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第四镇
天津,马厂,北洋军第四镇驻地。
清晨,叶开驱车来到了这座几十里外的陆军军营,巡视的消息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身边跟着的也只有韩春儿和几个总督府的随员,如此轻装简便,自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当总督大人突然莅临的消息传来时,军营的高层陷入了久违的慌乱,而作为一镇之长的统制吴凤岭也有些摸不着头。
就在五分钟前,他还为这位陌生来客的身份推敲不定。
“禀报统制大人,良弼来了。”
军务兵向吴凤岭报告,吴凤岭却皱着眉头一时没有想起来这个名字是谁。
“良弼?哪个良弼?”
“就是那个新任的护理总督良弼。”
吴凤岭拍了拍光秃秃的前脑勺,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就是那个最近才从京城里派出来的。”
直隶总督有节制北洋军京畿两镇的权力,不管是不是代理,代理多久,都是确凿无疑的顶头上司,吴凤岭不敢怠慢,马上吩咐下去,整顿军队,迎接总督的视察。
新军的反应速度的确不满,在叶开到达检阅台之前,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一万多名士兵已就经整整齐齐列装好,安静等待着上峰的巡视。
“吴统制治军有方啊,这些兵士少说也有上万人吧,金戈行伍,俨有雷霆之势,真乃雄兵天降!”
瞅了几眼,叶开就没了兴趣,目光从队伍上挪开,对着身旁的吴凤岭客客气气的说道。
“良大人过奖了,过奖了,这些都是袁大帅带出来的兵,都是袁大帅的功劳....”
吴凤岭正得意忘形,很快意识到自己刚才失了言,急忙闭上嘴,脸色发窘,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过去他们还可以靠着袁大帅的庇荫,耀武扬威,但仅仅不到半年,前者已经成为政治的牺牲品,正所谓树倒猢狲散,现如今,袁世凯这三个字恐怕成为人尽皆知的官场禁忌。
“袁大帅?你们的袁大帅也是朝廷的官,所以这兵归根结底还是朝廷的兵,主次不能乱了,吴统制,你说是不是呢?”
叶开旁敲侧击,用一种很含糊的言辞定性道,并没有继续追究后者的失言之罪。
“是是是,良总督所言极是,不管是袁大帅,还是卑职,都是朝廷的人,兵也是朝廷的兵。”
吴凤岭一听这话,如蒙大赦,急忙迎合道。
叶开暗自冷笑,他可不是来当和事老的,此行另有目的,先礼后兵,可一向是中国人的惯例。
目光扫了扫吴凤岭,这位北洋第四镇的最高长官,个子不高,相貌普通,却被人称为袁世凯心腹中的心腹,信任程度甚至比北洋那三位龙虎狗还要深的多,他不仅是袁世凯一手提拔上来的,本人还是袁世凯家佣人的子弟,曾作为后者的随身护卫,出征朝鲜,既有亲缘,又有赏识之恩,这关系堪称铁打铜铸的。
“吴大人,我听说朝廷派遣了军谘官到北洋六镇,行使指挥调兵之责,与统制互为辅佐,谓为第二长官,为何本督没有看见?”
叶开把话刚刚说完,吴凤岭的眉角顿时起了微妙的变化,眼珠子左右转了转,一副内有隐事的反应,这一点难逃叶开的眼睛。
“本镇的军谘官近来公务繁重,怕一时半会儿见不了总督大人。”
吴凤岭一出口就直呼后悔,找什么理由不好非要找这个,这时候还有什么比拜见总督重要的。
“公务繁重?哼,那本督倒是清闲人呐!”
听见叶开话里浮现的几分怒意,吴凤岭不由得紧张起来,急忙改口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大人误会了,误会了...”
“快,去请廖军谘到议事大厅,总督大人要亲自接见,让他务必要到。”
吴凤岭咽了一口唾沫,快步走到叶开路前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凤岭口拙,大人莫怪,天气炎热,良总督还是移步议事堂,那里凉快得多。”吴凤岭嘿嘿陪笑道,这笑声要多虚心有多虚心。
天气是热,但也没到满脸汗流的地步吧,叶开嘴角微微一翘,心中冷笑,如他之前所料,军谘官制度的推行果然遭到了某些阻力,他此行的目的便直指此处。
军营的水还深着呢....
“也好”
叶开顺水推舟的点点头,前者的汗已经流的稀里哗啦了。
议事大厅,几盏大功率吊扇不停地转动,蒸发掉汗水的同时,也带走了多余的体温,十分舒爽。
坐在主座上的叶开,神情悠扬的呼着手里的茶水,他不急,急的是别人,在他的一旁,吴凤岭面色发白,坐立不安。
“禀报吴统制,廖军谘他....”
军务兵看了看坐在中央的叶开,尴尬的说道:“总督大人,廖军谘他不愿前来。”
“哦?”叶开惊咦了一声,转过身去,目的不言而喻。
“大人,这个廖四光桀骜不驯,素来不听军令,屡屡擅自行事,总督大人还是不要见他了,以免见了生气。”吴凤岭急忙说道。
“岂有此理!”叶开一拍桌子,“北洋军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这样吧,让我的随员去“请”这位桀骜不驯的军谘官,就说本总督亲至,要他无论如何都要来见,他要不来,本总督就一直坐在这里,看看此厮藐视上级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叶开愤愤说道。
“大人不要跟这种人计较,还是...”
“本督心意已绝,一定要见,吴统制不会甘心就让本督一直坐在这吧?”叶开打断了他的话,态度坚决的说道。
吴凤岭的脸色难堪了起来,看来是拦不住,他只好黑着脸摆了摆手,吩咐下去,“去吧,把他叫来。”
叶开也对韩春儿使了使眼色,“你去吧,春儿。”
时间出乎意料的快,不到十分钟,几个人就风尘仆仆的赶到这里来,其中一个人军官打扮,正是北洋军第四镇的军谘官,廖四光。
他一上来,连最起码的一句“参见总督大人”也没有,指着吴凤岭的鼻子就不客气地说道。
“今天到底刮的什么风,非要把我叫来,平日里,吴大人躲我还来不及呢!”
好端端的局面,突然风云突变,吴凤岭低着头,脸色阴沉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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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辩解
(第一更)
因为廖四光的一句话,大厅顿时陷入了死寂的氛围,彼此对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一片寂静中,唯有头顶上的吊扇扭摆声显得格外清晰。
不光是吴凤岭的脸色不好看,他身后的一帮北洋第四镇高层,也在同一时间,精神骤然紧张起来。
廖四光为什么会这么说,吴凤岭心里一清二楚,自从被派遣过来后,前者在第四镇过得怎么样,没有人比他最清楚,因为军队指挥大权的归属问题,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闹僵,甚至说得上水火不容,当然,吴凤岭靠着主场的优势,联合一帮老部下,在明里暗里对廖四光处处排挤,不光是朝廷命令的军谘任务无法有效开展,就连他们本人也行动受限,总之就是各种不配合,致使后者有火发不出,矛盾越积越深。
想要冲破固有的利益格局,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放肆!见了总督大人还不参拜!”
听得韩春儿的大声申斥,这位冒失的军谘官这时才想了起来,赶忙低下头叩拜。
“卑职廖四光参见总督大人!”
叶开看了一眼,自然是没好气,冷冰冰的问道:“你就是廖四光?”
“回大人的话,卑职就是新派北洋军第四镇的军谘官,廖四光。”
廖四光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刚才那股牛气冲天的神气全然不见,总督面前,就算脾气再耿直也不得不低头。
“既然是一镇军谘,那为何刚才没有出现在检阅场,直到本督几番催促,你才姗姗来迟,廖大人,你意欲何为?”
叶开的兴师问罪让廖四光诚惶诚恐,他赶忙回答道:“总督大人恕罪,并非四光存心怠慢,实在是因为....”
廖四光说到这,突然停了一下,扭过头去,盯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吴凤岭,声调变的阴冷起来。
“这还要问问吴大人,要不是他存心阻拦,卑职绝不敢冒犯总督大人。”
“你有意推脱与我何干!”
不待叶开问话,吴凤岭猛然抬头,咬牙切齿的反驳道:“总督大人,此人向来脾气刁钻,屡屡犯上,他说的话不可尽....”
“吴统制!”
叶开喝住了吴凤岭,后者自然拾趣的闭上了嘴,然后叶开瞪着眼对他问道:“方才说的阻拦是怎么回事?”
一听这话,吴凤岭的脸色突然刷白,支支吾吾,半天也解释不出来,“卑职不知,哪知道此人编出什么理由蒙骗大人,大人万不可信啊。”
“本督连怎么一回事都不清楚,何来蒙骗?吴统制你还真是替本督着想啊!”
叶开的话虽然不洪亮,却让坐在风扇底下的吴凤岭,脑袋起了一层的细汗,堂堂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官衔,不知道比一个镇统大了多少级。
不再搭理吴凤岭,叶开转身冲向了廖四光,追问道:“廖军谘,你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听好!如有半句虚言,本督同样不饶你!”
叶开丝毫不客气,而这看似不偏不倚各打五十大板的话,却让廖四光有了难得表达机会,他压住心头难抑的惊动,当面锣对面鼓的说道。
“四光不敢妄言,今晨卑职听闻良总督驾临军营驻地的消息,便整理着装急忙赶去,不料却在半路上遭到了吴统制的无理阻拦,说什么不许卑职在总督说话,卑职人单力薄,被这几人挟持带去,后将卑职软禁在住处,一待就是几个时辰,并且扬言若是走漏半点风声,便让卑职从此在军中过得不痛快!”
廖四光每说一句,大厅里的几个人的面色变仓皇一分,如果前者所言属实的话,那他们干的可是荒唐透顶,无法无天的大事,足可以让他们统统免职。
“来人!将这个满口胡言的贼竖子给我绑了!”
廖四光刚刚说完,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便被叶开的一声命令瞬间吓瘫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一腔正言,换来不是总督大人的理解和查问,居然是这样的下场。
听见总督大人的喊声,门外一排荷枪实弹的护卫鱼贯而入,说着就要逮捕廖四光。
“大人大人,卑职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大人,大人!大人明鉴啊!”
廖四光大喊着为自己申诉,负责逮捕他的卫兵也不敢贸然靠近,那毕竟是一镇的军谘官啊,地位仅次于镇统,这要是抓错了人,总督大人当然没有任何事责,以后就有他们的好果子吃了。
听到叶开的吩咐,吴凤岭的眼睛一亮,剧情居然来了一个大反转,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代理总督脾气还是属绵羊的,不敢和根深蒂固的老北洋们对着干。
“大人,大人,卑职句句属实,大人明察啊!”
廖四光还在为自己申辩,声音越来越大,叶开忍无可忍。
“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称堂堂镇统将你劫持,廖四光,你自己说这是不是胡言乱语!”
廖四光说的那些话,简直匪夷所思,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
“卑职所言句句属实,大人不信,可以叫来各协各营的军谘官,他们都是有目共睹,并且也深受其害!”
廖四光不依不饶,眼看着那帮士兵就要把自绑了,奋力挣脱的同时,大声呼喊。
“好你个狂徒,口中的胡话竟然越发无边际,好,本督今天就让你见个明白。”叶开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宣布,“来人,就按这个人说的把其他标协的军谘官都叫来,今天本督就要彻底弄个明白!”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吴凤岭,还没有缓过来多长时间,就又被叶开的这句话吓得一惊一乍,想都没想,急忙阻拦道。
“如此大动干戈,恐怕动扰军心,此厮胡言乱语,事实清楚,总督大人还是不要叫人了。”
“怎么?吴统制不想还自己一个清白?”叶开反问道,声调却悄然发生了变化,“还是廖四光说的确有其事?”
堂堂总督,不容置喙。吴凤岭坐立不安的扶着额头,这时候他还能干什么呢?
“叫人去!”叶开命令,外面的人急忙出动。
望着匆匆而去的一干人等,吴凤岭的脸再度阴沉下来,唾液腺疯狂的分泌,事情在一波三折中逐渐失去了控制,他内心不禁反复问到,这位唐突而来的新总督,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而就在吴凤岭转头的那一刹那,在他的视线死角处,无论是地上的廖四光,还是高高在上把控一切的叶开,彼此之间,都投来了默契的目光。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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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很快,从营级到标一级,北洋军第四镇四十多位军谘官陆续到场,这么多人齐刷刷的站在议事大厅里,原本通畅的气流顿时变得阻塞了许多,而呆坐在底下的吴凤岭,更觉得燥热难耐。
有叶开在,他不可能当着面阻止这些人,而这些人的到来,会让他彻底陷入被动的状态。
“廖四光,这些你总满意了吧?”叶开的声音仍旧是那么冷淡,他说给廖四光听,更说给惊弓之鸟的吴凤岭听。
“卑职谢大人”
廖四光连忙叩首,紧接着转过身去,面朝着所有派遣军谘官,大声说道。
“今晨,统制吴凤岭是怎么将本官挟持软禁,又是怎么出口不逊,戾言威胁,如此猖狂行为,大家都看见了吧!”
今天早晨,廖四光被吴凤岭等人阻挠时,他立刻派人紧急召集所有军谘官到场,这是他唯一可以依仗的团体,然而,更多人的到来没有让对方偃旗息鼓,反而助长了吴凤岭的嚣张气焰,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继续威胁道,谁要是敢把此事说出去,就是一样的下场,堂堂镇军谘都遭到了这样的对待,更别提他们了,况且此前他们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迫害,大多还心有余悸,对吴凤岭恨之入骨。
“总督大人,我等皆在场,可以证明廖大人所言据据属实,毫无夸张成分掺杂其中。”
“吴凤岭,你身为一镇总管,竟然如此张狂,视朝廷法度于何在?真令我等惊声骇色,至今想起仍有余悸。”军谘官们直指吴凤岭,目光中迸着火色。
“总督大人在上,为我们做主,如此恶劣之人,怎配在留军中!”
一边群情激奋,一边鸦雀无声,大厅的左右两边形成了鲜明对比,廖四光趁热打铁接着说道。
“诸位同僚,今天有总督大人在,咱们就揭一揭这位统制大人的真面目,前有军谘处发布公文,后有摄政王亲笔谕令,特敕诸镇军队设立军谘官一职,总揽指挥权责,奉行统制主建,军谘主战的原则,谓为第二长官,然而,咱们这位堂堂的一镇统制,居然阳奉阴违,拒不行事,视朝廷命令为一纸空文,视国家军队为囊中私物,我等到任以后,吴凤岭百般阻挠,既不给予实权,又几次三番滋事找茬,甚至连我们的住处,都被吴凤岭派人监视,不分早晚窥视,良总督,军谘官既然是朝廷命官,摄政王亲自授予,这煌煌天恩,竟被此贼作践到这种地步!”
廖四光越说越激动,慷慨激昂的语言顿时煽动起在场的所有人,就仿佛提前预备好一样,他总后看向了身后的叶开,几十个人齐齐跪下,“敢问总督大人,现在军中有此恶贼,可否将其劾而去之!”
廖四光的话像暴风骤雨般,说的毫无准备的吴凤岭一行人面容铁青,吴凤岭一介武夫,怎么能辩得过他们,值得压着心头的怒火,死死握紧了椅子把手,
“吴统制,可有此事?”
叶开的脸色终于不可避免的阴沉下来,像冰山一样横在北洋军高层面前,所有人都清楚大祸临头是一种什么感觉,让总督大人怀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简直一派胡言,良总督不可轻信这帮人的污蔑!”吴凤岭一拍桌子,大声吼道,脸上的横肉狰狞跳动。
“良总督,我如有半句假话,我们几十人愿当场自绝如此,以证清白!”廖四光丝毫不退让,不惜以死相抗。
“你们这些军谘官不过是一丘之貉,你们的话有谁可信?”
“现场还有不少围观的士兵,可以将它们带来一辩究竟,不过碍于吴大人的淫威,怕是都不敢说吧!”
“你们分明是混淆视听,在上峰面前官报私仇,大人,不可信啊!”
“那吴大人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偌大的军营可不是你的一言堂....”
“.....”
现场再次溅起了唾沫星子,火药味十足,而吴凤岭一方,节节败退,只能拼命诋毁对方来搪塞,根本站不住脚,本来他们也没想着要完全掩盖下去,只要在军营他们的地盘上就可以做到万事无虞,但现在不仅堂堂总督来了,而且还破绽百出,至于叶开为什么偏偏趁这个时机到,原因怕也没那么简单。
争吧,争吧,叶开始终冷眼旁观,他们两方争得越厉害,叶开能起的作用就会越大。
“吴统制,本督只问一句,挟持软禁可否属实?”叶开一开口,现场就安静了下来。
“大人,你怎么能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
“吴统制!”叶开的声音拔高了几倍,“听清我的话,我问你有,还是没有?”
这么多人指证,吴凤岭再辩解已经没有什么用,犹豫了半天才艰难的蹦出几个字,“虽有此事,但也是事出有因,不得已而为...”
“那就是说有是吧”叶开质问道。
“好,那我再问,各军谘官现在可否掌有军权?”
一听这话,那帮高层纷纷低下了头,结果不用问也知道。
“大人,军权交接还需些时日,还没来得及....”
“就是说没有是吧?”
叶开再次询问,后者万般无奈下轻微的点了点头。
“好,本督现在清楚了。”叶开摆摆手,说道:“来人给廖军谘松绑。”
随着廖四光的重获自由,局势一下子回到了他们那一边,一帮军谘官们也趁势说道:“总督大人,既然事情真相大白,那必定要追责有罪之人,请大人免去吴凤岭第四镇镇统之职,以正人心。”
“你们这些人莫要猖狂!”吴凤岭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既然他们一点也不给留后路,那么他不介意争个鱼死网破,别忘了,这军队是谁说了算,不过,这句话刚说出口后,就觉得不妥,看了看叶开,急忙加了一句,“总督大人还没说话,你们不要多嘴!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大人,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总之,卑职绝不与这种忤逆之辈共处一室!”
“你!”吴凤岭攥着拳头,恨不得跑上去给上两拳,但终究是可想而不可做,打有打不得,骂又骂不过,吴凤岭咬牙切齿,脑袋冒火。
“吴凤岭,你这个宵小之徒!”
“吴凤岭,你这个无脑鼠辈!”
“吴凤岭.....”
面对铺天盖地的骂声,吴凤岭眯着眼,胸膛一起一伏,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被这样当面羞辱。
“来人,将这几十个迷惑上峰,污蔑同僚的贼人绑了!”
吴凤岭一跺脚,什么也顾不得了,满脑子只想着暴力解决问题,而被威胁的廖四光等人丝毫不示弱,他们几十人有数量上的优势,不怕动手,两方眼看着就要大打出手。
“啪”一声,有什么金属物件和桌子碰撞而出的声音传出,在喧闹的环境中分外刺耳。
在叶开的手边,赫然放着一把勃朗宁手枪,保险松好,弹夹满满。
总督动怒了。
黑黝黝的枪口就是明白了当的告诉所有人,决定谁是谁非的,是他!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自觉地退回了原处。
“吴统制,这兵可不是随便调的,尤其是对自己人。”
叶开的话让吴凤岭浑身一寒,这时候他才明白,眼前的这位可不是什么善茬,更不是什么绵羊,而是一位眈眈而视的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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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敢抗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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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咄咄逼人的警告说的吴凤岭哑口无言,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说是军政民政一把抓的直隶总督,吴凤岭恶气没有出成,反倒通通吞回了肚子里,脸色不觉的潮红起来。
“你们不识相的兵都给本督滚下去!再敢私自前来,就以大不敬论处,一人赏一百军棍!”
叶开大声叱道,一个眼神就让那些企图抓捕的卫兵落荒而逃,连吴凤岭的面也看都不看,仓慌地奔了出去。
大厅中,仿佛只有叶开一人可以发号施令,所有人都成了陪衬。
“吴统制,你刚才可是威风的很啊,在本督面前尚且如此,那此次的挟持一说,本督也不得不相信这不是空穴来风了。”叶开转过身来,盯着吴凤岭,不咸不淡的说道。
一听这话,吴凤岭顿觉不妙,赶忙解释道,“良总督,卑职只是一时气不过,并非存心刁难。”
刚才他被廖四光等人嘲讽的忍无可忍,顺口就说出来那些狠话,再加上他在军中一贯作威作福,早就毫无忌惮,所以一时脑热,就顾不得其他了。
“一时?”叶开冷哼了一声,吴凤岭的跋扈不过是一个缩影,这些权臣的代言人在军中大搞山头,形成了一个个利益集体,而北洋军的军纪早就在这些人的手中逐渐**下去,随着清末解体后,这些国家军队堂而皇之沦为私人武装,这些曾经的代言人摇身一变成为新时代的军阀,凭借着手中的洋枪洋炮,相互争斗,成为致使整个中国动荡不安的最大推手。
“吴统制,你私自派兵挟持拘禁朝廷命官,仅此一项,本督就可以革了你的职!”
这次轮到吴凤岭胆战心惊了,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暴露,随便拿出来一项就能叫他顶戴不保,甚至是人头落地,要知道他虽然经营北洋四镇已久,但是不可能笼络到每一个人,朝廷一旦查下来,他实打实的在劫难逃。
“吴凤岭!“
叶开的称呼悄然起了变化,听到这不带任何客气语的三个字,吴凤岭的呼吸顿时急促了几分,连一声“卑职在”也不敢说出来。
”朝廷几次三番下重令,倡行军制改革,在全**镇中推行军谘官一制,北洋六镇贵为中央军,自然是率先垂范,首当其冲,从颁令到现在已有数月之久,军谘制度落实的怎么样,你当本督的眼睛瞎了吗!”
面对狠话频频的叶开,吴凤岭无力辩解,他当然不希望自己权力受到一点点削弱,所以才百般阻挠廖四光等人,事到如今,他也只好低着头不敢插话。
“这一点要是让朝廷知晓,你恐怕就不光官位不保了,身家性命也不见得能保全,吴凤岭,你还是先想想自己的脑袋吧!”
总督大人的训话冷冷传来,如同站在高阶上向下荡漾,吴凤岭全身都笼罩在这种惊恐当中,他脑子一片空白,以至于不敢有一点点质疑与反驳。
他的判断从一开始就出现了根本性的错误,对方根本就不是绵羊,而是张牙舞爪的猛虎,一口咬在自己的最软肋的地方。
“请良总督法外开恩,卑职回去一定尽心改正,尽快落实朝廷大计。”吴凤岭哆哆嗦嗦的保证,然而为时已晚。
“没有这个必要了。”吴凤岭的话被直接拂去,叶开冷声说道,不带有一丝感情:“你做不好的事,就有别人来做吧。”
“卑职前段时间军务缠身,力又不及,请大人在给卑职一次改正的机会,卑职一定...”
一听这话,吴凤岭差点蒙了,他刚想要接着说完,却被叶开接下来的话驳斥的体无完肤。
“军务缠身,力又不及?是玩忽职守,蓄意而为吧。”
叶开瞥了一眼吴凤岭,那种眼神已经是明确的警告,略过他,紧接着,叶开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道。
“免去吴凤岭一切职务,由第四镇军谘廖四光暂代统制一职,其余主官,也都有各协各标军谘相应代理,你们到任之后,要谨恪朝廷法令,把军谘制度落到实处,至于是否官复原职,视此制落实情况的好坏,再行考虑。”
吴凤岭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官职就这样被直接剥夺了,不留一丝情面,虽然这命令并没有说死,只是代理,理论上还有复原的可能性,但就算以后官复原职,军中大权也早已旁落,一想到这,吴凤岭不惜做垂死挣扎。
“卑职不服!卑职不服!”
吴凤岭大声嘶吼,却被更大的声音与权威顶了回来。
“吴凤岭,你敢抗令吗?”
叶开冷冷看着他,站起身来,手中握着的勃朗宁手枪,已经上了膛。
吴凤岭咽了一口唾沫,因为刚才的逮捕事件,再叫卫兵上来已经是不可能了,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这个大厅已经被叶开和军谘官集团控制住了,就这样他在浑然不觉中,一步步进入了猛虎的狩猎圈。
“良总督如此做法,卑职不服!卑职的职务是由陆军部亲自授予,总督大人虽有节制之权,那也没有免官的权利吧?”吴凤岭虽然强撑了身子,声音已经弱不可闻,含着颤音。
“是啊,吴凤岭,你说的不错。”
叶开一步步靠近,在这一刻居然露出了微笑,然而他却没有继续解释的耐心,“是不符规制,你说的很对,但不要忘了袁世凯是什么下场,他的罪名,他的罢免,又有哪一条符合规制?“
作为吴凤岭最大的依靠,他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浑身颤了颤。
“他的确没什么大罪,办洋务,搞新政,也算是一位能臣,不过他唯一的错误就是得罪了摄政王,这就是最大的罪!吴凤岭,你不过是个小小的镇统,也妄想垂死挣?你是进是退,是免是升,本督一句话就能让你从此跟这些都无缘,权力的争斗,不是你这种层次的人看得透的!”
吴凤岭的面色越发的苍白,身子一下子瘫倒在座子上。
“既然你那么效忠你的袁大帅,那本督就好心告诉你个消息,袁世凯马上就要被赶出大清,到美洲国出任大使,到时候,你喊的苦救的命,不知道袁大帅隔着万里汪洋还能不能听见?”
吴凤岭蹬直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浑身的力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身上消褪,大口喘着气。
终于,他屈服了,军谘官将全面接管,用不了多久北洋军第四镇就会彻底换天,不过,他本人的噩梦还远没有结束。
廖四光拍了拍手掌,用一个不算多么深奥的暗号,通知不在场的某些人。
大厅里忽然涌入几十个身着制式军服的士兵,将吴凤岭及北洋军高层围了起来。
“廖四光你要什么,良总督你这是何意?”
吴凤岭拼命挣扎,但很快就被控制起来。
“吴大人,今天你将本军谘软禁了几个时辰,现在还回来,不过分吧?”
廖四光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吴凤岭望向了叶开,还想说些什么,但到嘴的呼救猛然僵住了,因为两人的笑容一模一样。
“想不到啊想不到,良弼,廖四光,你们是一伙的。”
吴凤岭带着满腹的悔意和恨意,很快就被带走,有了叶开的命令,这三个月他们都得乖乖的待在禁闭室里,警卫局会有二十四的“看护”,保证他们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要打破固有利益,唯有拳头,不管这拳头是包着铁皮还是糖衣,叶开两者兼用。
到此为止,叶开离开天津前的最后一件事圆满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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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离开
一辆戴姆勒vl型汽车停在军营门口,引擎的声音轰轰作响,车子却没有发动。
“四光,委屈你了。”
叶开和廖四光站开车门外,两人相互交谈着。
“为良大人做事,四光心甘情愿。”廖四光底气满满地表达忠心。
“好小子,本督果然没有看错你。”
叶开微笑着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能跟总督大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足见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事实上,他们不仅认识,甚至还是直属上下级的关系,后者是叶开一手选派而来,作为军谘处的实际负责人,军谘制度的落实是重中之重,叶开在一帮军事人员中挑来挑去,最后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廖四光。
廖四光低头笑了笑,能得到顶头上司的称赞,是莫大的荣誉,更何况前者一直对他赏识有加,要不然也不会将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计划提前告诉人。
北洋集团树大根深,牵涉极广,而作为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壤,北洋军,更是号称他们的后花园,不容外人染指,作为权力分享者的军谘官,想要中途插进来,困难重重,所以,今天发生在第四镇军营里的这一切,都是叶开导演的一场苦肉计。
想要破除现有利益格局,不啃下北洋军这块硬骨头是不行的,但是若要硬来,必然会致使整个北洋集团抱团抵抗,到那个时候,在想要打破僵局,就更加不可能了。
“四光,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再重复了吧?”叶开接着说道,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在正事上他从来不含糊,始终保持清醒。
“四光明白”
廖四光点点头,既然总督大人已经费劲心机得到了军队的权力,那他就要把这份权力实实在在拿在手里,该怎么做,他心里很清楚,名单上一百多个要抹去的名字,他都已经了熟于胸。
“记住,切勿存妇人之仁,要当断则断。”
叶开最后一次提醒道,吴凤岭虽然被暂时剥夺了职务,但是他们的权力基础还在,这也就意味着意外也还存在,为了不是这一切前功尽弃,他们的动作一定不仅要快,更要狠。
听到这句话后,廖四光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原本斯斯文文的外表浮现出一抹狰狞,这脸色,哪里还能找出半点被挟持时的软弱之气。
能够伪装自己,这也是叶开看中他的一点。
“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了吧。”
叶开摆了摆手,示意可以行动了,时间对他们很宝贵,对廖四光来说更是这样,一场涉及全军的大清洗,从今天夜里就紧锣密鼓的开始了,而第一个被清洗的目标,就是统制吴凤岭。
是的,不能存半点妇人之仁,斩草要除根,很快,一起伪装良好自杀事件就会在军中人尽皆知,而有叶开在朝中策应,那里不会引起任何反响,至于吴凤岭的党羽,就没那么麻烦了,用子弹堵上他们的嘴。
如果事情进展顺利,叶开瓦解北洋的战略就初步实现了,二三镇被派往了蒙古盯着俄国人,第六镇被调入了东北,防范盘踞在大连等地的日本,而第五镇被派往了山东驻地,提防德国人,再加上离北京最近的第四镇也改头换面,现如今,这块寄生在国家主动脉上的毒瘤,终于一点点被消除干净。
京畿附近的防备力量不会空缺太久,逐渐壮大起来的禁军会取而代之,当然仅仅靠叶开手底下的一镇兵马是不够的,禁卫军的扩军计划已经提上了日程。
廖四光走后,叶开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抬头仰望天空,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这口气不是叹给即将凋零的吴凤岭,而是叹给自己,这些尔虞我诈的杀人伎俩都用在自己同胞身上,这是不是这个时代最悲哀的事?
但是,在历史的巨浪面前,叶开没有办法,他明白等到日后这些人日后摇身一变成为割据军阀时,这片本就****不堪的土地,不知道又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他必须提前终结这种可能性。
终于他不再多想,上车离去。
......
叶开的情绪很快就调整好,因为端方来了。
欢迎晚宴在修缮好的总督衙门里举行,天津地区的大小官员纷纷上门祝贺,鉴于那桐事件的后续影响,他们这次没敢带多少“礼物”过来。
餐桌上,叶开终于见到了的这位名噪一时的清末名吏,作为奉命考察西洋三十余国的出洋五大臣,端方却一脸的络腮胡子,这股粗野狂放的边幅,倒和脑袋里散发出来的新派风潮格格不入。
“本官还在路上时,就听说良大人只身前往咨议局质询,如此敢为人先,端某佩服佩服。”
作为狂热立宪派的领军者,端方三句离不开宪政。
“天津百姓民风如此,良弼不过是摘前人的桃子罢了,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叶开客气的笑了笑。
“良大人过谦了,本官在日本考察时,你猜那伊藤博文说什么?”端方指的自然是他出洋考察时的事情。
“哦?愿闻其详。”
“那伊藤老朽说,中国与日本同文同种,日本不到三十年就富强如此,而中国地大物博,人口四万万之多,若是立宪,三十年后必是寰宇第一强国,哈哈,伊藤老朽虽是敌国大臣,但这句倒是实话,可见立宪是救我国家的一剂良方,良大人在津门开了一个好头啊。”
端方说着说着,不禁喜形于色,连着几次和叶开碰杯,大喊良大人乃我知己,大清强盛于世的愿望,这一点不知在他梦里做了多少次,这位鼓吹立宪的激进派大臣,倒是可爱的很。
不同于朝中那些老古董老学究,叶开和端方倒聊得来,话题从英国的照相机扯到了三藩的摩天大楼,交谈进行到最后,端方还拍着叶开的肩膀满嘴酒气的说道:“本官要在天津府建一个禽兽园,学着洋人把天下奇珍异兽都放到里面,良大人觉得怎么样?”
对此,叶开也只有笑笑,然后派人把这位醉的不省人事的新总督抬到房间里休息。
宴席结束后,叶开回到了住处,返京的火车安排在了明天,他需要简单收拾收拾行囊。
刚刚躺下不到一刻,韩春儿就推门来报,然后把收到的电报交给他,并告知了来源,摄政王载沣。
叶开不敢迟疑,打开一看,密电中只写了简短的一句话。
“良卿速返,商酌军机大臣,此事不得与外人宣,心中拟好即可。”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有兵在
(今天只有一更)
叶开在天津频频发力的同时,京城这摊深不见底的湖水,同样是波澜迭起,一刻也不曾停歇。
可以说,自从那桐捅出了那么大的篓子,震惊全国,再加上后来盛宣怀赴津查案,叶开临危受命充当救火队长起,无数只眼睛就时刻盯着天津这片天,事态进行到这般田地,棋盘上仅剩的叶开,自然受到万众瞩目,他在天津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时刻牵动着最高权力层的神经。
****被及时制止,秩序也陆续恢复,叶开抵津仅仅几天,风动一时的天津报乱就圆满结束,外带着“仁督”的名声在津门广为传颂,他在政坛上的第一次亮相,出人意料的为他攒足了出场分。
除了叶开,最高兴的就应该是摄政王载沣了,作为前者背后最大支持者,他一边为叶开的出彩政绩暗暗点头,一边庆幸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是最好的结果,当然,有人欢喜有人忧,自从津浦铁路窝案爆发以来,奕劻的脸色就没有一天好过,尤其当那桐“畏罪自杀”消息传来,七十多岁的老庆王更是差点瘫倒在座位上。
那桐以这种惨烈的方式出局,谁也没有想到,为了对抗载沣苦心经营的军机处,就此缺失了重要的一环。
一条断掉了的链子,怎么能捆住一头野心日益膨胀的幼狮?
已经顾不得其他人,一心想当驯兽师的奕劻,这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保全自己,但当坏消息接二连三的传来时,奕劻的回旋的余地越来越狭小,以至于他在载沣召集的军机会议上完全成为摆设,处处被动。
乾清宫,崇德殿。
载沣提前通知,军机处的四位要员匆匆而来,一场人事会议就此展开,载沣是主导者,他开口说的第一件事,就是铁路大臣吕海寰的去留。
津浦铁路窝案把这位督办大臣推上了风口浪尖,天津咨议局弹劾他的奏折已经发到了中央,议员们在折子中明确写道,一定要罢免吕海寰,严惩这位最高责任人,态度十分坚决,当然,在这些弹劾信中间,还夹杂着叶开的一份书信,他在信中也写明,鉴于直隶咨议局的强烈反对,这件事载沣应该优先考虑。
所以,载沣把这件事摆在了前头,一上来就说道,“津府议局弹劾铁路大臣吕海寰,朝廷不得无动于衷,你们先议议吧。”
载沣的话说是说出了口,但军机处的四个却没有一人发表意见,往常都是领班军机第一个回答,这次奕劻却保持了缄默。
他学乖了,或者说是另一套迂回为主的太极拳法。
气氛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身处其中的人都能觉察出,会议主导权正悄无声息的发生着转移,载沣居高临下的指了指奕劻,以主人翁的语气说道:“庆王,你是领班军机,你说说吧。”
奕劻不紧不慢的咳了咳嗓子,脑袋里却正寻思着一个不会出错的回答,“”
载沣鄙夷的邹了皱眉头,奕劻的话等于没说,但这种暧昧的说话方式也正是后者的高明之处,他不需要表达观点,因为自会有人替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摄政王,老臣对此倒有些想法。”世续开口了。
“说”载沣抬了一下眼皮,摆摆手。
“前有津浦窝案弄得世人皆知,后有直隶咨议局的弹劾,朝廷的脸面已经一落千丈,摄政王总要给外人一个交代,吕海寰身为铁路督办大臣,出了这么大的过失,他是罪责难逃,所以老臣以为罢劾吕海寰正当其时,最好最加上一句永不叙用,以示严惩。”
世续的话说的不无道理,津浦铁路窝案已经弄得沸沸扬扬,就连外国的报纸也大肆宣扬,而身为国家最高负责人的载沣,当然不能坐视朝廷的颜面蹭蹭蹭的往下掉,不管前者的发言出于什么目的,这次他倒是赞成世续的建议,罢免吕海寰,用他的官位换取丢失的面子。
“不可!”
就当载沣暗暗点头基本拿定主意时,张之洞发声了。
“不可,摄政王!臣以为此时罢免有失分寸,恐酿成大祸!”张之洞挺直了佝偻的脊背,中气运的足足的,明确反对。
“酿成大患?张之洞有这么夸张吗?”
反应过来后的载沣,这才看清了说话的人是谁,这句危言耸听的话让他心里极不舒服,前者办事历来言过其实,当封疆大吏那几年,话说的漂亮无比,实事却没干几件,载沣早就对张之洞心存不满,于是皱着眉头反问道:“怎么,吕海寰有这么大本事?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动不得?”
张之洞回答道:“摄政王,这次津浦铁路窝案虽然弄得全国通传,但罪不在其,据老臣所知此铁路分为南北两端,同时施工,四年即刻完工,这次的窝案就发生在北段直隶境内,而南段却进展顺利,仅仅不到一年,便进度过半,沿线百姓无不欢庆鼓舞,吕海寰身为全线督办大臣,事发之时并不在直隶境内,故与此案并无干系,局部出了差错不应立即撤换总揽大臣,临阵换将,历来是大忌之选,一来工期延误,二来民心动摇,此乃大大不利之事,请摄政王三思。”
“既是督办大臣,就有监管全线的职责,就按你说的铁路有南有北,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岂会一点过失也没有?“
载沣不认同张之洞所说的开脱之词,就算当时吕海寰不在北段现场,但出了差错,最高责任人总该出来负责。
“吕海寰历任工部,吏部,又多次出任外国公使,见多识广,铁路之事最为精通,津浦铁路是借洋人的钱款,多一天工期就要多付一份利息,百姓就要多交一份征路税,摄政王请以大局为重,暂时不要免去吕海寰的职位。”张之洞面继续辩解道。
”此言差矣,严惩首恶就是要百姓放心,再者我大清连个会修铁路的人也没有?简直笑话。”
张之洞被载沣的话呛得面红耳赤,他浑身哆嗦着,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半天后才颤抖着身子用仅存的力气艰难说道。
“朝廷历来讲究赏罚分明,就算吕海寰有过,那功过相抵,无罪之人岂可轻易罢免?”
“杀人救人,岂可抵消,无罪一说,纯属妄谈!”载沣根本不屑这一套。
张之洞仍旧不依不饶,说话的时候气喘呼呼,花白的胡须不断抖动着,“吕海寰民望极高,就地免职,恐招致百姓议论纷纷。”
“这件事不用再议,会议之后,军机处拟旨,免去吕海寰,”载沣没有理会,站起了身子直接宣布,他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张之洞不用再多费口舌。
“万万不可,舆情不属!”出人意料,这个节骨眼上,张之洞突然扯着嗓子吼道,“舆情不属,必激变!”
“张大人!”
在不断地纠缠中,载沣终于失去了耐心,他毫不客气对着张之洞发火,“张之洞,你咆哮宫廷,该当何罪!”
“老臣为奉诏大臣,忧心国事实乃本分,摄政王,罢免一事绝不能率性而为,处事不当,必生激变!”
张之洞垂下了脸,用语重心长的口吻说道,但在载沣的耳朵中,这却是另一番姿态,以奉诏大臣的身份倚老卖老。
哼了一声,载沣大步走到张之洞身旁,不以为然地说道:“激变?怕什么,有兵在!”
说完就拂袖而去,会议在载沣的忿意中无疾而终,这场讨论屈服于当权者意志。
“有兵在...”
张之洞呆坐在地上,无话可说,这三个字在心中不断翻滚,如同刀锋一般,将他那颗跳动了近一个世纪的心脏摧的千疮百孔。
“吾今七十有三,已值垂暮之年,竟听此亡国之音。”
终于,苍凉一叹,老泪纵横。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到京
(为了方便大家观看,明天调成定时更新,早上十二点,晚上九点。)
载沣大步跨出殿门,猛吸了两口清新的空气后,脑袋才清醒过来,回想起会上发生的争议,载沣一个劲的头疼。
动也动不得就摆出一副托孤老臣的模样!在本王年前耍********吗?
头疼之余,载沣心中燃起了怒火,在他眼中,张之洞的据理力争是对他权威**裸的冒犯,这一点让他耿耿于怀,所以才口出恶语,用这种霸道的方式狠狠警告前者,谁才是最后那个说决定与否的人。
不过,静下心来,载沣又有一丝微薄的无力感,平心而论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帮军机处的老顽固,他们每一个都是经历风风雨雨的官场老人,跟他们一比,载沣的手腕和心机就浅显得多,大发雷霆这种方式总不能一直用下去,匆匆结束这次会议在很大程度上是载沣的无奈之举,而张之洞很不幸,是那个唯一撞到枪口上的人。
每当面对这种困境的时候,载沣都习惯性的想起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拥有他一直缺失的能力。
权术。
比起自己,叶开对权术的驾驭更为游刃有余,特别是今天的会议过后,他越发觉得叶开不可或缺,他把叶开当成一根好拐杖,没有他,载沣几乎寸步难行。
好在载沣的等待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今天已经接到消息,叶开圆满结束了直隶总督的任期,下午坐上了火车,预计傍晚就能到赶回北京,一切马上就恢复如常。
拐杖回来了,手里有了依凭物,一想到这个,载沣的心里就顿时踏实了许多。
.......
叶开的确从天津回来了,卸任代理总督后,他于第二天就登上了京津的火车,风尘仆仆的赶回,同行的只有韩春儿和一帮随员,蒋志清并没有在返回人员其中,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任务。
借着这次逗留天津的机会,叶开打算把警卫局进行扩充,作为分支机构,在天津设立第一分局,密切监视直隶心脏的一举一动,那桐虽然死了,不还有一个端方吗?以后不管谁来,警卫局都能派上用场。
坐在官员特殊车厢内,叶开手里面端了一杯浓咖啡,浓郁的香气在这片不大的空间内肆意飘散,闻起来就十分提神,这是他特地在津门买的墨西哥咖啡,足足有三大包,可以在夜里用上一阵子了。
叶开低着头,用细勺在杯中缓缓地搅着,缥缈的眼神像是盯着咕咕冒气的杯子,又仿佛透过杯子望向无穷远处。
在火车的目的地,京城,自有鲜花和掌声迎接他,当然,他在乎的不是这个,心中耿耿于怀的是载沣在电报中留下的四个字。
军机大臣。
他需要争取这个沉重无比的头衔,这是打击奕劻的一记铁拳,也关系到禁卫军的存活,更关系到未来的每一步计划。
慎重考量,不容有失。
.......
火车到站,天色已晚,叶开一行人刚下车,原本的行程就突然改变,在专属通道的尽头,接他的人等待已久。
“您可是良弼良大人?”
细细的嗓音是太监的独有标志。
宫里的人?
叶开站住了脚,这位太监他从来没见过,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能站在这个绝非等闲之辈。
“在下既是”叶开回答道,转过来即问:“公公你是?”
“奴才是醇王府的管事太监,在此等候良大人多时。”识清了来人,太监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醇王府?摄政王?载沣的府邸?
叶开发生就反应过来,脸上突然恭敬了几分。
“摄政王宣您入府议事,良大人请吧。”
太监说完侧过身去,让出了一条道,后方停放着一辆黑色汽车,醇王府的私人轿车。
“入府?现在?”叶开瞅了一眼天色,下意识的说道,载沣的办公地点虽然在紫禁城,但日常起居的地方仍在醇亲王府。
自从当上监国摄政之后,已经改称为摄政王府的醇王府经过了一番大修,面积和装潢都重新改动了一遍,安保级别上也丝毫不亚于皇宫,并且,相比于那些礼仪性质厚重的皇家宫殿,让叶开到这里来更多了一层私人的意味。
“好好”
叶开当然心领神会,马上改口,然后毫不犹豫的跟着太监坐上了轿车。
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叶开倒不担心,能这么清楚自己行程的,也只有他提前告知的载沣了。
汽车在主干道上飞驰而过,很快就驶入了皇城的小巷中,城北这一带官邸云集,铁-帽-子王府,贝勒府,贝子府多达几十座,然而,富丽程度和防卫程度比不上醇王府。
汽车缓缓停在府门口,叶开从后座下了车,狭窄的胡同到了这里变得尤为宽阔,衬托着醇亲王府的牌匾威严庄重,在他的后面是宽阔的后海,借着月光,水面上波光粼粼。
站在这里,叶开却是注目长立,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慨。
如果不是老天爷给他开玩笑,他是注定被历史车轮碾过的可怜虫,不会留下一点一墨,前世,作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观光客,他亲身来到过这里,当然的他缩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微不足道。
此情此景,让一向稳重谨慎的叶开不禁叹了口气。
“良大人,请吧。”
办事太监一提醒,走在了前头。
“摄政王在内堂等候,时日不早,良大人还是早点到吧。”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在两旁卫兵的注目下,只留出了一个狭窄的通道。
光绪,溥仪,载沣,奕譞,二帝一王一摄政,三代荣宠,冠绝中国,这座凝缩了清末半个世纪的府邸,终于在王朝末年迎来一个新的来客。
与其他四人不同的是,他要走的是完全不同的一条路。
叶开无声笑了笑,大步走了进去。
载沣等他等的很急了,而叶开同样很着急,他急着夺走属于这座府邸的一切,并且越快越好。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军机大臣(跪求收藏啊)
“臣良弼参见摄政王!”
叶开一进门就要行大礼,却被面前传来的声音生生打断了。
“行了,不是在宫里,不用行礼,起来坐吧。”
“谢摄政王。”
叶开站起来后才看清了载沣的装束,没有华丽厚重的朝服,他只是一身便装马褂,脑袋上戴着一顶圆顶帽,手里还拿着一本半开的书,像是等待时候随手翻来的。
载沣从小就有读书和记日记的习惯,再加上此时的打扮,这番模样就和寻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完全没有等同于帝王至尊的气场,其实这也合理,他当摄政王不到一年,在此之前,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王爷。
“摄政王,天津动-乱现已平定,涉案之人也已抓获,臣幸不辱命....”
自然是叶开先开口禀报,例行公事般的简略叙述一二。
“我都听说了,差事办的不错,朝廷有目共睹。”
载沣语气平和的说道,称谓也仿佛拉家常一般,没有那么的正式。
“那桐...死了?”片刻后,载沣忽然问道,不过反应很冷淡,仅仅是确认。
“那桐畏罪自杀,臣也深感意外。”叶开回答。
“死了好,死了军机处就少了一个刁难的人,以后也能让人顺心一些。”载沣像是如释重负般的吐了一口气,随后望向了一旁的叶开,“我当初真是看错了那桐,悔不该听卿言。”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才是载沣真实的一面,性格中带点宽厚与软弱,缺少一个当权者必要的威严以及安全感。
“怪就怪那桐自己,不识时务,拼了命的巴结奕-劻,结果呢,奕-劻真能抱住他?那桐这死,死有余辜,摄政王不必自责。”
叶开说道,他当然不会平白无故的安慰载沣,接下来的话才是真实意图,“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摄政王要以此为鉴,那桐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再有才能,再有威望,也是无用,这就好比一把双刃剑,摄政王没有抓住,反过来却伤了自己,所以,大臣一定要选忠心耿耿的。”
听完这话,载沣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道理他也是最近才明白到的,得益于叶开的不断熏陶,他完全信服了这观点,从这一刻起,他和历史上那个犹犹豫豫的载沣彻底一刀两断了。
“那桐一死,军机处就空出来一个缺,你说说,这人选有什么看法?”载沣说到了关键事情上,屏退了内堂里的下人,叶开也是竖起耳朵来听。
“此事干系重大,不急,你慢慢想。”载沣接着补充道,没有给叶开过多的压力,信任地让后者慢慢考虑,他在一边等。
叶开却是没有急着回答,“敢问摄政王,军机处里那四位什么看法?”
叶开没有抢着般心中所想一股脑的抖搂出来,他要先试探试探深浅,以及军机处最起码的反应。
那四个人指的是谁,载沣当然懂得,可不,就在今天他们之间还弄出了一场不愉快,平息下来的怒火也被叶开的一句问话引了起来。
“本王没有问,以后也不用指望他们。”
载沣说话的语气明显粗了几分,今天的会议他本来打算和他们商讨这件事,先询问询问初步意见,哪知道,张之洞那么的不识趣,就吕海寰的问题和他僵持不下,这次会议也因此无果而止。
“你不用管他们,这是私底下,想好了就说出来。”载沣今晚似乎格外起劲,说完又郑重地接了一句,“就按你刚才说的,要选个忠心的。”
忠心的?这已经是很足够的提示了。
叶开很明白这一点,他的意图也从这一点破绽中开始慢慢渗透。
“回摄政王的话,忠心不过自家人,要选就得从皇族里遴选,自家人总不会希望大清倒了吧,依臣看来,没有比这最大的忠心了,这就是为什么先太后要选老醇王,老恭王入主军机处,前车之鉴,如今可以援引。”叶开恭声说道。
“皇族..”
这句话结结实实切中了载沣的心肝,他把这两个字看的有多重,简直不言而喻。潜意识里载沣对皇族的信任堪称百分百,他能忍奕-劻这么久,他能在日后顶着全国的唾骂,毅然组建了一个啼笑皆非的皇族内阁,原因就是出自于此。
“善哉”
载沣学着古书上的语调回答道,他直接同意了这个提议,然后顺势往下提问,人选基本出不了这个范畴了。
皇族内有什么人,善耆,载泽,毓朗,溥伟,溥伦,还是载涛,载洵?
他扶着桌子,听叶开继续分析。
“军机大臣,位列中枢,乃国家首要重臣,自然不能选个庸庸碌碌之辈,既要有威望,又要有资历,更要有才识,当初正是因为老恭王奕欣才干过人,总揽军机处大政,才有大清的同光中兴,摄政王应当再这样的人里面挑选。”
叶开不知道载沣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想法,也就没有提前暴露自己的意图。
“六爷奕欣....”载沣似乎在默默的念叨,然后抬头很直白的说道:”皇族中有谁能担此大任?“
叶开放心了。
“回摄政王的话,臣以为泽国公可以担此大任。”
叶开终于说出这个酝酿已久的名字,从某种意义上讲,叶开的出身低微,既是一个优势,又是一个优势,旁人根本不会把他和堂堂皇室贵胄扯在一切,他也就无所顾忌的表明自己的意图。
“载泽?”
听这话,载沣忽然皱了一下眉毛。
在他心里,组建禁卫军的毓朗更为合适,他本以为身为同僚的叶开会这样说,然后可能是老迈有威的肃亲王善耆,载泽充其量是第三,当然这都是很模糊的感觉了。
“就是那个天天喊着要立宪的载泽?”
载沣有些迟疑,而叶开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接着说服的机会。
“正是泽国公,臣之所以推举他就是因为其倾向立宪。”
载沣这就不大明白了,他可不希望身边又多了一个天天唱反调的人。
载沣不明白,叶开却脑子清楚,“敢问摄政王,我朝是否一定要立宪?”
“这还有假,仿行立宪诏书都颁布了,自然是要成为立宪国。”
载沣眉头皱的更甚,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这不是明摆着吗,立宪已经成为全国共识,立宪的团体政党遍及全国,大大小小几千个,就算他想要退出也来不及,然而叶开接下里的一句话,就让他的疑虑瞬间释然了。
“既然立宪已是必须之选,那摄政王总不会希望是外人主导这立宪进程吧?”
载沣彻底说不出话来,他突然醒悟,既然立宪非要有人做,那还不如自家人来做,因为,上一个主导这一切的“外人”可叫袁世凯。
那是一个给他带来无尽麻烦的人。
“好,载泽做军机也算合适。”载沣终于松了口。
叶开没有再多说话,刚才的一句话已经足够了,多说反而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尽管这种可能性已经日趋减小。
正是因为叶开及时止住了嘴,留给载沣一个独立思考的空间,他几次三番的想了想,觉得这个人选越来越合适。
“你良赉臣知我心啊!”
载沣哈哈大笑,在叶开的面前,他完全没有了必要的矜持和稳重,这是一个纯私人的空间,算起了,今年载沣也不过二十六岁,正是青涩未脱,成熟未全的年纪,而他面前的叶开,也才三十出头。
“良弼愿为摄政王效犬马鞍前之劳,生生追随,宁死不渝。”
叶开不失时机德尔说道,特殊的环境,让这看起来不怎么虔诚的“忠心”显得真实无比。
载沣站起身来,拍了拍叶开的肩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才脸带欣慰的说道。
“良卿车马劳顿,天色不早,还要到我这府上来,快回去休息吧。”
作为当权者,这本该是一句安抚人心的客套话,但是却是载沣发自内心的,他不希望后者出一点的问题,眼前这个人,是他赖以生存的拐杖,不能折断,更不能腐朽。
叶开躬身退后。
第一百一十八章 狮子大张口(求收藏啊)
载沣给与的赏赐十分隆厚,第二天一大清早,一条旨意就晓谕宫外。
禁卫军大臣良弼,护理直隶总督期间,平乱有功,朝廷赐黄马褂一件,授双眼花翎,赏紫禁城骑马,以本官携二品衔,即享受正二品官员的待遇。
这是一份不可多得的殊荣,虽然没有体现在职务上的升迁,但在载沣的心中,叶开的定位也由此确立:军权在手的将官,再加上商讨大事的第一幕僚和顾问。
掌权者的信任有时候比实打实职称更重要,叶开对这一点理解更为深刻,他需要利用这份信任运筹帷幄,慢慢将之过渡为可以捏在手中的权力。
同时,叶开也注意到,载泽入直的任命没有同一时间刊登出来,倒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载沣需要一点时间酝酿,给朝堂内外提供必要的反应空间。
很快,这份任命书就会出现在谕旨中,再差也不过四五天。
不过,叶开显然没有时间等着谕旨一步步走完程序,他需要提前行动,禁卫军处的军费已经捉襟见肘,各种催饷的消息频频来报,叶开当然清楚,所以这次的拜访之旅也就有了明确的针对性,要银子!
....................
叶开要拜访的消息一早就传到了载泽的耳朵里,他的反应依旧是不冷不热,似乎完全没有当一回事,只是随手吩咐下人们准备必要的礼仪,看起来丝毫没把这位刚刚获得嘉奖的新锐大臣放在眼中。
叶开知道什么东西才能打动他。
见面之后,一句也没有说,但彼此之间已经心知肚明,叶开习惯了这种尴尬,也就自然而然了坐在一旁。
“泽公看起来气色不错,想来是这度支部尚书的官位坐的稳之又稳。”
叶开连客套话都尽可能省略了,根本没看载泽,端起了一旁的茶杯,不客气的吸了一口。
“良大人才是顺风顺水吧,听说你在天津干的热火朝天,本部远在京城都有所风闻,都说良大人怕是从此高就了。”
载泽没好气的说道,看着对方丝毫没有看着自己,顿时有些不大高兴。
“泽公真是说笑了,良弼确实得了一身的赏赐,什么黄马褂,什么花翎,不过这官位却是原封不动啊。”
叶开的“抱怨”让载泽稍稍舒服了些,看了看对方,故意问道:“怎么?良大人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摄政王都没有封个侍郎,中书一类的官,外人都说这满朝文武就属良大人往崇德殿跑的勤啊。”
载泽说这话时,脸上却映着淡淡的笑意,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都年近半百了,居然还会这样说,不过,叶开当然不在意。
“是啊,升官不升官我不知道,但良弼却知道泽国公要从此高就了。”叶开故意把喝茶的声音吸得很用力,算是反驳了。
“什么意思?”载泽楞了一下,“本官何来高就?”
叶开这才放下了茶杯,对着载泽淡笑道:“度支部尚书再往上升,就该数得着军机大臣了吧?”
一听这话,刚才才怀着嘲讽之心的载泽脸色顿时变了,“军..”字刚吐了半个边,就立马问道:“你刚才说的高就什么意思?良大人请明讲!”
“泽公还记得上次和在下做的约定吗?”这次换到叶开不慌不忙了。
“军机大臣?你说要推举本部当军机大臣!”结合前者刚才的说话,载泽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了,不过片刻后,有沉息下来,用一种半信半疑的语气问道:“你办到了?”
“泽公是不相信良弼的本事了。”叶开的眼神盯着别处。
载泽说不话来,说实话,上次两人见面之后,叶开言之凿凿的保证载泽确实不信,甚至没有完全当一回事,对方一无无所,当时不过才一个陆军部司官,就算搁到现在,他是练兵大臣,那恐怕也不够吧,军机大臣,那可是天塌下来都撑不住的巍巍重位,他能办成?
“你说的...是真的?!”载泽激动地有些颤抖,屁股已经离了席,倾向叶开这一边。
叶开给出的的回答很肯定,是后者最想听到的答案之一。
“摄政王面授机宜,这还有假?泽公入直,指日可待,最迟三五日,朝廷的诏书就能发下来了,倒时候泽公就是大清的柱国。”
就像饥渴难耐的恶狼咬到了一大口鲜肉,载泽倒头坐在了座位上,心中不断地喘着气,这来之不易的让他兴奋不已,以至于分不清真实与否,不住的拍着自己的大腿。
“泽公的心愿是达成了,但良弼的心愿泽公还是束之高阁啊。”
兴奋劲还没过,叶开的声音就忽然传来,载泽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本部一向信守承诺,答应的事却不反悔。”
有了叶开的敲门砖,以及载泽的保证,两人接下来的谈话就很好办多了,银子,无非是银子。
“禁卫军剩下的一百五十六万两官银,本部会派人尽数发放,至多五日。”
载泽的回答头一次这次干脆,他之所定五天的期限,也是为了和前者说的军机大臣任命书的时间相契合。
叶开摇了摇头。
“泽公,这一点可不够啊,正所谓待价而沽,良弼费了千辛万苦,这银子也应该涨涨吧。”叶开笑着说。
“那你想要多少?”载泽皱了皱眉,事情既然办成了,他介意多给一点。
叶开缓缓伸出了五个指头。
“五百万两?”载泽吓了一跳。
“不错”
“良弼你这可是狮子大张口啊!”
张口就要五百万两,你也真敢说啊,居然还能在说的时候脸上这么的风轻云淡。
“泽公此言差矣,之所以要这么多,事出有因,禁卫军原来只是一镇,加上上次的一百万两,本来够用,不过应摄政王嘱托,禁卫军训练神速,要再扩编一镇,自然就需要两个二百万五十万两,加起来自然是五百万两。”
叶开的解释让载泽心里发毛。
“这五百万两也太...”
载泽还是有点不情不愿,“要不,在延缓一二,等....”
“泽公啊....”叶开打断了前者的讨价还价,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依我看,五百万两已经是少之又少了,军机大臣的位子再高也有五个人,五张嘴,泽公能斗得过他们吗?”
叶开转过头来冲载泽笑了笑,临走前还留下了一句话。
“泽公,五百万两再高能高过一个内阁总理大臣吗?”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在载泽的耳中震耳发聩。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反击
(第一更)
“内阁总理大臣....”
望着远去的背影,载泽再次陷入了呆滞当中。
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来表达此时的心情,只是口中不住地回味着那个六个重如千斤的字,以及随之带来的心灵上的震感。
那道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轮廓,究竟有多大的魔力,未来内阁总理大臣的宝座,难道他还真的能办到?载泽不相信,但满腹怀疑当中,还夹杂着一点细若游丝的希冀,因为之前办成的事,让后者的承诺,听起来不像是空穴来风。
叶开当然不是要构建一起政治版的庞氏骗局,他确实要把载泽推上首任内阁总理的位置,只有这张大旗不倒,他才有足够的空间去运作和打击异己,隐秘进行每一步计划的叶开,自然而然给人一种手眼通天的感觉。
如果载泽还因为后者的狮子大张口而犹豫不决的话,那三天之后的一条明发上谕,就让这种怀疑瞬间冰消水解。
载泽接替那桐的位置,被任命为军机大臣学习上行走,翌日起正式入直,距离真正的军机大臣只有一步之遥,接下来就是程序性的步骤了,三五个月内,学习两个字就可以去掉,真宰相的位置也会在同一时间确立。
载泽笑的合不拢嘴,叶开这边同样兴奋异常,随着一纸任命的下达,五百万两的大合同也由此板上钉钉,载泽这次到爽快的很,手指轻轻一拨,五百万两就划到了叶开的手上,当然有人高兴有人忧,这五百万两银子是从北洋军的军饷里割下来的,并美其名曰,皇室禁卫,优先供应。
对此,北洋军是敢怒不敢言,替他说话的人不是罢了官就是遭受一连串的打击至今抬不起头来,作为北洋军的幕后老板,奕-劻只能把这口气咽在肚子里,静等风波停息,暗中以待不时。
然而,对于奕-劻的政治死敌们,是绝不会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切就仿佛预先安排好的那样,在载泽被封为预备军机大臣的同时,几个月来已经销声匿迹的袁世凯被重新启用,说起来这次的任命也算是委以重任,只不过他的到任地不是北京,而是大洋的另一端。
驻美洲全权大使,总揽英属加拿大,美利坚国,墨西哥,古巴,以及整个加勒比海地区的外交工作,还有部分军事民务权力,基本上这个权力等于说了白说。
接到任命书后,袁世凯当然不会乖乖就任,以病推脱,拒绝前往,再次申明自己的不仕之心,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来了,传职太监的随行人员中,带着枪的警卫局“夜枭”可不在少数,并且,除了圣旨外里面还夹藏了一份叶开手写的书信,历数袁世凯离职期间与朝中大员的书信电报往来,其中就包括陈璧,那桐和奕-劻,如若不去,上面不会保证这些内容不会曝光出去,到时候殃及的就不止一人两人了,双重威胁下,袁世凯没有选择,只得轻装简便,远赴重洋,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登上了驶往旧金山的中国邮轮。
当叶开精心酝酿的这枚重磅炸弹轰然起爆时,远坐在庆王府的奕-劻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感,短短一年时间不到,身边的心腹大臣,倒的倒,掉的掉,再这样下去,奕-劻真的要成为孤家寡人了,这是一个无比危险的信号,奕-劻再也坐不住了。
长春宫,绥寿殿。
虽然太后独尊的时代已经远去,但这里仍然是富丽堂皇,气派不减,不管怎么说,新的隆裕太后仍然是紫禁城内宫的主人,这份必要的威严犹在,况且身边的宠监又这么“能干”。
幼小的溥仪刚刚在乳母的哄盼中睡下了,隆裕微皱的脸这才舒展起来,又哭又闹是个麻烦,现在总算消停了,她这个儿子是别人家的,而这个母亲也仅仅是名义上的,年逾四旬的她已经提不起兴趣,总之,她所有的母性已经在日复一日的空虚冷漠中徒徒耗尽了.....
“禀告太后,庆....”
“小点声,你想把皇上在吵醒吗!”隆裕急忙压着声音呵斥一句,传话太监的嘴立马不动弹了。
“出去说话。”隆裕吩咐了一句,然后回了一眼,“看好皇上,别让他在哭哭啼啼,哀家的脑袋都大了。”
乳母唯唯诺诺的嗯了一声,隆裕这才放心,转身出了门。
“说吧,刚才什么事?”刚坐在座位上,隆裕没好气的说道。
“太后,庆王来了。”小太监战战兢兢。
“庆王?”隆裕一下子提神了,“快请!”
“等等!”太监还没跑出门,隆裕立马改了主意,“叫小德子给来,他在身边出主意,哀家才放心。”
很快,隆裕,小德张,奕-劻这三人就齐聚一堂。
“那桐死了,载泽入了军机,载沣借机得了势,太后,时局于我不利啊。”奕-劻愁眉苦脸的禀报。
“那桐死了?”看着一向稳重的老庆王也这副模样,没什么世面的隆裕自然脸上一白。
“载泽...”隆裕酝酿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了,“载泽是哀家的妹夫。”
妹夫,有用吗?奕-劻老脸仍旧是暗着,人家是出洋五大臣,又是立宪激进派,虽然不能算是载沣的人,可跟他这边也没什么联系,况且在处理袁世凯时就是积极的倒袁一派。
隆裕自己马上也清楚,这妹夫怕派不上什么用场,不光妹夫了,就连他那个倒霉妹妹,也跟她处不来,进宫几十年了,年少时的亲情已经疏之又疏。
问题严重了,那桐一倒,这方的力量已经遭到了削弱,更何况还来了一个心口不对的泽国公,但精明的小德张知道,奕-劻大老远的跑来,不会来倒酸水的。
“庆王爷,有什么对策您就直说吧,太后可都仰仗你老呢。”小德张插嘴,随后偷偷瞄了一眼隆裕,眼色示意。
“对,庆王,你是皇族老臣,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哀家洗耳恭听。”心领神会,隆裕顺势说道。
既然都这样了,奕-劻当然不会再含糊下去,一改本色,张口直说,“太后,我断一臂,必然他人断一腿,如此一来,载沣才不会压在咱们头上。”
“谁才是那一腿?”隆裕当然知道什么意思。
奕-劻不急着回答,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此事还需要太后的协助,事情才能多上一份胜算。”
“那是自然”隆裕回答的很干脆,一旁的小德张却开口了,“庆王,此人到底是谁?既然要太后从中协助,不会连人是谁都不知道吧?”
小德张可不希望奕-劻在这么吊胃口下去,直接问道,而后者既然得到了保证,也就没必要在掩饰下去,随后奕-劻颤颤巍巍说了两个字。
“毓朗!”
第一百二十章 金融救国
(第二更)
毓朗作为载沣最依仗的一位皇族大臣,自从后者监国之日起,就被委以重任,除了担任宗人府宗正,民政部右侍郎等要职外,还是新成立的禁卫军训练大臣,军谘处管理大臣,手握军权,如果不是叶开的横空出现,他无疑是载沣身边最亲密的人。
在他的一连串职务中,有一个称呼尤其值得关注,统领步兵衙门都统,对普通人来说,似乎更清楚它另外一种叫法,
九门提督。
这个位置有多显赫,从历代九门提督中就能看清一二,福康安,和珅,胤祥,隆科多,奕欣,荣禄,这些人不是权倾一时的朝廷重臣就是皇帝的心腹宠臣,总之当上九门提督就算的上官场大人物了。步兵衙门不仅总揽京城防务大权,还监管巡夜、救火、编查保甲、禁令、缉捕、断狱的职权,亦官亦警,亦兵亦民,人数多达三万余,触角之长,堪称一个防卫领域的超级部门。
然而,在清末这段风雨飘摇的时代,一切都日新月异,原本显赫一时的步兵衙门逐渐沦为了鸡肋。
新政以来,朝廷仿行西制,更为专业的警察部队已经组好建,专门的禁卫军也初具成效,缉私局,工训局等职权部门也相继成立,这样以来,职权不清不白的步兵衙门就处于不尴不尬的地位,特别是在荣禄等元老相继死去后,裁撤步兵衙门和九门提督的呼声就一颗不曾落下,因为特殊利益群体的阻挠,再加上载沣上台初期以维稳为主,裁撤计划一直被搁置。
奕-劻就是想利用裁撤步兵衙门的风潮,打击现役长官毓朗,毓朗在步兵衙门仅仅当差一年,根基浅薄,人心不服,对付起来将更加容易,当然,这个计划因为奕-劻的主动实行,原本存在的阻力将会完全消失,因为,他就是那个特殊利益群体最大的幕后老板。
步兵衙门的人员皆选自满汉八旗,有不少是世袭传职,如果一旦裁撤,就意味他们传了几辈子的铁饭碗,就此摔得粉粹,所以当初奕-劻极力反对裁撤步兵衙门,再加上他威望又高,那些苦无无计的八旗子弟纷纷跑到了奕-劻的门下,后者也借机笼络一大批人心。
在奕-劻眼中,这些人心就是绝好的助燃剂,有一个火星就能彻底点燃,一旦这把大火闹起来,面对那些个老八旗的汹汹意愿,载沣能顶得住吗?答案是否定的,而毓朗就是这一切罪果的替罪羔羊,如果手段得当的话,还会顺带着解决掉另外一个麻烦,一石二鸟,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当他把这个计划和盘托出的时候,隆裕自然连连称高,就连识人察会的小德张也暗地里不住佩服,老庆王就是老庆王,手段果然非比常人,风风雨雨几十年官场生涯,很多人在过分关注奕-劻贪婪无用的一面时,却忽略了更为致命的另一面。
丁酉政潮,多少人以为奕劻从此一蹶不振时,他却能凭借着一张ps照片转嫁祸患,岿然不动,将手握胜算的异己者赶出北京城。
这是一次反击,矛头直指毓朗。
从宫里出来,奕-劻径直返回了家中,当然他并没有马上展开行动,之后的一个月里,他像往常一样出入军机处,审阅公文,呈送载沣,恭敬的好像一起都没发生过,俨然一副大隐隐于朝的姿态。
除了时不时碰见载泽,奕-劻的心境已经调理到太极拳高手的水准,后者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让他看了颇为不舒服。
载泽是怎么爬上来的,奕-劻心知肚明,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下场悲催的那桐,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真正的官场老手不是不记仇,而是把这份怨怒通通藏到皱纹里,奕-劻一直在忍,并且正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官场罕见的度过一段平静期,算是给了各方一个喘息时机,对叶开来说更是这样,海量军费着实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禁卫军从此不用再为粮饷发愁,有了度支部这个金袋子,他的掌兵计划可以更为健康持续的发展,借着这个难得的时机,他的扩军打算也终于可以摆上议程。
“摄政王,这是臣奏请筹建禁卫第二镇的折子,臣的打算是要学着北洋军建六个镇,最好能够取而代之,这样皇权自然永固,摄政王也不用日夜忧烦了。”
限于财力物力,叶开仅仅提议先增加一个镇的兵力,同时,他也给了载沣一个展望的空间,六个镇,这一计划堪称野心勃勃,而叶开所说的皇权永固,则更合载沣对的胃口,至于能不能实现,就另当别论了。
“银子怎么样?载洵前些日子也说要重建海军,明年要亲自到各国的船厂选军舰,这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载沣接过了折子,随便看了几眼就放下了,他同意倒是同意,但银子却有些拿捏不定,有限的军费,各方都在争,他这个陆海大元帅总要一碗水端平。
“银子够数,这些年裁撤旧八旗已经省了不少银子,泽国公说还有些盈余,另外洵贝勒到海外各国,路程需要一年,视察需要一年,签署合同又需要一年,银子这方面不会耽误。”
听完叶开的解释,载沣这才放松下来,得益于鼓励工商的诸多措施,朝廷的税收与日俱增,但却依旧捉襟见肘,政府宫廷大大小小的支出一年要几亿两白银,看起来是多,但总是花起来却总是不够,中间不知道流入多少人的腰包。
载沣虽然发愁,但有一点却让他好奇,后者对金钱账倒是算的颇清。
“良弼,你什么时候也干起了拿算盘的事?”载沣笑道。
“银子虽然是红白之物,士人不齿,但却是诸国赖以生存的保证,富国强兵,国不富,并如何能强,臣不操心不行。”说了半天,叶开接着回答:“臣看过西洋的一些涉及财政金融的书,上面虽然稀奇古怪,但臣却是获益匪浅。”
“哦?上面怎么说?”载沣有了兴趣。
“西人历来重商,甚至不惜远涉重洋,与万国设立贸易,已有数百年,但那本书里却言,商业贸易固然生财,但却见效极慢,买来卖去,也不过生一分财,但金融却不同,这东西不专实物,专以钱生钱,短时间内可以生十份财。”
“十份财!”载沣有些微微诧异,“以钱生钱就是...金融?”
“大抵如此”虽然这种解释粗俗了点,但却是给入门人最容易理解的回答,叶开接着说,“这以钱生钱也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法子,洋人开的银行就是金融,摄政王想想洋人一年的利款就有多少?”
“倒是这个道理。”载沣低下了头,有些沉思。
“洋人有银行,咱们也有票号,真要说起来这以钱生钱之法,咱们也不差洋人,不过,票号终究敌不过洋人的银行,臣想了想,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这些银行背后有洋人的政府,政府背后又有军队,票号如何敌得过,若是把票号合在一起,成立一个国家银行,由朝廷总揽担保,定能金融救国。”
“金融救国?”
载泽听过实业救国,教育救国,这金融救国的新口号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确实有蛊惑力。
载沣想了想,以钱生钱,又不用本钱,有原本的票号在,一切都是现成的,这是个好主意,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你和盛宣怀,载泽,戴鸿慈先议议,他们出过洋,也懂些,考虑好了再报我。”
载沣的答复很合叶开的心意,他欣然点头。
就在这时,一道通报声从门外传来,听闻,载沣,叶开皆皱起了眉毛。
“******到~”
“他怎么来了?”
载沣喃喃自语。
第一百二十一章 风波乍起
“老臣参见摄政王。”
“免礼,赐坐。”
许久未见的奕-劻进门之后,参拜,行礼,落座,每一项都合乎礼制,没有一点点僭越。
快一个月没见到这位奕-劻了,载沣和叶开都感到微微诧异,他的突然到访似乎也预示着某些重大事情的发生。
“庆王突然进宫,有什么事?”载沣问。
“前些天在政务处会议上,诸大臣很商议了一个议题,是否实行,请摄政王定夺。”奕-劻表现的很有礼貌。
“什么事?”载沣睁了睁眼。
“裁撤步兵统领衙门。”奕-劻进一步解释道:“这原本是前几年就该实行的,后来赶上了先太后病危离世,这件事就一直搁置,现在政局稳固,内外皆安,老臣和政务处的大臣们都觉得此事可以进行了。”
听完了奕-劻的叙述,载沣低头想了想,事关重大,他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马上决定。
“摄政王,按照新政的进度,设立警察署和缉私局后,步兵衙门已是无用之物,花钱的地方这么多,朝廷不能白白养着三万多人,诸位大臣的意见是一定要裁去。”
“老臣只是转述大臣们的话,至于实行与否,全凭摄政王定夺。”奕-劻三两句话就将自己的私人意图推卸的干干净净。
载沣一时间也有些犯难了,他看向了旁边的叶开,“良弼,你觉得庆王的提议怎么样?”
奕-劻的眉目也冲向了叶开,他之前就听说,后者和小德张私底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回不知道他会站在哪一边。
“臣觉得庆王的提议很合适,前些年就听说朝廷要裁去步兵衙门,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实行,朝廷既然不实行新政就不能怕难,连六部都改了门面,步兵衙门裁撤裁撤,也是不晚。”
叶开的话让奕-劻心中暗喜,这无疑会使整个计划平添了一份胜算。
“那...就准奏!”载沣犹豫了一下终于也点头同意。
载沣的决定很快就变成了白纸黑字公之于众,这一有利于强化职权、精简机构的改革措施,他没有理由反对,而作为步兵衙门统领的毓朗也表示赞同,但某些人可不知么想。
这等于抢了他们的蛋糕。
自从实施新政,八旗贵族的特权不断被压缩,原本尊贵无比的旗籍,也逐渐变得平民化,清廷更倾向于让他们自力更生,以缓解日趋紧张的民族关系和财政负担,然而,这无形当中触动了他们的利益,造成了统治阶级上层的离心离德。
原本的硬编制,铁饭碗一朝不复存在,原本靠国家财政度日的步兵衙门人员一下子没了生活来源,瞧着那些挤在皇城根乞讨的旧八旗,他们可不想沦为这类货色。
愤怨就这样一点一滴积蓄起来,就如同汹涌的河水般,拦阻他们的只是一道窄窄的堤坝,出于失控的边缘。
自从上谕发布的那一天起,一场预谋已久的阴谋就逐步展开了。
这一天,当军机处的官员去步兵衙门宣读朝廷的决定时,迎接他们的不是理解和执行,而是满腔的愤怒,中低层官员拒绝移交职务,阻止上级清点库房账目监狱的步骤,底层的士兵也积聚而来,穿上了甲胄,甚至将库房里的枪械也拿了出来,摆明了一副不合作的态度,那些到来的官员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就被围拥而来的人群给轰了出去,顺便沾了满身的鸡蛋清。
事情的性质一下严重了,暴力抗法,这可是后果极为恶劣的行为,公然违背上意不说,说不定还会顶上忤逆谋反的罪名,但在这个问题上,几万人已经拧成了一股绳,如果说生活下去都是问题,还有人会在乎罪名严重不严重?
还有一个导致怨念丛生的原因是,这么重要的决定居然没有一个人事前告知,就这样把结果摆到了他们面前,这让几万人如何接受得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步兵衙门的最高长官为何都没有知会一声,甚至连面都没有露一次。
衙门里的士兵和官员凑成一堆儿去找步兵统领毓朗,然而,巧之又巧的是,后者居然不在。
愤怒升级了,长官“临阵脱逃”,他们成了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一时间,几万人躁动不已,在某些灰面人的蛊惑下,失去理智的士兵冲向了毓朗的府邸,浩浩荡荡的几千支枪,把偌大个宅院围的水泄不通,见喊声此起彼伏。
事实上,毓朗这时候刚才宫里回来,正准备前往步兵衙门传达上意,但是,军机处的官员却抢先一步,将这个消息早了那么几个钟头透露出来,由此也点燃了第一把火。
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协同失调事件,而是奕-劻预谋已久的,再怎么被打压,他还是领班军机,手中还控制着半个军机处,不光传旨的官员,甚至在更早的时候,步兵衙门里的某些人就知道了这个决定,他们混在躁动的人群中,成为一个个关键的棋子。
几千人堵在府邸门口,要求毓朗出来,陈述事实,并且上报朝廷,请求收回成命,但见到这番阵势的毓朗,内心却是无比恐惧,他就算有心安抚也无计可施,已经答应了摄政王的裁撤计划,难道还能反悔?
站在府院的高处,毓朗的眉头一个劲紧缩,外面的人群已经躁动不已,再这样耗下去,等到情绪沸腾直至爆发的那一刻,他们冲破了府门可怎么办?那可是几千不学无术的疯子兵,自己和一帮家眷可要遭受灭顶之灾啊。
万般无奈之下,毓朗紧急给京师巡警署传信,让他们派人火速解围,慢一刻危险可就增加不止一分。
接到消息的警察署也吓了一跳,步兵衙门围堵自家统领,这可是破天荒的事,但他们不敢掉以轻心,抽掉了几乎所有警力,急速赶来。
当“嘟嘟”警报声疾驰而来的时候,一场大规模的清场行动必不可免,那既然是清场,暴力和鲜血就必不可免。
而血跟火是同一种颜色。
作为整个事件最大的推手,奕-劻正等着这一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善耆插手
(第二更)
紧急赶到的巡警们愣住了,行动根本无从做起,他们面对的可不是什么手无寸铁的普通群众,而是几千个失去理智的准军事人员,不少人还持有枪械,力量对比充其量是一比一。
开始巡警们还好言相劝,但一看到这么多的持枪的警察赶到,愤怒再次升级,一时间场面上剑拔弩张,所有的规劝都无济于事,反而助长了他们胸中的火焰。
毓朗那边等也等不来,面前又有这么多的警察,那我们是什么?被通缉的罪犯?
这种受害者的心理和满腔的愤怒混合在一起,再加上某些人的刻意煽动,不安的情绪持续发酵,局部地方已经骚动起来,人群中开始有人向府邸内投掷石块,砸坏了不少房间玻璃,四散的碎屑让府里的所有人一惊一乍。
看到这一幕的毓朗急的团团转,他再次向主管京城治安的最高部门民政部发去了通告,要求那边立即派人前来清场,为了以示郑重,在他通告里,毓朗将其定性为一次蓄意骚乱,必须平定。
这条紧急消息一级一级的往上传,很快,就传到了民政部尚书,肃亲王善耆那里,接到消息的善耆,同样有些不可思议,在毓朗之前,善耆也当过步兵统领,这种事的发生还是颇感意外,但作为最高治安首脑,这种事可不能在任其发展下去,在反复确认后,他决定强力镇压。
善耆亲自带着大批军警赶到事发地点,现场的情况比接到信息时还要严峻,巡警署和步兵衙门之间爆发了大规模冲突,推搡什么的已经是不值一提的消失,不少人头破血流,整齐的制服破破烂烂,撕烂的布条散落一地。
“嘭”的一声,见势不妙的善耆鸣枪示意,喧闹的声音居然缓缓平息下来,倒不是因为这一声枪响的威力有多大,而是人群中不少人认出了善耆,他们的老上司。
“请肃亲王为我们做主!请肃亲王为我们做主.....”
喊声此起彼伏,人群再次变的喧闹不止,善耆根本听不清,接着放了第二枪。
人群安静下来,善耆站上前去,举着一个简易喇叭大声喊道。
“所有人员,无关是何因由,立即停止械斗,自行散去,如若不然,本王即刻逮捕,严惩不贷。”
善耆的话透过喇叭到达全场,所有人在寂静了片刻后,呼喊声再次达到了鼎沸,因为善耆这不分青红皂白在一句话,士兵们刚刚唤起的希望瞬间成了空,他们来这里无非是渴望得到一个说法,而现在居然被当成了叛乱分子。
“肃亲王助纣为虐,我等不服!不服!”
“肃亲王如此行经,恐为天下人笑!”
“.....”
人群的失控表现,让躲在府里的毓朗心惊胆战,善耆都来了,这些人还要闹到何种地步?
不少人这时想了起来,善耆是他们的老上司不错,但正是因为他在职期间,力主裁撤步兵衙门,并且大刀阔斧的削弱步兵衙门的职权,这才导致他触动了利益派,而不得不离任。
在这些人的鼓动下,所有人开始幡然醒悟,只有对抗,才能博取更大的利益,要么是冰冷的监狱,要么是半辈子的贫困交加,这两边,他们哪个都不想。
继续对抗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当然,这只是他们单纯而又奢侈的愿望。
看着愈演愈烈的局势,善耆果断下达了清场令,对抗骤然变的激烈起来,警察部队有人数上的优势,很快就进行了反包围,就当场面越来越趋向善耆这一边时,“嘭”的一声,不知是谁放出了第一枪,打中了一位抓捕的军警,中弹之人血流不止,很快就染红了大半个制服。
“尔等立即放下手中枪支,不然一旦抓到,本王就地正法!”
善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是气急败坏,这一枪要是射到他,估计下场也差不多,他一边低头找着掩护场所,一边厉声呵斥。
“嘭嘭...”
警察用手中的制式左轮予以还击,四散的血花不断绽放,枪声传来,府邸内毓朗彻底不知所措,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他这个步兵统领不说首当其中,恐怕也是难辞其咎,好半天后他才冷静下来,赶紧给载涛发消息,让他进宫面见摄政王,抢先直述步兵衙门的叛乱行为。
一场街头枪战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京城上演,周围的人不断倒下,他们本来就没多少人持枪,弹药也就那么象征性的几颗,鲜血直流,染红了街道,一见警察动了真格,终于,明白后果的·士兵们开始四散而逃,就这样飞驰而来的子弹掠过空气,命中他们的背部。
混乱的人群中,有拖着中弹的大腿艰难前行的,有倒在地上无力呻吟的,还有不少血泊里冒着烟的尸体,而更多的人是被踩死的。
事态演变到这种地步,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抓捕还在进行,善耆还在原地指挥,载涛还没有进到宫中,但这里的消息却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奕-劻的耳朵里。
就像他之前所想的一样,局势正朝着他心中的方向大步迈进。
一场有裁撤风波酿成的大火正愈演愈烈,终于,翻滚的烈焰如同猛兽一般,扑向了紫禁城!
得到消息的载沣怒不可遏,士兵骚乱,兵围府邸,血溅当场,天子脚下居然发生这样的事,在口口相传下,这件事瞬间惊动了朝中大小官员,以及四九城的每个角落。
政务处的重臣匆匆而来,紧急商讨这件事的处理办法,以及如何扑灭这一场熊熊大火。
这不光是丑闻,更是一件事态极为严重的变乱,所有人都心急如焚,只有一个人始终抱着轻松的态度看待整件事。
对奕-劻来说,这是最理想的结果,他最希望的就是这把火越烧越大,最好能够烧掉紫禁城的半个墙角,等到载沣自身难保的时候,他自会向外求救,而到了那个时候,能拉他一把的只有自己。
当他救火队员的身份出场时,自然而然会赢得所有人的目光,什么都不用争,一切声誉和利益就会滚滚而来,这叫渔人之利。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施压
(昨天发重章了,已改,今天一更,周末会抽空补上。)
大臣们匆匆而来,载沣已经等候多时,大殿里的气氛变的异常紧迫,这场突如其来的流血冲突,已经惊动了所有人,事情闹到这步田地,是几乎任何人都不曾预料到的。
“荒唐,简直是荒唐,你们说说哪朝哪代会出现这种事!”
载沣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拍的桌子发出阵阵闷响,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这些事实是经过某个人刻意加工过的。
载沣盛怒之下,大殿里没有人敢说话,但有一点他们十分清楚,事情演变到这般地步,已经纸里包不住火,这时候怕是满城皆闻了,怎么收拾残局才是最关键的。
军机大臣中来了四个人,奕-劻,世续,鹿传霖,载泽,张之洞并不在其中,自从他和载沣在朝堂上大吵一顿后,就一直称病在家,一个多月了也不见好,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有谁说能说说,都是朝廷枢臣,别一个个闭口不言的!”
看到众臣都是一副沉默不语的倒霉样子,载沣的怒火更胜,这是要把烂摊子都甩给我吗?
事情发生距现在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外面情况究竟怎么样,是偃旗息鼓,还是进一步加剧?他看向在座的人,哪怕仅仅是提一句好坏也行啊,这是载沣最关心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些大臣却给不了他,他们也是旁观者,具体的细节也不清楚,或者就算知道,这时候也不敢说出来,唯恐殃及。
载沣气的直想跳脚,却也无可奈何,刚想要大声训斥,这时候外面忽然有人来报。
“禀报摄政王,载涛贝勒来了。”
“载涛?”载沣默默的念了一句,就立马反应过来,载涛的到来绝非偶然,说不定跟这次的兵乱有关,于是也顾不得这次会议的规格,直接吩咐道:“叫他进来。”
载涛的到来,不仅给会议增加了一点意料之外的悬念性,也解了众人的尴尬,不少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大门开了,载沣背着手,看着他这位亲弟弟,问道:“载涛,你怎么来了?”
“是朗贝勒叫我来的,说要我代为陈述本次****的缘由。”
载涛到来的第一句话,就让大殿内的所有人打起了精神,毓朗,他可是这次事件的中心人物,事到如今,他却一直没有出面。
“让你?他怎么不来!”
载沣抬高了声音,有些气恼,作为步兵衙门的最高官员,在毓朗的管辖下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兵围统领府邸,这可是算的上奇闻一件,这种丑事谁负首要责任一目了然。
“朗贝勒被乱兵围困,一时半会出不了府门,请摄政王派人救援。”载涛请求道,他接到毓朗消息时,府院还被士兵们围的水泄不通,情况十分紧急,于是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备车进宫。
载沣脸部阴沉,载涛却接着说道,“本次士兵****,盖由步兵衙门裁撤所致,部分人员心存不满,借机哗变,与朗贝勒没有半点关系.....”
载涛还没有把话说完,军机大臣世续就开口了,他驳斥道:“没有干系?堂堂步兵衙门出了这样的事,步兵统领竟然称没有干系,朗贝勒这担子甩的也太快了吧?”
世续说完,大臣中有不少人暗自点头,这次****弄得这么大,毓朗首当其冲,就算不是因他而起,那身位衙门最高负责人,身有监管之责,岂能说一点干系也没有,载涛这话说的明显太牵强了。
世续这一施压,载涛竟然一时语塞,他本来就不是事情的亲历者,这时候也不知道如何辩解,反而,说的再多也是漏洞百出,所以他站在一边,不言不语。
大殿内再次陷入了僵局,刚才的对话载沣都看在眼里,却无计可施,毓朗是他的人,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就是有心袒护也没有足以服众的理由。
“贝勒毓朗身为步兵统领,统兵无妨,本次士兵哗变,影响甚大,他难辞其咎,臣叩请摄政王罢去毓朗统领一职,平息此乱。”
世续的话是载沣最不想听到的,但却是大多数大臣最愿意听到的,如果他们还有办法的话,这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最直接最实际的方法。
其实,不少人心中都这么想,只是考虑到载沣和毓朗之间的关系,他不敢轻易开口,有了世续带头,他们自然纷纷进言。
“臣赞成世大人所言,请摄政王免去毓朗官位,以消众怒。”
“臣赞成.....”
“臣附议...”
“.....”
大臣纷纷发表观点,直言罢免毓朗的必要性,在他们眼中,毓朗是因,是搅起这一切事件的漩涡,只有把它添上,才能平息这次叛变,这是最快的主意。
而对于本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奕劻却出人意料的保持了沉默,他站在大臣们的最前头,就像一块石头,忠诚的尽着一个懂事臣子的本分,不给当权者找麻烦。
大臣们的处理意见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洪流,一起向载沣压过来,顷刻之间,载沣就立于悬崖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成,他的确手握大权,可以否决大臣的意见,甚至一意孤行,拒绝免去毓朗的职务,但如果真这样做,他将丧失民意基础,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上,进而动摇统治根基。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真正的帝王又怎么样?不过是一群孤家寡人罢了。
载沣清楚,他不得不低头,但他还不想就这么认输,因为毓朗太重要了,而如果就这么轻易答应了大臣们的意见,同样会动摇他的统治。
“禀报摄政王,军机处宣旨的官吏请求晋见!”
太监们在外面高声喊道,大殿内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一会儿,门外钻进来一个小太监,跪在载沣面前说道:“那几个官员说他们有紧急情报要面呈摄政王,事关本次步兵衙门之乱。”
载沣皱了皱眉毛,世续却赶忙出来解释:“那几个官员是军机处派往步兵衙门宣布裁撤命令的,今天上午他们在场,摄政王可以听他们说说,再做定夺。”
这个时候,载沣还算不想把这件事闹得太大,也没有理由,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能说不吗?
“叫他们进来”
载沣无奈之余,只好让他们进来,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局势不会不因为这几个人的到来,再次骤起波澜?
奕劻给出的答案是一定的。
他的目的很清楚,压力既然不够大,那就再大一点,直到载沣彻底喘不过来气。
第一百二十四章 渔人之利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好的阴谋,军机处的官员到来,向所有人陈述整个事情的经过,这些话不是说给载沣听,更多的是那些大臣,只有他们彻底相信,才能迫使载沣让步。
奕-劻熟稔官道,他很清楚这时候载沣的态度无足轻重,大臣们才是关键。
透过宣旨官员的口舌,一场别开生面的****起因就这样展现在聆听者的面前,他们在说话中反复提到了一个关键的名字,毓朗,正是因为他的玩忽职守,这才酿成了这次惊天大祸,这是众怒所在,也是一切祸事的起因,总之,毓朗是罪魁祸首,士兵们是无辜的。
当获得消息的渠道被垄断后,就算是再荒诞不经的谎话都变成唯一的事实,载沣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大臣们相信就好了,而作为整个事件的最终负责人,载沣没有退路,必须当机立断,给所有人一个交待。
“请摄政王免去毓朗的职务,不然这场****还不知道闹到什么时候,等到中外皆知,那就贻笑大方了!”
赞成罢免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载沣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敷衍大臣了,焦灼之中,他看向政务处中资历最浅的练兵大臣良弼,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夹在一帮重臣们的叶开,依旧保持沉默,随着大臣的屡屡进言,他摆出了一副随波逐流的样子,期间还不时点点头,以示赞同,似乎对载沣的窘境完全视之不理。
不是叶开故意装聋作哑,而是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载沣,不要和所有人为敌。
如果没有根本没有赢的希望,那就不要输的连本金都不剩,连下一局上场机会都没有。
载沣明白大势已去,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微微攥紧手,处在下达命令的临界关口,就在这个时候,一条石爆天惊的消息传进了庙堂之内,顿时让整个局势蒙上了一层血色阴影。
民政部的人紧急来报,骚乱士兵围困朝廷命官,京师巡警署接到命令前去清场,期间有人持械违抗,巡警不得不还击,事情发展到最后,演变成一场流血冲突,击毙逆乱分子七十余人,打伤三百五十人.....
消息传来,大殿里一片寂静,除了通报消息的民政部官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谁下令开的枪!”
这是载沣反应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紧接着,一股肉眼可见的红色便从他脖子根处扩散开来。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件事还有处理的余地,而现在,随着血溅当场,人命升天,这件事再也着遮掩不下去了,民政部的消息,成了压倒载沣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善耆...大人...”
民政部的官员吓了一跳,颤颤巍巍的回答。
知道了答案又如何,载沣的问话无论如何都不能进行下去了,随着事态的发展还不知道有多少自己的人牵扯进去,当务之急,是尽快处理,避免不良后果进一步发酵。
“来人,传本王口谕,免去贝勒毓朗步兵统领一职,令其戴罪在家,听候发落。”
载沣说完转过身来,用近乎阴沉的面部表情看了看所有人,这下你们总满意了吧?
处理完毓朗的事,这场****还没有完结,下一步,必须用更实际的措施,遏制住局势的蔓延。
这场波及甚广的乱子,终究还是需要有人去收场,而人选是谁至关重要,威望太小,不足以体现朝廷的重视程度,也起不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不能再拖下去来了,多一分钟结束,朝廷就多一份尴尬。
“哪位大臣愿意跑一趟,平息这场祸乱?”
载沣望向了面前的大臣,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资格,但得到的积极回应却寥寥无几。
这摆明了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载沣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他淡漠地打量着所有人,满腹牢骚就差喷口而出了,这时候有人开口了,老世续上前一步,他倒不是毛遂自荐。
“步兵衙门由八旗选任,摄政王应择一位满人前往平乱,如若不然,怕人心不服,又要议论纷纷。”
世续先是表达了人选的大致范围,随后话锋一转,郑重请求道:“不过,这件事闹得这么大,要是在选派别人恐怕来不及,依老臣看,摄政王应该率先垂范,亲自前往,相信必可马到成功。”
世续的话简直是把载沣往火坑里推,谁都知道这件事的严峻性,他去也不一定讨到半点好处,更为关键的是,载沣身位监国摄政,代行皇权,怎么能轻易屈尊?
此话一出,自然满堂惊乍,纷纷指责世续的口无遮拦,但就是这种不合时宜,却很好的起到了为某人铺路的效果。
“老臣只是忧心国事,方才一时食言,但为了朝廷的颜面,此事必得德高威重之人才能收拾,摄政王既然不能去,那也只有劳烦庆王了。”
世续的一句道歉话,让所有人的注意力汇集到了奕-劻的身上,如果说既得德高望重,又要有满人的身份,最好还是皇族,能代表得了朝廷的态度,也不是体面,算来算去,满朝上下也只有奕-劻有这样的分量了。
奕-劻受到瞩目,这不是载沣想看到的,但大臣们的主意已经落定,他被这股潮流推着走。
“******,你去跑一趟吧。”载沣硬着头皮说道,事到如今,他不得不这么做。
“老臣年迈失治,难堪大任,请摄政王另择一人。”
奕-劻微微鞠躬,满脸歉意,拒绝很有分寸。
载沣知道,他这是伸出手来要条件。
为了顾全大局,载沣不得不暂且退步,尽管并非他之所愿。
“现在能收拾局面,也只有你了,庆王万不可推辞。”
“摄政王请求,于情于理,老臣本不该回绝,但此事因毓朗先起,肃亲王鲁莽弹压后至,这是怨望所在,此怨不解,老臣就是有心恐怕也无力。”
这就是奕-劻的条件,毓朗一个人还不够,再好善耆也因此深受牵连,一石二鸟,他这算盘打得响亮。
“善耆身份民政部尚书,派巡警前往是理所当然的事。”
载沣不想就这么交出主动权,但也不得不让出一小步,他接着说道:“不过,他这事也做得过了些,就给他一个留职察看的处分吧,也算让那些无事生非的旁人无话可说。“
载沣的回答虽然算不上百分百满意,但已经在最大程度上给足了奕劻面子,不过,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争取。
“****说到底是由裁撤步兵衙门所致,这件事说如果不说清,恐怕还会生变。”
问题一下子回到了起点,到了这时,载沣才看清了奕-劻的真实面目。
好一个借刀杀人的贼计策。
“裁撤步兵衙门一事暂缓实行,当务之急,是平息此乱,庆王,这下你总该去了吧?”载沣绷着脸,最后的话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蹦出来。
“老臣愿为朝廷效犬马之劳。”
很好,很满意,奕-劻已经在朝堂上得到了他要的一切,接下来,他要在更广阔的地方继续攫取着他的利益,****都是因他而起,他当然知道如何平息,以及如何博取一个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