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号,晚,祝大家安。
因为要寄合同的事,晚上写了很长时间的大纲,包括之后的主线和支线也做了最后的修改和完善,前前后后挪用了四个多小时,总之,努力保证质量至上,今天只有下午的一更,剩下的一章会在下周末的空闲时间补上,合同已经寄过去,如果没有问题下周会改状态,到时候滑沥沥也会努力加更,起点潭水深千尺,新人新书,每一个推荐收藏都很关键,谢谢大家的支持!
接下来聊聊书的事,这才是最重要的,有人说叶开很“坏”,这话其实说的不错,想要在那样的环境中获得成功,不会单凭一腔热血,权力的斗争不会同情慈悲的人,在滑沥沥的UU小说,叶开会努力做到最真实的穿越,当然也会在符合历史事实的基础上,这也正照应本书轻yy,软架空的目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妥协与逼迫,这或许才是政治最真实的嘴脸,接下来几十章会逐步进入第一个**部分,随着一场巨大的局悄然展开,叶开会一步步把迈上最高权力的殿堂,当然,这一过程不会一帆风顺,你来我往,此起彼伏,才是权谋的魅力所在。
最后,谢谢几位书友的支持,几天来,提供了大量的事实资料,以及善意的提醒,萍水相逢,同为历史学的爱好者,希望我们一直都在。
晚安,明天依旧两更奉上。
本书的讨论范围
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物设定,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非议,从五万字的时候,就陆陆续续有人提出这个问题,说实话让滑沥沥之前始料未及,看到书评区的留言,人几乎是懵逼的。
在这里也有必要澄清一下,这本书是权谋文,重在人物之间的勾心斗角,权力斗争,打一开始就没有想涉及到民族立场这一类的敏感话题,所以,本书谈论范围也仅限于历史人物,军事知识,政治制度,社会风情等等。
之所以选定《清末1909》这个中性的书名,就是因为这段历史,很奇怪的没有出现在教科书以及同题材的影视剧中,这让人不经产生疑惑,大厦将顷之际难道人人都是束手无策?也基于这样的想法,本书会回到清朝覆灭前的最后三年,用尽可能客观的眼光,去记述发生在那三年里的大事小事,并且不带任何有色眼镜。
关于本书的结局,滑沥沥在心中草拟了一个相对圆满的,大致的剧情走向也基本确定,不过书完结之前一切未定,一些你们想看的副本和最终的结局,欢迎大家随时和我讨论,随时等候。
还有网上一个很热的话题,元清是不是中国?这个讨论没有意义,如果要水,百度上有类似的贴吧,不在本书的内容之内,不要过分深究。
新人新书,码字不易,只能晚上和凌晨抽出时间,谢谢书友们的打赏和支持!滑沥沥感激不尽!
本书的五点必看,为有疑问的朋友答疑解惑。
第一:汉人一定会掌权,主角不小心穿成了满人,也表示压力山大。
第二:反是一定要造,改良不是不造反,但不是那种血腥残忍,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造反。
第三:民-族问题会妥善解决,但肯定不会像某些书友说的来一次种族灭绝....
第四:民主啥的肯定会涉及,但会在擦边球的范围之内,这年头,历史文红线太多....
第五:这是一本有深度的兼顾权谋类型的爽文。
ps:关于女主角这个问题,呃,我只能说会悠着点写,毕竟不是yy种马....
说说几天的更新计划
今天会回来很晚,更新移到晚上,书友放心,两更不变。
明天,后天两天会抽出时间爆三更,因为下周期中考核,比较忙碌,不过周天还是保持两更。
感谢大家的打赏,还有创世的书友,滑沥沥感激不尽,另外建立书友qq群的建议,大家觉得有必要吗,这个问题书评区可以留言给我。
另外,本书十六万字,已经有点膘,收藏的朋友可以啃骨头了。
还有,貌似更新30天出了新书期后,好像会对书的推广有些影响,好吧,初来乍到,这些问题不太懂,老司机可以带带我。
构思的篇幅大概在十卷左右,现在写到了第二卷,所以剧情有保障,大家放心阅读,但前提是,此书不被严打期的点娘河蟹....
总之一句话:书太监,人同罪!
ps:有什么建议或者对本书的纰漏指正,欢迎书评区留言,有时间就马上回复,最后求一声推荐票,咱们的会员点击收藏都是杠杠的,推荐票不能瘸腿啊!
写着写着又激动了,==。
不好意思,写着写着又激动了,本来四点半就应该更出来,硬是弄到了快六点,写到科举制的时候,激动了,盯着电脑写不下去,然后脑子里胡思乱想,哇,我要真是叶开多好啊!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写这本书,怀念的不是清朝,更不是捣乱分子说的跪舔满清云云,而是那个消失的士人阶层,是那个识金钱如淡物,道德伦理高于一切的士人阶层,它奠定了传统中国社会的基础,而现在这些似乎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同着士人风骨一并成了历史....
西风东渐,百年已过,西方文明好的东西没有学会多少,重利主义倒是在当代中国生根播种,热的社会,缺少冷的脑袋。曾经有人问我支持不支持复兴汉服,我说无可厚非,也买了一套凑活着玩玩,不过这一切都是表象,复兴汉服,不如复兴汉人的士人阶层,那才是中国式的精神贵族。
士人阶层凭借着科举制度成为中国社会的主流,它消灭了万恶的门阀制度,缓和了农村和城市的矛盾,如果不是八股导致的僵化,它在设计上是最公平的制度,当然会有一些不足,但科举制,需要的是改革,而不是一刀切的阉割。
士人精神断于晚清,式微于民国,终结于太祖陛下的大革命。
民国的大师,现在的叫兽,喝喝。
如果那些捣乱分子还说我是满遗,好吧,随便你,不care,以我手,书我心,如是而已。
今晚更新
九点才能回来,更新会比较晚,汗流浃背.....但会保证两更依旧,第二更要凌晨码了,另外,本月还是免费章节,作者菌会最大程度延长清末的公众期,这么多天都坚持下来了,第一本绝不进宫。
为了那些等更追更的书友,不管成绩如何,这本书都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滑沥沥敬上
.....其实真没啥赚头....
更新挪到晚上回来
内容如题目
第四卷开始就。。
第三卷终于结束了,按照计划,接下来就是第四卷立宪狂潮了,本来主干线都已经铺定好了,但第一章却不知道怎么写,内牛满面啊,坐在电脑前二个小时,几百字,算了~~
立宪是个太宏大的问题,也是长久以来被忽视一个重要点,说实话这一卷写起来有点困难,关于这方面的小说几乎为零,除了一大堆干枯的文学资料,就是一堆错误百出的影视剧。
滑沥沥犯难啊~
这一卷历史人物和重大事件接二连三的登场,梁启超,康有为,张謇,杨度,国会请愿运动,汪精卫刺杀载沣,镇压立宪集会,这一卷内容太多太多,最重要的是主角叶开如何去面对这些,所以毫无疑问,这是迄今而至的最艰难,最戏剧性的一卷,具体内容,容我想想,明天开码。
欢迎大家提供资料,书评区走起~
第一章 套上死亡发条的帝国
1908年12月30日,农历腊月初八。一场大雪后的北京城迟迟没有放晴,黑沉沉的铅云将天空裹得严严实实,一入夜街道上就悄无人烟,只是厚重云层中投射出几缕惨淡的月华,将铁狮子胡同陆军部衙门大匾上的铜漆照的庄重而又诡谲。
反常的天气滋生了不少荒唐的谣言,一如这压抑沉重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垂死帝国的肩头,陆军部里就有人说,这是老太后的神驾未消,还在天上看着咱大清朝,死不瞑目呢。
宴席上的叶开神情泰若,这些说法,他自然视之为无稽之谈,不过,对这位主宰中国命运长达半个世纪的无冕女皇,叶开心中倒是感触颇深,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但不可否认正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滞后甚至愚蠢的政令给这个庞大的帝国套上了死亡发条,留给后继者一手的烂牌,三年后,武昌新军的一声枪响,辽阔如斯的疆域如多米诺骨牌般纷纷倒戈,彻底宣告了“亿万斯年”的大清王朝寿终正寝。
对于这些,叶开也只能付之一叹,如果不是老天爷的捉弄,叶开这个三流大学毕业的倒霉蛋,注定将会被历史的滚滚洪流裹卷而去,不会留下一点一墨,而穿越到清朝末年的叶开,在这里有个崭新的身份,陆军部军学司正使,未来的清末名将,爱新觉罗·良弼。
虽然姓氏是爱新觉罗,但却是和皇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支儿,祖上早就被扯了黄带子,良弼幼年家贫,日本留学期间,和革命党人多有交集,算是清朝官场上的异类。
陆军部大堂里的宴会打一开始就偏离了节日的基调,餐桌上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气氛,目光逐一扫过眼前桌上的一干人等,眼中看到的无一例外全是忧心忡忡的的表情,叶开扯了扯嘴角,悄无声息地流露出一丝颇具玩味的笑容。
“好一个多事之秋的腊八节...”在陆军部一群堂官各怀心事的尴尬气氛中,叶开自斟自饮,仿佛身处事外。
在大学对清末政坛多有浸淫的他,自然晓得此刻宴会上的耐人寻味缘由何处,眼前千篇一律的戏剧化表情就如同一张晴雨表,无比真实的反映着来自紫禁城权力上空的一次史无前例的剧变。
一个月前,光绪皇帝驾崩,紧接着慈禧太后宾天,围绕着皇位近乎白热化的争夺,最终以醇亲王子溥仪承袭大统,其父载沣摄政监国的结局而落幕,而无论座下这些陆军部的官员,还是内阁各部的上上下下,乃至军机班房里的首辅重臣,出于对官场的特殊敏感,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最高权柄的每一次易主,一场腥风血雨般的政治清洗,恐怕马上就要接踵而至了吧...
朝中各集团势力盘根错节,位高权重的陆军部有岂是豁免的了得?
再加上前不久陆军部尚书穆尔察·铁良在御前会议上和摄政王载沣吵得面红耳赤,要不是满朝公卿大臣都在看着,他铁良差点被摄政王给轰出去,光景不同了,一个月前,载沣还是老佛爷眼前的小醇王,论资排辈还不如他这个陆军部尚书,现如今人家已经是代君监国的摄政王,铁良怎么还这么的不识趣?谁都能预见到恐怕一场灭顶之灾马上就降临到他陆军尚书的头上,正所谓树倒猢狲散,想到这,就不难理解为何不少人都是一副愁眉不解的样子。
“良军司,你说老太后怎么就把皇位传给了载沣家的?这大权也让载沣拿着,老太后是崩天了,可隆裕太后还在,按规矩也该太后训政,再不济还有老庆王,哪轮到他载沣啊,铁大人这次可触了霉头!”一道急燎燎的声音打破了餐桌上的尴尬气氛,说话的名叫吴季良,同为陆军十二司厅的堂官。
叶开瞪了一眼,急忙抬高了声调嚷道:“吴军司你这教什么话,就不怕外面人听见!”这话自然是让在座所有人听着,话是你说的,跟我可没关系。要知道大局已定,这关口乱发牢骚可无异于授人把柄,这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丢了顶戴不算什么,权力的屠刀之下弄不好还会丢了脑袋。
一道呵斥弄得场面上紧绷绷的,急忙划清界限后,叶开倒是先叹了一口气,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说话峰回路转:“吴军司,良弼是个直人,话里不投机多包涵,关起门来,咱们陆军部就是一家人,说句心里话,铁良大人这回是保不住了,至于载沣该不该当这个摄政王,哎..老太后的心思有岂是咱们猜的住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叶开的一番话,直接让在场的众人纷纷哑口无言,其实,他们未必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的如此突然,现如今一下子被戳破了,自然如同霜打茄子般,个个止不住的唉声叹气。
盯着这些丑态毕露的面庞,叶开的眼神暗暗的冷了下来,微微一叹,一丝薄凉的叹息悄然沉到了心底。
经历庚子战乱的大清帝国如同将溃的蚁穴一般,早已是千疮百孔,不过好在清廷并非毫无作为,一场涉及政治,经济,教育,文化,军事大刀阔斧的改革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如果众志成城,君臣一心,清朝未必就如此迅速的终结,然而,遗憾的是,正是自己人的内斗耗尽了清王朝最后的一丝气力,而随着大清帝国的覆灭,军阀割据、生灵涂炭的时代也悄然拉开了铁幕。
立宪派,皇族,袁党,清流,激进派,守旧派,保皇党...清廷各方势力如期粉墨登场,大厦将倾,现如今,京城里这锅浑水才刚刚煮沸而已...
“不说这些了,今天腊八节,咱们不问政事,不问政事,吃粥吃粥。”
年关将近,宫里面照例给京城里的正四品以上官员送了腊八粥,然而,惶惶人心,又岂是一碗粥能安抚得了的?陆军部本就鱼龙混杂,各派各系交错纵横,现在却是万马齐喑。
“大厦将倾,人心各异,这样的国家如何不亡,只是苦了后世百姓,四十年混乱无中国啊...”
清朝灭亡的原因固然不少,无外乎昏聩无能,因循守旧云云,但是不可否认,比起分裂动荡,一个统一的国家,永远让人无法小觑,特别是在列强环饲的当下,那再无法复原的秋叶海棠,成为中华儿女心中永远的痛...收拾收拾心情,叶开跟着端起了酒杯,看着杯中酒满,心头像突然堵了一块石头,难以下咽。
如果按照历史车轮的碾进,三年后,在大清帝国分崩离析的前夜,这位“不收礼,不吃请,不结党”的三不将军,在举朝无一人应战时毅然挺身,然而却遭到了革命党人的暗杀,临死前发出“杀我者,英雄也,我死,大清遂亡”的末日喟叹,试图拯救没落王朝的最后一次尝试无疾而终,即将倒塌的帝制墙壁就此溅上了一抹血色悲凉。
“这苦果,我绝对不想再吃一次。”带着一颗晃晃未定的决心,烈酒一饮而下,心头像火一般烧开来,叶开闭上了眼睛,念头在胸中汹涌澎湃:“为了后世中华黎民,我必须手揽大权,以独裁者的面孔扫清通往权力之巅的一切障碍,就算日后史书工笔,我是小人,奸臣,独-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那也比对着中国的地图扼腕痛惜,那轮廓简直像被狗啃了几块一样。”
诛心刺骨的话无声的飘散在空气里,如果历史注定冷血无声,那就不要指望叶开以柔待人。利用指尖的权力运斤成风,长袖善舞,为了心中的彼岸桃源,叶开不介意成为这样的角色。
朦胧的月光被漆黑的天空衬托的仿佛未开锋的匕首,透过铁窗钉在陆军部办事厅的大堂上,这个在兵部裁撤后仅仅成立不到三年的帝国最高军事机关,却早已在体制的束缚下,一天天的溃烂变质,垂死的黄龙帝国,使劲浑身解数变法图强却终究是徒劳无功,只得无奈的被历史的巨潮一路推搡,精准的走向死亡的终点。
一场风波之后,饭桌上已经意兴阑珊,宴席就此作罢,众人纷纷退席告辞,叶开长叹一口气,站起了身子也准备打道回府。
刚刚迈出两步,迎面快步走过来一道人影,将叶开拦了下来。
“良爷,您留步。”说话的人尖声细语,仔细看是个小太监,打了个千,小太监接着道:“涛贝勒请您去一趟贝勒府,说是有要事相商。”
“涛贝勒?”叶开眉头一皱,片刻后,脑中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载涛!”
记忆里这位赫赫有名的涛贝勒不仅是皇亲贵胄,更是摄政王载沣的亲弟弟,当今皇上的亲叔叔,曾留学德国,属于皇族中的少壮派。
不过,这么晚了找自己去干什么?叶开不由地犯起了嘀咕,不过很快心中就有了计较,脸上渐渐地浮现出一抹了然于胸的微笑。
第二章 皇家禁卫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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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年关,新年的味道在空气中悄悄的酝酿,皇城内不时地有爆竹声响起,从陆军部出来,叶开就坐着轿子向贝勒府走去,一路上摇摇晃晃,吱梗声从轿子里传到轿子外,不过这些嘈杂的声音都似乎进不到叶开的心里去,他满脑子都在斟酌着当下的形势,想来想去却是脸色越发的阴沉,诚然,清朝最后三年的政坛,就如同门外的天气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一方面革命军起义不断,让本就羸弱的统治基础着火连连,而另一方面清廷内部却是相互倾轧,权权相斗,再看看自己,穿越而来的叶开自然继承了良弼的全部经历和记忆,但是这也正是让叶开暗自苦笑的地方,这位三不将军果真是如同史书所说清贫如洗,正直如一啊,难怪在晚清的官场中处处受排挤,死后竟无余钱葬身。
狮子再强大,也斗不过群狼,更别说是一群会思考,懂钻营的人形牲畜。不懂得假人以利,驱人以谋,严格意义上讲,算不上一名合格的政客。
“良爷到了,您落轿。”一道喊声从轿子外传了进来,打断了叶开的思索,知道目的地到了,短暂的清了清脑子,待轿子落定后从容地走了出来。
“您里面请,奴才给您指道。”
朱漆大门上的五十颗铜钉反射出锃亮的冷光,给人一种威严缥缈却又触手可得的即时错觉,这一幕让矗立在贝勒府门前的叶开印象深刻,迈上台阶的那一刹那他抬起头来,深深地望了一眼重重叠叠的屋檐别院,在即将到来的政治寒冬,这座宅院的主人将和他牢牢地捆在同一辆战车上,而追根溯源都和一支神秘军队的建立有关,叶开算一算日子,差不多十有**。
呼在手心的哈气在凛冽的寒风中越滚越远,叶开没有多说话,悄无声息地迈进涛贝勒府,向府邸深处走去。
“还不知道公公的名讳?”亦步亦趋的跟在小太监的后面,叶开忽然开口问道。
听到这话,走在前面的小太监顿了一下,回过头来,表情略有些拘谨地回答道:“良爷您真是客气,奴才哪有什么名讳,贝勒爷今年刚刚开府,内务府选派了十几个内监,涛贝勒瞧我年龄不大,人又机灵些就留在身边,平时管我叫小全子,良爷,您叫小全子就成。”小太监不过十七八岁,自然是没见过多少良弼这样的朝廷要员,说话有些不大自然,更重要是,同样是需要自残的高危职业,清朝的太监就要悲催许多,一无权势,二无地位,巨大的身份落差让他们打心底里自惭形秽。
叶开点点头,并没有因为小全子的谦卑而改变脸色,反倒是面容和煦,“我听说新进的太监干的净是脏累的活儿,公公风里来雨里蹚,实在是吃的苦头不少,不过你家主子爷是摄政王的亲弟弟,公公你是贝勒的贴身应侍,往后的日子一定会舒坦不少。”
小全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自己虽然心里明白这个理,但是这话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直截了当的说,扭捏了半天也只好支支吾吾地哼唧道:“奴才是下人,想不了那么多...”
“良爷天黑小心着路,这边儿。”小全子把灯笼往叶开眼前挪了挪,细心地提醒道:“就快到了,你瞅前面就是内堂,贝勒爷就在里面。”说话间,透着一丝聊胜于无的熟络感。
“多谢全公公指引”
脚步停在内堂门口,叶开刚要推门进入,身后传来了小多子的声音,“奴才在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大人吩咐。”
将脸上的浅笑收敛起来,叶开推门而入,瞬间包裹他的除了温暖粘人的空气,还有屋内似乎无处不在的微妙气氛。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民政部左侍郎,京师步兵统领衙门都统,多罗贝勒毓朗,俗称九门提督。
“今天腊八,良弼给两位贝勒爷请安。”一番寒暄后,叶开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知道涛贝勒召良弼来有什么要事?”
“不急不急,良大人先坐。”涛贝勒示意不用客气,这位名噪京城的年轻权贵,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一些。
安坐之后,坐在一旁的毓朗倒是先声夺人,“良大人也是国姓,是宗室?”
叶开差点忘了,这位毓朗贝勒除了身居要职,掌管京城警卫驻防大权,还是宗人府的宗正,也就是皇族的大管家,微微思索,叶开照实回答:“下官祖上和太祖爷是同一系,入关之后赏了黄带子,后来顺治年间,先人犯了王法,被下令撤了黄带子,按理儿算不上宗室。”良弼这样的没落贵族,简直和那位编草鞋的刘皇叔有的一拼,迫于生计,良弼幼年过的是流迁不断的生活。
“古人言,贫穷可以养志,良大人比那些只会靠祖上庇荫鱼肉度日的宗室强得多,要兴我大清,归根结底是要靠咱们自己人,总不能光指望些外人。”
除了追忆入主中原时的雄风凛凛,毓朗也只能这样唉声叹息,离开了马背的女真民族,腐化堕落的速度堪比分崩离析时的蒙古帝国,晚清七十年,整个爱新觉罗家,除了寥寥无几的几个人,皇族内部几乎毫无作为。
偏过头去,毓朗和身后的载涛相互对视一下,后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良大人,今天把你请来不为别的。”载涛的声音慢慢变得亢奋起来,“摄政王让我和朗贝勒训练一支新军,这新军是皇家的禁卫军,你是大清的人才,更是咱们觉罗家的人才,这禁卫军由你来负责编练。”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是在听到皇家禁卫军这几个字时,叶开的心情还是不太平静,这支被遗忘在历史某个不起眼角落的神秘军队,堪称精锐中精锐,从军装到武器,几乎清一色德国翻版,甚至连当时最先进的马克沁机枪都有装备,远非当时三十六镇新军可比,然而令人倍感讽刺的是,这支武装到牙齿的皇家禁卫军并没有成为拱卫帝国城墙的最后屏障,反倒是没放一枪一弹,成为时代更迭的冷眼看客。
“北洋新军,练来练去都练成了袁家军,有了这禁卫军,害怕他袁世凯再敢揽权不成。”载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有些郁郁不平的说道,显然对于挡在整个皇家最高层的实权人物,让这位深受德国皇族统兵思想影响的少壮派如芒在背。
叶开暗自一笑,并不急着回答,心中反复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分量,才不急不缓的说道:“良弼是大清将领,八旗子弟,统兵练兵责无旁贷,不过...”
“良大人有什么顾虑?”听出了弦外之音,载涛追问道。
作为帝国上层精英,又是不知不扣的满人觉罗,叶开非常清楚自己的价值和身份,为了消除所有的掣肘,他才会选择以退为进,接着加码加料地说道:“贝勒爷,自古练兵,一是要有人,二是要有财,若是什么都没有,良弼一人怕是孤掌难鸣。”
考虑了片刻,载涛露出了一丝似乎还以为什么大事的轻松感,言辞肯定的说道:“筹练禁卫军,良大人你全权负责,大事小事皆可自便,摄政王,朗贝勒,我,都会极力襄助。”
“谢贝勒爷恩准,有了这两条,不出两年禁卫军一定可成,咱大清必定江山永固。”叶开拍着胸脯的保证,脸上不失时机地涌上一抹义正言辞,“良弼在日本陆军学校学习的时候,那些个日本学员每天清晨起床,必定先喊三声天皇陛下万岁,良弼那时候就在想,若是有朝一日,我大清将士人人都如此,何愁国家不强盛?”
“说得好,若是真有那一日,你良赉臣功不可没!”德**队纵横欧陆所向披靡深深烙印在载涛的脑海里,在这一刻,脸色也因为激动而变得潮红。
同样,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是心旷神怡,计划一拍而定,利益被三个人扯到了最大化,对叶开来说,世界上最美妙的事,就是眼睁睁看着对手吞下阴谋,为了达到最终的目的,他心里面已经炮制了无数颗毒药夹心的糖果。
“抱歉,这支军队绝对不会碌碌无为。”对于这支还停留在纸面上的精锐力量,是否会重蹈历史的覆辙,叶开在心中已经给出了确切的答案,平静的脸庞下,阴谋的暗流却是不断飚动。
“赉臣,明天的御前会议你也去,摄政王要召见你。”载涛干脆称呼起了良弼的字,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有种挽救帝国于危急的磅礴感,停顿了片刻,这位今年才刚刚二十出头对于政治还缺少些火候的年轻贝勒,略带神秘且自信满满的说道:“明天的会议过后,袁世凯的死期要到了。”
“为了咱大清基业万年,袁世凯必须死!”
叶开急声附和,然而仅仅是咀嚼肌带动着皮下脂肪轻微抖动了一下,脸上却处处洋溢着一层忠心忘我的凛然感。
第三章 凛冬将至
(第二更到,不吝赐票。)
屋门敞开着,新式的西洋灯在电流的输送下发出细微的“嘶嘶”声音,除了庭院里周而复始的踱步声,夜似乎就会一直这样安静下去。
眼前虽然是一位双鬓斑白的老人,但面部轮廓清晰,给人一种老而不衰的劲道感,多年来他始终保持着睡前散步的习惯,据说李鸿章生前也有这样的习惯,然而,今天他的脚步声明显紊乱了许多。
袁世凯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屋内,灯光明亮的厅堂并没有让有任何兴奋的感觉,要不是他力排众议,王固不化的京城洋务怎么会办的这么顺利,大清门前面的街道上去年已经安装上了西洋路灯,洋人的报纸也是赞赏有加,不过,这些锦上添花终究是入不了那些人的眼,他们要的是他手中的权力。
内阁政务处大臣,军机大臣,外务部尚书,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新军练兵大臣,驻朝总督...他能让权欲熏天的慈禧太后费劲心思笼络,又处处小心提防,这一个个重如千斤的官衔,如同飘摇在权力场上空的旌旗,宣示着他不同常人的身份地位,不过现在看来都是些老黄历了,因为天该变还是变了...
诡异的政治气氛,就如同突然降临在北京城上空的天气,快的让人猝不及防。高高耸立在他对立面的这位有清一代史无前例的监国摄政王,是否会像两百年前的多尔衮将成批成批的异见者送上断头台,饶是历经风风雨雨的袁世凯也不敢猜,而接二连三的坏消息是,这样的趋势是越发的明显了。
这位权倾一时的首辅重臣从没有像今晚这么如坐针毡,恐惧的来源,真的是对权力的眷恋使然,还是如外界所说靖国能臣的鸟尽弓藏,或许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刚站了一会儿,袁世凯就觉得腿有些冰凉,刚想要接着活动活动,一道急急忙忙的喊声便从院门外传了进来。
“大帅,出事了,出事了...”
心里骤然一惊,两三口气的时间袁世凯就迅速恢复了镇定的表情,不急不缓的冲来人笑骂道:“秉均啊,怎么说你现在也是民政部的右侍郎,怎么还是这慌慌张张的。”
民政部的前身是大清巡警部,这位管辖京师上千警察的袁世凯心腹赵秉钧,说是警察头子也不为过。
“大帅,秉均顾不了那么多了,今天宫里传信,有两个不开眼的御史弹劾大帅,折子都递到了摄政王那。”
“什么罪名?”脸色沉了下来,袁世凯警觉地问道,出于直觉,他嗅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味道,弹劾的折子本身不痛不痒,以前不是没有遇见过,但这时机似乎也太巧了,袁世凯从不相信巧合,眼中浮现的是折子背后那双看不见的手。
“不知道,宫里压的死死的。”叹了一口气,赵秉钧有些无奈的说道,不确定的事才让人最不安,是一剑封喉还是淬命毒药,未知的事总会让人心生一些出格的恐惧。
“大帅,坏事还不止这一件。”停顿了半天,赵秉钧有些耐不住风寒的搓了搓手,脸上也接着出现了一抹凝重的神色,“听咱们陆军部的人说,载沣正让载涛毓朗他们秘密练兵,好像练新军。”
赵秉钧的消息如同利刃一般,此刻袁世凯恍恍惚惚感觉浑身都是缝儿,寒风一股脑的穿透而过,从朝鲜到北洋,多年运筹帷幄养成的天然镇静也似乎动摇了许多...
“大帅,怎么办?咱们得想个法子?”
袁世凯并没有回答,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惨淡的月光落在远处的北海佛塔顶,凝视了好半天,叹息沉重而孱弱。
“这北京城怕是不太平了。”
.....
从贝勒府出来,街道上已经彻底没有人了,只剩下凛冽的寒风无孔不入,撞击着宽大的轿子发出沉重的闷声。
在这种情况下,载涛还是派遣了一队的卫府亲兵护送叶开回家,京城的治安可远非洋人的使馆区可比,革命党不知从哪里伸出的冷枪,准星可是一直指向着帝国重臣的心脏,不少的官员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倒在了枪口下,成为那个年代残酷政治的牺牲品。
叶开可以预料到,明天的御前会议上,将会上演一场激烈的博弈,那些被袁世凯用银子喂饱了的袁党,同情袁世凯的汉臣,立宪派,北洋系等等将会成为阻挠诛杀袁世凯的最大障碍,与此相对立的,以小恭王溥伟为首的皇族死硬派,载泽,善琦的皇族开明派,载涛,载汛这些年轻少壮派,届时不知道正大光明牌匾下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唇枪舌剑,可惜叶开的官职不高,参加不了这种帝国最高会议,只能在大殿外“静候佳音”,想来无法亲眼目睹,多少有些遗憾。
从另一方面上来讲,叶开也没有去的必要,留与不留,杀与不杀,说白点,叶开一点不在乎,
不留,自然会有人来填补这突然出现的巨大权力真空,留下,两大集团之间的派系将会更均势,客观上给了叶开施展权力艺术的空间,这两种结果他都能接受,但有一点叶开始终头脑清晰,永远要记住自己想要什么,被人当枪使的蠢事没有人想犯,但又不是没有人犯过,利益装不到口袋里前,一切将毫无意义。
把袁世凯问题暂时放在一边,叶开彻底放松下来,心满意足的靠在轿子的软垫上,今天的收获不可不谓颇丰,正如做生意需要本金,皇家禁卫军将成为他日后最大的依靠,叶开还需要用它挣出人生的第一桶金,有它才能好好的往上爬。
对于权力,叶开始终把他当成一门艺术,说一句玩笑的话,意志薄弱的人,说不定看一眼就会吐。
现如今,无论从资历,出身,官任,甚至连最起码的年龄,叶开都不具备成为政治恒星的资格,他需要尽可能结交一些政治盟友,对此他已经物色好一个人选,并且他自认为他的条件足够诱人。
当然,风险一定会有,但自从做出了选择之后哪一天不是如履薄冰,风险孕育着数不清的矛盾,有矛盾才会有机会,就像苍蝇从来不叮没缝的蛋,叶开一直将之奉为圭臬。
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叶开定了定神,用手掀开帘子向外望了望,黑夜下的四九城是那么的安详宜人,让人感受不到一点点大厦将倾前夕的紧张感,正如暴风临近之前的宁静夜,需要的不是獠牙与利齿,而是提早预谋的决心已经与之相匹配的速度。
倒袁,练兵,不过巨浪底下的一束束还算看的过去的浪花,真正的危险,是那些看不见的。是在帝国死亡发条上拧一把劲,还是小心翼翼的松一松螺钮,叶开已经开始编制他的罗网。
“大人,府上到...”卫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道心急如焚的哭喊声响彻,“老爷!老爷!你可算回来了...”
叶开觉得不对劲,急急忙忙的从轿子里出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丫鬟,厉声说道:“怎么回事?慢慢说!”
“夫人..夫人的病又犯了,这会儿大夫正瞧着呢,怕是要要...”
从玩弄心计的阴谋家恢复到普通男人,只需要一句话的时间,叶开顿时产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兰娘的病吊了大半年了一直不见好,前朝政局风云突变,这时候,还有什么比后院失火更让人扰心?
第四章 聪明的女人是一柄温柔剑
(第一更到,第二更得到晚上了,回答一个问题,多尔衮的封号是摄政王,载沣的封号是监国摄政王,确实是清代历史书上独一无二的,比多尔衮还要大一级。)
大步流星的往前迈,叶开急忙奔向内卧,丫鬟和下人们被隔在了房门外,乱成一团。
看见叶开回来了,一群人立马凑了上去,叶开没有搭理,径直从人群中央穿过,直到看见紧闭的卧室房门,他才回过头来,直截了当的问道:“夫人在里面怎么样了?”
领头的丫鬟慌慌张张地回答道:“夫人刚才昏过去就一直没醒,大夫瞧了半天也一直不见好,说..说..”
“说什么!”
叶开一瞪眼,丫鬟直接跪了下去,身子颤颤巍巍抹着泪说道:“说夫人是中气不足,五行含虚,咳喘淤急,怕是好不了了。”
“混账!说的什么话!”叶开大声叱道,脸色一点点的阴了下来,一股直击心田的沉痛同一时间袭上心头,这个可怜的女人在史书上鲜有记载,给良弼留下三个嗷嗷待哺的女儿就撒手人寰,或许就是因为这次的病患而香消玉殒。
“兰娘,你可要挺住。”叶开在心中默默地祈祷,接着愠色问道:“容妍,容吉,容懿怎么样了?”
“格格们都挪到了偏房,都..都还睡着。”听到这话叶开稍稍平了一口气,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让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经历。
“起来吧,不关你的事。”说完这句话,叶开转身推开房门,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地上正“咕嘟咕嘟”的熬着中药,三两个大夫在不停地轮流把脉,大丫鬟韩翠儿也跪在地上,在热水盆里不断地换洗着毛巾,不停地擦拭着兰娘的额头。
叶开的心脏砰砰作响,将此起彼伏的悸动狠狠的压下去,一步步靠近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常年的病患让她的脸变得有些蜡黄,尽管昏迷好久了,还是时不时地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隐索的狰狞,叶开明白,这是疼的。
“翠丫头,夫人昏过去多久了?”叶开伏在床边,接过韩翠儿手中的毛巾,轻轻地敷在兰娘的额头上,韩翠儿挪后了一步,轻声回答着叶开的问题:“两个时辰前,夫人就一直不说话了,奴婢见形势不妙赶忙就找来了大夫。”
点了点头,叶开转过身来,冲大夫们说道:“兰娘虽然一直身子不好,可慢慢调理着,这大半年一直没什么出毛病,怎么会突然这样?”
几个老大夫相互对视了一眼,个个面露为难之色,缓缓说道:“良大人,夫人身子虚这是多年的老病根,虽然调理着,但总还有病根在那掺着,天气一凉这病就重了。”说完之后,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有些艰难的小心说道:“恕老朽们直言,夫人怕是挺不过去了,大人还是准备后事吧。”
医生的话犹如死亡宣判书般重重的砸在叶开的心头上,他缓缓转起身来,极力压抑着起伏的胸膛,脸上不怒反笑:“后事?”
叶开渐渐眯起了眼眸,一步一步向前,神色凶狠的仿佛搏命一击的亡命之徒,他冷声道:“神医们年事已高,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后事吧,来人付诊金,送大夫们回家。”
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吓一跳,碍于叶开的身份,也不便多说些什么,低着头悻悻地走掉,赶走了大夫,叶开俯下身来,望着那张憔悴的脸,语调变的轻飘飘起来,“我的兰娘怎么会这样?”
忽然,叶开想到了什么,立马站起身来,向外面大声喊道:“来人,把夫人送到洋人的医院去。”
叶开突如其来的命令把大家都吓一跳,出人意料的,所有人都一动不动,有的只是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看这情形,叶开顿时勃然大怒:“我的话你们都没听见!”
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隔了半天才有几个人壮着胆子,细弱蚊呐的说道:“老爷,那洋人的医院动刀弄斧的,送到那夫人连全尸都保不住。”
叶开差点被气晕了,颤着身子半天说不出来话,这时候翠丫头从身后站了出来,瞧了一眼面前的人,板着脸利索的吩咐道:“桐生准备马车,朝梅,朝杏你们过来一起搀着夫人。”
.....
北京东交民巷同仁医院,急救室外,叶开正一脸疲惫的等待着,夜已经很深了,急救室里的无影灯一直亮着,叶开一刻也不敢放松,旁边韩翠儿守在门口,也是紧张的向里观望着,坐立不安。
门突然开了,一身白大褂的美国医生洛尔斯走了出来,叶开立马迎了上去,“医生,我的妻子怎么样了?”
洛尔斯示意家属不用着急,慢慢的诉说着病情:“夫人得的是肾结石,刚做完手术。”边说边用手在自己的腰部比划一下,生怕自己那有些蹩脚的汉语这位中国官僚听不懂。
“夫人基本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还要住院,我们需要调理一下,防止感染。”洛尔斯一般正经的补充说明。
听这个好消息,叶开总算松了一口气,如同过山车一般,缓缓挺到了终点线,嘴里不住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医院那边有下人守着,他倒是不用太担心,不管怎么说,兰娘有救了,但是,前前后后的折腾却让叶开有些提不起精神,或者这就是二十一世纪男人的通病吧,琢磨起政治游刃有余,这种料理家庭内部的事反倒是力不从心,兰娘一病,没有了女主人,这家里不知道又会有多少的麻烦事。
叶开一脸疲惫的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拧了拧发酸的眉头,房间里只有一盏油灯亮着,整个人几乎融在黑暗里。
这时候要是有一只烟就好,然而什么也没有,叶开陷入了罕见的呆滞状态,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老爷是在惦记着夫人?”身后面传来了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紧接着是刻意压得细碎的脚步声。
“翠丫头,你来了。”知道来人,叶开没有转头,右手慢慢的扶上额头,那里有些酸痛,然而,还等他伸出手,一丝滑腻抢先触到了那里,冰凉的触感让一切忧烦都化成了绕指柔。
“夫人晕前对我说,要我照顾好老爷。”
韩翠儿恰到好处的按摩着叶开的太阳穴,后者索性也闭上了眼睛,充分享受着来之不易的短暂轻松。
“感觉爷好像最近不一样了。”片刻后,轻柔的声音在耳边盘桓着,听起来很是舒服,“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倒是说说,老爷有什么不同?”淡淡的清香饶人耳鼻,叶开闭着眼睛揶揄道。
韩翠儿接着说道,手里的活儿倒是一颗不停歇:“爷从前虽然也天天忙,说朝廷这不好那不好,但每天都是劲头很足实,这些天,看着爷好像心里有事,不大开心。”
“翠丫头你倒是眼尖”叶开笑笑,“那你说爷应该怎么才能开心起来?”
“丫头不知道,但丫头知道爷是英雄,自然不会腻在女人堆里寻乐子。英雄见英雄才有话说,可丫头什么也不会,丫头只会给爷按按头。”
“丫头你这话爷爱听。”叶开哈哈一笑,权当做玩笑话。
“咱们府上木头脑袋的人太多,爷是英雄,肯定不待见,见多了爷也会不开心。”韩翠儿停下手来,凑到了叶开的耳边,轻轻的吐声:“丫头有个弟弟叫韩春儿,人机灵也勤快,爷肯定待见。”
叶开睁开了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丝细细的弧度,丫头你错了,爷不是英雄,但你是个聪明人,的确,聪明人和聪明人才有的说话,何况你还是个女人。
“过几天你把他叫来。”经历了今天的事,叶开心中也清楚,身边得有个自己人替他抛头露面,叶开摆摆手,向床边走去,“明天宫里面还有大事,爷还要睡几个钟头,记得准时叫我起来。”
韩翠儿会心一笑,安静的说道:“丫头不睡,丫头坐在外面等着天亮叫醒爷。”说完,弯下身来吹灭了油灯,然后悄悄挪着步子退了出去,小心斟酌着力气合上了书房的门,生怕打扰了酣眠的叶开。
第五章 御前会议
(第二更有些晚了,抱歉,说好的晚上变成了夜里,写了一半实在不满意删掉了,这一章主要想加一些清末的社会市井等等,尽量都有涉及,丰满一哈。)
初晨的北京城罩在一层薄薄的雾里,有限的阳光很难穿透过去,街道上熙熙攘攘的没有几个人,大多团着袖子快步走过,空气中冷意依旧,寒风像怪兽般咆哮。
市政工程在大清新政的东风下快速的兴起,京城已经有了现代城市该有的雏形,路灯,交通警戒牌,甚至是斑马线...平坦的马路上尽管已经浇了柏油,但诸如汽车这样的交通还是十分罕见,而远在南方的摩登上海,汽车早就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这些新式物件和老北京那独特的钟楼街巷拼凑在一起,颇有些不伦不类的即视感,仿佛处在历史沧桑巨变中左右为难的帝国缩影。
但不管怎么说,时代的巨轮不可遏制的缓缓向前,终究会淹没那些违抗历史法则的唾沫星子以及愚蠢中伤,不管何时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两种人,对或者错,就像西风东渐中的北京城,有人爱有人恨,爱它的人喜欢它的醇厚古朴,恨它的人讨厌的它的冥顽不化,一成不变。
轿子中的叶开正襟危坐,宽大的朝服披在身上让整个人都显得臃肿了很多,冬官帽也有些遮蔽视线,新军的将领平常都是身穿仿德式的军服,配军刺刀,带窄檐帽,不过今天这些东西统统不能摆上桌面,即将召开的是帝国最高规格会议,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家的最高尊严,所有新式的玩意儿一样都不能出现在紫禁城的任何角落。
朝珠,扳指,黑狐坎肩...韩翠儿准备得很用心,叶开清晨一起床这些东西就整整齐齐的摆在了衣挂上,一应俱全,省心的很。
即便如此,叶开的脸上还是浮现出几缕倦意的皱纹,尽管在来的路上,他反复提醒自己不能看起来这么疲惫,但自我批评了好一会儿,还是一点也打不起精神。
轿子停在午门外,叶开呼了一口冷风徒步向前,在自己的面前,按照官职等级已经密密麻麻排满了马车官轿,算了算时间,参加御前会议的大臣已经提早进入,时间对自己还算宽裕,用不着太赶紧。
就在这停矗的一刹那,清脆的响鞭声撕破了尚在沉睡中的帝国围城,云层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万千光线从那巨大的裂痕中倾泻而下,涂抹在重重叠叠的宫阙金顶上,将这座巍峨的禁城粉饰地辉煌和永恒。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一幕,如同一剂强心针,狠狠的灌再叶开的动脉上,几个世纪的风雨,荒芜了一切,却连这里的一砖一瓦也憾不动,权力的至高无上仿佛图腾一般庇佑帝国的心脏,多尔衮,鳌拜,索额图,和珅,肃顺...不管是权臣还是单纯的野心家,都在权力的影子下摧噬成了累累白骨,一瞬之间,仿佛所有的疲倦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叶开抖擞抖擞精神,留给旁人的是一个年轻却精神矍铄的帝国将军形象。
....
安静的坐在乾清宫一边的配殿里,叶开的手里捧着一杯烹好的参茶,外面寒气翻涌,这里的温度却恰到好处,作为会议正式开始之前的临时休息场所,这里的条件考虑的很是周到,毕竟,能够向前一步踏上乾清宫那每块砖石都承载帝国命运的地面,不是王公贵胄就是帝国重臣,自然是一刻也怠慢不得。
以叶开的官位,自然是跟御前会议无缘,他只能等待着御前会议结束,然后迎接摄政王的召见。
“顺公公,袁大军机今天可到了?”抿了一口茶,叶开似有似无的随口问问。
“袁大人腿脚不便,今早提前挂了缺。”配殿里的值班太监动了动嘴皮子,给出了这样的解释。
意料之中的叶开无声笑笑,今天的会议本来就矛头直指这位位高权重的军国大员,他出现在这里才是有些奇怪,不过,有一点还是让叶开惊讶,袁世凯得到这消息的速度也太快了,在静下来一想,似乎一切不足为奇,帝国内部从来都不是密不透风,从宫闱秘事到军国机密,各种各样的消息在交错纵横的利益链条上快速的传递着,看不见的手拨弄着一切,利用庞大的甚至有些浮肿的官僚体系为自己服务,由此也形成了无数条约定俗成的黑色规则,弹劾奏折背后的人懂得这规则,袁世凯自然也动,并且运用起来似乎更为熟稔。
想到这儿,叶开不禁有些感叹,能在中国20世纪历史上呼风唤雨数十年,袁世凯的政治能量可见一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半开玩笑的叹气道:“袁军机身负国家重任,还真会多灾多难啊,他的一只脚,顶上咱们大清半个身子喽。”
没有在意房间里面哄成一团的忍俊不禁,叶开转过身来,隔着红木编花的窗户,目光注视着那始终紧闭的乾清宫门。
在那扇门后面,究竟会上演一场怎么饱含杀机的庭辨?又会有怎么的博弈暗自角力?答案似乎无从知晓,叶开闭上眼睛,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精准的预演。
各派各系主角的发言顺序,所说的话,争论的焦点,饱含深意的潜台词,甚至连每个人脸上浮现出来的表情,都在叶开的心中一一的清晰起来,处于上帝视角的叶开,像提线木偶师一般用这种隐形的方式参与这场群雄撕咬的盛宴里。
或许是因为穿越的身份,再加上这算得上如数家珍的史学记忆,才带给叶开这超乎常人的自信和镇定。
“咿轧...”
凛冽的寒风中,沉重的宫门被太监们小心翼翼的打开,被压抑了一早晨的空气四散而去,就像历史上这一天发生的那样,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若有若无的阴沉,喋喋不休几个钟头,会议没有达成一致,险些酿成全武行的最后关头,摄政王载沣摆了摆手,争论到此为止,这一次,最高权力的庙堂里,没有赢家。
重臣们鱼贯而出,泾渭分明的形成了两到三拨儿依次离开,针锋相对的火药味随着人群的走远也渐渐冷了下来,冷眼注视那些远去的绣有仙鹤麒麟的朝服补子,叶开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在下已勾兑好了一盏盏权力的毒酒,不知衮衮诸公谁先品尝?”
还有些余温着的茶水一饮而下,叶开披上黑狐的大氅,一步踏进了凛冽的寒风里。
第六章 杀还是不杀?
(第一更到,第二更要到夜里了,但不管咋样,每天至少两更还是要保证。妥妥,满地打滚求收藏啊~另外谢谢书友发的清末三十六镇新军各军官名单,好详细啊~)
乾清宫弘德殿,做为明清两代皇帝批改奏章,处理政务,以及召见大臣的重要场所,这座宫殿历来是重中之重,地位非同小可,从某种意义上坐在这里的人就等同于皇帝。
一身常服的载沣坐在宝椅上,在他的头顶上是乾隆亲笔御书的“奉三无私”匾,意思是勉励后代的君主要奉公执政,大正无私,这一个多月来,载沣的确做到了,每天一大早就从摄政王府赶到这里批改奏章,一直到傍晚才从神武门回去,他用实际行动践行着他对慈禧太后的临终承诺,试图以高强度的勤政来挽救夕阳落日的帝国。
不过今天的御前会议过后,他迟迟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到浩如烟海的政务上来,手中不停掂量着两本奏章,分量似乎越来越重。
载沣有些疲惫的捏了捏发酸的眉头,的确,监国摄政王的头衔带给他超越所有人的地位,但同时也带来的沉重如山的压力,他还未品尝到至高权力带来的无上优越感,帝国浑身各处此起彼伏的阵痛就让他夜不能寐,一个月里,各地督抚的奏折如雪片般纷纷涌向这里,有要钱的,有要权的,甚至是要商议签订条约的...从被宣布摄政监国的那天起,各种各样的麻烦事就困扰着这位今年才二十六岁的帝国最高负责人。
不过这些麻烦事暂时都还都离得远,眼下中央内部的权力洗牌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所有的矛盾都在各种妥协和争斗中集中到袁世凯一个人的身上,为了将手中的权柄拿的更稳,载沣决定优先除掉袁世凯,而手中的弹劾奏章就是最好的借口。
不过极大出乎他预料的事还是发生了,尽管有所准备,但还是明显低估了袁世凯以及他身后的庞大利益集团的影响力,御前会议上几乎旗鼓相当的两方意见,让高居在皇帝宝座一旁的载沣脸色滚烫,尴尬之余,也只好叫停了这次会议,一场并不算多么精心的预谋就此无疾而终。
会议的结局让他自己都有些挂不住,自食其果,颜面尽失都是小事,载沣在那一刻清晰地意识到比杀掉一位权臣更深层次的危机,慈禧太后死去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不是他这个一纸诏令,奉命监国的摄政王弥补得了的,至少,现在不是。
尽管有些不大情愿再回忆起刚才发生在乾清宫里的不愉快争吵,但权力和身份带来的压迫感还是让他不得不硬撑起精神来,在皇权沦为他袁某人的橡皮图章之前,再做着最后的考量和斟酌。
“启禀摄政王,人都到了。”一旁的太监从外堂跑了进来,放轻脚步,小心的低声道。
“传他们进来。”载沣摆摆手,清呼了一口多少有些郁闷的空气,摆正了身子在椅子上坐好,试图以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大臣。
“参见监国摄政王!”
重臣们从殿外进来,刚要依例行行跪拜礼,来自皇帝位座处的声音将他们的行为制止。
“行了,都是自家人礼就免了,看座。”
载沣冲一旁的太监吩咐道,他不耐烦的叫停了这些无意义的繁琐礼仪,注视着面前,眼中依稀迸着匆促的光。
到场的都是皇族近贵和满人重臣,为首的是陆军部尚书铁良,度支部尚书镇国公载泽,民政部尚书肃亲王善耆,其后有农工商部大臣贝子溥伦,小恭亲王溥伟,海军筹办大臣贝勒载洵,步兵统领贝勒毓朗,专司禁卫军大臣贝勒载涛,以及排在最后被摄政王点名召见的军学使良弼,尽管他们并非铁板一块,但在除掉袁世凯的问题上,勉强可以把他们都算作自己人。
“启禀摄政王,这袁世凯是非杀不可!不杀他袁世凯日后再做大,谁还奈何的了他,到时候,这大清的天下究竟是姓袁还是咱们爱新觉罗?”
首先说话的是一向口无遮拦的小恭王溥伟,这位大名鼎鼎的鬼子六嫡长孙一直是皇族的死硬派,凡是涉及到满汉权力分配的敏感问题,他的态度都无比坚定且旗帜鲜明。
溥伟的强硬如同一颗毫不妥协的巨炮弹砸在所有人的胸膛,座下开始议论纷纷,这一切载沣看在眼里,心里一样不大平静,杀?怎么杀?什么罪名杀?谁来杀?一系列的问题不停地在他的心里窜来窜去,这个有些血腥的字眼忽然让载沣想起御前会议上张之洞说的那句话,“主少国疑,摄政王不宜诛杀大臣!”
稍稍把心情平复下来,载沣深思片刻,开口说道:“恭亲王有什么话就接着讲。”
这位一向桀骜不驯的小恭王早就是迫不及待,得到了载沣的许可,他接着说道:“这袁世凯练新军,办洋务,谋新政,样样都是冲着咱们皇家来的,说的是为了大清国,在本王看来不过是沽名钓誉,这样的人能不杀?”
溥伟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恶狠狠,目光环视一圈,最后望向了高高在上的监国摄政王,“对待这样的人只能用非常的办法,当年鳌拜擅权,圣祖才不过十三岁,不还是一样把鳌拜除掉。”溥伟的话一出,沸议声此起彼伏,他的意思不言而喻,就是效仿康熙杀鳌拜,明的不行,就秘密处死,事后在随便找个理由,杀袁一事自然就变得名正言顺且合情合理了,到那时,一帮阿谀奉承的袁党还不作鸟兽散,在溥伟看来这件事并没有摄政王想的那么复杂。
溥伟不会想到,再听见这话的那一刻,载沣不是激动而不寒而栗,秘密杀袁等同于一场政变,而辛酉政变,戊戌政变,庚子政变...那一次不是刀光剑影,耗的是帝国的血?
“臣也赞同恭亲王所言,袁贼必当诛。”载沣正思索时,座下传来了陆军部尚书铁良的声音,军人般的中气十足,“朝廷虽然罢了袁世凯的调兵权,可在北洋新军中势力犹在,长此以往北洋军必然尾大不掉,不肃清袁世凯,这北洋军还是他袁家军。”为了北洋六镇的指挥权,铁良和袁世凯当年可是争得你死我活,涉及到手中实打实的权力,一向耿直的铁良不介意趁这个机会背后添风加火。
载沣没有表明态度,目光转向了另一边,“镇国公你是怎么意思?”
坐在第二排的镇国公载泽站起身来,一脸坚定的说道:“回禀摄政王,杀袁世凯臣附议,这偌大个度支部里都是他袁世凯的旧班底,不杀袁世凯,臣这度支部就是个空壳子,咱们大清的钱袋子早晚有一天成了他袁世凯自己的钱袋子。”
在这说完,载沣也跟着点了点头,“这事儿我也有耳闻。”
“肃亲王?”
载沣看向了坐在第一排的民政部尚书善耆,作为皇族中的老-铁-帽-子-王,他的态度不容小觑。
“人家都说,这民政部是新部,是他袁大人一手创立起来,可没有老佛爷的恩准,这新部能建起来?他袁世凯的官能当的这么顺风顺水?哎..老佛爷这次是看走眼咯..”善耆的话可谓是绵里藏针,唉声叹气的说道,在民政部尚书的任上他似乎也干得不轻松。
“载涛,载洵,你们说。”最后是载沣的两个炙手可热的亲弟弟。
“臣弟以为袁世凯非死不可!”不拖泥带水,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这么说,大家都觉得这袁世凯该杀?”
载沣仰起头来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视了一周,最后落在了坐在末尾的良弼,自始至终,他都是一言不发,成为大殿里唯一的沉默羔羊。
“良弼,你也同意袁世凯该死?”
看了半天好戏的叶开总算回过神来,按照预先想好的那样,将往常的锐利机警统统隐匿下去,随后一脸受宠若惊的站起身来,刻意将话说的结结巴巴。
“回摄政王的话,良弼只会练兵,不懂军国大事,王爷们面前不敢妄加评议。”
“你但说无妨,坐在这里的都是朝廷肱骨。”载沣宽慰道,想是以为良弼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闭门会议,在朝廷重臣面前有些怯场。
“臣都听摄政王的...臣...”
叶开满脸尴尬的冲四周望了望,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顺势又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然而卖力表演的同时,敏锐的余光始终打量着那位高高在上的监国摄政王。
叶开在心中数着秒,停顿了片刻后,终于,面前传来了载沣的命令声。
“行了,今天就到这,良弼暂留面奏禁卫军兹事,其他人都散了吧。”
某一时刻,叶开都有些佩服自己在政治钢丝上的表演天赋,从踏入这间屋子的每一分每一秒,叶开都在用一种最无辜最慈悲的目光,循循善诱地驱使着这位帝国摄政王前进的步伐,走两步,再往前走两步,一点点的掉进了自己甜蜜的陷阱里,叶开用缜密的心思和嘴角的笑向世人昭示:他不是猎人,是一只捕捉同类的狐狸。
第七章 摄政王的意志
(第二更到)
宫殿的正门被缓缓关上,太监们被全部遣了出去,偌大个弘德殿剩下两个人,仅有的两个人,这也就意味着,什么样不可告人的秘密都可以在这个密室里流通,并且不会流入第三只耳朵。
“良弼,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你留过洋,是咱们大清的俊才。”
载沣直截了当的捅破了隔在两人面的微妙气氛,若是连这种避实就虚的小把戏他都看不出来,他这个摄政王就真的不用当了。
“臣想说的刚才都说过,摄政王替君摄政,代行皇权,臣万事都听摄政王的。”叶开还是一副老腔调,刻意而为的托辞果然让对面的载沣脸色有些微微变的耐人寻味起来。
“行了,这话还是留给外面的人听吧。”轻轻的一声嗤笑,载沣有些待理不理。
“臣不敢诓骗摄政王,良弼说的句句属实。”叶开按部就班的说着永远不会错的大道理,不过他也是点到为止,在对方有些忍不住气的当口,叶开口中的冠冕堂皇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良弼觉得王爷们说得都对,但又觉得哪里不对,恭王爷杀袁是为了王家的尊荣,铁尚书杀袁是为了他的军权,泽国公杀袁是为了治下的度支部,肃亲王杀袁是为了他民政部的脸面,良弼刚才在想摄政王杀袁是为了什么?”
“偶?”载沣眼睛微眯,同样的话,他似乎听出一丝不同来。
“那你说本王杀袁是为了什么?”
望着被提起来的兴致的载沣,良弼不缓不急运了口气,随后斩钉截铁的说道:“为了咱大清帝国万世不易,皇权永固!”
“国家,国家,自然先有国,后有家,没有了大清国,没有了咱们皇上,哪还会有恭亲王?度支部?民政部?北洋军?”
“可这理似乎只有良弼知道,王爷们一个个净想着自己府里部里,又有谁真心想过,摄政王为什么要冒着群臣反对的风险去谋划杀袁呢?”
叶开一脸的痛心疾首,越说越激动,仿佛他才是为了帝国的基业披肝沥胆的不二重臣,说到最后叶开直接单膝匐了在地上,沉声喊道:“奴才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袁世凯易除,左右不过一道诏令的事,皇上刚刚登基不过月余,摄政王大权未稳,但谁能保证方才一个个言之凿凿的诸公大员不是下一个袁世凯?”
叶开的话或者说是叶开的表演,将刚才还一脸轻松的载沣深深地震撼住,恍恍惚惚他只觉得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似乎无懈可击,虽然细细想来每一句话都极具煽动力,但在特殊的环境感染下,没有人会细细追究断言的逻辑性。
末了,叶开将头垂到了地上,忠诚如狗般的补了一句:“所以,臣方才说都听摄政王的,可一点也不敢掺假。”一切尘埃落定,第一阶段的表演到此完美的收场,叶开静静等待着载沣的反应,不得不说夸张的表演有时的确会加分。
载沣直起了身子,望着匐在地毯上叶开,一直有些愁眉未展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一抹微笑,摆了摆手,轻声吩咐道:“起来说话,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礼,到本王跟前来坐着。”
“肃亲王恭亲王他们都是朝廷肱骨,国之重臣,哪儿都像你说那样儿!”载沣象征性的责问道,轻飘飘的话,不痛不痒。
摄政王都这么说,叶开自然是要给他台阶下,笑在心里面,脸上慌不择言的胡诌道:“是是是,臣刚才都是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关系在一言一语中被拉近,下一步到了该谈一些正事的环节。
“摄政王似乎对杀袁有些顾虑?”
叶开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心中当然清楚,同为二十六岁登上权力巅峰的两位帝国掌舵人,载沣远远没有慈禧太后那种上台之初就诛杀辅政八大臣的雷霆手段,从某种程度上讲,是他的优柔寡断葬送了大清王朝,当帝国分崩离析的前夜,这位清朝最后的摄政王不得不黯然交出所有权力的时候,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当初没有狠下心来诛杀掉这位帝国的掘墓人。
“为什么这么说?”载沣没有直接回答,涉及到最核心的问题他还是有些分寸。
“臣只是觉得,摄政王既然将一帮大臣都召到弘德殿,几次三番的询问过后,摄政王却始终没有表态,臣猜测那是因为他们说的都不是摄政王要的答案。”
有些惊讶于叶开精准的揣摩,诧异在脸上一闪而过,载沣缓缓地长叹一口气,有些严肃的说道:“良弼,你猜的没错,杀袁一事,军机处的所有大臣都不支持,本王不能一意孤行。”
果然,最大的阻力还是来自军机处,能和载沣并排站在帝国权力金字塔尖的也只有军机处一家。
“军机处里,庆-亲-王奕劻早就和袁世凯沆瀣一气,世续唯唯诺诺鼠首两端,不堪大用,张之洞虽刚直不阿却轻重混淆,鹿传麟老态龙钟,恐怕行将就木,整个军机处没有一人叫本王称心如意。”
载沣没有掩饰自己心中的郁闷与无奈,为了加强君权独尊精心设计的部门,竟然有朝一日会成为捆住皇权最大的掣肘,或许,也只有在这时,军机大臣才真正做到了“军国大事,罔不总揽”的真宰相。
“还有,这些折子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替袁世凯求情的,袁世凯还没怎么着,他们倒替本王指手画脚了。”指着案头上堆了一摞的奏折,载沣的脸上终于燃起一抹压抑已久的怒火,他真想把这些奏折统统扔到宫里的恭厕里,反正都是一个味道。
“洋人怎么说?”叶开在一旁小心的问道。
“哼,洋人?”载沣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脸上彻底阴了下来,声音变得狠重起来:“今天早晨,英,法,德,俄的公使们轮着番的向外交部照会,询问袁世凯如何如何,现在一个个都还催着要回复呢。”
感受到空气中那控制不住到处蔓延的激动情绪,叶开明白,此时此刻,这种气氛最适合阴谋的种子快速发酵。
对于这位的权倾朝野的清廷重臣,叶开当然不会让他轻易沦为政治的牺牲品,如果那样的话,就太可惜了。
“既然洋人这么喜欢袁世凯,就让他去洋人那里吧。”叶开说道。
“什么意思?”载沣偏过身来,有些不大明白叶开的话。
“臣的意思是,除掉袁世凯不见得非得杀掉袁世凯,前几天袁世凯不还张罗着大清国和美利坚互派大使的事,正好就让他去美利坚国当全权大使吧,一来不杀袁世凯,摄政王算是卖给那些袁党一个天大的人情,二来没了北洋系,没有了军机处,隔着万里汪洋,他袁世凯再手眼通天也将会是瞎子一个,摄政王也不用背上擅杀大臣的恶名,一石三鸟,摄政王自可万事无虞。”
叶开用一个最稳妥的方式结束了这位赫赫权臣的政治生命,载沣和叶开彼此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在这一刻,载沣想到了雍正爷和心腹李卫的知遇故事,他以为两个人是蒙着眼找到了对方,至少有一半得益于自己的慧眼识珠,然而看不见的绳索正牢牢地攥在叶开的手掌里,将他指引到了一个未知的方向。
“就依卿言!来人,即刻拟旨。”嘹亮的声音回荡在密室里,一桩划算的买卖就这样有惊无险的敲定好了。
(关于载沣要除掉袁世凯的动机,很多人认为他是为了替他哥哥光绪皇帝报仇,但这个观点不太能够成立,第一,光绪皇帝比载沣大十三岁,光绪四岁入宫,迫于皇家的礼数,两人从小几乎没有见过面,没有什么兄弟亲情,两个人并不是一个妈生的,第二,据后人日记记载,光绪被囚瀛台不可能见到载沣,遗命杀袁也不成立,所以,载沣杀袁世凯主要出于夺权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