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加官进爵
(第五更)
时隔半个月,叶开重新回到了京城,踏进永定门的那一刻起,迎接他的除了四方城内喧嚣的市井,还有死气沉沉的大清官场。
之所以说是死气沉沉,是因为这半个月,官场内部没有发生大的变故,平静的让人感受不出来这是一个帝制国家分崩离析前的末日景象,但正如有经验的老水手才能知晓漩涡的流动与方向,官场中,只有极少数手握大权的人清楚真正的危险源于何方,行驶在危险的航道上,这座失去方向的破船随时准备触礁搁浅,数不清的漩涡正在悄无声息中慢慢成形。
从这个角度上讲,杨士骧的突然暴毙就是一个不小的漩涡,悬置下来的直隶总督一位立刻引来了不同方向的目光,不管这些目光是不是怀着相同的心思,有一点可以肯定,权力不会真空,很快会有人弥补上,当然,这个人具体是谁,出自哪一方,还都是未知数,起码在博弈结束之前,这样的争论不会停歇。
在经过一系列明暗较量后,载沣为首的新皇族派和奕-诓隆裕为首的北洋集团之间已经形成了某种均势,在最有利己方的机会到来之前,谁也不敢擅自往前一步,公然打破这种平衡关系是不明智的行为,当然如果就此认为新任总督来自两方其一也未免太过武断,因为夹缝当中一个日渐崛起的政治派别已经不可忽视。
借着清末新政的东风,政治改革的话题范围已经没有了界限,除了皇帝制度不可废除之外,什么都可以拿来讨论,也正因为上层的放宽,立宪派逐渐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随着各种立宪团体如雨后春笋般的涌现,无论在民间还是官场,它日趋扩大的的影响力正不断辐射着国家的一举一动。
所以,立宪派官员出任直隶总督也未尝不可能,但前提是,不跟主旋律发生根本性的冲突,如果那样的话,他在这个位置上也不会待的太长久。
.....
叶开在这天下午时分回到了家中,在此之前,他去了一趟禁卫军设在京城的指挥部,拜会了载涛和毓朗,通报了下期中考核的内容,当然也是删繁就简,差事完成得这么好,两人自然满意。
昨天晚上的信已经呈报给了载沣,信中的内容自然是给自己私自枪决军队吸血虫的行为申辩,如果没有载沣这个保护伞在前面挡着,不说陆军部和法部齐齐施压,光是御史的弹劾就让叶开吃不消,所以一回到家他就下令大门紧闭,不闻不问,静静等待着载沣的反馈。
临近傍晚,一群不速之客敲开了良府的大门,宣旨太监的到来让整个良府手忙脚乱,这些人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这里,并且手中携带着一份沉甸甸任命书。
叶开带领着良府上下几十号人在大厅里迎接,场面少有的郑重,能够聆听上层的命令,并且入府宣旨,这是对当事人极大的荣誉。
太监清了清嗓子,照着御旨念到,所有人都恭敬地听着,私底下琢磨着说话的内容。
“宣统元年四月二十六日内阁奉上谕,专司训练禁卫军大臣,军资使,军学司正使良弼,悯忠嘉诚,熟查军务,总阅十余事,略无疏漏,恪恪于精,朕心大慰,特彰其弼德,实授预参政务大臣,准入阁办事,与诸臣会辅机务。”
标准的政府公文开头,简明扼要的内容,这道明发谕旨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叶开升官了,并且这官还不小,而末尾的摄政王翎章也无可争议的告诉所有人,这体现了谁的意志。
“谢圣上恩典!”
叶开诚惶诚恐的接过御旨,他之前也毫无知晓,载沣会直接授予他预参政务大臣的官位,要知道,这个位置的分量可不比那些府部大员轻多少,甚至更为关键,不但可以第一时间获得最高层的机密,还可以正大光明的参与讨论。
这个官职来源于一个特殊的临时机构,督办政务处,作为新政实施的最高政令部门,它的地位非同小可,几乎一手把控了清末的政治动向,成员不是军机大臣就是有威望的各部尚书,或者督抚大员,翰林元老等等。
预参政务大臣,用更通俗的话讲,就是******发展改革领导小组成员,人数可是寥寥无几。
事出突然,叶开一时间也想不缘由,不过慢慢想了想或许和他写的那封信有关,毕竟沾上这种人头落地的事,载沣有意庇护,升官是最直接的方法,作为一个官员,乌纱帽越大,政治抗压能力自然也会大许多。
当然,这仅仅是叶开的猜测,或许这样的安排还有另一层意思,把叶开安插近政务处,载沣就可以听到那里的声音,从而不至于失去新政的主导权,选择叶开是一种信任的体现。
但不管怎么说,叶开已经大步迈入了核心层。
“良大人,良大人?”看叶开有些愣神,宣旨太监在一旁小声喊道。
“公公请讲”反应过来后,叶开稍作掩饰,急忙说道。
“摄政王叫奴才告诉良大人,直隶总督杨士襄昨夜暴毙,原因尚且不明。”
“有这样的事?”叶开“惊讶”的****。
“良大人,此事你一人知晓即可,万不可张扬,这也是摄政王的意思。”点点头,太监接着说道,“明天的政务会上,摄政王要和众人议论直隶总督的新人选,良大人应该早点想出对策。”
不用说,这句吩咐也是载沣的意思,叶开想都没想就说道:“自是当然,劳烦公公回去告诉摄政王,良弼愿为摄政王分忧。”
“那再好不过了,良大人真是我朝忠臣。”太监笑眯眯看着叶开,眼里流露出别的意思。
“公公此行辛苦了,良弼有些薄礼,万请公公不要推脱。”叶开使了使眼色,韩春儿心领神会的送上了一大包贡银。
“良大人真是客气了,那..那奴才就收下了。”
宣旨太监没有推脱,这已经是某种行业规矩,叶开当然也不心疼,权当是供奉了。
打发走这些人,良府的大门也到了打开的时间了,叶开返回了书房,接下来的时间他要留给自己,专心思考如何应付这次的人选讨论会,一环扣一环,这才是个开始。
第九十六章 权力之道
(第一更,厚颜求收藏,求推荐。)
乾清宫广场,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叶开已经是轻车熟路,步履从容镇定,这种感觉和当初完全不同,几个月前当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陌生和谨慎是第一反应,而现在,熟悉那套权力机器运行的规则后,这种感觉就自然而然的消除掉。
紫禁城,一切权力的源头。
包括叶开在内,对所有人来说,有一个道理始终成立,帝制时代的屋檐下,通往皇宫大殿的道路就是权力的阶梯,每走一步都会离金字塔顶端越近,名誉,地位,声望,它确实能来一切,只要老老实实的往上爬,并且爬得越高,不管是黑色还是白色的利益都会滚滚而来,自然会活在底层人的头上。
但对叶开这个心怀鬼胎的异教徒来说,这一套根本不屑一顾,他的目标确实有些离经叛道,从来到这个新世界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想好了:往上升,奋力的往上升,不是用爬的方式,这太慢了,要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升,甚至不惜血染颈口,把竞争者一个个剔除出列,最后,不择手段地把塔尖的人赶下来,在亲手毁掉这个金字塔结构之前,稳稳地坐在上面,然后对所有人发号施令。
叶开不需要怜悯谁,也没有人值得怜悯,你以为老老实实的待在官位上就没事了,天真!什么都不想干那你还坐在上面干什么?窃据高位被来就是一种浪费,更何况,这种尸位素餐的行为,已经在无意中扮演了国家衰弱的推手角色。
为了不让后世悲剧再度重演,铁腕是必须的,流小部分人的血是为了让大多人不流血,什么?有人反对,对不起你必须照我说的做,没有商量,我有子弹,我有屠刀,我有一大帮忠心耿耿的刽子手,你有吗?
叶开不介意当一个独裁者,如果你干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独裁没有什么不好,李鸿章的那句话很有道理,“欲做大事,必做大官。”叶开不仅要做大官,而是要做最大的官,爬虫顶翻了天也只能挣扎着不被捕食者吃掉,只有坐在金字塔尖的人,才能无所顾虑的推行变革,一念之间,决定亿万人的命运。
一个人吃饱是一个人的幸福,所有人吃饱就是一个国家的幸福,当然,叶开不会仅仅只为了这些肚皮上的事,他需要进行手术刀式改造,从国家的角度,切去那些肆意增生的肿瘤。
那将是一个崭新的国家,不会通过暴力革命流血千里的方式,用叶开现有的眼光看,那些被东西方落差搞得心力憔悴的清末愤青们,一做起来事就让人啼笑皆非,翻了翻西方的革命经文后就照搬照抄的弄到中国来,满怀理想却又天真无比,没有人可以质疑他们的爱国心,但好心往往会办坏事,累积了几千年的弊病不是一朝推倒重来,就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革命是成功了,果实也被人偷吃了,四十年混乱无中国了,军阀割据,哀鸿遍野,焦土遍地,一个个泣血的眼神无力地打量四周的时候,你们倒是来负责啊。
没有人会来负责,历史把他们推上了道德的圣坛,没有人会关心那些倒在圣坛边缘的累累白骨,顶多会多说一句,你们的死亡是有益的,是文明进步所必须的,然而堵上他们的嘴逼他们说死而无憾。
连孙先生后来都幡然醒悟,看着乱成一团的神州大地,毅然搞出来个大元帅独裁制,明明白白的把无条件效忠领袖个人写进了党章,然后发布军政,训政,宪政三步走的建国原则,竖起了曲线救国的大旗,这一点上,到和叶开想到一块去了,敬乎我先人。
民主与共和,只有在铁与血捍卫下的土壤,才能生根发芽,一场急匆匆的革命确实将帝国的外壳送入了坟墓,但帝制的魂魄却如同幽灵一般,盘旋在这块民主先天贫瘠的大地上,不是叶开非要以恶人的面孔示人,是这个世界总有那么多居心叵测的人,而叶开又总不能人人都送一颗子弹了事。
所以,夺权是必须,当然在此之前,叶开还要应付数不清的麻烦,最起码,眼前的直隶总督人选就是不小的考验。
顶戴,官袍,朝珠,豹纹补子,这一身装束,在外人看来,叶开颇有些威风凛凛的感觉,但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会觉得这一切有多么的难得,很难想象历史上的一个边缘人物,几个月后会摇身一变,挤入到朝廷重臣的行列,而作为新任的预参政务大臣,今天的会议是他的首秀,穿着自然极为正式。
督办政务处,虽然只是一个顾问机构,是慈禧在逃跑路上为了推动新政改革而临时成立的,当然没有人会特别在意临时和顾问两个字,质疑这个机构的权威性是没脑子的行为,明朝内阁,清朝军机处,哪一个不是顶着顾问的名头,至今也没有固定的编制,没有实权,别开玩笑了。
单看人员组成就会让人大吃一惊,除了军机处全体成员,还有武英殿大学士王文韶,文渊阁大学士理藩院尚书昆冈,国史馆总裁兼丧礼大臣荣庆,翰林元老光绪老师孙家鼐,农工商部尚书贝子溥伦,以及一些无法到场的督抚大员遥为参预,曾经担任过政务大臣的人更是声名赫赫,包括袁世凯,刘坤一,瞿鸿机,李鸿章,荣禄,张百熙等等。
由此可见,这个部门是多么的重要,颇具讽刺意义的是,就是这样一个地位极其险要的部门,载沣的势力依然空白,相反,从议程到议题几乎都被奕-劻等人把控,他是督办政务处的创办者之一,在荣禄和李鸿章相继逝世之后,奕-劻常年主持政务处会议,影响力极大,加上这次的临时任命,能算的上载沣的“人”的,勉强只有叶开了。
脚步停在乾清门前,叶开没有急着到达会议地点,目光稍稍偏了偏,向一边望去。
如同往常一样,军机处那几栋低矮的班房大门紧闭,行人经过时脚步匆匆,丝毫不敢抬头仰望。
除了叶开
他回来的目的就是要把那块拦路石搬走,袁世凯,铁良,陈璧之后,不知谁又要撞到枪口上。
“军机处的那几张椅子太久了,也该换换了。”
踏过门去,叶开匆匆而逝。
第九十七章 敲定人选
(第二更)
杨士骧暴毙的第二天,大清官场这滩死水,现在终于泛起了一丝可见的涟漪。
作为直隶总督,杨士骧的死法不关键,屁股底下坐的位置才是众人觊觎的,这个第一总督不仅有权,有地,有钱,最关键的还有枪,可以就地指挥北洋军中的近郊两镇,这就如同一杆锃亮的长矛抵在京城四周,至于这杆长矛箭头冲向谁,全凭总督大人的意愿和忠诚度。
毫不夸张的说,清末几十年,担任这个官职的人,都是重臣里的重臣,从荣禄,到李鸿章,再到袁世凯,无一例外,再加上北洋大臣的兼职,这个位置更显得炙手可热,直隶总督的头衔到底应该挂在谁的脖子上?恐怕不少人都心存疑问,一次秘密会议也就此展开。
督办政务处的大臣们尽数到场,十几个人分列在长形会议桌上,在桌子的两端是摄政王载沣和主持本次会议的庆-亲-王-奕-劻,在未及冕之前,载沣曾经作为军机大臣参加过这样的会议,对这一套程序并不算陌生,按道理,作为实际最高统治者的载沣,没有必要亲自来,或者参与到臣子们的讨论当中,他只要最后听个结果,决定是或否就可以了,但是载沣没有这么做,涉及到人事任免特别是直隶总督这种关键的问题,他自然视之非同小可,坐在懋勤殿里等消息,他可坐不下去,而且,这样还有一个好处,有他在,奕-劻多多少少有所顾忌,到时候在弄出来个那桐这样的人就为时晚矣。
会议开始之前叶开和载沣碰了个头,两人见面也只说了一句话,请摄政王静观其变,勿要发言,之后,就正式开始了。
会议桌上的十几个人,多年同朝为官,彼此之间都知根知底,至于叶开这张新面孔,众人也没有太多的新鲜感,这些年走的来的人还少吗,没必要说什么客套话,奕-劻直接把候选人问题摆了出来。
“直隶总督前夜卒世,想必各位也惊闻噩耗,本王获悉后,震恫不已,一时竟不敢轻信,但直隶总督的位置显要之极,京畿事务又繁杂,不可无人打理,正好摄政王也在,诸位都说说这新的总督人选该由何人来当?”奕-劻这一套表面文章滴水不漏,说完后还看看了载沣,之后才把目光挪向了别处。
底下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不同于身处朝堂之上,这种会议可以当着面讨论,说话也可以很大声,不一会儿就热火朝天起来,人选也一变再变,人群中只有叶开没有开口,他安静的坐在座位上保持沉默,既没有和周围的人讨论和没有独自发表见解,好像置身事外一般,倒不是因为身份低,他这样做有他自己的盘算。
“山东巡抚孙宝琦,任过顺天府尹,对京畿事务多加详熟,顺天府裁撤之后,历任法国大使,意国大使,跟洋人也打过交道,老臣觉得他倒可以调任京郊,总督直隶。”
首先发言的不是奕-劻一边的那桐世续等人,而是武英殿大学士王文韶,他曾当过直隶总督,对新人选的要求有一定的见解,这方面他没有过多考虑私人关系,而是把总督的能力放在了第一,需要和洋人打交道是一个重要理由,所以他推荐了山东巡抚孙宝琦。
王文韶的观点代表了一种声音,奕-劻听到后居然满意的点点头,孙宝琦跟奕-劻是儿女亲家,关系非同一般,但是孙宝琦今天不过四十,资历也过于单薄,这些不利条件制约着他更进一步,推荐的孙宝琦的建议首肯的人倒不是很多。
“湖广总督陈夔龙”
“四川总督赵尔巽“
即山东巡抚孙宝琦之后,陆续出现了两个不同的人选,这些人主要集中在疆臣的行列,其中居然还有支持徐世昌的声音,不过他们三个人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取得所有人的点头同意,会议开到这,已经有些陷入了僵局。
而叶开始终冷眼旁观,不发一言,这样的结果他之前基本预料到了,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让会议按着既定的时间线有条不紊的走下去,直到那个人选的出现,自己贸然跳出来,说不定会意外改变一些设定好的事实。
载沣也没有说话,他按照叶开的建议保持沉默,但是这么长的时候了叶开却始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当然也更不可能给出他这样做的理由,就这样载沣开始稍稍急躁起来,看脸色明显有些坐不住了,他曾不止一次的望了望叶开,后者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眼色,这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端方”
就在这时,一个人的提议顿时打破了僵局,说话的是光绪帝师孙家鼐,他推举端方为调任直隶总督,此举马上引起了周围人的共鸣。
“端方实练有章,两江总督任上,办新学,练新军,除弊制,解民生,时人多称赞,何况端方又是出洋五大臣,王大人刚才说要找个能和洋人打交道的,若是谈跟洋人打交道的话,怕是没人可以和端方相媲美了。”
端方身为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若是调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无论是官衔上还是资历上都绝对够了,算不上跳跃式升迁,因此可以平息许多不必要的非议,另外端方本人确实很有才能,在本职上做得风生水起,好评如潮,所以推荐端方的建议一出,自然赢得了满堂赞许。
除此之外,端方能引起了推捧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他是清廷最著名的立宪派,并且还是狂热立宪派,不仅公然鼓吹“朝廷应速开国会,定宪法,制议院”,甚至还以督抚大员的身份和海外的梁启超交往颇密,总之他这一套在当时的大背景下确实很有市场,赢得了不少人的追随和支持。
对众人来说,端方是最大的共识,他和所有人的利益都不冲突,而对主导这次会议的奕-来说劻,结果同样不坏,甚至是意外的惊喜,早在丁酉政潮爆发,瞿鸿机岑春煊和奕-劻袁世凯激战正酣的时候,端方就和后两人展开了合作,一手捏造了人类历史上第一起照片ps事件,派人将岑春煊和康有为的照片合在一起,从而引起了慈禧太后的厌弃,将瞿鸿机岑春煊双双赶出了京城,这场争斗因此大获全胜,端方功不可没。
会议的十几个人当中,溥伦没有外放经历,鹿传霖年老昏聩,只会跟着人云亦云,剩下的所有人稍稍思索都后头同意,这其中也包括叶开。
端方,就是那个酷爱照相,摄影,看电影,外带着建立了中国第一家动物园的新潮人物,这样一个极具娱乐细胞的人来了,叶开还有什么不同意?
唯一坐不住的就是摄政王载沣,他近乎黑着脸望着所有人,端方?就是那个天天喊着马上立宪的端方?载沣捏了捏眉角,以饰不安。
眼看着人选就要敲定了,他攥着手,急的像肚子里闷了个火盆,巴不得现在就上去问问叶开。
第九十八章 计策
(第一更)
叶开能沉得住气,载沣这边就不行了,他已经处在失去耐心的边缘,但一想到前者刚才那么自信慢慢向他提议,内心就回荡着一个声音,再等等吧,就这样,载沣眼睁睁地看着会议向失控的方向划去。
“既然诸位大臣都已同意,这新任直隶总督便暂定为端方。”奕-劻看了看周围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了载沣的身上,“摄政王以为如何?”
没有想象中的奇迹出现,叶开到此也没有提出什么意见,载沣忍着火,无可奈何的咽下了这口气。
“本王无异议,准行。”
会议的结果都出来了,他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能跟眼前这帮老家伙闹翻,载沣没有理由,更没有这么大的魄力。
“兹事体大,怠慢不得,那今晨一散会,便由军机处拟旨,召端方入津,拜直隶总督。”奕-劻看看载沣,客气的询问在这时也似乎变了味。
载沣摆摆手,话已经懒得说了。
看着载沣这幅无可奈何的表情,奕-劻,那桐,世续都似有似无的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邮传部尚书那一关,几个人都吃了哑巴亏,算一败涂地,现如今,就算你载沣能跳过军机处,乾纲独断,这次你还再能无视十几位重臣的意见,载沣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这孤家寡人也是做定了,奕-劻占据额人数的优势,声望远远不是一旨监国的载沣能比的。
“还有一事需要摄政王定夺。”没有给载沣喘息的机会,奕-劻借着刚才的优势继续向其施压。
定夺?说得好听,载沣声音低沉的回答:“说吧,庆王。”
“直隶总督事务繁杂,不可一日有缺,而端方在两江总督任上还需几日交接,进津又得需些时日,这段时间得有人暂管督府事务。”奕-劻根本没有给其他人插话的机会,他之前显然已经想好了怎么把话接下去,“老臣和几位军机处的同僚商议好了,暂由那桐大人署理直隶总督,一来,那桐大人初入军机,还需历练,二来,那桐大人熟悉京畿事务,于洋人多有交割,那大人署理想想也再合适不过。”
又是军机处五个人抱成团,像一座山压下来,奕-劻啊奕-劻你真是把军机处捆在自家手心里,载沣恨恨不言。
“这倒不急,正好政务处的其他大臣都在,你们觉得那桐署理直隶府怎么样?”载沣这样推辞道,他看看叶开,很明显在暗示他,这回也该说话了。
“庆王所言妥当,臣无异议。”
“臣也无异议。”
“....”
毕竟署理算不得什么大事,顶多十天半个月任期就结束了,所以奕-劻没有遭到反对,所有人集体发声力挺,载沣再次惨淡收场。
“那桐,那桐,就那桐吧。”
如果博弈注定有输有赢的话,载沣无疑是那个最不高兴的人,他用极不情愿的语调哼唧道,完全不注意掩饰这份不满情绪,或者就是让对面的某人清楚地看到。
载沣郁郁不平的深吐了一口气,之后他把所有的目光都对准了叶开,最好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良弼啊良弼,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天的是吃了哑巴药?
一场不顺心的会议,在载沣的怨气中就此落幕。
.....
乾清宫,懋勤殿,这里没有那帮甩也甩不掉的老油条们,也没有军机处的五指山,更没有喋喋不休的口水,只有两个人,仅有的两个人,气鼓鼓的载沣和一反常态的叶开,前者是这里的主人,可以随心所欲的大发脾气,后者恢复了臣子的角色,安安静静的站在对面。
这次的政务处会议,载沣觉得他被结结实实地将了一军,但叶开不这样认为,在这场会议之前,他已经做好解释的准备,一个完美的解释。
“良赉臣啊良赉臣,你真是辜负本王的信任了,让你当预参政务大臣是看中你为人敢言,不逊权贵,能办实事,你可好竟给本王添堵,你是怕了?还是脑袋坏了?本王还以为你之前的提议是什么高深的计策,到头来都是一句空话!废话!屁话!”
载沣拍着桌子,大声斥责叶开,积攒的怒火劈头盖脸的倾泻而来。
“臣..臣不能给摄政王分忧,愿辞去政务大臣。”叶开没有盯着怒火为自己申辩,直接以退为进,磕头道歉,现在吃点亏没什么,等会儿就要加倍偿还。
“辞去?良弼这话你也敢说出口,今天要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本王就要治你的欺妄之罪。”载沣瞪着叶开,看样子像是动了真格。
“摄政王盛怒之极,自然听不进去臣的申辩,臣明白说什么都没用,甘愿受罚。”叶开含糊道。
“呵!”载沣怒极反笑,“你到怪起本王来了。”
“盛怒毁人智,常人之理也,摄政王也是常人,自然是这个道理。”
“你说本王为何发火?”载沣自问自答,“还不是因为你的那句‘静观其变,勿要发言’,你的计谋倒是高深啊,白白丢了一个直隶总督,你给本王解释清楚,你要说不出来,本王还要治你的罪。”
载沣说这话基本说明他的气消得差不多,缓缓坐到座位上,眼睛望着叶开,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后者的回答。
“高深不高深臣不知道,但臣这就是计策,常言道,不变应万变,是为上上策。”叶开的解释基本等于没说。
“不变应万变,哼!”载沣鄙夷的哼道。
“一个直隶总督算不得什么,舍不得鱼饵,又怎么钓的了大鱼?”叶开微笑着说道。
“大鱼?何为大鱼啊。”载沣脸色依旧没改观多少。
“军机处!”叶开直接给出了他的答案,而这个答案一定能让载沣感兴趣,“臣之前就说过,摄政王最大的掣肘就是军机处,军机处一日不倒,摄政王便一日不安,臣也说过,铲除军机处需要从长计议,鸟除双翼不得飞,猿除双臂不得攀,如果军机处只有奕-劻一人,必然孤掌难鸣。”
这是载沣最想听到的答案,虽然叶开没有直接说明双翼双臂是谁,但载沣一定能猜得到,这句话足可以消除掉刚才的坏印象。
“与端方又有何故?”载沣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端方进津,奕-劻等人必然更无忌惮,如此一来,才会露出破绽。”叶开这样向载沣解释,他总不能说端方未来会捅出一大推篓子这样的话,总之,他要告诉载沣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臣愿向摄政王保证,三个月之内,军机处必有大变,如果做不到,摄政王到时再治臣的罪也不迟。”说完了刚才的话,这回叶开再给载沣吃了定心丸。
“你的话当真?”载沣端着下巴想了想,半信半疑。
“臣何时诓骗过摄政王。”叶开语气坚定。
“好,就按你说的做,良弼,莫要令本王失望。”
基于以往的信任,载沣愿意让出时间再给叶开一次机会,他这么做尚属无奈,根基太薄,他身边真的没有什么可用的人了,载涛,载洵太年轻,善耆太老迈,载泽太直,那桐又跟自己不是一条心,整个皇族离心离德,真应了奕-劻那句话,他是个孤家寡人。
“谢摄政王恩准!”
第九十九章 你办事,我放心
(第二更,关于书友说的某些地方不合历史的问题,我想说小说嘛总要有一定想象空间,比如说载沣有严重的口吃,但小说里面肯定不能这么写...)
取得了载沣的信任,叶开就要大步往前的迈下去,手里的权力,不用白不用。
从懋勤殿出来之前,他和载沣还讨论了另一件问题,原邮传部尚书陈璧贪腐一案的结果出来了,盛宣怀的调查自然无懈可击,每一个数据都精确到了个人和时间,这下案情彻底坐实了,再加上陈璧当尚书期间,推行了一系列的改革,自然触怒了不少既-得-利-益-者,其中大部分是满清权贵,所以有这么好的机会,弹劾奏折一封接着一封汇到了载沣那里,无一例外都是要求重处陈璧,以儆效尤。
载沣就这件事的处理询问了叶开,后者的意思也很明确,重处,当然,他这么做不是为了迎合那些个权贵,而是另有所图,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敲山震虎,给奕-劻一个警告。
就这样陈璧的案子完结了,载沣把刚才会议上积攒的怒气通通宣泄到了陈璧的头上,下令革去其一切职务,永不录用,并查抄家产,充入国库,考虑再三,载沣并没有下令处决,陈璧本人虽然逃过了一死,但也落了一个发配青海,非诏不得回的下场,考虑到他的身子骨,那种蛮荒之地,连铁路都没有,又是少数民族集聚之地,基本有去无回了。
同一时间,查办本次案件的盛宣怀,也终于在案件结束后摘取了署理的名号,正式当任邮传部尚书,比历史提前两年,入主府部大堂。
陈璧的下场令人唏嘘,但对于他的老上司庆-亲-王-奕-劻来说,已经完全顾不上他了,陈璧已经是老黄历,不值得冒险,他的眼光应该往前看,现在的结果不算糟。
这次的政务处会议上,载沣着实吃了一次亏,端方当上了直隶总督,那桐也暂时署理总督事务,继袁世凯,杨士骧之后,直隶总督的位置又一次实现了无缝链接,北洋集团依旧掌握着京畿大权,相比之下,丢了一个邮传部尚书就完全不值得一提了。
会议结束后,奕-劻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到了隆裕那里,向她汇报这件事。
“端方?”
听到这个名字时,隆裕若有所思的脱口而出,依稀记得好像是出洋五大臣里面有一个叫端方,后来五大臣还没出国门就在火车站叫革命党给炸了,不知道有没有他。
“太后,端方这个人可用。”
奕-劻虽然这么说,但如果要他重新选的话,端方并不是第一人选,政务处会议上他让那桐提议陈夔龙出任直隶总督,但并没有得到其他人赞同,如果成功了的话,相比于端方,陈夔龙更算得上“自己人”,他是奕-劻的干女婿,靠着巴结才青云直上,不过,这个结果基本也还满意。
“既然是老庆王说了好,那哀家也没什么意见。”
隆裕虽然有慈禧那样的野心,但却没有主见,更没有慈禧的手腕,所以听到奕-劻的提议,她也只好连连喊是。
虽然隆裕是这样表态,但一旁的小德张似乎有些微辞,只不过碍于奕-劻的面子,小德张忍住没有说。
“太后没什么事,老臣就现行告退了。”把最重要的事交代清楚,奕-劻请求告辞。
“庆王,有劳你了,来人啊,送送庆王。”
确定奕-劻走后,小德张才凑了过来,到隆裕的跟前对她道:“太后,奴才觉得端方这个人可不大好使唤。”
“怎么了?”隆裕有些诧异的看着小德张,后者作为他最信任的人,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端方是庆王推举的,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端方是庆王推举的没错。”小德张没有否认,但他接下来的话就透露出别的意思,“端方再好也只是庆王的人,跟咱们可没有多大的交集,到时候他是效忠太后还是庆王?”
“既然是庆王的人,那不就是咱们的人么?”隆裕想得很简单,既然她和奕-劻形成了某种联盟,那么其中的一切资源就理应双方共享。
”太后,奴才出身乡间知道最亲的兄弟他也会分家,等载沣一倒,这大权总要有人拿着,等到那时,庆王还会和咱们一条心?太后不妨再想想,先太后在时,这大权是她老人家拿着还是六爷奕欣拿着?“小德张一举慈禧的例子,隆裕一下子就明白了,连忙点点头,说道:“小德子,你说得有理,那你说怎么办吧?”
“端方不能留”小德张直截了当的说道。
“这恐怕不好办吧,眼下咱们还不能和庆王撕破脸皮。”隆裕有些犯难。
“奴才知道分寸,不会让外人看出来,太后不用为难,这件事就交给奴才来办。”在这个话题上,小德张似乎极为上心。
既然如此,隆裕没怎么想就照着小德张的意思点了点头。他对后者是百分百的信任,向来是言听计从。
一个是深宫老寡,一个是当红宠臣,彼此又极度亲密,以至于后世的野史中,两人之间被赋予了某种特殊的畸形关系。
其实,小德张之所以要除掉,完全是一己之私,端方跟小德张之间,曾经有巨大的矛盾,作为出过洋的五大臣,端方是一位新派人物,他对太监制度深恶痛绝,认为那是野蛮之国的象征,曾经在慈禧面前力主废除太监,这一做法无异于让几千名太监彻底断了饭碗,之后,小德张曾几次拜会过端方,后者根本看不起阉残之躯的太监,那种傲慢无力的态度,让小德张一直怀恨在心。
千军可挡,小人难防,端方还没有到达直隶总督的任上,就自动进入了倒计时,这一点到省了叶开动手。
回到良府的叶开,闭门谢客,深入检出,过起了平淡的生活,外人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
然而,龙潜大海,必有所为,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蒋志清叫到了跟前,有特殊的任务要交待。
蒋志清先是汇报了警卫局的日常工日,包括上次临走之前叶开提到几点建议,都得到了很好的执行,警卫局这柄利刃,在蒋志清的带领下,越来越锋利。
“上次让你监视军机大臣那桐,情况怎么样了?”叶开问。
“警卫局的人日夜监视,他和什么人交往,去了哪里。都办了什么事,这些都记录在案,校长如果要,学生明天就叫人来送。”蒋志清的回答很简洁,他清楚叶开的脾气。
“不用,我有新的任务交给你。”
蒋志清一听这话,立马竖起了耳朵。
“那桐署理直隶总督,要到天津,你的人也跟过去,记住一定要盯紧了。”叶开吩咐完,又重新强调了一遍,“这件事尤为关键,马虎不得,风吹草动都要及时报我。”
看着叶开如此重视的神情,蒋志清突然问道:“那学生亲自去一趟?”
“嗯,明天就去,提前布置好,不要出什么差错。”
这样也好,叶开满意地点点头,最后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微笑着勉励道。
“介石,你办事,我放心。”
第一百章 窝案
蒋志清没有辜负叶开,他一手打造出来的警卫局效率堪称惊人,第二天,他就亲自挑选了几十个“乌鸦”和“夜枭”赶往天津,埋伏在直隶总督署周围,然后用最快的时间组成了一道简易情报网,情报网的另一端直通叶开。
就这样,当事人还没到任,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就已经伪装好,专等着那桐往里跳。
蒋志清那边兵贵神速,那桐这里却慢慢悠悠,他以预备军机大臣的身份赶赴直隶总督任,自然是要讲足排场,前前后后用了四天才乘火车到达了天津,而一上任,自然而然,四周都是叶开的眼线,而他竟然毫不知晓。
做好这一切后,叶开并没有急着做下一步指示,他告诉蒋志清原地待命,密切监视那桐在天津的所作所为,除此之外不要擅自行动暴漏自己,之后,他就躺在良府的凉椅上掰着指头数日子,安心等待着预想中的事情发生。
几天时间里,天津当地的官员纷纷到总督府拜会那桐,携金带礼自然不必多说,那桐是来者不拒,虽然署理直隶总督也就十天半个月,但却是个圈钱的好机会,大把大把的“供奉”都揣进了自己的腰包里,前些年,那桐为了巴结奕-劻,足足花了十几万两银子,取得后者的信任后,两个人直接干起了卖官鬻爵的勾当,各种官衔明码标价,臭名一时,当然民间就把两人合称为“庆那公司”,本来就乌烟瘴气的大清官场,到了这两位的手上,处处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那桐受贿,确有一套,不受明礼,只收暗财,对外还标榜自己清廉自收,实际溃烂于内,不管他再怎么掩饰,一双鹰眼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些都被蒋志清的人详细记录在案,汇集起来足可以当成一份分量不小的赃证。
当然,仅仅靠这些就把那桐扳倒,还是太不现实,还是那句话,那桐是贪,孰人不贪?清廷的病是烂在了骨子里,满朝文武抖搂抖搂有几个是干净的,这一点,载沣同样清楚,所以要把那桐赶出军机处,就需要一个导火索,彻底将他点爆。
只有当这把火大到不可收拾时,才能将那桐彻底终结在政治舞台上,叶开不急,一切都按着时间线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没有等太久,几天后,当蒋志清的消息传来时,这根导火索的终于被点燃了。
在叶开处心积虑的安排下,这一刻,那桐的政治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因为在这根导火索大到无法让人忽视,在它的那一头连接着清末三十年最烧钱的工程...
铁路!
历史上,那桐署理直隶总督不过十几天,而就是这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内却摊上了一件大事,津浦铁路窝案。
津浦铁路东起天津,南至南京,作为打通南北的大动脉,朝廷上下极为重视,为了尽快建成,清廷和英德借款980万英镑,分为南北两端同时施工,预期四年完成,然而,就是这一笔人人垂涎的巨款,项目刚刚施工不到一年,就爆出了了贪污工程款项的大问题。
在津门报纸的大肆报道下,这件贪污丑闻不断发酵,短短几天案子就迅速升温,消息传到了直隶总督那桐那里,作为掌管京畿军政大权的封疆大吏,他自然不能无动于衷,顶着巨大的舆论压力,下令彻查此案。
案子很快就告破了,前前后后用了不到三天,严刑之下,一批**分子被纠了出来,脏银也追回来了不少,那桐上报朝廷,陈述这件事的始末,案子到了这里基本就清了,铁路也重新开始施工,差事办的这么好,那桐自然得到了嘉奖,所以,这件轰动一时的窝案,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在叶开看来,这原先的版本简直毫无新意,他要做的是彻彻底底改写剧本。
短短三天就破案,那桐的办案效率堪比福尔摩斯了,这件涉及几百万两的大窝案就这样匆匆结案,背后到底有什么样黑色交易,谁也说不清,但有一点,叶开很清楚,清末以来铁轨之下向来藏着数不清的猫腻。
就算那桐没有问题,有一项罪过他也逃不掉,涉案人员中只要有一个漏网之鱼,有一笔不正确的款项,都能被无限放大,谁叫你在给朝廷的汇报里,信誓旦旦地宣称这件案子已经彻底完结,涉案人员皆以伏法,牛皮吹得这么响亮,就要付出几何倍的代价。
在派出蒋志清之前,叶开就打好了腹稿,在那个全新的剧本里,那桐的角色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当然,那桐不会唱独角戏,有黑脸,自然有白脸,而这个白脸,曾不止一次的出现在这个场合,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那桐将处理结果上报给了朝廷,第二天,载沣就叫来了叶开商议,在此之前,军机处已经给出了处理意见,那桐有功,应得嘉奖,涉案人员应速速典刑,以正纲常。
“良弼,你觉得这案子半的怎么样?”载沣拿着那份处理意见询问叶开,他虽然和军机处不对头,但也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事情关乎朝廷大事,他不能掺入太多私人感情。
“臣不知事情详细经过,不敢随意发言。”叶开先是含糊其辞一句,随后接着说道:“不过,案子就这样结了为时尚早,摄政王你看,这件案子弄得满城风雨,事关重大,军机处却坦言速速处理,倒太武断了,奕-劻向来谨慎,这次到事出反常,不经令人怀疑,这件案子里面有什么隐情?”
“你是说那桐和这件案子有关联?”载沣眉头微皱,听出点意思。
“臣倒不是怀疑那桐的为人,臣只是觉得这件案子太大,牵涉有广,又关乎我大清脸面,摄政王应该慎重,臣建议在派个钦差大臣复核一二,等核查结果下来后,有功再赏也不迟,有罪在罚也不晚。”
载沣想了想,叶开的建议倒是比较妥当,细思再三,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看着载沣似乎倾向于自己的观点,叶开瞅准时机,进言道:“关于钦差大臣,臣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哦?”载沣看了看叶开,“谁?你说吧。”
“邮传部尚书盛宣怀“
叶开这次没有绕弯子,直接道出了盛宣怀的名字,紧接着便给出了及其充分的理由。
“盛大人彻查陈璧亏空一案,办的不错,这次让他再来查办铁路贪腐案,想必定能够查的水落石出,况且他是邮传部尚书,掌管全国铁路,对铁路上的事总比其他人熟悉些,让他来正合适,况且...”说到这叶开顿了顿,低声说道:“盛宣怀立场中立,不偏不倚,既不是奕-劻的人,和那桐也没有交集,这一点摄政王是知道的,办起案子来毫无掣肘,咱们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毫无疑问,后一句话直接戳中了载沣的心思,有了上次查办陈璧的经验,他对这一点格外关注。
“那就让盛宣怀去当钦差大臣吧”
没有异议,载沣点头同意,他认同了叶开说的话,无论哪个条件盛宣怀都是最合适的人。
当然,叶开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终于到了动用盛宣怀的时候了,既然叶开帮他弄到了邮传部尚书的位置,后者自然应该投桃报李,这样,交易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商人商人,这点入门的规矩应该都懂得。
第一百零一章 庆那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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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盛府,晚宴。
精致的菜肴摆满了一桌,不用说都是天下奇珍,诱人的香气着实饶人口鼻,上面还有几道做工精细的西餐,算得上中西合璧,这些都符合盛宣怀的口味,叶开当然也不例外。
一场隆重的晚宴,餐桌上却只有两个人,特殊的安排也意味着,这是一场纯私人的交谈。
知道叶开今晚要来,盛宣怀特地叫人准备,这次晚宴就是专门为了招待他,上次罢陈之后,叶开匆匆返回了军营,两人也没有来得及交谈,所以这次宴席也有感谢的成分在里面,面子上是必要的。
“略施薄酒,不成敬意,良大人随意。”
餐座上的酒是上等的白兰地,知道盛宣怀久居上海,身上有股摩登风,叶开也入乡随俗,清末首富端上来的酒,想来应该比什么劳什子的八二年拉菲高档的多吧。
“良大人殚精竭虑,替在下筹谋,老朽感激不尽。”盛宣怀端起酒杯,面脸笑意的说道。
叶开小嘬了一口,虽然喝不出来什么所以然来,但这酒的味道确实不错,一杯下肚浑身透着清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舒畅的缘故,常言道酒随人心嘛。
“诶..见外了,盛大人,这邮传部尚书一职非你莫属,陈璧窃据高位,将盛大人束之高阁,那才是天大的糟蹋,良某只不过帮了盛大人一点小忙而已。”叶开放下酒杯,同样笑道。
盛宣怀老脸也跟着乐了,事情办成了,这酬劳是应该的。
“良大人到我府上,想必有什么事情要谈吧?老朽定然相助。”盛宣怀突然说道,两人的关系都这个份上,已经没必要藏着掖着。
“盛大人真知我心!”
明白人之间说话就是不费劲,这种直来直往的感觉很顺叶开的心意。
“那桐办的那件案子盛大人听说了吧?”
“津浦铁路案?”盛宣怀疑问道。
“盛大人说的不错,是这件案子。”叶开没有否认。
“这老朽倒是听说了些。”盛宣怀点头,忽然又抬起头来,“怎么?良大人有什么主意?”盛宣怀很快就明白,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扯到这个话题。
“那桐和奕-劻朋比为奸,买官卖官,践踏朝纲,摄政王深为大患,我为臣子,定然要为主上分忧。”
叶开先把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摆在前面,紧接着眼神郑重的说道:“奕-劻树大根深,一时恐难拔除,那桐则不同,他初入军机,根基不稳,若能除掉他,定然是奇功一件,这次良某要借大人的手除掉那桐。”
叶开的话已经很直白了,就是要把那桐拉下马,而一听到奕-劻这个名字时,盛宣怀同样有些坐不住,他和前者什么仇什么怨,恐怕不必载沣少许多。
“那桐?”盛宣怀含在嘴里念叨了几句,“如何除那?”
盛宣怀说这话等于和叶开上了同一条船,不同于上次查办邮传部内部的事,这已经演变成不同派系之间的政治斗争。
“今天我向摄政王举荐大人为钦差大臣,核查津浦铁路一案,明日既可前行,到时候怎么查,查的结果是什么,那还不是凭大人的一句话?”叶开喝了一口酒,一本正经地点着桌子说道,“总之,要那桐脱不了关系。”
“良大人是要老朽借着案子栽害那桐?万一这案子属真无疑,那又该怎么办?”盛宣怀有些皱眉,有些疑问,相比于叶开,他并很不清楚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只是大概知道些。
“那桐贪墨成性,这案子里面一定有猫腻,那些亏银的头门为了自保,一定会向那桐塞银子,而他定会照单全收,盛大人应该知道,查别人一半,自己留一半,历来是官场上的风气,既然有人顶罪,何必一查到底?那桐一定是这么想的。”
叶开看了看盛宣怀,嘴角缓缓翘了起来,那种眼神已经很不言而喻了,就是要借这件案子置那桐于死地,“盛大人,脏了的水,再怎么打捞也清不了,何况,大人伸进去的这一只手还带着墨呢,这种事盛大人也不是没有干过啊。”
叶开说完,独自端起了酒杯,不在看别处,留盛宣怀一个人愣在那儿,斗死胡雪岩,弹压左宗棠,后者宦海沉浮一生,商场官场游历这么多年,所用的伎俩又有哪个是见得了光的。
“良大人倒是比老朽看的还深啊...”
盛宣怀一笑,也没有叹气,官场商场本一家,要想发大财,本来就没有什么行业自律这一说。
“好,老朽便替大人走这一走!”盛宣怀回答的很干脆。
“多谢盛大人”叶开笑道,“那这杯酒便是良某替大人践行。”
“叮”的一声,两只酒杯轻轻一碰,餐桌上的交易很快就演变成了那桐的一场梦魇。
第二天,盛宣怀出任津浦铁路核查大臣的消息一出,朝廷之上顿时引起一片哗然,那桐前脚刚把结果报上来,载沣后脚就让盛宣怀下去查,这说明了什么?自然是对那桐本人的不信任,其中最抓狂的应该就是庆-亲-王-奕-劻,老脸再也挂不住,载沣不仅没有听从军机处的处理建议,奖赏那桐,反而派人核查,这不仅扫了那桐的面子,更扫了军机处,奕-劻自己的脸面。
奕-劻没有闲着,同一天,他就派人给远在天津的那桐发电报,让他赶紧料理津浦铁路一案的善后事宜,万一真要是被盛宣怀查到了些什么,倒霉的不光是他,还有举荐他署理直隶总督的奕劻,这件事非同小可,必须马上去办,两三天的时间内,必须清理干净。
奕-劻的算盘打得响,却毫无时效,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封电报不仅没有如期传到那桐的手里,反而被叶开截获了,当京师电报局的特密电文摆到叶开的桌子上时,他终于可以看清这件谜案的另一面。
“今晨召盛宣怀复查津浦案,不日抵津,余汝所纳银款,立应清还,即速匿其口舌,始末万不得宣,此事俞急,不可延误,抵署理直隶总督,那桐...”
果然有猫腻,不光是那桐,这件案子竟然还牵扯奕-劻,也难怪,这两个人的爪子还真是伸的远,“庆那公司”自然要有一正一副。
提前知道了答案,叶开更加胜券在握,接下来就要看盛宣怀的本事了,当然有了蒋志清的协助,这场大火注定是掖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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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章 大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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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精心策划的剧本里,盛宣怀作为白脸,却唱出了黑脸的气质,在叶开的特意嘱咐下,他的所作所为的确非常够格。
得到这个消息后,盛宣怀人已经到达了天津,当一纸复查诏书摆到那桐面前时,他除了战战兢兢就是满腹惶恐,朝廷那边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而盛宣怀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那桐自然心知肚明,陈璧的下场那么惨还要拜这个邮传部大臣所赐,一想到这,那桐就再也坐不稳了。
借着为盛宣怀接风洗尘的机会,那桐想着立刻派人去收拾烂摊子,他这边能拖延多久就拖多久,然而却碰到硬钉子,盛宣怀非常不给面子的拒绝了那桐的迎新晚宴,并冷着脸对这位署理直隶总督的军机大臣说道,“那大人,盛某王命在身,来时摄政王嘱咐再三,不可贪饮误事,此案关系重大,应当加紧查办,所以不好意思了,盛某先走一步。”,说完这句话,盛宣怀就离开了,他没有下榻在那桐为其准备的府院厢房里,而是住进了远离直隶总督署的官员驿站,当晚就传唤了涉案的当事人之一。
盛宣怀这边是审的痛快,那桐却一宿未睡,他派人从盛宣怀的住处打探消息,却无一例外的给顶了回来,有警卫局的监视,什么样的人都别想从中寻出些蛛丝马迹,消息传来那桐更加如坐针毡,一张老脸阴沉着像块紫茄子,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给奕-劻发电报,求教应该怎么应付,然而,发出去的一封封电报音信全无,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津浦铁路的案子什么样,那桐比任何人都清楚,哪一句供词能经得起推敲,案情本身更是漏洞百出,指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这些漏洞都补上,那简直是痴人说梦,那桐拍了拍自己的脑瓜子,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急着把这件案子上报给朝廷,至少应该做好善后工作在汇报不迟,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他署理直隶总督一共也就十几天,如果不能把案子在他任内结了,那等到新总督上任,那岂不是有前功尽弃,说来说去,那是管不住自己的那张手,总之,弄到这般田地,那桐的肠子都悔青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封锁消息,不让盛宣怀查案的消息泄露出去,然后,私底下再找机会接触接触盛宣怀,看看能不能请求他放自己一马,后者抵津的第三天,那桐就再也坐不住了,他以慰问的名义给盛宣怀送去了一些天津土特产,里面自然夹藏这几万两银票,不得不说那桐的智商堪称低下,盛宣怀富甲天下,贵为清末首富,怎么会看的他这点贿赂,再加上这起案子不是单纯的司法案件,而是涉及到两大集团的政治斗争,那桐这点都看不出来的话,那迎接他的除了一顿冷嘲热讽还真没什么了。
办案的七天时间里,证人一波一波进进出出,盛宣怀所在的官员驿站俨然成了各方眼线活跃的政治中心,钦差大臣办案这就是最好的噱头,天津当地的报纸上开始陆续有消息登了出来,当然这些消息大多是含糊不清,闪烁其词,但无一例外,这些消息都是矛头直指那桐。
那桐严防死守的封锁,还是挡不住叶开刻意向外透露,他就要借助新型的报纸让这件案子逐渐升温,用连续报道的方式一步步把那桐揪到镁光灯底下,享受万人瞩目的待遇。
叶开不着急,一切都在计划当中,盛宣怀查案的信息源源不断的汇集而开,叶开坐在自家的庭院里,就可以遥控这次除那事件的进程。
查案的第十一天,审理基本结束,在最终结果在公布之前,这份详细的报告书就出现在了叶开的案头上,果不其然,这次案件和那桐脱不了关系,那桐查案期间,利用部分施工高层贪污工程款项大做文章,一面唱红,一面打黑,明面上检举揭发,假公济私,私下却收受贿赂,大卖人情关系,有的人为了自保,直接把贪污的工程款如数孝敬给了那桐,更有其人,变卖家产,讨好那桐,那些没有给那桐塞钱的人自然就倒霉了,被那桐纠出来当成了别人的替罪羔羊,背着其他的人的黑锅站上了罪犯的行列,就这样,一个彻彻底底贪腐分子变成了金装打底的英雄,那桐靠着它,名利双收。
叶开看完这份调查报告,心中止不住冷笑,“庆那”的确干的都是这样的事,但季清以来,干出这样事的又何止那桐一人,正是那些看得见和看不见的脏手,正一步步掏空这个国家的根基,身体虚弱不说,最后连脑子都腐烂掉了。
第二天,在叶开的指示下,盛宣怀离开了天津,在津期间,他没有透漏出来哪怕一星半点的消息,临走前,他依然回绝了那桐的送别宴会,后者拍着桌子唉声叹气,借着宴会的机会出些办案结果的企图,到此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盛宣怀走了,那桐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偌大个津门,已经没有了他那大人的容身之地,舆论的矛头已经全方位的指向了他。
就在盛宣怀离开天津的当天晚上,蒋志清就把这份调查报告的大概内容塞给了津门的几家报馆,从内容到数据,从人员到结果,都进过了叶开的添油加醋,有的还夸大了几个数量级,但是得到这份报考的报纸如视珍宝,官家的人来送消息那还有假,更何况这是一份多么天大的消息,一旦抢先报道,定会引起山呼海啸般的风潮,对一份报纸来说这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消息,他们想都没想刊登在第二天的报纸上。
这一天注定是那桐的受难日,天津街头的大小报纸被全部售空,那桐贪腐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就像汽油一般都不需要加热就瞬间爆炸起来,尽管报纸上的数据并不十分妥切,但舆论就是这样,某个话题一旦被炒热,吸引眼球的目的就达到了。
消息传来,那桐大发雷霆,他将下人买来的报纸撕掉的粉碎,拍着桌子大声叫骂没良心的报纸,舆论的风潮像刀子一般把他割得千疮百孔,盛怒之下失去理智的那桐由此做出了一生之中最错误的决定。
镇压!
那桐亲自领了几百个士兵和警察,查封津门各大报纸,凡是涉及这次报道风波的个人,他都无差别的关进了大狱,紧接着收缴报纸,关闭评论场所,公共场合实行宵禁。
那桐没想的是,他这一连串的举措不仅没有扑灭这场火,反而,一场更大范围的烈火就此疯了一般蔓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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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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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那桐的强力镇压不可避免的爆发了流血事件,士兵们冲进了报馆,大肆打砸,将这期的印版收缴后,那些未及发行的报纸就地焚毁,并通告立即交出撰稿人和报纸审核人,否则报馆就永久查封。
津门的报业历来活跃,立宪和革命思潮云集,从来没有遭到这样的野蛮对待,他们凭借刚刚颁布不久的《大清报律》据理力争,誓言无罪,并且拒绝交出任何人,就这样局面陷入了僵持,到了最后,盛怒之下的那桐等不及了,他下令逮捕私发报馆的主要负责人,如有违抗者按妨碍公务罪就地论处。
即使冒着对抗官府的风险,津门报业人也不愿意妥协,所有人都站了出来,自愿被捕,当士兵押解着一百多人浩浩荡荡地走在大街上时,两旁的行人都自觉地停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们,这一天,直隶府的监狱竟然人满为患。
那桐以为用这样的严刑峻法可以堵上所有人的嘴,事实证明他是大错特错,当天中午,商人开始罢市,码头开始停运,残存的报业也开始摇旗呐喊,那桐此前下达的宵禁令和清场令激怒了所有人,天津历来是是北方商贸重地,贸易往来频繁,宵禁意味着所有商业活动都要在晚上停止,这无疑触犯了他们的利益,那桐不得人心的命令,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就广为传布,此前的流血事件被讹传成多个版本,官民之间日趋紧张。
当然,高高在上的官府历来没有辟谣的习惯,就这样整个津门地区同仇敌忾,痛骂那桐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场骚乱在这样的气氛中开始悄然酝酿。
武力镇压这种事在天津的地盘上不是没有发生过,但那桐错就错在没有弄清现在是什么形势,自从新政实施以后,立宪思潮泛滥,官员的权力被迫开始纳入法律的范围之内,那桐的镇压师出无名,又直接造成了整个天津地区的混乱失序,同一天,直隶府咨议局传唤,要求代理总督那桐到咨议局接受质询,陈述整个事情的始末,得到这个消息的那桐差点气乐了,咨议局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权利敢传唤堂堂总督大员,习惯官本位那一套的那桐根本不予理会,上言驳斥其妨碍总督署办事的越权行为。
那桐的野蛮行径让咨议局的议员彻底愤怒了,连朝廷都下诏书要实行立宪,督抚分权,并成立地方议院,监督官员,你那桐不过一个代理总督怎么敢阳奉阴违,下午一点时分,咨议局再次传唤那桐,这次他们旗帜鲜明的提出了三个条件,第一,立即释放被捕人员,第二,立即取消宵禁令和清场令,第三,直隶总督必须效仿欧美议院例事,亲自到咨议局大堂接受议员质询,结果不出意料,这份传唤同样没有得到那桐的任何理睬,面对咨议局的不依不饶,那桐只是对旁人嘲讽道,堂堂封疆大吏,居然要和一帮庶民当堂对质,置我皇帝于何处,成何体统,简直笑话之极。
那桐拒绝到场的消息再次传来,整个咨议局陷入了沸腾,简单商议之后,这次他们动了真格,一面上书弹劾那桐,列举了他五大罪,一面组织群众,聚集到总督府前,他们要借此施压让那桐出面,当面讨一个说法。
议员中大多是德高望重的民间士绅,再加上那桐的所作所为不得人心,普通民众苦于没有一个领头人,所以议员们的提议一出,民间自然一呼百应,下午三点多,一千多名民众汇聚到了直隶总督府前,大声抗议,声音叫的震天响,汹涌的民情引来了更多人,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有数千人围到了总督府门前。
得到消息的那桐并没有太过于惊慌,他提前部署了大量士兵和警察,将整个府衙守备的水泄不通,一个个都是荷枪实弹,面前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那桐足可以高枕无忧,怎么?你们这帮庶民还敢闯进来不成,那桐的态度很清楚,对士兵下达了命令,有敢擅自前进者,以滋扰府部大员论处,格杀勿论。
绅民们没有选择硬碰硬,他们自然不敢顶着枪口往前冲,而是齐齐的跪在总督府门前,大喊仁义道德,用这样的方式宣泄内心的不满。
总督府大门始终紧闭,那桐坐在内堂悠闲地喝着茶,查封了那些不开眼的报馆,舆论也该停歇了吧,不让消息持续蔓延这才是他在乎的,至于那帮闹事的群众,他根本不在乎,到了晚上,柴米油盐未进的闹事刁民也该散了吧。
他最担心的还是盛宣怀那边的事,后者究竟从涉案人口中挖出了什么?到底是不是按报纸上所说,真的什么都被揭露出来了,一下想到这,那桐再次提心吊胆起来。
抗议还在继续,但眼见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那桐却始终没有出来对话的意思,他的顽固终于让部分激进议员们失去了耐心。
“我皇帝陛下以万古无有之圣恩,通令全国实行立宪国体,庶政公诸舆论,设议院以督府部,此千年未有之事,然署理总督那桐,罔顾圣意,侵夺民权,私吞公款,以报私囊,破坏法律,违悖舆论,此人神共愤之五大罪也,今我善良臣民聚于此地,就是要讨一个说法,那桐一日不出府衙,我辈便一日不散,那桐一日不给个说法,我天津数十万百姓便一日不停歇,据理力争,至死不渝。”
借着皇帝的名义,议员们开始发表即兴演讲,怒斥那桐的罪状,一时间围在总督府的近万名市民群情激奋,痛骂之声不绝于耳,士兵和最内层的群众摩擦不断,晚上七点多钟,在部分革命党人的趁机煽动下,人群开始冲撞府衙大门,鸣枪示意已经毫无用处,场面彻底失控。
“大人,大人,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总督府的守备武官匆忙来报,还没到那桐跟前,便被一道严厉的呵斥硬生生顶了回去。
“慌什么!慌什么!”
那桐大喊大叫,他刚才也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吵闹声,已经是心烦意乱,考虑到总督府的守备跟铁筒一样,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们不怕子弹?
“大人,那帮刁民要冲进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那桐脸上顿时变了色,瞪着眼说道。
“你说什么?”
“大门上已经砸开了一道缝子,眼看就要破门而入了。”
“不是有兵盯着他们吗!”那桐已经开始慌乱。
“士兵们不愿当面开枪,群众一涌而上,那些兵还没怎么动弹就被缴了械,大人,那可是足足万余人啊!,这怎么能挡得住!”
上万人?!那桐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大汗淋漓,喘着粗气。
“大人,这可怎么办啊!”
“别..别别慌,跟我一起去看看。”
那桐收拾收拾了东西,走出大堂,远远地站在小道旁,向门口望去,整个人都吓傻了,结实的大门已经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倒塌了。
“大人,总督府受不住了,咱们快走吧,一切从长计议。”
随从的话唤醒了脑子一片空白的那桐,他连连喊是,然后不顾仪态地向后退去。
“走,快走!”
奔走的那桐狼狈至极,身上的官袍没敢接着穿,直接扔在了一边,带上个斗笠就从后门偷偷溜出来,之后,连名字都不敢报,随便找了个客栈就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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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罢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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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晚上都凌晨,骚乱愈演愈烈,立宪派要讨一个说法,革命党唯恐天下不乱,普通群众想挽回自身利益,津门地区的流氓地痞也趁着民乱浑水摸鱼,就这样,在几种不同的推手合力鼓动下,愤怒的群众冲进了直隶总督府,扬言要揪出那桐,交付有司,给天津几十万百姓一个说法。
他们当然不知道那桐早已逃之夭夭,所以最倒霉的就是留在直隶府中的佣人,低级幕僚,和部分杂务人员,一上来就被拳打脚踢,逼迫着说出那桐的下落,对此他们自然是一无所知,不少人甚至连那桐本人的面都没见过,但面对失去理智的群众,他们没有任何还口的余地,直接被当成了那桐的帮凶捆了起来,事情发展到最后,差点酿成了另一版本的火烧赵家楼事件。
各种不利消息源源不断的汇集过来,那桐在旅馆里度过了提心吊胆的一夜,他没有任何办法,与外界的关系已经被彻底断绝了,他只能满腹不安的坐观其变。
事情还在不断的发酵当中,第二天,当直隶总督府被民众攻占的消息一出,全津一片哗然,此前被查封的报纸死灰复燃,为了洗脱罪名,他们提前占领道德高地,大肆宣传那桐****失人心,百姓不堪苛政揭竿而起的舆论氛围,一时间,整个津门地区都笼罩着紧张的气氛。
很快,这条消息就传到了京城,京城的报纸原封不动转载了这起骚乱事件,本来就对****官僚深恶痛绝的立宪派报纸,这下完全站到了天津民众这一边,不分青红皂白地加以声援,这则消息在首都地区的扩散,更加助长了整个事态的蔓延,第三天,申报的头版头条就刊登了这条石破天惊的消息,一时间,大江南北都议论纷纷,朝野上下都弥漫着一股负面情绪,那桐兴兵弹压,酷厉之极,此等枭臣,不诛不快的言论不胫而走。
舆论的风潮不可避免的传到了载沣奕-劻的耳朵里,两人谁喜谁悲,自然一目了然,外界的风声已经将那桐推到了千夫所指的局面,但给予其致命一击还是那份盛宣怀复查津浦铁路的调查书。
盛宣怀自津返回的第二天,载沣就召集督办政务处的全体成员紧急开会,间隔不到二十天,同样的会议就在老地方展开了,只不过这次的会议从一开始就格外凝重,坐在载沣对面的奕-劻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开场白了。
“都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大清的贤良之臣啊!”
载沣把这份调查书甩倒了桌子上,目光从所有人脸上依次扫过去,所示之人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最终还是落在了奕-劻的身上。
“老臣..老臣这几天身体抱恙,没去军机处值班,一直在家中养病,还没来得及看,请摄政王恕罪!”
眼看着情况大为不妙,奕-劻又装起了老糊涂,一问三不知,他没有任何反驳理由,任何发言都会得到了后者一顿冷嘲热讽。
“不知道?“载沣鄙夷的一笑,”那好******,本王问你,那桐署理直隶总督你知道不知道?为那桐邀功请赏,你知道不知道?那桐把整个津门搞得乌烟瘴气,这你又知道不知道?”
载沣一连三问,咄咄逼人,丝毫不带客气,上次他被这些人压得郁闷了整场,这下总找到了机会大肆宣泄一般。
载沣前所未有的强势让所有人都不敢再发声,那桐署理直隶总督的决定经过他们每个人点头同意,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每个人都连带着附有责任,不少人都是暗自里叹口气,他们想不到,这才几天的光景,局势怎么会变换的如此之快?
所有的压力都堆向了奕-劻,那桐署理直隶总督,力主推荐的是他,津浦铁路一案,力陈速结的也是他,现在整个天津一锅粥,这跟他也脱不了干系,总之,这些天大的责任不是他一口有病就能推脱掉的。
“老臣糊涂,用人不察,用人不察,老臣糊涂,老臣糊涂啊...”
奕-劻推开椅子,直接跪在了一旁,口中不断续道着。
“庆王你是老糊涂了...”
载沣白了一眼,既没有让他平身,也没有再继续搭理他,就这样一直跪着。
“盛宣怀的折子本王看过了,想必这件案子的结果你们也都知道了,直隶府咨议局今天上书弹劾那桐,诉其五大罪,还有,津门的本地官也纷纷进言,坦言那桐到任之后,广受贿赂,溃烂之极,朝廷应撤去其职,以正朝纲。”
那桐在天津的根基本来就不稳,事情越闹越大,当地的官僚见势不妙,纷纷改头换面站在群众一边,这下那桐的处境更加难熬。
载沣的话让跪在地上的奕-劻脑子猛地一低,事情到了这一步,其他人也什么可说的,这时候谁替那桐说话,谁就是出头鸟。
会议进入了一边倒的节奏,载沣没有再继续讨论,直接宣布了他的命令。
“叶赫那拉·那桐,暴戾无道,严酷施法,中亏失德,招致民怨沸腾,朝野震怒,此臣罪大恶极,绝无可赦,着立裁其署理直隶总督一职,并抄其家,揭起贿资充揽国库,军机大臣学习上行走,协办大学士,外部会办大臣等职一并革去,勒其返京,交法部,大理院,都察院会同审问,务必查问详实以正试听。”
这份措辞严厉的罢免诏书等于把那桐彻底推向了深渊,载沣说完还抬起头来,象征性的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
“此诏书,诸位有何意见?”
这帮大臣当然不敢有什么微辞,纷纷低着头附和道,“臣等无异议。”
看到众人这幅表情,载沣满意的冲叶开点点头,从继监国位到现在,他所做的重大决定,哪一次不是像扯牛皮糖一样,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不合适,总之遭到重重阻挠,还从没有像今天这么顺利,初尝一锤定音的权力滋味,在叶开的帮助下,载沣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你起来吧,你是天家老臣,一直跪着成何体统。”
既然大局已定,载沣总要给他点面子,奕-劻是皇室老臣,又跟洋人关系亲密,这块招牌还是不能丢,当然,也仅仅是表面功夫,他跟奕-劻之间的裂痕已经越来越大。
“谢摄政王恩典”
奕-劻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低着头,不再言语,脸上的褶子像是厚了好几圈。
“启禀摄政王,那桐虽然罪大恶极,但为今之计,还是应该尽快平息民乱,这场大火不能越烧越旺,不然那些革命党人又要趁机举事了。”
正当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时,贝子溥伦站了出来,作为温和立宪派,他最大的政治愿望就是让大清建成英国式的君主立宪国,在洋人面前,这位农工商部大臣也能彻底直起腰杆。
“伦贝子说的不错,这点本王早就想好了,端方到任之前,总还要派人忠正的大臣去天津一趟。”
载沣站起身来,看了看座下的一干人等,最后用嘲讽的语气补充道。
“这新人选也不用你们来决定了,免得又弄出来个那桐这样的人。”
载沣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了满脸青红不定的奕-劻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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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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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政务处会议结束后,载沣让叶开单独留下来,会议能顺风顺水的结束,后者功不可没。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弘德殿里放了两大缸冰块,载沣又赐了叶开凉椅,凉麦粥,虽然比不得后世的空调屋,但已经是当下最高级的享受了,两人边吃边谈。
“那桐倒了,庆王也吃了大亏,整个军机处也不敢言语,摄政王这下也该顺心了。”
碍于君臣大防,叶开不敢吃的太明目张胆,小口嘬着,主要还是谈话。
“嗯,奕-劻今天倒是不怎么言语,本王看他的样子真是痛快。”载沣笑了笑,比之前几天,神态明显轻松了许多,这些天积攒下的郁闷,也终于在本次会议后一扫而空。
“盛宣怀的差事办的不错,你的差事办的也不错。”载沣先是勉励一番,脸色突然又降了下来,叹气道:“那桐还真是‘能干’啊,堂堂一品大员,这么大的一笔银子都敢明目张胆的掏尽腰包里。”
作为大清帝国的最高负责人,载沣自从当上监国摄政王以来,每天都是兢兢业业,眼皮底下这种发生骇人听闻的事,总归让人痛心疾首,整个官场贪腐之风日益横行,连军机大臣也不例外,载沣明知如此,却始终难下决心彻底根除。
“贪心不足蛇吞象,那桐咎由自取,落得如此下场怨不得别人,不过..摄政王,单靠那桐一人怕是没这么大胆子。”叶开循循诱道。
叶开话里什么意思,载沣心知肚明,道:“你不用遮遮掩掩,是说庆-亲-王吧?”
“臣知道摄政王向来忌讳别人议论奕-劻,可是臣今天不得不说,案子查来查去总跳不过这位中枢大臣,没有奕-劻在背后撑腰,那桐,陈璧,这些人怎么有恃无恐的私揽公款,摄政王猜民间都把那桐和奕-劻叫做什么,庆-那-公司,即是说两人吧官场当成了买卖生意!”
叶开直言不讳的告诉载沣,就算后者三令五申禁止讨论奕-劻,但他还是把这话明着摆了出来,载沣有载沣的顾忌,就算意志坚定的人也挡不住旁敲侧击,更何况是性格一向偏软的载沣。
载沣这次没有阻拦,他全程安静地听完了叶开的将话,却同样没有表态。
奕-劻是贪,一年到头,弹劾他的折子数不胜数,但举目之下,谁又不贪,别说是官场了,就连自己福晋瓜尔佳氏也背着自己私收贿赂,一旦和奕劻死皮脸皮,洋人会怎么看,奕-劻是皇族元老,国人对皇家又怎么看?立宪刚刚开了个头,皇族内部就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朝廷的脸面又该搁到哪?载沣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在大局和小义面前,载沣选择了顾全大局。
满人靠不住,汉人又离心离德,剩给载沣就只有皇族了,深受德皇治国思想的载沣,最信任的就是皇族,至少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江山易主,所以一上台就推行皇族掌兵的政策,皇族成员只要不涉及原则性的问题,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如果载沣知道他炮制出来的皇族内阁,刚出台就导致民心尽失,如同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般,摧毁了二百多年的远东帝国,不知道会不会对今天的决定追悔莫及。
“奕-劻的事就先放一放吧,他今年七十二了,不过一老朽,怕是活不了几年了。”
载沣这次的态度倒是软了不少,但也用这样的方式委婉示意叶开点到为止,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奕-劻和平淡出政治舞台,留给他代表的皇族一个足够体面的退场方式。
叶开当然也不再说什么了,心中冷笑一声,是啊,奕-劻是垂垂老矣,但也就比大清国祚多那么几年。
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很难,叶开也不急在这一时,如果奕-劻的左膀右臂都被砍掉,一个光杆司令又有什么用?
“臣刚才失言了,求摄政王恕罪。”叶开站起身来,低头作揖。
“这里没有旁人,我说过你不用理会那一套虚礼,坐下坐下。”载沣摆摆手,示意后者不用大惊小怪。
叶开脸上表现的诚惶诚恐,缓缓坐下后,把奕-劻的话题放在一边,接着说道:“那桐苛政之下,现在天津已经乱了套,报纸上都传得沸沸扬扬,我听过昨天还有几万津民闯进了总督府,局势如此严峻,摄政王还是早做打算。”
“我听说了,这也是我把你叫来的原因。”载沣把话一停,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开,没有说名字,直呼其字,“赉臣,你明天去一趟天津,护理直隶总督,要尽快平息民乱,晚一天则迟,等到革命党趁机做大,那就麻烦了。”
“让臣护理直隶总督?”叶开咦喃了一句,没有第一时间点头接下,而是故意推辞道:“臣出身军旅,向来没有治理过民务,恐有负摄政王嘱咐。”
“无妨”载沣这边却很自信,勉励道:“治军如治乱,你良赉臣什么样本王清楚,最擅长解乱局,这差事你最合适,这次本王依旧信任你。”
“这...”
“良弼听旨”
载沣走到叶开的跟前,根本不给他继续推脱的机会,义正严明的宣布,一听这话,叶开立马站起身来,恭敬的听着。
“着禁卫军训练大臣良弼,以本属督务,明日暂赴津门,护理直隶府诸事,平息民乱,舒缓民怨,恢复船运,盐运等商务,不得延误。”
“良弼披肝沥胆,绝不辜负朝廷嘱托。”
叶开领旨谢恩,一朝皇命加身,这身价顿时倍增了许多,以三品的本职官衔代理堂堂一品的直隶总督,这是一份不折不扣的殊荣。
叶开没有怠慢,他于当天晚上就乘坐火车,赶往烈焰丛生的天津府,这场大火已经持续烧了好几天,再这样下去,恐会生变,晚一天到就会有晚一天的麻烦,他之前已经得到蒋志清的消息,天津局面失控,那桐逃离府院,既然当事人已经不再,这个时机正合适。
之所以这么急着扑灭这场大火,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叶开就是要借着这次小试牛刀的机会,一举登上清末的政治舞台,既然全国的舆论都聚焦在这里,那么叶开的举措就极为关键,只有当军人的角色慢慢过渡为政客后,他才能名正言顺的登堂入室,有这么好的放大镜效果,他当然不会不舍得用。
这一天晚上,叶开奔赴天津的消息传到乾清宫后,载沣笑着骂道:“好你个良赉臣,说什么毫无经验,你的托词本王还不知道,不过,还真有种拼命三郎的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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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终结
(第一更)
叶开赴津的消息传来,甫停未歇的天津卫再次陷入了议论的狂潮,杨士骧暴毙,那桐落马,继任者良弼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军头,短短不到二十天的时间,总督的位置就先后换了三人,这团笼罩在直隶府上空的迷雾,因为新任者的到来越发变的扑朔迷离,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准了护理总督良弼,后者的到来究竟是福是祸,面对骚乱留下的烂摊子,他会不会一刀切搞清算,对此,所有人都拭目以待,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战战兢兢,要知道那可是一位带过兵粘过血的人。
那桐躲在客栈里度过了最紧张的两个夜晚,几乎是夜不能寐,神经绷到了极点,捅出这么大的娄子那桐难辞其咎,虽然冲撞总督府的人群已经陆续散去,但他却始终不敢回去,更别说是出门露面了,天知道那些余怒未消的群众会不会把他揍得鼻青脸肿,再加上这几年革命党暗杀督抚大员的事件屡屡发生,那桐心里更加害怕,哪也不敢去,只和两个随从日夜缩在客栈里,小心翼翼的探查着外界的风声。
他和奕-劻的联系已经被叶开彻底切断,孤立无援的那桐甚至开始怀疑他已经成了弃子,就像前任邮传部尚书陈璧一样,沦为没有价值的拖油瓶,当各种小道消息透过窗户一条一条传来时,那桐如坐针毡,这才短短几天,不光是咨议局上书弹劾,就连往日行贿的那批官员也见风使舵调转了枪头,大肆宣扬那桐****扰民,父母官不能坐视恶臣戕害百姓之类的话,他们这是要彻底断绝关系,并且毫不犹豫的站在对立面。
那桐黯淡着脸,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几乎把十几平米的狭小房间都踏遍了也没想出个办法,事情到了这般田地,他又能怎么做,这才几天时间,胡子拉碴,白发丛生,面容憔悴了不少,远没有当时赴津之初那种春风得意,满面油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事发第四天,他等到的不是朝廷的救援,而是一枚重磅炸弹,当他被革去一切职务并查没家产的消息传到耳朵里时,那桐几乎瘫倒在了椅子上,四肢冰冷,心情一下子凉到了谷底,半生经营得到的一切转瞬之间灰飞烟灭,他不仅自己倒了霉,还连累着家里人跟着受苦。
随后,另一条消息的传来更是让他顷刻之间置身于悬崖边缘,朝廷已经委派练兵大臣良弼护理直隶总督,平息暴乱,并且派兵护送那桐返京,接受三法司审问,那桐看着报纸上的消息,久久说不出话来,说是护送,分明就是缉拿,到了京城,迎接他的只能是终结。
到了这个时候,那桐己经万念俱灰,后面是天津府几十万市民汹汹讨伐,前面是朝廷的严刑酷法,他进也不是,退也无可退,世间之大更没有地方可以逃走,熟稔官道的那桐知道,造成津门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中央政府不可避免地顶上所有压力,为了平息民怨,一定会找一个民意的宣泄口,杀一人以谢天下,而这个人只能是始作俑者的那桐自己。
想到这,那桐已经很清楚了,留给他的只有一条道路,一条通往终结的道路。
这一天晚上,他遣散了仆从,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冥思静想,用着无人打扰的时间下最后的决心,终于,在喝完一盏茶后,缓缓站起身来,用一条细绳自我了断。
既然左右都是死,那桐选择了最体面的一种。
那桐把绳子悬在房梁上,颤颤巍巍的踩上凳子,还没把脖子挂上去就开始痛哭流涕,几番犹豫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摇摇晃晃的上了吊。
“啪”的一声,绳子居然耐不住那桐的体重,直接断了,那桐狠狠摔倒了地上,滚了几圈也没有爬起来,哀嚎着抱着疼痛难忍的小腿。
“天命如此,天命如此,老夫命不该绝。”
那桐临死前还玩了一把黑色幽默,拍着地板大声哀叹道,要不是他吃的油脑肥肠,大腹便便,这根细绳又怎么会要不了他的命?
“那大人,此言差矣。“
正当那桐还在为“苍天”暗示抱头垂足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以及承载它的冰冷口吻。
那桐吓了一跳,挣扎着转过身去,瞪大眼睛望着这个不速之客。来人穿着短衣长褂,身材不高,甚至是瘦小,但看起来却十分精干,一双不大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打量着他。
”你是何人?“
那桐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后者的脸上始终蒙着一层阴翳,他忽然在心中大呼后悔,刚才把仆人通通遣退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我是...”
陌生男子一步步靠近倒在地上的那桐,弯下身去,看样子是要搀扶那桐起来,然而脚步却在那桐身边顿住,突然用轻佻的语气在耳边说道:“送大人归天的人....”
说完,捡起地上的绳子,在身边的脸盆里涮过一遍,立马套上了那桐的脖子,这一套杀人动作做下来,堪称教科书般熟练,倒在地上的那桐根本来不反应。
“来...来...人....”
那桐的嘶吼注定是徒劳无功,白白耗费体力,他用手往外拽这绳子,呼吸越发困难,陌生人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强壮的手臂猛地用力,那桐的白眼外翻,短短几十秒就彻底断了气,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温度迅速在他身上消散。
瞧着已经变成了尸体的那桐,施害者却毫无慌张,他将绳子重新打结,连同着前者肥胖的身躯挂在房梁上,在简单清理一下后,现场自然而然的就被伪装成自杀的地点,然而从容不迫地逃之夭夭。
这一切,前前后后,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作为警卫局的头目,这次的任务不容有失,他必须亲自来干,来之前已经演练了几十遍,自然不会留下什么纰漏,换句话说,即便有什么蛛丝马迹,也不会有事,因为查案的人和作案的人出自同一方。
作为幕后的指使者,叶开的想法很简单,澎腾的群众确实需要用这个人的血来平息。
五个小时后,当护理总督叶开带着蒋志清赶到案发地点时,目睹的自然是一具挂在房梁上的冰冷尸体,没过多久,一场人尽皆知的畏罪自杀案就此坐实,犯罪现场上的两人居然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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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大棒加萝卜
那桐的畏罪自杀的消息通过报纸广为传播,第二天一大早,就轰动了整个天津府,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瞧这场面,比前者仓皇逃离总督府的消息还来得震撼。
赴津,查案,败露,镇压,骚乱,前前后后不过十几天,在一根绳子悬于房梁之后,那桐短暂的主政生涯以及整个人生,就此落下帷幕。
那桐虽然提前见了阎王,但他留下的烂摊子还得有人来收拾,面对局面仍然失控的天津府,摆在叶开面前的是一道并不轻松的难题。
普通民众对政府不信任,咨议局丝毫不买账,革命党人也开始煽风点火,更有甚者在昨天夜里趁乱洗劫了码头上的一批货物,事情发展到这般田地,对每个经手此事的主管人来说都是一件棘手的难题,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天津陷入了持续混乱的地步,叶开的动作不仅要快,更要准。
当然,叶开这第一刀不能划错地方,作为全国最先实施地方官职改革的地区,直隶省的心脏——天津简直太特殊了,从1906年开始,天津府就率先实施了地方自治,司法独立,随后成立的顺直咨议局更是影响深远,在本地势力之大,连督抚都要战战兢兢的听取意见,并专门成立督署会议厅来承办咨议局送来的议案,也由此造成民间势力强大,宪政民主思潮在津门的横行,官退民进,正是因为如此,那桐此前的诸多粗暴政令,毫无疑问触动了他们的蛋糕。
所以,要平息这场愈演愈烈的****,叶开绝不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要因地制宜的处理,民众之所以闹事,无非是向官府要个诚意,那叶开就给他们这个诚意。
那桐的血的确起到了一定效果,聚众的市民开始纷纷散去,当然,这股积压已久的民怨并未彻底散去,在他们的切身利益得到确实保障之前,这种不定因素还会持续存在,这才是最实际的问题。
所以,一道天津叶开就取消了那条闹出滔天大祸的宵禁令和清场令,并下令从今往后总督无故不得滋扰民生,另外,他派遣几队士兵驻扎在盐运,货运码头,用最快的速度将此前停滞的船运贸易恢复正常。
这条措施进展得很顺利,没有遭到任何阻碍,仅仅用了一天,天津庞大的商业场所就基本恢复如初,诸如码头,铁路,水陆这样的商贸地点,此前的失控局面也已经被控制住。
反馈无疑是积极的,当天下午商贩罢市的状况就彻底结束了,打蛇打七寸,叶开这一招就是优先解决利益层面的问题,中国老百姓是最现实的一批人,吃得饱,穿得暖,有钱花,谁会跟着你造反?
如果说恢复津门地区的正常运转是第一步,那下一步就是邀买人心,试想如果堂堂一省总督愿意主动和平民展开对话,这之间的巨大反差足以让所有人重拾信心,叶开就是这么做的,为此,他的姿态放到了最低。
取消宵禁令和清场令的同一时间,叶开马不停蹄地来到了直隶省监狱,在狱中亲自接见了那一百多位被逮捕的津门报业人,起初他们还抱着诫畏的态度看待这位军旅出身的新任总督,但当毫无官架子的叶开站到面前,并亲切的与他们会谈的时候,这种惶恐就瞬间冰消瓦解。
这位军队出身的总督不仅没有半点粗蛮之气,相反却是态度谦和,甚至是博闻强识,和那些满脑子都是宪政的新闻编辑交流起来毫无障碍,叶开赞赏他们直言敢谏,是有良心的报业人,但是他并没有当场宣布这些被捕的人无罪释放,而是声称一切都要经过法律程序后才能实施,他这个总督也毫无办法,不过叶开保证,他们在羁押期间都会得到人道主义对待,总之,尽快还他们清白。
第一次和封疆大吏这么平等的交谈,那些被捕的报业人自然感恩戴德,连声称好,这么些天都过来了,他们不介意在多等几天,同时,前者尊重法律的行为,更是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不少人已经在心中草拟好,出狱后怎么报道这位民主作风的新任总督。
当然,不用他们提醒,叶开知道怎么利用一次良好的政治秀,这些消息都一条不落的刊登在津门的报纸上,没过多久,一个是作风新派姿态平和的官员形象就跃然纸上。
叶开端着茶杯,悠闲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的自然是今天刚刚发行的报纸,头版头条赫然印着他的照片,底下还有一行醒目的标题,“良公督津,恶政已除,津门之福,万民欢庆。”
叶开的辛苦没有白费,这期报纸的反映空前良好,就任护理总督的第三天,整个天津地区就基本恢复到出事之前的状况,实名对叶开的评价趋于正面,最起码和之前的那桐是天壤之别。
有了初步的群众基础,叶开终于可以实施平乱三步走计划的最后一步,这是一步不折不扣的险棋,如果没有前两步的成功铺垫,无论如何都无法进行。
计划的名称叫做,惩戒!
作为大棒加萝卜战略的重要部分,叶开终于要挥舞起蓄力已久的大棒,那些蓄意闹事的违法分子,以及趁乱打劫的人渣臭虫,你以为混在人群中就可以逍遥法外?别开玩笑,既然做过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叶开这次绝对是师出有名,不过,为了避免再一次引起****,政府的公告里特别申明,这次抓捕活动只针对那些违法犯罪分子,广大市民如有发现可以就地揭发,总督府会酌情给予奖励。
一场轰轰烈烈的抓捕活动就此展开,当一大批骚乱事件主谋被捆着游街示众的时候,没有人再施于同情的目光,等待他们的是最公正的审判,拿过不义之财的手就应该被剁掉,唯恐天下不乱的邪恶脑袋就应该赏一颗子弹,在叶开的刻意引导下,舆论始终朝向他这一边。
事发二十天,因为那桐的愚蠢举措而引发的大规模骚乱,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式,作为海运咽喉的天津迎来了重新繁荣的契机。
叶开的后续动作还远没有结束,既然平乱事件已经给他加足了印象分,那么他不介意借着这次的大好局面,把他的声望民望在提升几个层次。
.......
天津府官员驿站,作为临时办公地点,叶开这几天都待在这里。
之所以没有住进总督衙门,主要出于安全考虑,最近几年一大批督抚大员遭到了革命党的暗杀,鉴于良弼在历史上的身份,叶开不能有丝毫的懈怠,还好有警卫局二十四小时守卫,他的安全得到最大保障。
卧房里,叶开还没有就寝,伏案着笔,在纸上不停地写着什么,这么长时间的锻炼,他已经习惯了毛笔写字。
“春儿,将这封信交给一个叫刘际熙的人,他是天津府的名人,不难找到。”叶开将纸头放进信封小心的装叠好,之后对着一旁的韩春吩咐道。
韩春儿接过信封,没有多问,不需要叶开的提醒,找人是他的本事。
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了叶开一个人,他躺在床上,许久没有睡去,脑中不断遐想着,天津府这片刚刚平息下来的湖水,有了这封信,相信会再次沸腾起来。
第二天早晨,一条石破天惊的消息,被紧急刊登在新闻头条上,护理总督良弼亲赴咨议局议事大厅,当面接受议员的质询。
堂堂总督和一帮庶民当堂对峙,此乃亘古未有之奇事,一时间,吃惊的,怀疑的,好奇的,看热闹的,立宪派,革命党,一股脑涌向了直隶咨议局。
第一百零八章 破天荒
(署理是平级代理,护理是越级代理。)
旁观席被几倍的人群占据,原本就不宽阔的咨议局大厅顿时变得拥挤不堪,或窃窃私语,或低声交谈,市民谈论的焦点,无一例外是此次到场的护理总督良弼。
堂堂一品大员,清末最高级封疆大吏,一身官袍的叶开孤零零站在场地中央的质询台上,就这样被一帮庶民围观着,谈论着,指手画脚着,也难怪那帮习惯了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老顽固们,打死都不愿意出席这种场合。
因为他的到来,原本没有多少人关注的咨议局会议,猛然间变得万众瞩目起来,两旁的坐席上同样挤满了中外记者,他们用兴奋地目光和不停亮起的闪光灯,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或者也可以说,是破天荒的一刻。
在叶开的正前方是出席本次质询会的议员,在他的后面是高出全场一个台阶的主席台,正副议长和书记员坐在上面。
作为直隶咨议局的首任议员,刘际熙曾经高票当选议长,一向德高望重并且深受当地人爱戴,然而,这也是他头一次感受到人群散发出的热情,议会毕竟是个新鲜东西,平时也没有这么大的关注度,所以,当看到塞得满当当的咨议局大厅,刘际熙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肃静,肃静”
议长刘际熙敲了敲桌子,大声喊道,不怎么样,总要先保持安静后这会才能开,但他毕竟老迈体衰,几声嗓子下去现场的分贝却始终没降下来。
见势不妙的刘际熙捏了捏眉角,有些发窘,看来这喧闹气氛一时半会儿是平息不下来,不光他们,自己也差不多,昨晚知晓总督要来的消息后,也是大吃一惊。
“津门的父老乡亲们,诸位今天莅临议局,无非是关心国家政事,关心咱们天津的前途发展,良弼身为直隶父母官,感激不尽,请乡亲们先静一静。”
叶开一张口,全场顿时就一片肃然,几千年官治时代积攒下的权威果然胜过一切,同时,前者毫无官架的说话态度,也所有人蒙生一种好感。
叶开微笑着看了看平息下来的百姓,伸手对着面前的咨议员温声道。
“兴办咨议局是朝廷大计,乃国家为监督府院办事而特设,现在请各位议员们发问,除涉及机密要事不便公布外,本督知无不答。”
叶开的善意表达化解了不少议员们的尴尬,说实话,这种事他们也从来没有碰见过,不过,经过暖场之后,他们很快就进入了自己角色。
几位议员率先举起了手,刘际熙示意其中一位可以发言。
“本议员就此次天津动荡一事询问良总督,那桐苛政暴民,致使官民争斗,旷日持久,然我天津百姓勠力同心,共讨恶臣,世所罕见,请问总督大人如何认为百姓之所为?”
一上来就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这等于在为群众围攻总督府等一系列极端事件讨说法,的确不好回答,不过,在来之前,叶开就在心里面预备了答案。
“本督临危受命,平息此乱,初到天津时,目睹官民两立,势如水火,痛心疾首,今本督已查明,此次****盖由前任署理总督那桐苛政所为,无关乎我天津数十万善良臣民,特此为证,勿再庸议。”
叶开的回答赢得了满堂喝彩,这起波及数十万人的大****,到底怎么定性,一直悬而未决,叶开代表官方的首次发言,为无休止的争论添上了休止符。
“不过,本番****,本督也发现有不少人阴谋蛊惑,糟害百姓,趁机抢劫合法之财产,这些不法之人,本督也定会追查到底,绝不轻饶。”
当然,闹事的人叶开没有一概而论,接下来的这段回答,算是给了双方各自一个体面的下场方式。
“既然良总督认定此次****与平常百姓无关,那可否将逮捕之人现行释放?”另一位议员接着刚才的问题,继续向叶开问道,他提到的逮捕之人,就是叶开此前看过的那些报社编辑。
对此,叶开的态度很鲜明。
“这些办报之人是放是留,审判所自有公断,非本督职责内事,理应回避,不过本督保证,会尽快移交司法,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一人。”
叶开的回答很巧妙,既维护了议员们崇尚的宪政原则,也把皮球从自己身上踢开,还落了一个好名声,对大部分议员来说,报纸就是立宪派的喉舌,同时这也是本次****的导火索,这个关键的问题不解决,他们就会喋喋不休下去,显然从叶开的回答效果来看,似乎没有问题了。
“本议员请问良总督,此前报道那桐畏罪自杀,可否属实?事出突然,请问死因是何?可有着证?”
议员一连串的问题让现场再次喧闹起来,“啪啪啪”的快门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确实如此,本督到任当天,那桐便悬梁自尽,那桐虽为大恶,但终究是朝廷命官,猝然而死,本督深以为憾....”
这一刻,就连叶开也佩服起自己的演员天赋,声情并茂,滴水不漏,那桐的死,虽然是叶开一手造成的,但也算死有余辜了,对那桐来说,这是最好的了断,与其苟活着日后羞辱,不如痛快的死。
“本督会将那桐的尸首带回京城,派专人查验,相信会有更多的消息披露出来。”
那桐的尸体当然不能留在天津本地,一定带回去,这段时间里,也有足够的时间消除一些残留的痕迹,总之,拖得越久越好。
“那桐虽死,但其插手的津浦铁路一案,矛盾重重,涉案众多,不知大人如何追责?”又有议员问道。
“本督会一查到底,此案已由钦差大臣盛宣怀查明,那桐勾结涉案人员,私收贿赂,意图保全部分贼首,罪无可赦,本督定会据实详查,不会任由贼首逍遥法外。”
叶开很清楚的讲明了他的办案原则,这件案子闹的动静这么大,涉案金额又高达上百万英镑,自然跳不过去,要妥善解决。
“总督大人,要本议员看,最大的贼首就是铁路督办大臣,吕海寰!”
就在所有人以为案情就此落幕之时,忽然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底下的一位议员抢先挑了个头,紧接着底下的一帮人开始争先恐后的举手发言。
“津浦铁路议案,贪腐之重,前所未有,然督办大臣吕海寰却窃据高位,至今安然无恙,实属我大清国奇谈,今天就本议员现场弹劾这位佞臣。”
“尚议员所言不错,吕海寰硕鼠一只,不罢免其不合民意,本议员附议!”
“本议员附议!”
“本议员也附议!”
“.....”
这些议员们提前已经商量好了,一时间,几十位议员纷纷发言弹劾铁路大臣吕海寰,弄得叶开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朝廷自有法度在,弹劾不弹劾,本督会上报监国摄政王,请其裁决,诸公勿在多议。”
叶开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要借着这次质询会议的机会罢免铁路大臣,不过,叶开对此人并不清楚,也就谈不上什么就地罢免。
“良大人身为总督,总揽一省任免大权,应当即免去此獠职务,勿使其在作恶。”
“请良总督免去吕海寰职务,以正视听。”
“请总督大人...”
“.....”
又是一大波的申诉,现场再次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风潮所淹没,就连在场的不少观众也纷纷出声表示赞同。
面对议员们的施压,孤立无援的叶开陷入了被动,到底是依照民意任其所为,还是坚守制度按规矩办事,或者在两者之间平衡,即使放在今天也是一个大问题,叶开保持沉默。
“诸位议员们静静,若要弹劾,请诸位另寻时间提交议案,本次会议不在其范围之内。”
进退两难之时,刘际熙敲敲桌子,在主席台上帮叶开解了围。
“良弼有一句话要讲,不知议长大人可否符合议事章程?”看着全场陆续寂静下来,叶开转过身去,问道。
“总督大人请讲。”刘际熙发声,全场人也都洗耳恭听。
叶开清了清嗓子,面朝座位台大声说道:“良弼今天来咨议局,接受诸议员质询,此乃我国首例,亦是官民一体之先河,今闻我天津百姓,上下交通,听政议政,蔚然成风,此国家之福,社稷之福,民族之福。我朝羸弱,国力衰微,诸强环伺,时局不利,朝廷倡立宪以增国政,那就要做到实处,不是要做给别人看,而是要自己拿来用,要真真切切做到实处,若此间无****,假以时日,以我中国地大物博,物产丰祜,四万万君民必可雄于世界之林,良弼虽暂摄津事,不日即返,但有一日在,必当竭力维护,力保此制万世不变。”
“王命急急,良弼还有诸多要事要办,特请与会的乡亲们准许本督,先行告退。”
叶开说完,低头向所有人鞠了一躬。
而他的这一鞠躬,让所有人为之动容,总督大人的腰,毫不吝啬的给了一帮无官无职的庶民。
“既然良大人要务在身,今天散会。”
半天后,刘际熙宣布道,到此,这场会议正式结束,在不绝于耳的快门声中,叶开快步离开。
人群陆续散去,但对那些视新闻比金子还贵的媒体业,这样的兴奋还会持续好几天。
第一百零九章 新闻发布会
“良大人,我是泰晤士报的记者,这起铁路案件的涉案金额是多少?可以透露.....”
“良大人,我是俄国的记者,请问天津骚乱之后,这些政策会一直持续下去吗?你如何评价新任总督...”
“良大人!良大人!..”
“......”
叶开一出咨议局的大门就被等候的记者蜂拥而上,围的水泄不通,随行的警卫和士兵拼了老命,才勉强挤出一个外人靠不进来的圈子,叶开看了一眼,这些记者都是一群鹰眉鹅目的外国佬,也只有他们敢追着堂堂总督大人到处跑。
“良大人,铁路大臣吕海寰真的会被罢免吗?他曾经当过德国公使,他的卸任会不会关乎两国...”
“对,良大人,这也是我们想问的问题,他也是荷兰公使,在这件案子中他就有多少责任?”
“.....”
这些外国记者操着不同口音的汉语,像一堵墙一样喋喋不休,提问的焦点落在了津浦铁路督办大臣吕海寰的身上,他曾经当过多国公使,也曾担任过工部尚书等要职,影响力不可谓不大,刚才议员们的发言弹劾,顿时把这位接近古稀的前大臣推上风口浪尖。
当然,面对一位刚刚接受了质询的开明总督,他们的胆子也大了许多,叶开留给他们的印象,是他们来到中国后前所未见的。
“记者朋友们,不用着急,你们可以慢慢来。”
走也走不动,叶开只好停住了脚步,压了压手,对前面的人善意地说道。
“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这起案件牵涉英德两国的借款合同,我们高度重视,具体数额还在详查中,相信很快就有结果,到时候我们会第一时间公布。”
“第二个问题,骚乱是因为前任总督错误行为造成的,与广大爱津市民无关,之后的拨乱反正是有力的,正确的,哦,你刚才说这些政策会不会延续下去,嗯,我想说,只要是好的政策就当然会一直延续下去,执政为民嘛,至于继任者端方端大人,抱歉,我与新总督并不熟悉,但我希望他能保持好现在这个良好的局面,总之,天津不能乱,更不能变样,应该繁荣,并且一直繁荣。”叶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了,接着回答完了泰晤士报的问题。
所有人都来不及看叶开的表情,低头在本子上快速的抄记着,这是第一手资料,由总督本人当面回答的问题可不多见。
“第三个问题.....”
所有人的提问,叶开逐一回答道,但提问的问题越来越多,围观的群众也跟风而来,现场再次水泄不通,看来这好人还是不能随便当啊。
“你的说有关铁路大臣去留问题,因为法律缘故,我个人不能决定,但是我会如实上报朝廷,请大家安心等待北京方面的回应。”
叶开回答完这个问题后,伸手制止了其他人的发言,紧接着郑重的发言道。
“各位记者朋友,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今天的提问就告一段落吧,就本次天津府骚乱事件,下午会召开新闻发布会特别说明,到时候你们可以再提各种问题。”
“新闻发布会?”
听到这个新名词,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露惊讶,继总督接受质询后,他们突然又得到一个新惊喜,叶开不知道这个时候世界上有没有新闻发布会这一说,不过既然是后世的先进经验,他当然照搬照抄的直接套用,再者,这些问题让他一一回答,实在太累,有必要找一个新闻发言人代为陈述。
“记者朋友们,今天发生的事,我希望你们能够如实报道,不光对我中国的百姓,也让你们本国人民知道发生在中国的故事,我们并非你们口中所言的面黄肌瘦拖着长辫子的chinaman,而是古老深邃且富有智慧的另一种文明承载者,既然我们已经准备好接受世界,那么世界同样应该擦亮眼睛重新打量打量我们。”
“时效固然重要,但真实,才是一个报者的灵魂!”
叶开的希冀让所有人在场的人深表赞成,这十几年来中国的改变有目共睹,但种种原因,这些消息并没有如实地传递出去。
回想当时,美洲因为排华法案的颁布,华人的处境悲惨至极,同一时间欧洲也盛行着“黄-祸”说,公然违背人权野蛮驱逐亚洲人,在南洋一代,华人被称为“猪猡”进行贩卖,针对华人的大屠杀也屡屡上演。
世纪之交,中国人给世界的第一印象,除了讽刺漫画上的喷火恶龙,就是拖着长鞭子,喋喋不休的吝啬鬼,形象堪比欧洲劣等人种,犹太人。
如果一个国家无力保护本国民众最起码的尊严,那就是一个恶-政-府,叶开从来没有想过,为某封建帝国做什么徒劳无功的辩解,更没有一丝想为哪一族哪一朝洗白的意思,但不同文化的碰撞,总要给当事人一点缓冲的机会,去熟悉并学会一个新世界的游戏规则,然而人心太急,没有给这个机会。
封建统治者死在了封建时代的最后一刻,然而留下来的人却连新国度的边也没有摸到。
叶开穿过人群,坐上了官轿,随即离去。
对记者们来说,今天的收获足可以称得上满载而归,可以选取的素材简直太多了,总之,这个总督跟之前接触到的所有人清朝官员都不一样,谦和,涵养,智慧,果敢,是叶开留给外国媒体的第一印象,并且热衷新事物,光这一点,就值得大书特书。
下午的新闻发布会叶开没有出席,有天津本地官在,效果已经足够了,他也没必要亲自到场,作为一省最高军政民政首脑,总要有一点必要的威严,不然,办起事来还真会有些拖沓和掣肘。
发布会一直开到了傍晚,中外记者汇聚一堂,几个颇为尖锐的问题让官员们面面相觑,只好硬着头皮进行下去,谁让这是总督大人的死命令,不能不来,更不能不说。
晚上,回到驿馆之后的叶开也没有闲着,他要把这件天的事稍加润色后报告给载沣,特别是那桐的死和议员对铁路大臣的弹劾,此前,因为叶开成功平息了骚乱,北京方面给出的反应就很积极,不过,有了这两颗巨石落地,相信那边会再生起一片轩然大波来。
还有一件事,叶开也不能忘了,新任总督端方后天将会抵津,这也就意味着短暂的总督生涯即将终结,他需要抓紧这为数不多的天数,下好最后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