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总督治事
(第一更)
“本督一切都好,坐。”
叶开招呼了一声,示意汪精卫落座。
“自上海一别后,数月未见,汪先生最近怎么样?”叶开接着问道。
“得大人庇护,在下在上海滩确实畅通无阻,多谢良公了。”
叶开摆摆手,微笑:“那胡先生呢?”
汪精卫道:“良公,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
“哦?”叶开一脸期待。”
“展堂他已经坐船离开了上海,大概半个月内就会到达南洋,到时候,他会面见孙总理当面商谈合作的事。”汪精卫道,“良公可以放心了。”
“听汪先生这么说合作似乎..成功了?”叶开问道。
“我虽然不知道孙总理是怎么决定的,但合作十有**会成。”汪精卫笑了笑,进一步坦白道:“实不相瞒,良公,如今革命形势不大乐观,同盟会内派别林立,质疑孙总理的人不在少数,再加上经费奇缺,人员离散,复兴会的人又逼的紧,总理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他几次在私底下说过,三会合一不是长久之计,将来一定要重新改组,但眼下却没有这样的条件,所以说,良公叹合作,来的正当其时。”
叶开低头想了想,暗自点了点头,这些和他此前猜的差不多,他也是看中了这个时机才提出的合作,不然还真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良公是真心实意谈合作,这一点我和展堂兄都能看出来,良公救过我的命,也不是外人,把这些说给良公也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良公切莫向外人提起。”
“那是当然”叶开当即表态,确定了合作的可行性,他也就放心了。
“本督答应的经费一定兑现,若同盟会急着用,汪先生可代为领取。”
“不急,还是等总理下达命令再说,毕竟,这件大事也不止总理一人知道,总要有个过程。”汪精卫虽然拒绝,心中却十分感激,起身说道:“汪某代同盟会千千万万革命志士多谢良公!”
“何以言谢,我亦同志尔。”
叶开冲他笑了笑。
“汪先生,这几天你就住在我这里,要是那边传来消息,你也可以第一时间告知我。”
汪精卫点了点头。
.....
福顺被逮捕后,一直关在禁卫军的大牢里,不分昼夜,轮流看管,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而劝进书的事,也被叶开视作了最高机密,让知情人员三缄其口。
当然,逮捕前者还是造成了不可避免的轩然大波,毕竟,福顺和叶开同是一品大员,他们之间发生了这种事,可是一件了不得大新闻,前者施政不仁在江宁城是出了名的,百姓们自然同仇敌忾,叶开这么做无异于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一个个抱着痛打落水狗的心态看待此事,报纸上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正面评价。
再加上程德全,张謇齐齐发声,倒把叶开的这个行为渲染成了为国为民的正义之举。
民心在手,叶开自然有恃无恐,即便内阁怪罪下来,他也有充分的理由。
福顺被拿下后,善后处理也随之展开,旗城被攻破后,四个城门被一并拆除,叶开当即颁布命令,准许旗民自由居住,往来作业,初衷虽然好,但也带来个大问题,几万旗民中,绝大部分根本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属于那种吃空等死的类型,如此庞大的人群该怎么安置?这是他之前忽略的一点。
少加思考后,叶开还是想到了办法:打包送往浦东,正巧那里在大兴土木,需要大量廉价劳动力,放他们去一举两得,与此同时,旗城之内成立了几家戒烟馆,但凡是流落大街的烟瘾者,都被抓进了里面,执行为期三个月的强制戒毒,经改造后在送往浦东,日后也可以自力更生。
这件事,叶开交给了布政使龚益祥做,一来这样可以彻底割断他和原来上司之间那点剪不断的关系,二来,也明目张胆的告诉他,在江宁城内你到底该抱哪条大腿?
当然,逮捕福顺只是计划中的第一步,叶开要以他为杠杆,撬动更多的人,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张勋了。
.....
郊外,紫金山。
大清早的,叶开来到禁卫军大营视察,三千多名将士已经在此地安营扎寨了近半月了,叶开还是第一次来。
他这一来,自然惹得众人高度警惕,大帅眼皮底下可不能出岔子...
坐镇中军大营,叶开听着一干人等的汇报,不时地点点头,总体来说叶开也很满意,禁卫军从创建到具备战斗力,历经三年,无不沁透了叶开的点滴心血,而在这一过程中,禁卫军已拥有了一种特有的基因,军令如山,军法从严,这都是由叶开一手塑造而成。
“出门走走吧”
叶开起身,众人跟随着他出了营房门。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叶开身旁紧随着陆双鸣,听大帅发话,他赶紧回答:“都办妥了,只是...江宁的旗兵原有五个营,在编人数1586,马匹三百二十二匹,但末将细查了一遍,发现实额人数不到一千二百,枪支还不到人手一把,马厩里几无一物...”
陆双鸣越说越觉得匪夷所思,自从福顺被逮捕后,大帅交代的收编工作于同一时间展开,但收编来收编去,人数始终凑不齐,询问参将胡阿,他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人这些物去哪了,十有**被贪墨了。
吃空饷?还真是大清特色...叶开在心中戏谑道。
“精挑五百健卒,其余的统统遣散,到旗城另行招募士兵,补足五个营的编制,枪支,马匹,火炮,这些你都不用管,本督替你配齐,三个月内,务必把这些人训练好。”想都没想,叶开张口便道。
“是”陆双鸣立声说道。
吩咐完,叶开把头扭向了另一侧,笑着问道,“汪先生,我这兵营里怎么样?”正是陪他同行的汪精卫。
“早就听说良公治军甚严,汪某粗略一看,果然军容整肃,良公之名,名不虚传。”看着大营外集结的士兵,汪精卫由衷说道。
“粗略一看怎么行呢?汪先生,不如同本督一起爬爬紫金山,从那里向下看,才能觉出军容整不整肃。”
“那恭敬不如从命。”
“啸光,陆队长,你们也来。”
“是,大帅!”
(做实验被烫坏了两根手指,俗话说十指连心....)(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新军第九镇
(第二更)
紫金山上好风光,树木丰茂,风景宜人,四面八方,皆美不胜收,远远看去,南京城也只在脚下。
“汪先生,怎么样?”
叶开指的自然是禁卫军的队伍。
“这样看来,更觉得良公治下是一支雷霆之师。”汪精卫此言毫无夸张的成分,确实,从山下往下观望,队列站的直不直,清晰明了,若是哪里斜了散了,一眼便可看出,不得不说,在中**队中,叶开的禁卫军首屈一指。
“哈哈,汪先生谬赞了。”
叶开笑了笑,道:“能和汪先生在这里赏景也是一件快哉事啊。”
汪精卫自然也笑的合不拢嘴,这里确实是美景,一路上都是边走边看,山中散溢着一股瓜果熟透了的香气,格外醒脑。
叶开的目光却伸向了远处。
“双鸣,那里是什么部队?”叶开伸手指道。
陆双鸣朝那边望去,观望了片刻,沉声道:“禀大帅,那是张勋的巡防营和徐绍桢的第九镇。”
“还真是奇怪..”叶开小声嘀咕,心中已经猜到了什么。
叶开说的怪事,是那两支部队的阵地,一前一后,位于狮子山的两侧,部队几乎犬牙交错在一起,远远望去,巡防营的“头”正好抵在了第九镇的“腰腹”,反过来,第九镇的“身子”几乎把巡防营包住,两军成奇特对垒态势。
早就听说南京城下,新旧两军,一直不和,没想到连“造型”都摆的这么有特色。
叶开摇了摇头,指着“头”和的位置,问道:“那边是什么部队?”
陆双鸣道:“巡防一营和第九镇三十三标”
叶开点点头,对着汪精卫说道:“汪先生,你可识得第九镇统制徐绍桢?”
“哪个徐绍桢?”汪精卫犹豫了一会儿,又改口道:“是那个徐固卿吗?识得。”片刻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与孙总理甚熟。”
徐绍桢在日本与孙中山会晤时,汪精卫与他有一面之缘,当时,他还是孙中山秘书,而徐绍桢是江宁的兵备处督办,主持新军筹办事宜,其在日本考察军事时,目睹东洋势大,中国贫弱,毅然加入了同盟会,从此成为革命党的坚定信徒,辛亥革命后,他率众起义,第一个巩下了南京城,一举扭转了起义初期不利的革命态势。
他的名号,汪精卫还是清楚的,也没有隐瞒叶开。
“我早就听说徐统制是会党一员,果然是位忠义之士。”叶开道。
“徐将军只是清廷千万会党中的一个,不瞒良公,除却南方的广州新军,北方的北洋军,华中,华东一带,新军队伍,十有六七是革命党众。”汪精卫自信满满的说道。
这句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基本也说明了目前的态势,新军之所以盛行革命,主要源于士兵基层,他们可不是一字不识的大头兵,而是念过学堂的中高级知识分子,自然对革命有天然的好感,在新军队伍中也有很深厚的基础。
“既然是‘革命同志’,本督愿意去拜访拜访,汪先生可愿同往?”叶开突然提议。
“好”汪精卫自然不会拒绝,欣然接受。
“啸光,通知徐绍桢,本督要亲自视察第九镇。”
“是,大帅。“
....
视察第九镇,一切都在叶开的小心计划中,前几日叶开召开军政会议,徐绍桢称病未去,正巧利用这个机会,见一见徐绍桢这位龙虎人物,当然,他最主要的目的是对面的张勋。
在江宁城中,徐绍桢是革命党人的消息,不用刻意隐瞒,几乎人尽皆知,早在创建第九镇期间,他便将这股革命风潮渗进了军队中的方方面面,这几年,经他手进入同盟会的中高级将领,不下三十人,而这一点,时任两江总督的端方有所觉察,对徐和他的新军第九镇多有疑忌,后接任两江总督的张人骏对其态度更是变本加厉,不但克扣军饷,连弹药供给也百般刁难,还把张勋的部队调到了周围,日夜监视,正因如此,徐绍桢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这给了叶开足够的施展空间,他不是张人骏,也不是端方。
几小时后,叶开等人驱车到了第九镇驻地,徐绍桢副官崔士奇带人迎接。
“良督,统制在大营里等候,请!”说完,便一个人向前引路,看也不看。
“大帅,此人是谁!连一个副官,竟也这么大架子!”
张啸光皱着眉头嘀咕,对此人的生硬态度十分不满,叶开倒无所谓。
“宣统元年,第九镇几位管带密谋行刺两江总督端方,事泄,枪决五人,株连十几人,而后,新总督张人骏对他们百般提防,他们自然对两江总督无甚好感。”叶开小声说道。
“那大帅岂不..”张啸光一下子变了色。
“无妨,咱们只是拜访,又不是动刀动枪。”
大帅发了话,张啸光只得把担忧吃到肚子里,但心中仍旧惴惴不安。
正说着,一行人便到了大营,徐绍桢等候在那。
“参见良督”徐绍桢没有跪拜,只敬了个军礼,便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总督大人,军营里就坐。”
叶开带头进入,后面跟着张啸光,陆双鸣,当眼神瞥见汪精卫时,徐绍桢脸色突然急转直下。
“固卿兄的病好些了吗?”刚一落座,叶开便问道。
“承蒙良督关照,末将的病已痊愈。”徐绍桢点头回答,目光始终不离叶开身旁的汪精卫。
“徐统制身体无恙,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叶开说了句不咸不淡的话。
“新军是国之重器,是大清赖以生存的根基,朝廷下旨编练三十六镇新军,无非是为了安境保民,抵抗外辱,我听说徐统制的第九镇一向声名远扬,也是,第九镇拱卫东南,你这身上的担子不小啊。”
“保境安民是本分,抵抗外辱是天职,至于其他,我倒记不起来了。”徐绍桢面无表情的说道。
叶开没有多想,接着道:“本督前脚到江宁,后脚就风闻了一件事,外面传言说徐统制你是革命党人,和孙文私交甚密,不知这风闻是否属实啊?”
“哗哗哗”
叶开刚说完,外面涌上来了一排兵。(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阳谋
(第一更)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张啸光一下子站了起来,哆哆嗦嗦,不知所措,陆双鸣则反应及时,蹭的一下拔出枪来,对着面前这群不速之客的脑袋,怒目以示。
局势猛然剑拔弩张起来,谁之前也没预料到,汪精卫看了看身旁的叶开,却是手不离席,谈笑自如。
“徐统制,这可不像是待客之礼啊?”叶开沉声说道,半笑的口吻中已经携了三分质问。
徐绍桢看了看叶开,又看了看闯进门的士兵,思绪片刻后,对为首的汉子说道:“成基,把枪放下。”
“统制,这人可是冲着你来的,怕是和张人骏一等货色!”汉子名叫何成基,是徐绍桢的亲兵,他手中的枪柄狠狠捏着,相貌狰狞的大声喊道。
听得这汉子大放厥词,陆双鸣当下便吼道:“放你娘的屁!你亲太爷的总督大人就在这里,睁开你的瞎眼看看。”要不是大帅之前嘱咐过他,入第九镇不能轻举妄动,他早就和这帮人拼起来了,哪容他们这般明讽大帅?
“第九镇都是革命党人,你不是来抓革命党吗,那便来抓吧。”何成基毫不示弱,枪口直对叶开。
“成基,把枪放下!”徐绍桢又重复了一遍,脸上起了愠色,他虽然让何成基领兵埋伏,以备不测,但没想到他会这般不听吩咐,不过,想来也难怪,张人骏大肆扑杀第九镇的革命党人,其中就有何成基的兄长。
见状,叶开低声对汪精卫说道:“汪先生,看来还是得靠你疏通疏通。”
汪精卫点了点头,当即站了起来,“徐统制,在下是同盟会《民报》的主编,汪兆铭,笔名精卫,在日本和徐统制有一面之缘。”
“《民报》?汪兆铭?”
徐绍桢一怔,突然响起了什么,问道:“你是那个行刺载沣的革命党人?”
“正是在下”
徐绍桢这下清醒了,《民报》他是晓得的,同盟会的机关报,刺杀载沣之人它更是如雷贯耳,听说是孙先生身旁的一位年轻同志。
原来此人就是汪精卫,他说在日本和自己有一面之缘,难怪刚才有点眼熟。
不过,再一想想,徐绍桢又糊涂了。
“汪同志不是被抓起来了吗?”徐绍桢还不敢肯定。
“幸得良公庇护,死里逃生。”汪精卫道。
“良公?”徐绍桢看了看叶开,眼珠忽然一凸,“莫非良公也是..”
“良公和孙总理是同一立场之人。”汪精卫又道。
听到“孙总理”这三个字,徐绍桢彻底清楚了,眼前的这位新任两江总督也是一位“党人”。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叶开,心中仍旧难以置信,前两位的总督都是迫害革命党的急先锋,没想到第三位竟是同道中人,这如何不让他大为吃惊?
想到这,他更觉得自己刚才鲁莽了,当即狠声命令:“成基,赶紧收枪,退下,如若不然,军法处置!”
“大帅!”
徐绍桢板着脸,“军法处置!”
何成基只得愤愤收了枪,一脸恨意,带人退了下去。
“良督,刚才多有得罪。”徐绍桢凑了上来,颇为抱歉的说道。
叶开还没发话,陆双鸣便道:“哼,小小的镇统,好大的架子!”他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下总算倾泻了出来,自己受点辱没什么关系,怎能让大帅也跟着被人诋毁。
听闻,徐绍桢脸色骤红,不由得恭声道:“良督莫怪,之所以这般小心提防,实在是近两年,第九镇糟了太多的不公,走了一个端方,又来了张人骏,再加上张勋,福顺之流,第九镇腹背受敌,冤屈等身,成基这孩子我自小看他长大,平时1没有这么鲁莽,要不是长兄被人砍了脑袋....”说到这,徐绍桢长叹了一声。
“徐统制的处境我早有耳目。”叶开看着徐绍桢略显沧桑的面孔,坦白道:“不然,本督也不会在这个当口亲自造访。”
“良督...”徐绍桢看了看叶开,不明白什么意思。
“福顺的事,徐统制你听说了吧?”叶开点拨。
徐绍桢点头。
“张勋便是第二个福顺!”叶开咬牙道。
一听这话,徐绍桢猛然一惊,良弼突然前来,居然是打张勋的主意。
“愿闻其详!”这个话题,徐绍桢很感兴趣!
“我不说,徐统制怕也明白,张勋的巡防营和福顺的旗兵营,一内一外,就是为了钳制第九镇,免于江宁城落入革命党之手,此举大大不利,但眼下福顺已除,下一个就要轮到张勋了。”
“良督打算如何做?”徐绍桢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叶开。
“张勋不比福顺,他的巡防营有三千多人,实力不容小觑,所以,除掉张勋不能硬来,本督打算借口变更江南三省军制为名,改编张勋的巡防营,一旦成功,虎失爪牙,必然远遁。”叶开缓缓说道。
徐绍桢听后,犹豫片刻,抚着胡须说道:“要裁撤张勋的巡防营,恐怕不好办呐...”
“这就需要徐统制的帮助了。”叶开道。
“良督请讲”
叶开说道:“变更新军制,张勋十有**会抗拒,本督打算缓缓图之,步步紧逼,先撤其番号,在停其军饷,三五个月之后,巡防营必定生变,一旦激变,第九镇再加上禁卫军,近两万人马,必定能将张勋团团围住,强攻之下,巡防营定然坚持不住,当时候就以抗拒改编问张勋的罪,大事遂成。”
这不是逮捕福顺的套路吗...
徐绍桢想了想,也觉得可行,终于缓缓点下了头。
“都听良督的!”
.....
天色已晚,叶开乘车回到了总督署,总的来说,今天的收获颇丰,说服了徐绍桢,接下来就等叶开运用捭阖之法,让第九镇和巡防营斗起来,他坐山观虎斗。
这盘棋,半年之内,就见分晓,叶开倒也不急。
沉了沉心,叶开向传讯室走去,按照惯例,他总要去看一看今天的情报,还没走到,李广本便从门口冲了出来。
“大帅!大帅!警卫局紧急电报!”
接过电报,叶开快步来到办公房,锁上门,比划着密码本,他一个人小心的转译。
“袁贼未停新加坡,乘英属印加轮船直上京津,刺杀失败...”
头一行字,让叶开浑身战栗。(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袁氏枭雄
(第二更)
轮船行于海上,远近一片碧绿汪洋,高高的船桥上,一老一少,凭栏而立。
“父亲”
年轻人对身旁的老者说道:“咱们过南海了,前面就是台湾海峡,出了海峡,一路北上,用不了半个月就到天津了,火车已经差人备好了,一路向西,当天就能到京城。”
老者背着手,看着远处,良久才回应道:“咱们到了天津,不上陆,改水陆到大连,乘南满铁路入京。”
到大连?乘南满铁路?京津那么近为什么不直接陆路?而是绕一个大圈子吗?年轻人愣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这一路上,他不知道父亲大人改了多少次行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听他的总没错。
“克文,知道咱们为什么舍近求远吗?”或许看出年轻人的困惑,老者开口问道。
“请父亲大人训诫。”
老者缓缓说道:“这人心呢,总想着一劳永逸,一蹴而就,却不知路程越近,路况越陡,要是转个圈子,看似慢了些,实则平稳,这人心呐急不得嘞,为父在直隶总督任上时,老佛爷下旨搞宪政,直隶首开地方宪政之先河,哪知第二天就被人说,袁慰亭胆子太小,迈不得大步,他们只会在一旁鼓噪,可曾一天治过民,一天带过兵?可知道百姓心中所思所想?人心急不得。”
这番话说的袁克文云里雾里,他虽然年轻,却也知道当年父亲在任上的难处,片刻后,他点头道。
“儿子明白了”
“你不明白”
老者一眼戳穿了儿子的伪装,见状,后者也不掩饰什么,坦白道:“克文还没到父亲那种境界。”
“你没见过世道,自然不清楚。”
袁克文低着头,老者又道:“只有反其道行之,那些不愿意咱们进京的人才会减少提防,在者,南满铁路是日本人经营,外人的手伸不到那里去,东三省我有不少故交,从那里经过安全些。”
安全?父亲一直在提防安全?难怪一路上,隔三差五的改变行程,可这这茫茫大洋,谋害的人还能长了翅膀不成....
“变更路线的事,要不要告知大哥?”袁克文道,“大哥说,庆王对父亲挂怀的很,一天到晚的催着,巴不得第二天咱们就到京城。”
老者摇了摇头,“不用通知克定。”
“要是******问起来...”
“什么也不要说”
年轻人又疑惑了,要说在海外提防就算了,这都快进京了,父亲怎么还这么小心?
老者道:“我离京前曾经密查过,咱们的电报被人动过手脚,时间长达半年之久。”
“电报!?”袁克文大惊,“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个人不难找。”老者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你说当今中国谁风头最盛?”
袁克文低头仔细想了想,狐疑的猜道:“莫不是那个良弼?”
“是不是他,我不清楚,但我为父知道只有他有这个实力。”老者看着远方,思绪飘得更远。
参预政务大臣,领侍卫内大臣,资政院副总裁,两江总督,麾下军谘处七厅,禁卫三镇,五六万人马,这个实力,不输当年的自己。
轮船进入了台湾海峡,锅炉发出响亮的“呜呜”声,远远地可以看见对岸陆地的景色。
“‘去年今日割台湾’呐!”
袁世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离国三年,第一眼故土竟然是台湾,情不自禁的吟了一句诗。
当然,比起此时的愁绪,即将到来的京城政局,更是一场风雨愁啊。
......
叶开狠狠的把电报掷于地下,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利刃一般戳他的心,三年了,他难得发这么大的脾气。
“好端端的居然搞得砸了!”
叶开压着牙说道,满脑子都被怒火充满,他之前千叮万嘱,务必成功,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难道真的让他军法处置?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泄他的心头之恨。
可这管用么,即便停职拘禁,甚至杀了砍了,又能怎么?
叶开脑子里一片混乱。
“静生思..”
“静生思..”
“....”
默念了几遍,叶开终于平息了下来,现在怪罪谁都于事无补,在一切板上钉钉之前,他必须做出最合理的判断和决定。
他叫来了李广本,命他给蒋志清发电报,“刺袁一事,仍要进行,袁入京最少还需十余日,务必在其进京前,格杀之,不容有失。”
“大帅,要现在发?”
“现在发,立即发。”叶开催道。
“是”
李广本转身离去,叶开一个人在桌子边,失神了良久。
袁世凯,袁世凯..果然,不甘做历史的落寞枭雄啊,毫无疑问,他的到来势将打破很多东西。
很长时间后,叶开才打起了精神,迟则生变,所有的计划都要提前了。
“明日叫张勋来总督府议事,”抖擞抖擞身子,叶开叫来了张啸光,命他给张勋传话。
“大帅,要是张勋借口不来怎么办?”张啸光问。
“如果他借口不来,就立即停拨巡防营的军饷,还有,武器补给也一并扣下,等三日,你再去请他一次,如果他还是不来,将这些东西通通转交给第九镇,记住了吗?”
“是!”
张啸光领命退下,自明天后,叶开的步步紧逼正式开始。
....
“他奶奶的,良弼这厮,真是欺人太甚!”
张啸光带人给张勋传话,闻讯后,张勋在军营里破口大骂。
“告诉他,老子没空参加他什么那劳什子的议事,”
“将军,这么说可有点..”见辫帅有喷脏话了,附近的人连忙劝道。
“你这没蛋的种儿,人家都欺负到门上了,还整什么老娘们的斯文!“
军营里的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人说道,“我们何尝不知良弼明摆着是在找茬,提督大人,不如这样,您就说您得了病,不能下床,不去参加什么议事,这样也好给良弼一个阶下。”
“老子没病,就是不想鸟他!”
张勋跺了跺脚,大骂,“谁要是再替良弼说话,本提督就把他扔到长江里!”
辫帅发了脾气,没有人再敢吱声了。
张勋狠狠咬牙,“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本提督可不是福顺那种软柿子,让人随便捏,他要是想要我手里的枪,先等它开口了再说!”(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袁世凯抵京!
(第一更)
“大帅,张勋拒绝前来。“张啸光气喘吁吁,他刚从巡防营回来,显然吃了闭门羹。
“嗯,我猜到了。”
叶开点了点头,这个结果他早有心理准备,摆明了就是鸿门宴,张勋真要来那才怪呢。
“既然他不来,那就直接告诉他,本督要裁撤巡防营,编练新式军队,到时候,请他来做这个总兵官。”
叶开吩咐道,不出意外,张勋依然会拒绝,而到了那一刻,双方就到了真正撕破脸色的时候了。
“是”
张啸光转身离去。
几个小时后,巡防营传来了消息,张勋的回复异常明确:拒绝,而叶开的态度也无比坚定:必须。
“再通知他,如果不遵从本督的意愿,三天后,停拨军饷,巡防营三千将士将跟着他一并受罚!”
叶开下达了通牒,随着他这一道命令发布,叶开和张勋之间正式进入了拉锯战。
三天后,张勋仍然拒绝任何改编的请求,按照预想的那样,叶开下令,立即停拨巡防营一个月军饷。
恫吓之下,张勋的草莽性格当即反弹,一下子跳了出来,公然指责两江总督染指地方军务,不符规制,其心可居。
同一天,叶开电传三省官员:张勋身为提督大员,抵制新政,违逆总督,江南三省官民当共伐之,与此同时,他宣布将巡防营的停饷期限延长至三个月。
一时间,声讨张勋的信件比比皆是,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有福顺的前车之鉴,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站在了叶开的一边,有消息称,咨议局已经开始动议弹劾张勋。
千夫所指,张勋只能嚼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十天后,叶开再发狠招,撤销巡防营所属番号,弹药供给一并停掉,同时下令第九镇全军戒备,以备不时。
问询之后,张勋气急败坏,大骂良弼司马昭之心,自此,两人彻底交恶,来往通告的内容,已经上升到了相互谩骂指责的程度。
火星越撞越多,一场武力收编似乎不可避免。
.....
叶开忙的不亦乐乎,蒋志清却急得焦头烂额,“猎物”就像遁入山岭一般,行踪一下子捉摸不定起来,有人说他在天津下船,有人说他在青岛下船,还有人说他早在杭州就下了船,总之,各种情报一齐涌来,线索之间彼此矛盾。
“猎物”他不知道在哪,他只知道一件事:时间不多了。
他把烟狠狠的捏灭在烟灰缸里,上面已经塞满了烟蒂。
“多派些人手,大沽,青岛,威海,一个地方也不要放过,全局的人一起出动,蛛丝马迹都要留意,还有,铁路也要监控起来,进京的铁路就那么几条,分派人去监视,密切注意京城内外来往电报,总之,都给我打起精神,千万不要让袁世凯这个老狐狸跑了!”
蒋志清大声吩咐,这场“追捕”,他肩上的压力无疑最大,虽然工程量十分浩繁,那也总比什么不知道强。
“局长,要不要往北边儿找找?”有人问道。
“北边儿?”
蒋志清扶着想了想,摇头,“换你你会从北边走吗?是个人都不会,要么南边,要么挑最近的天津,北边路又远,耗的时日也多,袁世凯八成不会,咱们的人手不够,先集中在南边儿吧。”
“是”
蒋志清摆了摆手。
“都去吧,找到之后,不要轻举妄动,记得禀告总局。”
底下坐了密密麻麻的人,听到吩咐,一个个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警卫局内部已经开出了一万两椅银子的价码,这可是一笔从天而降的巨款啊,他们都是警卫局各小组的负责人,对蒋志清的命令一直深信不疑,局长这个人虽然个子不高,看起来颇为瘦弱,但心思却比一般人缜密多了。
以往的都没出过差错,这次怕也一样吧?
.....
南边还在持续僵持着,北方已经迎来了冬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席卷了北国大部,从东三省到绥远,从直隶到山东,五省之内,白雪茫茫,似乎在为即将到头的1910年做最后的送别。
一辆开往京师的火车在白山黑水间急速飞驰,天地寂寥,四方皆白,除了火车发出阵阵轰鸣声,周围什么也听不到。
“回来了...”
袁世凯撩起帘子,动情的看着外面的大好景色,还半天,他才转身问道。
“克文,到哪里了?”
“父亲,过沈阳了。”
“沈阳...”袁世凯默念了一遍,似乎想起了什么,“我走的时候,菊人兄还是东三省的总督吧?”
“早不是了,父亲,徐师傅已经当上了内阁协理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袁克文回答。
“内阁协理大臣,看来旧故们都过得不错啊。”
“徐师傅当年是军机大臣,东三省首任总督,虽和北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载沣怎敢动他?”袁克文道。
“哦,也是。”
倏忽,袁世凯又问,“那现在的总督是谁?”
“原川督赵尔巽”
“就是那个赵尔丰的长兄?”赵尔丰平定西藏,袁世凯在美国的报纸上都听说了。
“正是此人”袁克定点头。
“一南一北,一兄一弟,都是汉人啊。”不知为何,袁世凯突然感慨起来,“都说东北是大清的龙兴之地,两百年来严禁汉人进入的,到最后..呵,还不是得靠汉人守着。”
袁世凯叹了一口气,“自曾文忠始啊,这江山早就是汉人的了。”
“父亲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兴许这一觉过后就到北京了。”瞧出老人有些疲倦,袁克定在一旁劝道。
“不”
袁世凯摇摇头,“我要睁着眼到北京。”(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 从禁卫军下手
(第二更)
1911年,一月二日,时隔三年后,袁世凯重回京城,离开时他是大权在手的军机大臣,如今朝野剧变,他得到的荣宠必然不输此职。
在来的路上,奕-劻一封接着一封的电报催促,为了确保全无一失,他安排了大批军警在车站迎接,原因只有一个,他太需要此人了。
自东直门下车,袁世凯就感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气氛,一排排警察将车站进出口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道路也被提前封锁了,坐上车后,前方一片通途,就这样,直接开进了庆王府里。
.....
今天的庆王府可谓热闹极了,门外的轿子汽车停了个水泄不通,足足不下一百多个,皇亲贵胄,朝廷大员,曾经的故交,旧友,老部下,浩浩荡荡挤了一屋子的人。
段祺瑞,冯国璋,曹锟,段芝贵等一帮北洋旧臣都在其中,除了冯国璋外,其余几人都遭到了载沣的打压,被调到了偏远地区,如今得知袁大帅归来,他们特地告假星夜赶来。
徐世昌,劳乃宣,还有一大批内阁大臣,都是老面孔了。
为首的自然是总理大臣,庆-亲-王,奕劻。
袁世凯一进门,欢腾声自然响了又响。
“盼星星,盼月亮,袁慰亭,我可把你盼来了。”奕-劻笑的合不拢嘴。
“三年不见,王爷的精神还是这么好。”
“坐坐,大家个都坐。”奕劻招呼着众人坐下。
自从被调往美洲当大使,远涉重洋,算起来已有几年不见了,当年,倒袁风波闹得人人自危,这些北洋残党们,多半以为载沣大开杀戒,怕再也见不到袁大帅了,如今见大帅平安归来,他们自然激动不已,借这个机会,都想上前和老帅叙一叙旧。
“王爷,这城外隆隆作响的是什么?”
谁知袁世凯刚一坐下,便问了这么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
隆隆作响能是什么,自然是大口径的炮声了。
听闻这话,所有人的脸都不经然地黑了下去。
好半天,才有人破了一句口,“还不是那劳什子的禁卫军在搞演习!”
“禁卫军?演习?就在城外?这可是京畿重地?不怕闹得满城喧哗?”袁世凯做出一副吃惊不已的表情。
众人一听,脸更是拉不上来。
“这禁卫军的统帅是谁?怎如此大的胆子?”袁世凯又问。
尽管难堪,但作为主人翁,奕-劻还是站了出来,“慰亭,你当年不在国内,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支军队,禁卫军是载沣秘密训练,他在这上面花了大银子,军力远胜当年的北洋,练兵大臣是那个叫良弼的。”
奕-劻说了两句,实在不愿意再说下去,毕竟,这个场合说这下实在太难堪。
袁世凯哪里不知道禁卫军是何物,虽然禁卫军成军颇晚,在他被赶出了朝廷前还只是个影子,好像没有知道的可能性,但这种不知道也只是理论上的,真要说起来,这些人当中,他是第一个知道的。
“袁大帅不知,那个良弼仗着手里的禁卫军与总理处处为敌!”
“是啊,这几年来越发张狂,无非是靠了手里面的禁卫军。”
“国人都叫他良公,呸!我看只是个欺世盗名的兵蚁!”
“良弼最为可恶!”
“...“
提到良弼,又有人接二连三的站了出来,大声痛斥。
这些人中,最痛恨的自然要数奕-劻,他可是被这个良弼耍了团团转,不过,今天他却不想多提此人。
“今天是迎接袁慰亭的日子,咱们不提这些,不提这些。”
奕-劻唯恐这气氛被突如其来的“良弼”带歪了,然而,话题还是不可遏制的向那里滑去,偏过身,奕-劻冲袁世凯说道:“慰亭啊,良弼以及这两年发生的点点滴滴,稍下我在跟你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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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脆响,一道肉痛的声音,在屋子内陡然响起。
拍案而起之人,正是宴会上一直引而不发的奕-劻,而对面,是他期盼已久的袁世凯。
时至傍晚,众人散去,两人这次关起门来说话。
“都是这个良弼,让老夫险些丢了半生的经营!”
这三年来,一桩桩,一件件,奕-劻每每说起,内心都泛了一股沉沉的痛意。
“不诛此人,老夫枉为人君!”
痛到深处,恨到极处,奕-劻这才忍不住大力拍桌,手心如火一般燎过,桌子都在“知更知更”的抖动。
“看来,这个良弼果真是个不一般的角色。”袁世凯淡然的说道。
“何止是不一般,简直是恶煞转世!气扼我也!”奕-劻脸上青红不定。
“王爷莫急”
“如何让我不急,好不容易把他赶出了京城,又闹出了数不清的乱子,先是招惹洋人,倒逼本王出钱,而后又勾结资政院,要罢免本王,半个月前,他私自抓了江宁将军福顺..而眼下又对张勋的巡防营虎视眈眈,其欲无边,毫不满足!”
“慰亭,你说该怎么办!”奕-劻气急败坏地问道。
“王爷,白天的话,我可不是胡说的。”袁世凯道。
“哦?”奕-劻有些诧异。
袁世凯直截了当的说道:“良弼的依仗无非是禁卫军,不去掉这把架在脖子上的刀,王爷何时能安?”
“你说对禁卫军下手?”
奕-劻一愣,旋即猛地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个道理,我岂会不知,本王早试过了,这两年,无论未必还是利诱,禁卫军的人就是不松口,也不知道良弼使了什么妖法,他们这么听信他!”
袁世凯笑了笑。
“慰亭愿意替王爷试一试。”
“你要试?”奕-劻看了他一眼。
“嗯,不敢有万分的把握,总要试一试才行。”袁世凯道。
奕-劻想了片刻,点头,“好,慰亭,你要是成功了,本王就和你共治天下。”
袁世凯没说话,欠身告退。
....
“都办好了?“
“办好了,袁大帅。”
“嗯,你下去吧。”
袁世凯遣退此人,缓缓吸了一口气,自然自语了一句,“从明天开始,就会一会这个良弼,还有禁卫军。”
良弼是谁,袁世凯岂会不知,他虽然人在海外,但一双眼睛可无时无刻不盯着国内,他靠军队发家,军队的弱点和优点,他一样清楚。(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失策?
(第一更)
回国当天,内阁即高调宣布,原美洲大使袁世凯,回调京师,任外务部第一副大臣,兼领热河都统,热河与直隶两省濒临,而省会承德更是与京城直接相连,消息一出,舆论哗然,倒袁风波三年之后,昔日的权臣重回政治舞台中心,手中不但有权还有兵,一下子,成为朝廷内数不多的实权人物。
消息同一天传到南京,叶开的心情急转直下。
就在十分钟前,他还兴致勃勃地坐在总督署大堂,听取浦东地区的最新工作汇报,在叶开等人的重视之下,新区初具规模,第一批工厂已经顺利入驻,并且开始小规模的试生产,预计半年之后,将正式投入运营,这个速度已经够快了,还有股票交易所的最新进展,虞洽卿在电报里特意说明,第一只经遴选过的股票“永历皂粉厂集募”已经挂牌,首批交易量为21万银龙币,这应该是中国第一家“上市”企业,好消息还不止这一件...
然而,这些都不能冲散袁世凯重回京师所带来的阴霾,叶开听闻后陡然起身,几乎用跑的方式冲回了传讯室。
“京城怎么回事!”叶开的口气有些严厉。
“蒋局长在电报说袁世凯今日到了京城,被任命为...”李广本小心斟酌着用词,唯恐再火上浇油。
“这些我都知道了!我问的是为什么袁世凯能顺利回到京城!”叶开沉着脸,强忍着怒火。
“这...”
李广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本来想用“疏忽”二字为“蒋局长”辩护,但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结果已经摆在了那里,说什么也没有用,无疑,是他那边儿出了问题,而且犯了一个极为重大的错误,根本无法用疏忽来掩饰。
无奈的摇了摇头,李广本还是说道:“良帅,蒋局长递上了辞呈,他说校长对他恩同再造,此事未成,愧对校长的栽培之恩,愿意以军法论处。”
“军法论处?他倒说的轻巧!”一拍桌子,叶开更是勃然大怒,他正在气头上,这种话怎么听得进去。
这下,李广本连替起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了。
“介石啊介石,莫非历史宿命真的无法更改?”
叶开愤恨着摇了摇头,事在人为,他从来不相信宿命,如果相信命运的,他不会达到这一步,但关键时刻,他一直给予厚望的蒋志清,居然真的掉了链子。
“枉了我一片心血啊!”
叶开越想越觉得胸闷淤塞,这两年来,他步步为营,从一个厅司堂官,到如今的位极人臣,哪一次不是靠着小心谨慎化险为夷,又何尝发生过这种事情?
而今,真是是大厦将倾?
叶开握紧了拳头,转身对李广本说:“你明日速回京城,当面告诉蒋志清,刺袁不利,本督震怒,立即免去其警卫局局长之位,各小组负责人就地免职,半年内,不得叙用!”
李广本听罢,身心一震,“良帅,这是不是有点太...”
“太重了?怎么?你忘了军谘处的条例?那可是本督亲自拟定的。“叶开眉峰一横,“军法大于天!任何人概莫能免!”
“可蒋局长他...”
“速去!“
叶开就差失声咆哮了。
李广本只得点了点头,“是”
“不能再等下去了,告诉徐绍桢,十天后,禁卫军第九镇,合兵一处,务必当日拿下张勋,京师已经够乱了,三省之内,不能再出现一丁点的杂音。”
叶开吩咐完,大步踏出。
....
深夜,叶开一个人在桌前发呆,这是一间刚刚整理出的书房,除少数人外,其他人无令不得入内。
不得不说,比起白天,他的思绪清醒了很多。
“袁世凯..袁世凯....”
叶开还在想着这件事,放走了袁世凯,等同纵虎归山,而因此带来的后果不可估量,问题出的太严重了,以蒋志清的办事能力,这种低级失误几乎不可能发生,而且,还是在事先知道的情况下。
天罗地网,抓不了一个下野之人?
从听到这个消息那一刻起,叶开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白天,他的思绪还很混乱,到了夜深人静,隐隐而发的那种猜想更加变的肯定。
“太蹊跷了,除非..”
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
“啸光!”
张啸光应声而至。
“让李广本今夜就回京城,除了免去蒋志清局长一职外,再找一趟舒清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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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意儿街,醉仙楼,高朋满座。
今天是镶蓝旗佐领安泰过生日,之前,特地包下了醉仙楼最应景的三层楼,祝寿的人,携家带口,大包小包,皆有头有脸。
按照旗制,归属于某旗佐领之下的旗民,无论日后身居何位,哪怕督抚,在“主子”面前,都要低人一头,所以,祝寿的人多为镶蓝旗旗民,煊赫的也不在少数。
其中,就有不入八分辅国公兼镇国将军,载捕,当然,他还有一个更为醒目的身份,禁卫军第三镇第二协协统。
载捕是黄带子,京师贵胄学堂出身,和载涛曾是同学,裁撤步兵衙门后,禁卫军扩充人员,他被载涛保举入禁卫军,因表现突出,且为人可靠,没过多久就晋升为第二协协统。
以他的觉罗身份,没必要在宴席上多待,载捕原本想送了礼物就走,却没想到临出门前,突然被请到了三楼的雅间。
“捕公爷,安老爷请您去里头叙一叙,您是咱们甲喇里的俊才,安老爷对你看重的很。”
载捕被半推半就地上了三楼,一进门,就傻了眼。
居中是镶蓝旗佐领安泰,而他的身旁,竟然是陆军部副大臣冯国璋,另一边还有“大公子”袁克定。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贵胄学堂
(第一更)
“小公爷这边坐。”安泰说这句话的时候,载捕还有些发呆发愣。
“怎么?小公爷不认识老朽儿了?”
“安佐领..您这是...”载捕吞吞吐吐,看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
“哈哈,老夫都一大把年龄了,还能看见小公爷这样的俊才,真是给咱们甲喇争光,来来来,上座。”安泰笑眯眯地把载捕迎上来,随后伸出手,替载捕逐一介绍道:“在座的人都是给老夫祝寿的,这位是陆军部的冯大臣,这位是袁家的...”
安泰还没有说完,载捕便张口喊道:“老师!”
“小公爷...”
看了看载捕,这下轮到安泰犯迷糊了。
“哈哈”
座下传来了两声大笑,冯国璋倒是心领神会地接过话去:“这才几年,镇国将军就坐上了陆军的协统,看来咱们贵胄学堂真是出贵人呐!”
“老师切莫提这劳什子的镇国将军,叫载捕就行了。”载捕赶忙上前,丝毫不顾及自己有爵位在身。
“好好好,就叫你载捕,这样才亲近些。”冯国璋笑道。
“老师,本来就该如此。”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看起来两人颇为熟络,听着似乎还有师生情分。
载捕说完,有些坐立不安,隔了片刻,突然恭声说道:“当初要是没有老师的接济,载捕这学堂都念不下去。”
载捕口中的学堂就是京师贵胄学堂,专门招揽王公贵胄子弟,人数不多,一共也没建几年,外人多不知。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冯国璋摆摆手,倒无所谓。
“学生对不起老师!”
载捕低下了头,说着说着,脸色也跟着暗了下去,良久方才小声说道:“前些年倒袁风波,朝野震动,学生不敢来看老师,恐怕受牵连...”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冯国璋长长一叹。
载捕虽然是八旗贵族,却是爵位中的最末一级,且自幼丧父,老母又多病,家中姊妹有六个,重担之下,他这学堂生涯险些进行不下去,当时冯国璋任贵胄学堂的总办,听闻这种情况,用自己的俸禄接济载捕,直至其完成学业,师生恩情可见一斑,也难怪载捕能进禁卫军,实在是贵胄学堂中少有的勤学之人。
冯国璋是北洋一系,人尽皆知,当年袁世凯遭罢免,他也跟着倒霉,北洋分崩离析之际,他自然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常人唯恐跟他扯上关系,其中也包括载捕。
“嗐,都是往事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要换做我,恐怕也和你一样。”冯国璋倒显得大度异常,摇摇头,不欲再谈此事。
“学生心中有愧!“载捕黯然无语。
“这人呐,谁没有犯过错误?”冯国璋站起身来,抚了抚载捕的肩膀,“只要不犯第二次就好。”
“学生一定谨记老师教诲!”载捕立声回答。
“早就听说捕公爷年轻有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旁的袁克定开口了。
“这位是袁家长子,克定。”冯国璋介绍道。
载捕看了看袁克定,略微皱了一下眉,京城内能称得上袁家的,也只有一个袁世凯了,而谁都知道,袁世凯的北洋和良大帅的禁卫军是死敌,这是莫大的禁忌,他虽然不想多交涉,但碍于面子,还是做了个揖,道了一声“袁公子”。
“原来几位都是熟客,老朽儿倒是生人了。”安泰这边大笑道。
载捕脸色微微发僵,生人?熟客?这可不是什么巧合啊。
“家父对公爷这样的年轻俊才敬仰的很,一点点礼物,不成敬意。”袁克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是汇丰银行开的,数额不大,上面有几千元。
“我听说以后要变通旗籍了,旗产什么都要收归国家,载捕,你家里姊妹多,用度大,袁大帅的心意就收下吧。”
这摆明是**裸的人情贿赂,载捕明声拒绝,“老师,禁卫军军纪甚严,载捕不能收。”
“收下吧,没多少银子,也是人家的一点心意。”见载捕还不肯收,冯国璋接着道,“权当是帮一帮袁大帅了。”
帮一帮袁大帅....这几个字入耳,载捕脸色骤变。
好半天,他才喘着气说道:“老师,你也知道,禁卫军和北洋...”
冯国璋直接打断了载捕的婉拒,盯着他,幽幽叹道:“载捕,错可不能犯第二次咯...”
闻声,载捕当场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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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袁宅。
袁世凯在鱼缸前弄鱼,袁克定匆匆赶到。
“事情办了?”
“办了,但是..”袁克定有些略微扭捏的开口,“载捕不肯收,让父亲失望了。”
袁世凯倒不意外,眼睛盯着缸中的鱼,“他怎么说的?”
“他说军纪甚严,良弼要是知道了...”
“噗”的一声,水花四溅,鱼被抓了起来,扔到了另一个缸里。
“哈哈,鱼上钩了。”
袁克定立马会意,面露喜色:“父亲觉得这个人可行?”
“十有**”
袁世凯擦了擦手,笑眯眯的解释,“如果他真心不接受,必定会说‘良大帅对其恩情甚笃,我不忍负他’,而不是空泛泛的‘军纪甚严’了,克定你要知道,军纪这种东西,搁在打仗的时候或许管用,因为那时候的命不值钱,要是放在平时,就命就值钱多了,谁想头上就被人压着?人心就是如此。”
袁克定想了想,笑逐颜开,“父亲果然是带兵之人。”
袁世凯没有多说,接着问道:“这件事先放在一边,说说军谘处的情况。”
闻言,袁克定恢复了正色。
“那人说良弼听闻父亲顺利返京,勃然大怒,气的直跳脚,还把警卫局统统骂了个遍,听说南边来人了,要把现任局长蒋志清撤掉,八成是为这件事负责。”袁克定说道,“看来父亲的这步棋走对了,良弼已经输了一大步。”
袁世凯点了点头,“这个蒋志清何许人也?”
“良弼的鹰犬”袁克定道。
“今年多大了?”
“还不到三十”
“不到三十?”袁世凯有些惊讶,“不到三十,正是鼎盛春秋啊。”
“自保定武备学堂毕业后,就一直在良弼身边,替他出了不少力,那人说在警卫局内他是良弼的第一助力。”袁克定在一旁解释。
“第一助力,哈哈,助力,反力就在一念之间,三十岁不到,正是鼎盛年华,他岂可心甘情愿引退?”
袁世凯琢磨了片刻,立马吩咐道:“定儿,此人可以谋划一番,军谘处和禁卫军是良弼的左膀右臂,咱们一样都不能拉下。”
“是,父亲。”
袁克定当然清楚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一声枪响
(第二更)
李广本坐在赴京的火车上,忧心忡忡,蒋局长是良帅的爱将,旁人总所周知,一直以来都委以重任,真要是凭一时之怒把他免了,那损失可就大了,但另一方面军纪如山,良帅发话,他又不能不去,李广本陷入两难。
一下车,李广本直奔铁狮子胡同,警卫局本部,一番犹豫后,还是如实告知了蒋志清这个消息。
“知道了”
蒋志清的回应很平淡,点点头,再没说什么。
“介石兄,这个决定是良帅一时之怒做出来的,我看得出来,这不是他的本意,等过了这一阵,良帅的怒火消了,介石兄定能官复原职。”李广本有些于心不忍。
“是我有错在先,刺袁失败,我负主要责任,良帅怎么怪罪都不为过。”蒋志清穿好衣服,向门口走去,忽然顿了一下,回头道:“警卫局就交给你了,切莫像介石一样,把事情办砸了,惹良帅不高兴。”
李广本的心揪了一下,来不及追上去,在后面大喊,“介石兄,这是何苦,良帅的脾气你还不知道。”
“良帅的脾气我自然知道,只是..罢了罢了,谁叫他是咱们的大帅。”蒋志清说完,头也不理的往外走。
“告诉良帅,他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完,我还是早些离开吧,省的让大帅烦心。”
“介石兄要走?”李广本高声问道。
“当初受大帅赏识,我才进入了禁卫军,进入了军谘处,如今我有负良帅的重托了,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这里,我打算去东洋,接着读完军校,以后有机会再报答良帅吧。”
说完,蒋志清便消失在黑夜里了,李广本心中颇不是滋味。
“良帅这么做有些薄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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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城外,狮子山。
高倍望远镜里,张勋的兵力部署一目了然,徐绍桢立在叶开身旁,对着一张地图指指点点。
“良督,张勋手底下一共有五个营,分别驻扎在北侧和西侧,地势都比较低洼,当初,他为了汲水方面,特地把驻地调到长江岸边,这帮了我们的大忙。”
叶开放下望远镜,对照了一遍地图,点了点头,道:“这样一来,三面合围就省事多了,而且也不用担心他们会涉江逃跑。”
“嗯”徐绍桢点头。
“良督,你看,我让三十三标从南侧进军,三十四标从西侧进军,你的禁卫军从东侧进军,这样三路大军包围,张勋即便是插翅,恐也难逃。”
“嗯,战术上我们确实占了巨大优势,张勋人马只有三千多人,我们近两万,要是打起来,胜算几乎没有悬念,但是要想不费劲的吃掉张勋,还缺少一样东西。”叶开沉声道。
“缺少一样东西?”徐绍桢有点不理解了,这么巨大的力量悬殊,还能出岔子?
“敢问良督,那是什么东西?”
“理由”
“理由?”
叶开道:“攻打张勋,我们还缺少一个适合的理由。”
张勋拒绝收编,总督率兵执法,这虽然听起来合理,且道理法理俱在,但这毕竟是和平年代,武装收编这种事还真是耐人听闻。
“要是张勋执意不肯,双方碰了火星,打起来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听叶开这么说,徐绍桢叹了一口气,点头凝神道:“的确是,一旦打起来了,死的人可就是成百上千,到时候,即便咱们有理,恐怕也会遭人诟病。”
“所以本督打算先礼后兵”
徐绍桢刚刚还在思索前面的问题,稍一反应过来,顿时吓了一跳。
“良督没在开玩笑吧?”
“徐统制,军中无戏言,你看本督像在开玩笑?”叶开严肃说道。
徐绍桢眼神僵硬,没开玩笑,怎么会说这种胡话...
“合围之后,暂且围而不打,本督亲自去见张勋,叫他投降,如果劝降不成,到时候在猛攻。”叶开一刻不停的说道。
“良督,你真的要劝降张勋?”徐绍桢眼神瞪大,这下他彻底相信叶开去“敌营”走一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胆子可真是不一样啊。
“我是两江总督,坐镇东南,他不敢怎么样。”叶开的理由听起来有些牵强。
“可张勋也是一介武夫,杀人不眨眼,要是良督有食,末将...”
“相信我,徐统制!”
叶开心意已决,徐绍桢也不好在说什么。
“良督要多派些护卫,切记要小心呢!”
“放心”
叶开转身,对张啸光问道:“啸光你愿不愿陪本督会一会张勋。”
“大帅到哪我到哪!”
“好样的,咱们走。”
盯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徐绍桢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这..这也太儿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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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的“儿戏”还不止这些,算上张啸光,警卫排,他一共才带了不到三十人,安保力量可谓精简到不能再精简。
徐绍桢结结实实捏了一把汗,只得让手下部队火速包围,尽最大的力气确保良督安全,以防任何不测。
下午三点钟,第九镇和禁卫军完成包围,像铁筒一样把巡防营那三千人困在里面,包围圈在一步步缩小。
巡防营也毫不示弱,外围的地方已经架起了机枪。
叶开等人正在向内靠近。
“不许动,再往前走就开枪了!”对面大喊,杀气腾腾。
“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这是两江总督亲至!”张啸光反唇相讥,同样大喊道。
“两江总督?真的是两江总督?快去汇报张提督!”对面闻声吓了一跳,显然他也知道两江总督是何许人也,绝对惹不起。
五分钟后,巡防营总部回了消息,张勋的意思很清楚,管你哪门子总督,想进来,把兵撤了在说!
“两江总督?等的就是你两江总督,张提督说了,不管是谁,只要敢踏进这个阵地,统统毙了!”对面态度强硬的高声喊道。
“两江总督亲至,敢开枪!你们脑袋不想要了!”
“爷爷只听张提督的命令,不晓得什么总督!”
“倒要看看你们胆子能大过天!”
“再往前就开枪了!”
“嘭”的一声,山鸟惊飞。
“大帅!大帅!”
叶开倒地,血流如注。
这一声枪响,让远近四方皆震栗。(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平定张勋
(第一更)
“提督!提督!良弼..良弼中枪了!”
巡防营管带王有宏匆匆忙忙跑进张勋大营,满头流汗,说话更是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
张勋蹭了一下站起身来,眼珠瞪得浑圆,眉梢倒竖,直欲裂开,再一思索,他脑中轰然作响,闹大了!闹到了!那可是堂堂总督啊,张勋本想吓吓他,没想到真的发生了这样的后果!
“良弼他执意闯营,末将...”王有宏的手直颤抖。
“奶奶的!谁让你们放的枪!”张勋抬手就是一巴掌,王有宏在地上滚了几圈,一旁的参将们也吓得直哆嗦,提督的脾气又犯了,王管带要倒大楣了。
稍一反应,赶忙来劝道:“提督息怒,王管带也是为了咱们巡防营着想。”
“末将只是命人对天鸣枪,没朝良弼开啊...”王有宏站起身子,浑身狼狈,帽子打到了一边,脸上也火红火红。
“没准是哪个不开眼地手抖了,给老子走了火!”
张勋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手做拳头在桌子上敲来敲去,一旁的参将想要上前,却也劝不得,过了半天,张勋颓然倒在座位上,光秃秃的脑门上开始徐徐渗出汗水。
谋刺总督,这可是天大的罪名啊!即便他是江南提督,这罪名也担不起。
稍等片刻,他问,“良弼,良弼是死是活?”
“末将只看见他倒在地上,浑身是血,已被扈从送往了江宁城..”王有宏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再说下去,从那个出血量来看,八成是活不成了。
张勋面如死灰。
“提督!提督!第九镇,还有禁卫军,一万多人,攻进来了!”
正呆呆的想着,周围突然传来了滔天的警报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张勋还来不及弄清怎么回事,轰隆隆的炮声就此起彼伏,炸的震天响。
“活抓张勋!为大帅报仇!”
“活抓张勋!为大帅报仇!”
“....”
张勋颓然倒地,耳边尽被这样的声音充斥着。
.....
江宁城,慈济医院。
三楼的病房里,一个人正凭窗远眺,目光牢牢锁定住城外的狮子山,那里烟尘滚滚。
“大帅,张勋已被拿下,巡防营管带不战而降,余部三百人被歼,禁卫军伤亡不足十。”
张啸光从楼下匆匆赶来,在病床边驻足,然后一条一条的汇报,在他的面前,正是方才被张勋部下“击中”的叶开。
“好,干得漂亮。”
这样的结果已在叶开的意料当中,双方的力量对比太过悬殊,根本没有失败的可能性,再加上自己拼了命的飙演技,平定张勋的计划得以毫无阻碍完成。
谋刺总督,这可是天塌下也来抵不上的大过,如此一来,率兵攻打巡防营也就顺理成章,更重要的是,就算后日出了什么差错,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毕竟他当时已经是“重伤不醒”之人。
在来的路上,血衣,血袋已经被销毁掉了,所有的马脚都被清理干净,在外人的眼中,只有一个剧情能站得住脚,那就是两江总督良弼,亲自前往张勋大营,好言相劝,接受改编,不料被拥兵自重的江南提督刺于军前,而后禁卫军和第九镇大举进攻,后者伏法,前者则生死未卜。
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
当然,这个计划风险不小,知道内情的不超过一手之数。
“大帅,接下来该怎么办?”张啸光问道。
“自然是‘重病卧床’了,啸光,你放出风声,说本督被击中腹部,出血严重,虽经极力抢救,但情况仍不乐观,至今生死不明。”叶开吩咐。
“那夫人哪边?”
为了避免过分担忧,叶开事前并没有告诉韩翠儿内情,再者,韩翠儿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怕动了胎气,无论如何也听不得这个消息。
“把夫人送到上海,坐今晚的船,让陆双鸣护送着,务必保证安全,最迟半月,我会到上海和她会和,叫夫人不用担忧。”叶开幽幽说道,他心中始终不是滋味,这么做是不是对韩翠儿“残忍”了一些,想了想后,又补充了一句,“告诉夫人,这次我们回家。”
.....
两江总督遇刺,至今生死未卜,此消息一出,全国震惊。
大街小巷都在疯传“良公”的昔年旧事,赞誉之声,不绝于耳,而“刽子手”张勋则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
看着报纸上的新闻,徐绍桢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拔掉张勋这个眼中钉,是他此前一直期盼的,但这代价也太,,,
“良督啊,你可要好好的。”在徐绍桢的心中,早就把叶开看做了忠诚的“革命同仁”...
好几次他去慈济医院探望,都被医护人员以“总督尚未脱离危险”为名婉拒,他在叶开病房外徘徊了好久,没见到叶开的面,内心忏悔不已。
反观京城,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得知此消息的奕-劻,几天里,笑的合不拢嘴,巴不得那颗子弹直接钻进脑袋里,直接毙命。
袁世凯自然也很高兴,要早知道今天的事,白谋划那么多了,不过这样也好,良弼要是挺不过来,禁卫军和军谘处那还不树倒猢狲散?
“慰亭,你可真是我的福将啊”奕-劻抚着胡须笑道。
“天佑王爷,世凯替王爷高兴啊。”袁世凯道,“要是良弼真死了,那即便折了一个张勋,也大为划算。”
“哈哈,即便十个张勋,也抵不上一个良弼!”
“王爷,眼下还不能高兴地太早,良弼生死不明,禁卫军恐怕会趁势作乱,我看,应该把雷震春的兵调往直隶,密防禁卫军。”袁世凯在一旁出主意,不管怎么说,禁卫军仍不能小觑,毕竟五万精锐还是很能够一锤定音的,要是把禁卫军彻底防住了,到时候即便良弼侥幸没死,但翻不了什么大浪了。
“就按慰亭说的做!”
奕-劻欣然答应。
(清末还有最后十五天,最后的**要来临了!作者提示:前方高能!)(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 良帅“病危”
(第二更)
叶开卧在病床上,翻看当天的汇报。
“雷震春调往了直隶?”
“是,大帅,内阁昨天夜里的任命。”张啸光答道。
这个消息还真是有些意外,本来福顺,张勋之后,也该轮到他了,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调任了,这样以来,三省之内,再无半点杂音,军政大权,尽归叶开之手。
“夫人送走了?”
“送走了,夫人在上海传来消息,一切平安。”张啸光答道。
“拜托虞洽卿,要找租界内最好的医生看护,夫人临近产期,不容出一点差错啊。”
“是”张啸光点头。
叶开站起身来,向着窗外走去,随着雷震春的调任,江南地区已平,他留在这里实在没有什么作为,进一步讲,京城的形势越来越不乐观,他必须换一个思路。
转过身,他对张啸光说道:“啸光,你放出风去,就说本督病危,昨夜弹疮化脓,呕血不止,要去日本医治。”
“日本?”
张啸光惊讶的说道,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着实吓了他一跳。
片刻之后,他还是照旧点点头,暗自记下来。
叶开当然知道张啸光想的什么,不过他没有多做解释,接着吩咐道:“三日后出发,到日本长崎。”
“是”
“下去办吧,要最快。”
张啸光走后,叶开一个人在窗边伫立着,伸手轻开窗户,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临近年关了,南京城的空气也变得湿冷湿冷,寒风扫人脸,冷气侵入骨髓。
比之更冷的是越发诡谲的局势。
寒风中,他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来自军谘处内部。
才能让更多人露出狐狸尾巴,叶开必须离开众人的视野,去日本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在那里,他还要见很多重要的人。
.....
总督病情恶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江南官场,江苏巡抚程德全,安徽巡抚朱家宝,江西巡抚冯汝骙,咨议局议长张謇,第九镇统制徐绍桢,还有三省的藩台,臬司,浩浩荡荡一百多位高官大员,都来见叶开最后“一面”,在码头边上,他们见到了面容苍白的叶开,粗看上去,良督的神志不甚清醒。
“纯如兄,謇公,此去东瀛,良弼生死未卜,两江三省的千万百姓就托付给二位了。”
“赉臣,你放心吧,江南有我二人在,出不了大乱子,你不要多想,到日本后,专心养病。”
“如此,良弼就无憾了。”
叶开简单嘱咐一番后,便乘船直赴长崎。
途径上海时,张啸光问道,“大帅,要不要让夫人也同行。”
叶开想来想去,还是摇了摇头,“还是把丫头留下南边儿吧,北方要不太平了。”
轮船开足马力,一路向汪洋中驶去。
......
“父亲,禁卫军有三镇,统制三人,分别是哈汉章,蒋雁行,孙传芳,哈汉章亦为三镇总兵官,兼军谘处军资使,位高权重,是良弼的左膀右臂,而孙传芳随第三镇调防天津,剩下的二人都是难啃的骨头,且跟随良弼多年,不是载捕那种软骨头。”袁克定一一说到。
“硬骨头么...”袁世凯默念了一遍,道:“软骨头有软骨头的方法,硬骨头有硬骨头的方法。”
“父亲,你想到办法了?”袁克定大喜。
“一明一暗,相辅相成,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来明的。”
“明的?”
“明的”
袁世凯一脸老谋深算,“定儿,我听王爷说,良弼这个人最擅长利用民间舆论,那好,咱们也跟着造一造这个舆论,如今不都行宪政了吗,那留着禁卫军干嘛?当初载沣是为了巩卫皇室才建的禁卫军,如今宪政了,皇帝应该垂拱而治,禁卫军也该改成国民军了,这样才符合立宪的名声嘛,你知会一声庆-亲-王,让他先在内阁讨论下,探探外界的风声,之后把结果登在报纸上。让百姓也跟着议论议论。”
袁克定听后不住地点头,“父亲真是神机妙算,定儿佩服!”
二人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了呼声。
“父亲,南边儿出事了!南边儿出事了!”
呼喊之人是袁克文,他进门后,看到了密谈的袁世凯和袁克文。
“父亲,大哥。”
“克文,出什么事了?”袁克定问。
“江宁城传来了消息,说良弼病情恶化,创口化脓,已经登船去日本治病!”
“什么!”袁克定听闻,先是一惊,然后喜出望外,“哈哈,父亲,父亲,我看咱们不用忙活了,良弼快撑不住了!”
袁世凯虽然也跟着喜悦,但没有到忘乎所以的份上。
“不管良弼是死是活,禁卫军始终是个大麻烦,也好,他病危的消息一出,军心更加不稳,咱们的机会也更大了些。”
袁克定,袁克文兄弟二人都很乐观,只要良弼病死的消息坐实,所有的障碍都会瞬间化为乌有。
“对了,父亲,今天载振找了我一趟。”袁克文忽然道:“听他那口风,隐隐晦晦的,似乎跟小皇帝有关。”
“小皇帝?怎么回事?”袁世凯突然警觉起来。
“具体的不太清楚,载振只是在宴席上张口抱怨,说国家危难,主少国疑,当初老佛爷不该立幼主,还说小皇帝红口白牙,吃奶都叫人扶着,实在不堪用。”袁克文回忆道。
“在场的都有谁?”袁世凯冷冷问道。
这口吻让袁克文吓了一跳,据实回答:“都是些满蒙的王公贵臣,有小恭王,怡亲王,敦亲王等,二十多位。”
“不要跟着他们瞎掺和!”
袁世凯厉声说道,“没想到载振的心思还没死,你们两个都记着,时移世易,这年头,谁要是提易储两个字,谁就是死路一条,一旦易储,天下攻击之!”
“是!”
老头子发话,二人赶紧低头。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最后的交待
(第一更)
黑夜沉沉,海天一色,波涛拍打船舷,不停地发出尖啸之音,除了头顶上的北极星,远近四方,黑黑漆漆一片,根本分不清天地。
东海上正直隆冬季风,海况极差,偌大的轮船摇晃不止,船顶的高倍指示灯,犹如孤灯一盏,仿佛随时被怒涛吞没。
走了两天的船了,路程还不到一半。
汪精卫从船舱里出来,脑袋晕晕乎乎,他刚想透一口气,蓦然看见了站在船头凝望远方的叶开。
虽然看不清具体表情,但凭着暗淡的灯光,汪精卫还是能感受到良公那紧紧地绷着的外表。
“瞒天过海,金蝉脱壳,良公果然好手段。”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开没有转过身来,他自然知道来人是谁。
汪精卫是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人,叶开这次来日本,也是受他的邀请,他对日本熟悉得很,全程都是由他来打理。
虽然背负着重要使命,但汪精卫还是调侃了两句,毕竟,晕船可是个大麻烦,长期这么下去,是个人都受不了。
“都是权宜之计罢了”
叶开冲着汪洋叹了一口气,原本按他的打算,他还要留在江宁城一两个月,彻底肃清江南一带的反对势力,然后把浦东新区治理好,但随着袁世凯的到来,危险已经加速迫近,他不得不去应变。
如此,便有了围攻张勋,中弹病危,继而东渡日本的计划。
虽然是应急,但这么做也有一举两得的效果,除了顺利拿下张勋这块坚石外,还能最大程度地蒙蔽京城那些人的视线,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主要,他到长崎,是要见一个人。
“良公不用担心,那边都已经那排好了,既然总理都点头了,那您在长崎住几个月都没问题,而且不会有人知道。”
看见叶开大半夜的孤身站立,汪精卫还以为他在思考那件事,于是赶紧宽慰道。
“多谢汪先生了。”
叶开吸了一口冰冷的海风,道:“对了,到了日本之后,还要麻烦汪先生一件事。”
“什么事?”汪精卫一怔。
“到长崎后,我要去见一位熟人,大概一天,就在码头附近。”
汪精卫愣住了,怎么?良公还有别的计划?
他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有说出来。
“良公尽管去办,晚一日也没有关系。”
叶开一笑。
....
三天后,叶开等人到达日本长崎,港内人流遍布,船舶众多。
叶开一身便装,带着西式礼帽,随行的几人也仅仅带着简单行李,看上去更像是来往的商客,不会引人特别注意。
下了船之后,一行人先是在码头转悠了一会儿,然后汪精卫就近租下了一间旅社,在此等候,叶开和张啸光则单独出列,去会一会某位老朋友。
路程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了,在一座独栋建筑前停下了脚步,叶开推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大帅,这里好像没人?”张啸光挠了挠头,有些意外,说好的熟人呢?
“咱们坐下等”
两人倒没把自己当成外人,进门后就坐在客厅的榻榻米上,茶案上有杯子,里面沏好了茶,还温着。
约么十分钟后,门响了。
“请进”
来人一进门,张啸光就吃惊的大叫一声,仿佛下巴都要掉了下来,叶开则平淡的端茶自饮。
“蒋局长!?你..你怎么在这?!”
好半天,张啸光都没反应过来,他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站在面前的人竟然是此前被罢职的蒋志清。
“自然是奉校长的命令”
蒋志清脱了鞋,坐在叶开身边,道:“校长,我四天前达到长崎。”
“来的路上有什么发现?”叶开问。
“校长果然算无遗策,情报厅里不干净。”蒋志清言简意赅的道。
“说说具体的”
“一出京就被人跟上,一直追到天津,在大沽口上船前,有人找到了我。”蒋志清一字一句道。
“什么人?”
“不清楚,那人走后,我派人去查,查来查去发现他是通州的一个农民,身份肯定是假的。”蒋志清道。
“不清楚就是最清楚不过,如果是袁世凯的人,你还能查不到吗?”叶开叹了一口气,“是咱们的人”
“学生也这么认为”蒋志清点头,“我被罢免后,第二天就离开了京城,消息传得太快了。”
叶开点头,“你接着说”
蒋志清道:“那人说蒋局长对大帅鞠躬尽瘁,却被罢免,这样的遭遇令人扼腕..总之就是一些挑拨离间的话,我当时答,此心已死,只想去日本求学,再无他念,那人见说不得,就给我一些盘缠和礼物。”
叶开捏着下巴,良久叹了口气。
“警卫局和情报厅一向互通有无,一个是耳,一个是爪,我一直在想刺袁计划弄得天罗地网,怎么就抓不到,看来是情报局内部出了鬼。”
通过这一次大胆的“引蛇计划”,叶开心中那迟迟未落的猜想,终于得到了证实,警卫局和情报厅是军谘处中最讲究保密性的两个部门,而蒋志清被罢免的消息,在高层之内,只有三个人知道。
“果然是他啊...”
叶开站起身来,徐徐的摇了摇头,不到这一步,他始终不愿意承认最后的结果。
“校长,下一步该怎么办,总不能由着他兴风作浪,我离京前,满京城的报纸都在说一件事,对禁卫军大大不利,我想八成他们要对禁卫军出手。“蒋志清也跟着站了起来,在叶开身后劝道,张啸光则听得云里雾里。
政客间的尔虞我诈,朋友间的亲叛疏离,叶开终究还是逃不出这个怪圈。
“介石,情报厅底下有一个日本股,在日本设有秘密据点,我会设法让其给情报厅回复:良弼病危,左右活不过一月,你立即回京,严控情报厅,然后面见哈汉章,让禁卫军保持高度警惕,之后的事再听我吩咐。”
“是!”
事不宜迟,蒋志清转身就走。
叶开在背后嘱咐,“介石,这次可不能有失啊!”
闻声,蒋志清顿住,标标准准地敬了个军礼。
“如若有失,我提头来见!”(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中山谈话
(第二更)
傍晚,叶开回到了汪精卫所在的住处,后者没有问具体情况,叶开也没有说的必要,只说了一句“我那朋友一切都好”的客气话后,就启程出发了。
第二天下午,火车到了东京,叶开一行人下车后,由汪精卫领着向一处街道走去。
尽管都拖着辫子,但清末以来,国人出国留学的第一去处就是日本,知道是“清国”人,路上的行人也见怪不怪。
到了日本,汪精卫的革命党身份也不必遮遮掩掩了,这里和大陆完全不一样,东京历来是革命人的大本营,不会担心出现清兵上街抓人的情况。
过了一个路口,一行人停下了脚步,面前是一处日式房屋,上面用中日两语写着五个大字,“粤东同乡会”。
“到了”
瞧见这几个字,叶开盘算着,目的地到了。
正想着,汪精卫转身说道,“良公,咱们到了,这里就是。”
“还请汪先生引路”叶开微笑着说道。
汪精卫自然走在前面,经过院子里的枯山水,叶开等人进入房屋,房间与房间之间都隔着,看不出什么究竟,稍等了片刻,有人来迎接了。
“良公果然如约到了。”
来人谈笑风生,边走边向叶开打着招呼,这人叶开也不陌生,赫然是与他在上海谈判的胡汉民。
“这个约定,也是我心里一直期盼的。”叶开回应道。
“好好好,我们双方都遵守了约定,是最好不过了,那良公这边请。”
“请”叶开点头说道。
跟着胡汉民上了二楼,叶开让其他人都留在外面,只和张啸光进到一座大厅,里面有几个房门,应该还可以通向别处。
“总理就在里面,他等良公很久了,总理最近犯了咳喘,不能亲自迎接,请良公莫怪。”胡汉民停住脚步,一脸歉意的说道。
“没关系”
叶开说完,然后转身对张啸光吩咐道:“啸光,你留在外面。”
“是”
叶开轻推开了门,入眼是两面通风的构造,房间整洁,一个中年人坐在灯前,聚精会神的看着报纸,隐隐约约在勾勾画画些什么。
见叶开来,他急忙摘下眼镜,起身迎接。
“早就听说过良公的美誉,今日一见,果然是人貌俱佳。”
来人伸出了手,首先释放出了善意。
叶开则有些微微僵硬。
这倒不是气怯,而是一种某种恍如梦境般的震撼,叶开心中一片慨然。
果然和后世的照片一模一样,只不过发际线没那么后移,整个人略显年轻了些,属于年富力强,正当其时的阶段。
毫无疑问,此人就是孙中山。
“久仰孙先生大名!”
两只手握在一起,上下抖动。
“孙先生的大名海内皆知,与先生面前,这一生良公委实不敢当啊。”稍等片刻,叶开即客气的说道,“我听说革命党内人人平等,不分高低,那我入乡随俗,就叫一声先生吧。”
孙中山笑道:“季新,展堂说的没错,良先生果然有高人之风,来,这边请。”
叶开微笑着就坐,略微寒暄后,就进入了正题。
“我此前提议的合作,孙先生觉得如何?”
孙中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如果良先生真心实意帮助革命党,那合作的事,我十分赞成。”
少一停歇,孙中山又说道:“当然,良先生亲自到了日本,足见此心之诚。”
“那合作,孙先生同意了?”叶开问道。
孙中山点头,“逸仙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只不过有一件事,也是党内的同志共同提出来的,还要和良先生探讨一番。”
“何事?”
“毁党造党”孙中山直中要害,“不满良先生,党内有一部分同志对此不理解。”
“那孙先生理解乎?”叶开反问。
孙中山哑然而笑,像是心思被看穿了一般,片刻后,即坦白道:“若党内大多数同志反对,我也不能一意孤行,即便我是总理。”
叶开则道:“恕我直言,如今不毁党造党,日后孙先生必定为其所累。”
“良先生此话怎讲?”孙中山想听听叶开给出的理由。
“孙先生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不用我多说吧,同盟会内部拉帮结派,党同伐异,几乎到了愈演愈烈的边缘,光复会领袖章太炎,陶成章,公然反对先生,甚至大肆谩骂,而华兴会领袖宋教仁则对先生的三权分立一说不感兴趣,整个同盟会内部对三民主义持反对意见者更多,如果同盟会的思想不统一,必成大患。”
孙中山不时点头,这些话无不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同盟会之所以聚在一切,无非是为了反满,一旦满清朝廷不复,同盟会就没了这最后的凝聚力,摊子再大,也是粉饰门面,孙先生想过没有,如今同盟会闹这般得汹汹然,日后革命成功,那还不吵上天去?”叶开接着把话说完。
“所以孙先生,毁党造党,须立即执行。”
一番话说完,孙中山再也没了话说,这些话本早就在他脑中过了千万遍,他之所以不敢贸然行此举,无非是担忧革命党分裂,而毁党造党也必定会得罪其他人,改革,委实需要勇气。
“良公此言,入我肺腑。”
终于,孙中山还是表了态,缓缓开口道:“毁党造党,兹事体大,需向良先生借十万两白银。”
叶开当然知道孙中山的难处,这就是在他的考虑当中。
“二十万现银,十日内送低。”
孙中山惊了一惊,大呼道:“良公真革命首力也!”
叶开倒不在乎,缓缓道:“孙先生有没有想过更远的事?”
“更远的事?”孙中山一怔,“什么事?”
“比如,国体,政体,军体。”
叶开这么一说,孙中山顿时来了兴致,他正在构思一本书叫《建国方略》,借这个机会,定要和良先生大谈一番。
.....
张啸光在门外站了半天,嘀嘀咕咕了半天,看了胡汉民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地问道:“胡先生,大帅怎么还不出来?”
“这是好事”胡汉民答。
“好事?”张啸光掐着手臂,“我可看不出来这是好事?”
“孙先生有个习惯,若是何人谈到兴处,几天几夜都有可能。”
张啸光一听,胸中大呼,坏了坏了,大帅也有这个习惯。
他们两个要是碰在一起,那...
“良公要是待上一个月,说不定能和孙先生说上一个月的话,嗯,当然,也可能吵上一个月架。”
胡汉民微笑着说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风平浪静”
(纠结新书,今日只一更。)
进入1911年后,国内呈现出一片风平浪静的形势,英国的舰队走了,法国人的兵也撤了,日本也没有趁机闹事,从南到北,一派安详,而反观国内,虚弱的国力也逐渐充盈起来,经1904年清末新政之后,清廷出台了一系列鼓励工商的政策,实业几乎井喷式的发展,度支部统计去年的财政税收,突破了两亿两白银,其中商税就占八千万,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当然,北方漫长的边境线上,还是发生了一点不和谐因素,起因是清廷驻库伦大臣三多,与蒙古上层僧官之间发生了摩擦,三多下令强力镇压,在寺庙口打死了三百多位喇嘛,哲布尊巴丹痛斥三多草菅人命,蒙古诸部大汉纷纷响应,分裂动作越发猖獗,驻扎在蒙古的北洋第二三镇被紧急调往了库伦和恰克图,而于此相配合的,俄国人也派兵压境,边境关系一度紧张。
不过,离擦枪走火还有很长的距离,从根本上讲,双方都不愿意打仗,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中国签署了《中英密约》,潜台词等于说加入了协约国,而俄国早就是三大协约国之一,双方还是拐弯的盟友关系。
不管边疆如何闹腾,所有的杂音都消弭在了新年的鞭炮声中,时值,大清国祚第268年。
过年是中国第一大节,京城自然热闹非凡,购买年货的人挤的车水马龙,街道上安了路灯,铺了马路,交通便利了许多。
神州大地,沉浸在节日的喜悦当中。
.....
良宅
这几天,容吉容懿容妍高兴的活蹦乱跳,她们挨个领了压岁钱,从大街上买了许多好东西,玩的不亦乐乎,而且临近过年,师傅们休假,学堂也不用上了,自然天天叽叽喳喳,全然不清楚外面发生的那些风雨。
今年,门前冷落了不少,登门拜访的人锐减,外面的报纸都在传,良督在江宁受了枪伤,去了日本医治,怕是好不了了。
兰娘虽然不识字,但也晓得这些闲话,心中凉意四溢。
虽然叶开发了消息,说他在日本“病情大好”,过了年就能回来,但兰娘仍旧是整日担忧,以泪洗面。
又听说韩翠儿马上就要生产,且在上海孤身一人,她心中更是放不下,若不是还要操持京城的一大家子人,当下便起了南下的念头。
兰娘想不通,大过年的,不是应该团团圆圆么?怎会这样?
她又想起了从前的日子,那时候日子虽然过了苦了些,但好歹大家也围在一切,吃的上一顿热乎饭。
兰娘越想越不是滋味,拼命地操持家务,到最后竟然又病倒了,韩春儿急忙叫来了洛尔斯,病情不容乐观。
这一天,有人来了,是哈汉章蒋雁行等人,带着礼物,盛装而来。
兰娘撑起身子,把他们一一请到了内堂。
“弟妹,你的病好些了吧?”哈汉章见兰娘脸色不大好,心里也不是滋味,大帅不在,只有她一人操持这一大家,他也于心不忍。
“好多了,好多了,劳烦汉章挂念。”
蒋雁行带来了一颗人参,是他托人从东北带来的,几乎呈人型。
“这是十几年东北人参,过年这段时间,你就在府上好好补补。”
“多..”
兰娘刚要道谢,话没说完,就开始剧烈的咳嗽。
看到这副模样,众人都轻轻叹了口气。
“弟妹,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单独讲?”最后还是哈汉章提了出来。
“什么事?”兰娘问。
“有关大帅的”
兰娘脸上顿时就涌上来了血色,浑身激动的直颤抖。
两人到内室,哈汉章把实情和盘托出。
“老爷没事?”兰娘有些吃惊。
“嗯,弟妹,要切记,此事不要和外人讲。”哈汉章练练点头,最后还特地嘱咐道。
听闻这个消息,兰娘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十指合一,一脸虔诚,嘴里念念有词。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
从良府出来,哈汉章和蒋雁行停下了脚步。
“良帅叫咱们按兵不动,可眼下..”蒋雁行忧心忡忡,最近,外面流言四起,大多针对禁卫军。
哈汉章脸色凝重,“我当知道他们要动禁卫军,良帅比咱们更清楚,你忘了,从上学那会儿起,良弼就总让人猜不透,咱们不用担心,说不定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说完后,哈汉章看了看阴郁的天色,一场大雪马上降至。
事情进展果然和哈汉章猜想一样,新年刚过,一系列的动作就紧锣密鼓的行动起来,而且,摆明了就是打禁卫军主意。
驻守在蒙古的两镇北洋军,突然被下令调往热河,不过,由于推行了军谘官制度,这支军队已经不是从前的那支北洋军,第二镇磨磨蹭蹭走了两个月猜到包头,而另一镇至今仍未起行。
二月十九号,内阁下令永废南洋大臣一职,由外务部副大臣袁世凯总领南北洋事务。
三月五号,内阁下令扩充热河都统卫队,招募三千人,批复军费一百二十万两。
三月十二号,内阁再次下令,改组京城警察厅,人数由现在的两千多人扩充为三千六百人,重要的地方,如内阁,******府,袁宅,都设立了警戒点。
三月二十六日,陆军部下令,禁卫军第一镇驻防保定,总兵官哈汉章以巩卫皇室为由,拒绝履行该令。
三月二十八日,京城传出了两江总督良弼病死日本的消息,同天,禁卫军两镇在城外举行联合军事演习。
....
北京城刚刚落了一场春雪,气温还没有正式回暖,而在庆-亲-王府的密室中,十几个人正襟危坐。
“王爷,良弼死在了日本。”
“慰亭,消息准吗?”
“千真万确,军谘处内部的消息。”
“哈哈哈”奕-劻大笑,“这贼竖子终于死了,想不到是这个结局。”
“王爷,咱们得赶在资政院开会前把事情办妥,等到了那时,王爷大权在握,梁启超等人再也奈何不得。”
奕-劻点头,看了看眼前的人,冯国璋,段祺瑞,曹锟,都是军中的高级将领。
“只要禁卫军拿下了,他们在四方一拥护,这件事就算成了。”袁世凯道。
“好,就看你的了。”
“王爷,最近怎么没见振贝勒?”
“他..”奕-劻略有些尴尬,旋即恢复,“不用管他,慰亭你接着说。”
“我都安排好了,三天后,夺取军权。”
袁世凯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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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突如其来
(第一更)
黑夜里,载振绷着脸,坐在汽车上,一路飞驰。
一路上他左顾右望,心神不宁,直到汽车拐入一个街口,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嘴角添上了一抹笑。
此处乃是皇城内一处隐秘地,这几天内常有人三三五五的进入,而且越发的频繁,载振快速打量一番,跨过门去,屋子里早已挤满了王公贵臣。
“列位都到了?”
载振一进门,众人齐唰唰的站了起来,显然是在等他,为首的是小恭王溥伟,瞧清来人,当即应了一句,“都到了。”
载振点点头,众人都跟着坐下。
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聚会,话题也极不寻常,围绕这个话题他们筹谋了好几个月,终于达成了某种共识,这是他们行动前最后一次确定。
“小皇帝怎么样了?”
载振冲屋子深处问道,目光里那人皮肤干褶,鼻下无须,与周围的一帮年轻勋贵比起来,尽显的格格不入。
此人名叫那善,是御膳房总管太监,掌管宫里的尚食,“皇上最近犯了痢疾,偶有咳嗽,其他的一切都好。”那善尖声细语的答道,声如磨粉,令人一阵发麻。
“没有早夭的症状,这难办了。”
载振嘶了一声,皱了皱眉毛,“列位觉得该怎么样?”
“天底下只有一个皇上”
溥伟幽幽的道,话里带着玄机,“我听说载沣前两个儿子都早夭了,小皇帝怕也不例外,反正都是早晚的事,咱们就帮帮他。”
话音刚出,众人楞了一下,呼吸之间,就听出了弦外之音,虽然他们干的是夺皇位的事,但如此明目张胆谈弑君还是令人不寒而栗,没想到小恭王胆子这么大,也好,既然有人说出来,一切都好办了。
“公公你看?”
载振看了看那善,他已经默许了。
“奴才明白,保证让皇上走的舒舒服服。”那善只是嘴皮动,感觉就像定在那里。
众人都清楚,他们触的是天家大忌,一旦张扬出去,少说也是满门抄斩的弥天大罪,不过在巨大的回报面前,总有人愿意铤而走险,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韪。
载振站起身来,脸上的几块肌肉在不协调的抖动。
“良弼死了,只要拿下禁卫军,天下就是庆王府的,事成之后,尔等都是从龙的功臣,封官加爵,世袭罔替,绵延子嗣,我,不会亏待你们。”
因为载振这一句话,整个屋子都震动起来,众人站起身来,脸上混着一丝潮红,仿佛那些东西唾手可得。
那善突然跪倒在地,大喊一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恭王也跟着喊,不过却没有跪拜,
载振点点头,嘴角像绽出了一瓣花。
“后天一过,各位就跟着朕共治天下吧!”
.....
1911年3月31日,紫禁城文华殿。
内阁里依旧紧张忙碌,瞧不出半点异样,奕-劻仍然恭恭敬敬地坐在办公房里,处理政事。
不过,天一暗,他就急急忙忙出了宫,乘车回府。
这里的忙碌程度,不亚于另一个内阁。
袁世凯,载振,冯国璋,袁家二子,热河副都统齐顺,新任警察厅厅长赵秉钧,一共七人,皆是心腹。
“王爷”众人呼道。
“慰亭,怎么样了?”
奕-劻略过了寒暄,直冲要害。
“世凯都安排好了,兵分两路,冯国璋,齐顺带兵接管禁卫军,军内有咱们的内应,如果不从,则里应外合,杀掉哈蒋二人,同时,赵秉钧的警察控制军谘处,眼下良弼已死,禁卫军群龙无首,只要拿下禁卫军和军谘处,大事可定。”
袁世凯早就打好了注意,搞政变,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此事需要当机立断,奕-劻没有犹豫,点头答应。
“慰亭,成败皆系于你一人,不可有失。”
“王爷放心,良弼一死,大势已定,这天下都是王爷的。”袁世凯道。
“错,是你我二人的。”
奕-劻刻意说的大声,仿佛这样才能表达他的感激之情,片刻后,他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在等一会儿,半夜行动,齐都统,先带兵靠近北京城,什么时候国璋到了,就是动手的时刻。”
“好”
众人分头行动,有人出门,有人坐下,只等着夜幕降临。
约莫二个多小时后,外面忽然有人通报。
“王爷,王爷,摄政王到了。”
“载沣?!”
众人皆是一惊。
奕-劻皱着眉头,“载沣怎么来了?”
自内阁成立以来,载沣已经很长时间消失在公众的视野,似乎包括奕-劻在内满朝文武,都已经习惯了他失势的现实,然而,偏就是这个夜晚,载沣忽然而至。
原始卡不光惊讶,还有一种隐隐的担忧,怎么就这么巧?
“请他进来”
奕-劻摆摆手,还是把让载沣进了府,后者虽然不掌权了,但名义上还是大清国的‘元首’,总不能拒之门外吧,而且,越到这个时候越要做出一副一切正常的假象。
载沣来了,袁世凯等人自然回避。
“监国摄政王到!”
一声高喝,载沣被迎了进来,来时身着一件蓝底长衫,头戴瓜帽,样子很是低调,好久不见,他蓄起了胡须。
“庆王”
载沣进了门,什么礼数也没做,站在奕-劻面前低喝了一声,脸上像敷了一层寒霜,怒火引而未发。
“我已让权,你何必苦苦相逼!”
闻言,奕-劻大惊,差点没喊出来,苦苦相逼?难道走露了风声?反观载沣,他始终直直的站立着,显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摄政王何出此言?”奕-劻强作镇定,实则后背已经起了一层汗滴。
“何出此言?”载沣冷笑,“今晨宫里汇报,说皇上自打吃了午饭,就一直喊肚子疼,整整疼了一下午,太医诊断说膳食里被下了毒,虽然食物大多都呕了出来,但病情却不见好转,隆裕急忙召我进宫,直到现在,皇上都没醒过来。”
“有这等事!?”
听完载沣的话,奕-劻惊讶的大叫,这倒的确不是装的,他这一天,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晚上,当然不知道宫里发生了这么样的大事。
“谋害皇上,真是耸人听闻!耸人听闻!”
“只怕是贼喊捉贼!”载沣大喝一声,隐有失控的趋势,“我儿若有闪失,你该当何罪!”
“我..我..谋害之人不是我。”奕-劻觉得百口莫辩。
“你身为总理,就是这么辅弼皇帝的?”载沣言语咄咄。
“我怎敢谋害皇上?”奕-劻把手一撒,一副无奈到了极点,闷头在屋子里圈圈转转。
“你们庆王府觊觎皇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奕-劻,你打的算盘好生厉害!”
“....”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反倒是帷幔后的袁世凯,急得团团转,离政变的期限越来越近,怎么就突然出了这个岔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