火,说烧起来就烧起来,竟没有来得及救火,就烧了个一干二净!”
白逸天此时不再是为了伤心而伤心,他蓦地抬起头:“怎么?这火烧得很快吗?”
“听得更夫急呼,我等邻居便从家里出来拎了水桶救火,可等到得此处,已烧个彻底。”这邻人回过这一句,又对着看不出来模样的徐家叹息:“如果早发现些,可能就不至于此了。”邻居们都是一样的心思,可能自己到得晚了,所以没有救出人来,“这徐家听说人也不少,怎么竟无一人呼救叫喊?”
不言听着更奇怪:“你们到了这里以后,也没见一人逃出?”
“说得就是,可见都被烧死了。可怜呀,可怜!这徐家听说也颇为富庶,人也安分,就这样一大家子说没就没了,此不让人惋惜?”邻人说过,见眼前这公子悲伤难以自抑,急忙捂了嘴,小声问不言:“莫非,是你主家亲戚不成?”
不言打起精神:“是我家公子至交。”那邻人还想再说,见白逸天面色灰败,只能摇摇头,把劝解的话又咽了回去,叹息着离开了。
邻人的话如此的明白,真相又是如此之接近,白逸天一肚子想法,却被悲伤掩盖住,周博,是你我当初寻错了方向吗?
“公子,还有一事……”不言凑近身来,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又低下头想了会子,又似自语地道:“该如何去给周家报信呢?”说这话时,他见白逸天面上悲痛更浓,看在不言眼里,心里也是愈加难过。
周围人影晃动,白逸天心中更加烦乱,他在瓦砾中到处走着,这处是徐从安放置草药所在,那处是徐从安的卧房,后面,便是……便是周博和雪见的院子了。他心中痛苦上来,早知道今晚便留了周博住下,自己家中也不是没有房子。为什么?这夫妇二人,到底得罪了谁?非要罢他们于死地不可!
终于停下来,对着破败的一堆焦黑扫一眼,道:“不言。”不言赶紧跟上前,“别用旁人了,还是咱们亲自去一趟周家吧。”不言答应着,又飞快的去人群里揪出来不语。
夜静更深去别人家里报丧,这样的事情,谁会愿意去做呢?
第二百二十三章:报丧
夜色下的周家,自然一家好眠,即使有巡夜的家丁护卫望见不远处的火光,也只是派人去禀了管家,然后管家也及时的派了几个家丁去帮着救火。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谁也没有想到这失火的人家,竟是徐家。
白逸天和周家的管家自然是熟的,知道白逸天半夜前来,忙出来迎了。白逸天并不说话,不言一脸悲戚地问:“三少爷在吧?快快请了三少爷出来说话。”
管家抓抓头,心里还在想,只知道这白家公子和大少爷是好友,没想到这三更半夜,却是来寻三少爷的,忙叫了人去请,然后又请了三人进屋,叫人进来上了茶水。
三郎听到信,也是不明所以,但他知道必有大事,不敢耽误,跟着下人来到客厅,对着白逸天笑道:“逸天兄,只听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没听说这一时不见,也有胜似三秋的。”
白逸天听了这句话,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哆嗦着嘴角,颓然往椅上一坐,喃喃道:“出大事了!”三郎自然猜到是大事,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何等事情,让这平时嘻笑怒骂的县令公子,如此的悲伤欲绝。
烛光下,白逸天面色铁青,两眼发直。
不言轻轻拉了一下三郎的衣角,小声道:“三少爷,您要节哀。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都……,都去了……”
三郎大吃一惊,打断他的话:“你在胡说什么?大哥和嫂嫂明明好好在家休息,你这厮……你这厮却在这里混说!”
不言和不语几乎是同时退后一步,两人互望一眼,这种时候是个人都会抓狂,自己碍着身份,到底不便多说。
“逸天兄,你怎么……”三郎板下一张脸,这一主二仆向来胡闹惯了,怎么什么事情都可以拿来胡说的,看到不言和不语不再吭声,才皱着眉头对着白逸天说了句:“拿这种事开玩笑,确实是太过了些!”
“三郎……”哪里有拿这种事开玩笑的?白逸天满心苦涩,根本没留神刚才三郎说的话,“徐家这场火烧得……,竟无一人生还……”
“什么?徐家?整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三郎越听越糊涂,这是话本吗?安宁一向都有巡夜的更夫,如果真失了火,也会有人发现,又怎么乖乖的任由火神把一整个院子吞噬?
“我刚才去看了,全烧没了,都没了……”白逸天强忍悲痛,把自己知道的现场的情况全说了出来。
白逸天一脸的悲戚,哽咽的声音也引起了三郎的注意,不禁挺直了身子,整个耳朵都竖了起来。“虽说天干物燥,但徐家一向对火之一事禁忌颇多,怎么可能起火?此其一。其次,即使是起了火,但也不可能徐家阖府全部睡死,无人发现吧?最后还有一点,这么多的人,火又被及时扑灭,怎么可能无一人生还?”
白逸天听了,轻轻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明显的漏洞放在那里,有眼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而且再连想起之前的东胜村那场火,尼玛,这人除了放火,再没有其他的手段不成?
这么一想,白逸天忽然觉得,之前雪见明明说过那夜火起,她听到有人窗外密谋,他和周博一直认为是雪见听错了,毕竟那夜受了那么大的惊吓,火场声音复杂,听错也是有的。现在再回过头来看一看,说不定都是真的,关于那场火的猜测,连方向都没有选对,错得有些太离谱了。
只是,谁会和这样普通的人家有如此深仇大恨?以前单单是冲着雪见,现在却是周博雪见徐从安,一个都没有放过。绝不可能是柳家娘子了!
“会是谁?又为了什么?”白逸天一脸恨意,“是因为雪见而连累了博哥和徐翁,还是冲着另外两个人而去?是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值得这样草菅人命,还这样肆无忌惮的放火烧之?”
“还不只这样,公子,整间的院子,说烧就那么短的时间内烧个精光,摆明了是烧之前倒上过火油等物的。”不言接了一句。
不语也点点头,紧张地道:“那些人死得全部都是一样的,全在屋内,竟没有一个人逃出来也是疑点,莫非是事先用了**?”
“仵作说还要细细查过才可辨明正身,所以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尸……,还要过两天才能送还府上。”看着三郎的样子,不言小心翼翼地说道。
三郎整个人都呆住了,等等,等等,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开始他以为这三个人一人一句的只是在分析案情,听着还当了真,可虽没想到越说越离谱,到得后来,怎么又开始胡说起来。好歹白逸天和自家兄嫂关系莫逆,怎么开起玩笑来仍是无遮无拦的?不管怎么说,这人性关天的事,也是可以混说的不成?何况嫂嫂还身怀六甲,怎么都要忌讳些的。
“如果白公子想玩,就等明日早晨兄嫂起床,你们再接着玩吧,且看我大兄能不能容忍你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三郎拂袖欲去。
他可是再也听不得这样东一句西一句,低级恶俗没品的表演,虽说唱说俱佳,但也太让人恶心了。
白逸天听到这里,仿佛突然醒悟过来,拉住他的衣袖,“等等,三郎,你说,你刚才说什么?说周博和雪见,他们,他们,他们……”
“公子,三少爷的意思是说,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明天早起会跟咱们没完。凭什么呀,咱们好心好意来报信,他们还跟咱们没完……”不语明显的是折腾了半晚上,脑子有些不清醒了,他气呼呼地说,“我看要怪只能怪咱们自己,好心换来了驴肝……”
话没有说完,已让不言捂了嘴,下面的话被捂了回去。
三郎听得懵懵懂懂,但却鬼使神差的也算知道了,这主仆三人真不是没事找事夜猫子上门来的,是真的误会了什么。
再一想,便明白了。大哥大嫂回来周家,也是临时起意,并没有什么事先的计划,小七娘一句看昙花,才引来了后面雪见讲故事,然后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这样的事情,连周家人都是意外之喜,更遑论白逸天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猜到。
三郎到底是聪明人,三句两句解释清了情况,白逸天险些吐了血,这乌龙闹的。就算是他和周博关系再好,上门来给本人报丧,估计周博这冷血少爷,也是没有好脸色的吧?可是,不见到周博本人,他心里又惴惴的,毕竟刚刚亲眼见到了那烧焦的院子,也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难闻气味。
所以,让不言亲自回去和县丞说明情况,白逸天倒是留在了周家休息。不过,他和三郎都没办法入睡,现在比较担心的,到底这次的之灾,起因是何事?而事态,会不会因为该死的人没死继续发展下去?
“明日大哥早起晨练,再去通知大哥前来。”三郎可是特意交待了下人,不许提前通知兄长的。嫂嫂怀孕,最忌惊吓,有事还是明天再议吧。
忽然间,他有些羡慕起周博来,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他却仍然可以一夜好眠下去,自己和三郎在这里,乌鸡眼对乌鸡眼的分析来分析去,半点睡意全无。
谁知第二天,难得的周博没有早起,小娘子刚刚回家,虽然不能抵死缠绵,但适度的恩爱也是少不了的。谁会愿意在这样浓情爱意的早晨离开娇妻呢?
可是门口,却传来小梅急促而低低的声音:“大少爷,大少爷,您快些起来……”原来小梅发现周博并没有在既定的时辰起来晨练,而是罕见的睡了懒觉,不由着起急来。
“这是有什么要事吗?”周博心里想着,听到小梅声音有异,便知道必是多福有要事相传,这才央了小梅前来唤门。想到这里,周博如此淡定的人,都少了三分的风度。看看怀里的雪见,忙轻手轻脚的放开她,然后下床穿了衣服,脚下加快,朝门口赶去。
门口的小梅也是一脸的尴尬,一想到大怒的大少爷有可能变身冷面杀手,她的心就咯噔一下子,多福,你这是害我呢吧。
不料,周博自己却道:“是不是多福有事?”
“是的,大少爷。”小梅立刻反应,“多福一大清早便在内院门口等您,说有要事,白公子和三少爷,都在客厅等您。”
周博点了点头,“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虽然想不明白,能有什么大事,可是这白逸天这么天还没亮就登门,也是头一遭,还是出去接见一下吧。简单的梳洗后,周博叮嘱小梅留心伺候雪见,这才出院而去。
“大少爷早。”出了门口,一路上不断有下人对周博行礼,周博只是点头示意,更直奔外院门口而去。
外院门口,一头大汗的多福神情紧张。“大少爷,您可出来了,白公子等您半晚上了。”
周博快步走到跟前,“这是……?”
第二百二十四章:冲谁来的?
这么大早的,能出什么事?让这个无事忙的白逸天白大公子等上半晚上?莫非是因为春天到了,白逸天,发春了?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也不知道谁家的小娘子这么倒霉,会被他相中!
昨夜自家娘子终于肯回家,虽说一切不可能马上就回到从前那样,但事情的发展方向,也全向着好的一面恢复着。更何况,昨夜那小小的温存,那是让周博心情大好,忍不住看哪里都是满眼的春色灿烂。这样一路走一路想,也猜不到白逸天这家伙为什么半夜不睡觉,跑周家来痴痴等他。稍微打一哆嗦,他很肯定自己的性取向是没有问题的,但大顺国一直以来就是男风之气,难不成……?
“你是太闲了吗?”周博一见他,就直接问道。
谁知道白逸天见到他,眼里仿佛直接窜出来无数的星星和焰火,直跳起来跃到他面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直把周博看得浑身发毛,不得不用冷冷的眼神瞪着他。半天白逸天才摇摇头,却是一副惊奇的样子:“三郎,你说,这真是活着的周大郎吗?”
周博虽然从来都不曾指望他这狗嘴里能吐出来什么象牙,但还是被他刺激得不轻,皱眉道:“三郎,是谁放这等疯子进来的?”
本以为如此大事,俩个人怎么也要坐下来静静商量或者解决,三郎完全没明白怎么这两个人一见面,就演变成这样的一种场面,只得道:“白大哥,你别闹了,说正事吧。出了这样的大事,想来一会衙役也要叫大哥去走一趟的。”
周博越听越糊涂,什么衙役?什么大事?他急着听这俩个人解释,便先坐了下来。
一刻香后,到底还是三郎三言两语,便解释清了昨夜徐家失火之事。周博大惊失色,望向白逸天,他心里和白逸天想的是一样的,这人,定是和东胜村纵火犯是同一人!究竟是谁?又是为了什么?
气氛凝重起来。见周博听罢一言不发,三郎上前叫了一声:“大哥,您说这事,是不是透着古怪?”
缓缓地点点头,周博轻声道:“此事,先不要说与你嫂嫂知道。”
“那是自然,不用大哥吩咐,我也知道应该怎么办。”
“大少爷,”多福立在门口禀报:“衙门来人,请大少爷和白公子过去。”
才一进县衙,就见白县令和徐从安在屋内打转。
周博和白逸天先上前见了礼,徐从安便上前好好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才长出一口气,叹道:“刚刚起来,就听得此事,幸亏天哥儿打发了不言过来先告知了你们无事,否则……”
“岳丈,放心吧,我和雪见都无事。”周博忙过来扶住他,让他坐在椅上。
“坐吧!”白兼然让下人给他们倒了热茶,然后看着下人退出后,才道:“听不言的意思,这件事情,竟是和新年里东胜村的那场大火,有相似之处?”
“纵火者主要是为了杀人,”
“放火不过是为了毁灭现场。”
“你们为何这样肯定?”听着周博和白逸天一言一句,徐从安好奇地问道:“难不成,这凶犯还留下什么线索不成?”
新年的时候,东胜村那场火,雪见可是给徐从安仔细讲过的。关于那迷香,雪见更是可以肯定,凶犯先用迷香迷晕众人,然后一把火再连人带房毁个一干二净。这办法简单利索,还不留后患。但当时并没有任何证据证实雪见的话,又没有闹出命案,所以官府就不了了之了。
“那倒没有。这凶犯根本不把数十条人命放在眼里,又对自己这一套手法过于自信,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行凶。”周博皱着眉头说道。
“博哥儿,你说你那娘子,到底哪里结得如此要命的仇家?”
“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卖掉!”
“纯属好奇,纯属好奇。”白逸天眼珠子一转,忙问,“可是,如果没得罪人,为什么有人会这样三番五次的来下杀手?”
“你怎知是为了雪见?”周博恨不能啐他一口,怒道:“雪见一个小小娘子,到哪里去得罪这么厉害的人物?”
白逸天一摊手:“看看,咱们现在是为了分析案情,找出来事情的关键。父亲,您说,是吧?”
“贤侄,你也莫要恼怒,老夫其实也想问一句,雪见这丫头,以前究竟是什么身份?”
看到大家都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周博却眉头皱起,寻思了会,他道:“我知道你们各位的意思,可是,你们觉得雪见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她会瞒着我不说吗?”
白逸天唉呦了一声:“博哥儿,你不是说过她失忆了吗?当时她身上,可带有什么东西呀配饰呀,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周博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道:“我当初救得她的时候,她醒来就忘了以前的所有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她身上除了冻伤和擦伤,还有好些浅浅的瘀痕,如果不细看,也是不宜发现的。这些瘀痕全在身上隐蔽处,想来当初下手的人,也是不愿意让别人发现……”周博越说,声音越轻,然后眼睛就湿润了,那样的雪见,毫无生息的躺在他怀里,二娘她们都猜肯定是活不下来的,他却认准了要救下她,只因为,刚刚救回来时,她曾经费力的睁过一次眼,只一眼,从此便是一辈子。
徐从安嗯了声:“是,有些人由于脑部受创和打击,所产生的意识、记忆、身份、或对环境的正常整合功能遭到破坏,因而造成失忆。这其中有一部分人是因遭受痛苦打击之后,突然发生的失忆,过一段时间之后,这部分人也可能又恢复记忆。也有一部分人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生活背景,包括姓名、地址等。老夫观雪见,便是后一种情况。”
听了徐从安的话,周博放下心来,他真心不希望雪见记起以前的事情,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带着一身深深浅浅的伤,然后在大青山的茫茫雪地里差点被冻死……这样的经历,不如想不起来,就会依然像现在一样没心没肺快快乐乐的生活。他忙道:“有时候,不想起来,也是好事。”
白兼然摇摇头:“可她不想起来,咱们又如何知道这凶手的线索?徐老怪,你说雪见这失忆,可有办法医治吗?”
“为什么你们就非要假定这凶手一定是冲着雪见来的?”周博立马道。
“因为两次起火,她都在场。”白逸然接口道,“当然两次都凑巧逃脱了。”
“逸天,我先问你,如果你是凶手,你杀一个人,第一次没有杀死,第二次还会用相同的办法吗?”
“自然不会!我当然要换一种更稳妥的方法来杀……”
“越说越不像话了!”白兼然听这二人对话,越听越听不下去,只能打断。
不过,大家也都明白周博说得不无道理。想了想,到底不放心,白兼然带着几个人,又去了一趟火灾现场,但半夜救火的邻居众多,已经完全破坏了现场,几个人虽说非常认真的又带着衙役细细搜查了几遍,都没有什么发现。毕竟不可能人人都是狄仁杰,可以悠哉尤哉的问上一句,元芳,关于这场火,你怎么看?
此事必有蹊跷!
此事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见白兼然脸色不好,白逸天也不敢再胡乱开玩笑,这么多人无辜死去,这凶手在安宁县如此来去从容,怎么不让这一县之长动怒?他放轻声音道:“父亲,咱们先回去吧,这场火烧得太干净了。”说白了,这也是凶手选择放火的原因之一,可以毁尸灭迹。
周博也在一旁对徐从安道:“岳父,您今天就直接搬到周家吧。”一来是照顾雪见,二来周家护卫众多。虽说冲着雪见下手的可能性最大,但也不排除有人想除掉周博或者是徐从安。
徐从安想了想,道:“也好,此事只能瞒过雪见一时,老夫守在她身边,如果她有什么情绪波动,或者精神紧张,也可以略略照顾些胎相。”
白兼然拧着眉头,久久才道:“下手毒辣,草菅人命,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不管这人的目标究竟是谁,但这样一下手就是几十条人命的恶徒出现在安宁,就是安宁的不幸,他定不能容忍此人逍遥法外。
“话又说回来,也亏得这恶贼是昨夜下的手,你们想,昨天徐翁因为醉酒住在我们家里,你们又临时回了周家,更重要的是,就连世子侧妃那样重量级的人物都离开了安宁县。如果这凶手是在世子侧妃在徐家的时候下手,那才真成了大顺国最大的案件!恐怕,就连京城……,咦,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周博冷冷的一笑,笑得白逸天全身发毛,“还真是巧,世子一行人,刚刚离了安宁县,安宁县就出了这样的乱子,巧呀,巧!”
第二百二十五章:游园
把手里的书坐在软榻旁边,抬起有些苍白的脸,乌黑的眸子深幽莫名,落在周博的脸上,让周博心思转了几转,脸上的笑容下意识的僵了一僵,讷讷的说不出话来,想好的说词压在喉咙口,愣是不敢往外冒。
小梅转身撇撇嘴,没敢瞪他一眼,只是小心地替雪见在身上垫上厚厚的蜜色绣花大抱枕。
“怎么?今天没去花园转转吗?我可是昨天听淑儿念叨着,说咱们家花园可是远非县令家可比。”周博见无人理他,完全把他当空气的样子,挤出一脸的“甜美”笑容,对着雪见道。
雪见虽说早停了孕吐,但一直以来都胃口不佳,这会子脸色苍白,神情也略显萎顿,在周博的眼里,更多了些楚楚可怜。此时她听周博说起,早立起了眉毛,瞪圆了一双眼睛,一脸“苦大仇深”的道:“大郎,妾身倒是想去转转,但忽然忆起昨夜某人曾经说过,今天同妾身一起去转的……”
周博假意四下张望着,看到小梅还立于雪见身侧,忙沉着脸道:“今天阳光这么喜人,还不给少奶奶换了衣服,好出去散散心。”小梅到底不敢直接瞪他,不情愿的答应着,手脚麻利的把雪见扶起,又去拿了衣服,帮她换好。
梳妆好的雪见穿一身月白色的对襟长裙,外罩一件极其普通的水绿色长褂,肚子圆圆尖尖,却不显笨重。头上挽了一个简单的月牙髻,一半的青丝散在身后,簪一根通透的碧玉簪在发间,细细碎碎的流苏垂在耳边。有一根极小的珠花簪在发间,在发间若隐若现的,不仔细看不容易看到,在阳光下又显得流光溢彩。
“今天铺子有些事情,二虎亲自找了我,所以不得不去过问过问。这不,一回来就来跟娘子请罪了。”雪见听他陪着小意解释,便斜了他一眼,然后就露出来明朗干净的笑来。这如菡萏绽放于朝霞中的笑容在阳光下徐徐开放,令人无法不心喜意动。
两个人在花园里缓缓的行着,雪见贪看这久违的满园春色,丝毫没有留意到,即使是白天,这园子四角隐蔽处,也站着三三两两年精壮护卫。周博面上也是一脸的微笑,气度安然,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大郎,你且闻闻,这空气中是何气味?”雪见突然皱着眉头,对着周博问道。
“自然是花香。”周博看着满园的鲜花,明朗的微笑着,毫不在意的回道。雪见却是不由自主的跟着看着眼前身畔这些花朵,挑了挑眉梢,抬头又对着东北方吸了吸可爱的小鼻子,慢吞吞的问道:“大郎,你确定这真是花香吗?”
“傻丫头,你说这花园里,除了花香,能有什么味道?”周博看着雪见,好笑的说道。雪见斜睇着一脸鄙视的周博,闷哼了一声,抬手示意道,“你是当真闻不出来吧?再闻闻,怎么有股淡淡的焦糊似的味道?”
周博脸上笑容不变,眼光却是一窒,都说怀孕的人鼻子最尖,原来是真的。以前,就是靠着这特殊的鼻子救过她们主仆几人的。徐家离周家本就不远,烧成渣的房子,如果在风中吹过来些许的味道,也是正常,但一般人谁也不会留意到这点的。
雪见紧盯着周博,心里隐隐的那份不安却是在悄悄放大,周博这故作的轻松之态,骗得了别人,又怎么可能骗得过她呢。一直看着他转过头去,假装欣赏春景,雪见才转到他面前,望定他,低低地说道:“大郎,究竟出了什么事?能让你这样烦躁不安?”
“嗯?”周博往旁边站了两步,顺手摘下片柳叶,看了看,又丢到一边。
雪见满脸认真的对他说:“请把我当成你信任的人,而不是你宠信的人,可好?”
“什么意思?”周博看着雪见的眼睛,那里面有两簇小火苗在跳。
“字面的意思!”雪见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边笑边重重的点着头,“如果夫妻两个,连最其码的信认和尊重都没有,那日子还要如何走下去?”她弯眼笑着望着周博,笑容带着一丝丝的恼怒之色。
周家虽然主子多,下人们也多,但花园里却并没有人来人往。下人们都有自己的工作,断不敢扔下工作,跑到园子来装主子逛花园的。周博扶雪见上了一个小凉亭,搂着她的肩膀示意着:“又在混说!来,这边略坐会,可不能累坏了自己。”
“大少奶奶坐这个。”小杏见他们进了亭子,赶着上前几步,在石凳上先放好一个软垫,扶着雪见坐好,又从跟着进来的小丫头手里接过食盒,把里面几碟子精致的小点心放到石桌上,再转过去,盛了碗猪肚马蹄汤端过来。
“大少奶奶,快尝尝这汤,可做出了您说的味道?”小杏笑着说道。雪见用汤匙喝了一口,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就是这个味嘛,清甜鲜美!旁边的小梅转过头说道:“娘子,一会歇够再转半个时辰,咱们就得回去喝安胎药了。”
“嗯。”雪见慢慢嚼着点心,含糊的答应着,这古人一怀孕,不喝安胎药,就显不出来你是个孕妇似的,自己这样的小女子,也是不能免俗的呀。周博也跟着她喝了小半碗,然后转头看了眼雪见,“没累着吧?”
“没,就转了这么一会,不累。”雪见喝了口汤,看着远处三三两两的丫头们,这些都是远远缀在自己身后的,自己现在俨然已是土豪的样子。“对了小梅,今天这安胎药,是回去拿的吧?”
“自然,奴婢让小苗过去拿的,而且让她告诉老爷,以后仍然在那边煎药,咱们这边人多,怕有了什么差错。”
“嗯?小苗过去徐家拿药了?”周博却是眼神一凛,本来是不想告诉雪见的,现在看来不说也要说了。
使个眼色给小梅小杏,见两个丫头退了出去,周博反倒有些踌躇了。应该怎么说?说有人有组织有目的的再一次杀人放火?还是说又是一场意外,导致几十人成了炮灰?他沉吟着,眼睛在亭外那娇嫩的花青翠的草清澈的水茂盛的树上滑过,这日子刚刚一天比一天顺心起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