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南洋三校
(第一更)
学生闹事?
叶开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碰上这档子事,都说教育问题是个亘古难题,而学生问题更是难上加难,处理不好就会背上千古骂名,在历史上狠狠留下一笔烂账,纵观清末民国几十年,干出这种蠢事的人还少吗?
段祺瑞,张作霖,蒋光头...哪一个不是在学生问题上栽坑,严令弹压,被文人墨客骂的狗血淋头,民国尚且如此,更别说是在风雨飘摇的清末了。
当然,叶开身位两江总督,总揽江南三省军政大权,教育问题显然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无论如何,这个坎他是躲不过去了。
“从明天开始,撤销报管局,全体人员停止工作。”叶开开口道。
“撤销?!这..”
众人怎会想到总督大人会下这般命令,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叶开哼了一声,道:“不是说学生要‘惩治’你们吗,这下总不会担心了吧?此乃一劳永逸。”
“一劳永逸”居然是这么法子?一行人几乎傻了。
“大人,报管局要是贸然撤销,那些革命党又要...”
“那本督请问诸位,报管局成立了几年?革命报刊可有禁绝?革命党可否在上海绝迹?百姓可否对革命‘邪说’又是否深恶痛绝?”叶开早知道他们会这般阻拦,声音提高了几倍质问道。
他们几人自然无言以对。
当年“苏报案”震惊天下,报管局便应运而生,到目前为止也六七年了,查封工作也进行六七年了,但那些革命报刊就像水里漂的葫芦一般,摁下这个,飘起那个,越来越多,他们自知工作有失,所以叶开这么一问,他们也说不出话来。
“禁之不绝,报管局形如鸡肋,留着它徒增民怨而已,撤了就撤了。”叶开冷笑一声,他的命令自是无可置喙。
“卑职..照办..”
几个人点头应是,叶开一挥手,他们只好无奈的退了下去。
“大帅,这些学生,真有这么大胆子?”
张啸光的是旧式科举出身,听闻“学生闹事”,不由得发起感慨来。
叶开摇了摇头,心里却有些凝重,裁撤报管局只不过给他们一个善意的信号,要真是闹起罢工来,那才是大麻烦。
“走,下午,咱们去南洋公学看看。”
.....
徐家汇,南洋公学。
两江总督要来视察的消息早早传遍了校园,在人群中激起了巨大反应,对于此行的目的,乐观的人有之,悲观的也不在少数,截止到现在,学生罢课已经半天之久,那几个被逮捕的学生教员还没有回来,“办报自由,释放学生”的口号还不时地在学校里响起。
校长唐文治正为这事忙的焦头烂额,听闻总督大人要来,心里咯噔了一下,是个人都清楚,前者是冲着这件事来的。
其实从心里讲,唐文治是不大愿意叶开来的,如果他不来,这件事还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性,而一旦来了也就意味着这件事不可遏制的要闹大,最后遭殃的还是学生,虽然“良公”美誉传晓天下,但他听闻良弼是个武夫,在军中是个强硬派,又是旗人出身,对主张革命思潮的公学学生肯定有所抵触。
要是下令严厉弹压那可如何是好?想当初请愿运动云起的时候,天津学生上街请愿,那可是大批大批被逮到监狱里,连主管教员也被流放道新疆,想到这,他便不寒而栗。
叶开还没到,他就着实捏了一把汗。
南洋公学始建于1896年,是中国最早的大学之一,亦是日后交通大学的前身,为盛宣怀一手创办,现有学生一千多人,分布在师范,外,中,上四个学院,经费主要有政府出资,民间捐款为辅,主要是为清王朝培养各色高素质人才。
然而,地处上海,此办学宗旨注定不可能实现,南洋公学创校不到十年,便爆发了轰动一时的“墨水瓶案”,师生关系极度对立,加之革命思潮在校园里蔓延,清王朝庚子年后积贫积弱,种种原因加在一起,遂使学生运动在上海风起云涌。
爱国学社和爱国女学两大组织便是在这一背景下成立,其创办者便是鼎鼎大名的蔡元培,他在任期间,每年都要爆发了好几次“学-潮”。
南洋公学,还有附近的震旦公学,复旦公学,合称南洋三校。
这三所学校,背后多多少少都有革命党的影子。
这一点,几乎所有人都清楚,这也正是唐文治发愁的地方,一方面他是清政府的官僚,拿朝廷的俸禄,为清廷揽才,但另一方面,治下的学生却是革命派,立志推翻此不仁不义之恶政府。
不管唐文治怎么担忧,总督大人来了,他总要率领全体职工隆重接待。
下午两点多钟,叶开受邀来到了南洋公学正礼堂,以两江总督的身份为广大师生做“训导”,唐文治和八十多位学校职工陪同左右,他到的时候,座位上几乎已经塞满了学生,前前后后也已经挤得水泄不通,这些人细数下来远不止一千多,想是附近的复旦公学和震旦公学的学生也跑来旁听。
面对这么多稚气残存的面孔,叶开还真有些意气风发,稍稍吸了一口气后,他没有急着发言,而是把脸转向了身旁的唐文治等人。
“唐校长,列位教员,你们能否回避一下,让本督和学生们单独谈谈?”
一上来,叶开就下了逐客令,唐文治和一帮学校职工还没反应过来,底下就传来了欢呼叫好的鼓掌声。
(需要说明一下,革命派>革命党>>同盟会>孙中山。)(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初试教育改革
(第一更)
南洋公学的教员老师多以守旧派居多,在教学治校的过程中,极力抵制革命新学,严格限制学生议政游行,当年震惊教育界的“墨水瓶”事件,便是在这一背景下爆发,师生关系可谓一直紧张,明白这一点,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座位席上发出阵阵欢呼声了。
叶开一上来就把这些校方领导赶了下去,话虽然说的委婉,但效果确实立竿见影。
总督大人发话了,无奈,唐文治只能带着一帮校职工默默离开,现场接着以鼓掌声“欢送他们”。
大门一关,礼堂内也只有叶开和一千多名学生,跨越身份和等级,叶开走下台去,直接来了一个“零距离”接触。
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学生们,你们对这世界可满意乎?”
叶开大声发问,现场寂静了一两秒,随即讨论纷纷,不少人心里都大感稀奇,两江总督大人,怎么问了这么一个漫无边际的问题。
“这位学生你来说说。”
不知是惧怕还是激动,被点到名字的同学,站起后不断发抖,许久才说道。
“不满意..”
“为何?”
“国家积贫积弱,百姓吃苦受罪,那些高官整日声色犬马,全然不顾..”说到这,他马上捂住了嘴,面前的人不就是一位“高官”吗...
“哈哈”
说的事实,叶开倒不生气,大笑了一声,然后示意他继续下去。
“现在的中国..已..已是..洋人的政府...”
“那你说说如何才能改变?”叶开接着问。
现场沉默了,人人都屏着一口气,而眼前的这位同学,打死他也不敢说了。
叶开倒毫不忌讳。
“革命?”
现场再度热闹了起来,没想到堂堂的清廷高官,居然说出“革命”的字眼来。
“是”
这位同学默默点了点头。
“好,勇气可嘉。”叶开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南洋公学经济特科第五期凌鸿勋”
“好,坐下。”
“你觉得呢?”叶开又指了另一位学生。
“世界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非革命不能救中国。”这位学生说话倒是坚决,看样子是位虔诚的革命小将。
“革命之后呢?”叶开问。
“革命之后,自然天下太平,这就好比一间屋子,扫干净之后,住的人才舒服。”
“若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了,一桌一椅,一床一柜都没有,如何住得舒服?”叶开道。
“这..”学生犹豫了一下,“再置办即可”
“手中无钱如何置办?”
“苦一段日子,凑一凑钱,从一桌一椅开始,以后自然会越来越好。”
“若是家中有一二恶棍赌徒,过不了这苦日子,把凑起来的钱偷了花了,这可如何是好?”
学生想了想道,“那便将这恶棍赶出去”
“赶出去?好,即便是赶出去,争斗起来又要花一段日子,期间要是把赞起来的一桌一椅又弄破了碎了,岂不是又要从头开始?”
叶开这么连连逼问,后者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只要中国人齐心协力,百折不挠,华美屋室建成之日,必定不远。”学生想了半天,握着拳头说道。
叶开笑道:“好好好,就按你说的这样,经历千折百回,国人终于建成了一栋华美屋室,但放眼一看,邻居家已建成了七栋八栋,这可如何是好?”
学生彻底没话说了。
“好,坐下。”
叶开摆了摆手,转身回到了台上,两人刚才的对话,底下人听得云里雾里。
不少人都在猜测总督大人什么意思,想来想去也跟不上趟,正思索着,却听见前方传来了叶开的最后发言。
“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你们若革命,大抵中国以后的命运也是革命,本督拦是拦不住的,朝廷拦也是拦不住的。”
略微沉默了一下,叶开接着道:“本督已经下令解散报管局,往后报纸可以自由创办,但要在法律的许可范围内,不得造谣生事,捏造事实。还有,此前被逮捕的学生,触犯了社会治安的规定,按照律令,要在大牢里关押半年,本督念起无知,且多未成年,特地法外开恩,统统释放,但是,已责令其父母严加看管,闭门思过,不管怎样,毁了人家的东西,总要照价赔偿的吧?”
叶开宣布完,底下传来了欢呼声,这真是两个好消息,报管局没了,学生也释放了,他们的条件都得到了积极回应。
“不过,还有一点,本督要劝告你们,罢课之举,以后万万行不得了,要想早一天建成华美屋室,非得掌握熟练技艺不可,三天两头罢课停学,如何能实现?”
叶开说完,大步离开,他来是要解决问题,而这问题可不是出在学生身上。
.....
来到会议室,唐文治等人已等待良久,应叶开的要求,复旦公学校长马相伯也来了,此外,还有震旦公学的中文教务长垂永光,同济工学堂和医学堂的负责人升麻士,这些人加在一起,基本囊括了上海高等教育的所有院校。
在来之前,叶开就打算借这次机会,召开一次小型的教育工作会议。
当然,更多的还是改革。
“列为都是上海学界的泰山北斗,本督今天来,不外乎一件事,如何把中国教育实业搞好?教育问题关乎千秋万代,而上海又位列全国之先,学堂众多,本督深感责任重大,所以把各位叫来依次请教,诸位畅所欲言,本督这里没有禁忌。”
话音刚落,有人就回答了。
“良督,这十年来,上海高等学堂踟蹰不前,原因有很多,但今日老朽暂且不提,只为良督推荐一个人,要想教育振兴,非此人不可。”说话的是复旦公学首任校长马相伯,中国最早的一辈教育家,如今也是七十岁高龄。
“哦?谁?马老请讲。”叶开洗耳恭听。
“此人原为澄衷学堂首任校长,南洋公学总教习,名叫蔡元培。”
“蔡元培?”
马相伯这么一说,底下人无不惊声变色。(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办学方针
(第二更)
蔡元培这个名字固然如雷贯耳,但现场却突然陷入了异常诡异的寂静,其他几人都是三缄其口,这让叶开有些摸不到头脑,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猫腻?
“既然马老推荐,那此人应该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他看了看唐文治,道:“刚才,马老说这个蔡元培是南洋公学总教习,唐校长应该不陌生吧,你觉得此人怎么样?”
唐文治言语艰涩地说道““良总督,蔡元培已经被辞退了。”
“哦?为何?”
“蔡元培在校内莠言乱学,宣扬革命,四年前被原两江总督端方下令通缉,至今流亡海外。”唐文治凝重的说道。
这下,叶开算是明白了,怪不刚才那么多人面色紧张,原来都怕和“革命”二字搭上线,蔡元培是同盟会元老,这叶开是知道的,但不知道在清末他还干过这些事。
“蔡元培虽然心向革命,却不是乱党,他创立的中国教育会,章程明确,实事颇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方才良督也说了,谈论教育不避禁忌,所以老朽才冒着胆推荐此人,若良总督觉得不合适,就当老朽刚才什么也没说。”马相伯说话到直来直去,他和蔡元培交往颇深,也算是志同道合。
“马老无妨,本督刚才说的很明确,教育没有禁区,什么都可以谈,即便是革命党人,只要有真才实学,我一概等同视之。”
对“革命”二字,旁人或许避之不及,但叶开却不怕惹祸上身。
一来,他是督抚大员,旁人即便指指点点,也不敢多做什么出格事,二来,叶开对人才本身更为看重,奉行唯才是举的原则。
或许在三四年前,革命一词还是洪水猛兽,但时移世易,慈禧死后中央再无权威,新帝溥仪年幼无知,接任者载沣谙弱无谋,而奕-劻上台,本就非常,眼下又掣肘颇多,这也就造成了督抚尾大不掉,罔顾中央的现象屡屡发生,为将来的军阀混战埋下了祸根,在清朝覆灭前夕,官员结交革命党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甚至还有人出主意,把西藏割让给革命党做“实验”,这短短三年,当真是怪诞频出。
“这样吧,麻烦马老,把蔡元培召回国内,若此人真有真才实学,本督会酌情重用。”叶开直接说道。
“老朽定当竭力。”马相伯回答道。
“这件事先放一边,今天把诸位叫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虽然上海高等学堂不少,但创办的时间最多也不过一二十年,底蕴浅薄,规模不大,跟西方的大学相比,差距明显,所以本督想着,能否仿照西方制度,把‘公学’改为‘大学’?”
叶开这么一提,底下响应纷纷。
截止到1911年前,中国还没有正经的大学,虽然地方和中央有不少大学堂,但严格意义上讲都算不上大学,就拿京师大学堂来说,除了基本的教育功能,还兼顾一定的行政功能,更像是“国子监”,而建立大学,一直是叶开心里考量的事,借这个机会,他提出来和各位商讨商讨。
马相伯是多年的教育家,又是法国天主教会神父,精通西方的教育制度,创办大学也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叶开说完,他立马附和。
“唐校长呢?”叶开问。
“我虽然赞同,但南洋公学要改成大学却有些困难。”
唐文治自有苦衷,南洋公学创办之初是为了给培养实用人才,属于大学,高中,技校,师范学校的结合体,真要一锅端的改成大学,还真有些麻烦。
“既然这样,那就一分为三,把南洋公学分为三块,分别是大学,师范院校,和专科技术学堂,唐校长,你看怎么样?”
“新大学就叫交通大学吧,取天地交而万物通之意,师范学校地处华东,就叫华东师范大学,而专科技术在于‘应’‘用’二字,就叫应用技术大学吧。”
唐文治不时点头。
剩下两家,震旦公学和同济工医学堂,一家是法国人办的,一家是德国人办的,分别改成震旦大学和同济大学,再加上复旦公学改成的复旦大学,这一下子就有了六所大学。
虽然六所大学看起来不少,但目前为止也只是换个名而已,要想改造成功关键还得靠钱,而这一点叶开也初步想好了。
“办学经费暂时拟定从上海海关的祱银里抽取,一年大概有五十万两,剩下的要是还不够,本督在动员百姓商户们募捐,等大学办起来了,将来可以在浦东营建新校区。”
叶开这般回答可算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办大学要是没有钱,那可真是巧妇难捉无米之炊。
叶开清楚,办一流大学,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能要有几十年铺垫,但不管怎么说,到了这个时代,能提早一点是一点。
“你们办学要注重十六个字,思想自由,兼容并包,捍卫真理,为国为民。如此,才当得起大学中那个“大”字。”
叶开最后的话,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料理完这件事,等回到总督署时,已经临近傍晚,韩翠儿挺着肚子在等叶开,饭菜已经备好了,还热着。
或许经历了今天的事,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时光,叶开吃饭的时候老是走神。
“也罢,也罢。”
一伸筷子,叶开疯狂扒起饭来。
再有两三天,戴鸿慈就要到了,接下来的联合审理,注定会耗神又耗精力,肚子可不能饿着。(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联合审理
(第一更)
十月底,法部大臣戴鸿慈抵达上海,同行的还有副大臣侍郎,司丞,文员,以及中央大理院的高官,多达七十多人,规模可谓庞大。
他的到来也就意味着中外联合审理正式启动,这场审判,戴鸿慈是中方总负责人,叶开作为地方督抚协助审理,外方负责人主要是各国驻沪总领事,租界公董局和工部局的总董,地点位于法租界内的会审公廨(法院),开庭日期定于三天后。
经叶开安排,戴鸿慈一行人下榻石园饭店,晚上六点多钟,他亲自去见戴鸿慈,当面商讨接下来的案件审理。
整整半吨重的资料,文件,案底被同时运到了饭店大堂,这三天内,他们哪也别想去了,必须要在开庭审理前看完,工作量可谓不低。
叶开进到戴鸿慈房间,遣退了其他人,有些话只能在这里说。
“光儒兄,审案的文书都在这里了,整整一大车,还有一些只能我亲自交给你,都是些绝密材料,可能牵涉到上面的人。”叶开的表情有些凝重,说话的声音也拘谨起来。
戴鸿慈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
稍微缓了缓,他问道:“都是哪些人?”
“从升斗小吏到食禄大臣,该有的人都有,名字我不便说,改天把这些绝密文件送来,光儒兄自己看吧。”
叶开点到为止,没有直接说下去,这些东西一旦走露风声,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只能日后再细细详谈。
在整个逮捕活动中,叶开抓的人不下五百,而直接或者间接牵扯到的人超过千人,从他们的嘴里叶开撬出了不少秘密,这些秘密已经远远超出案子本身,股票投机之所以能持续五年之久,中间经过了多少双手,多少个关卡,不可能没人查觉,它之所以能积攒起如此庞大的泡沫股市,乃至于最后的聚沙成塔,一定有人在保护,从初步审理中得到的答案,也印证了叶开此前的猜想。
其中涉及到了大量的官员**和权钱交易,数额触目惊心,有的人就堂而皇之的坐在内阁里,充当他们的保护伞,这些红顶商人后台,堪称坚不可摧,而这些也基本上是从李经楚嘴里抖落出来的。
事实上,在查察股票风潮的后期,叶开就把侦查方向转向了这一领域,动用了情报厅在京城,天津,上海,武汉等地的力量,寻着这些线索,一路查下去,得到的东西更加令人吃惊。
看到回报而来的调查结果,叶开当时也不经喟叹一声,如此国家,焉有不亡之理?
“赉臣,你觉得这场案子,该怎么审?”
被叶开这么一说,戴鸿慈也清楚这场案子不能按原先那样审下去,必须要更改审理策略。
“光儒兄,你是出洋五大臣,又掌司法权要,对洋人的审案过程想必也清楚的很,洋人审案子必要有律师,检察官,动不动还要上诉,所以,案子要想完结,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都有可能,如此一来此案必定旷日持久,而上海的经济发展也必受之影响。”
案子牵扯到的有不少是银商联合会的人,如严义彬,陈逸卿,不管是证人还是被告,如果频繁应诉,势必会对正常工作造成极大影响,而现在银商联合会刚刚走上正轨,可缺不得他们。
“你的意思是大事化小?”戴鸿慈揣测了一下叶开的话,嘀咕道。
“不”
“该怎么审还怎么审,良某绝不是让光儒兄为谁行方便,我意思是把一件大案拆成若干小案,一块一块审,一块一块结案,这样以来,就不会造成涉案审理旷日持久了。”
“一块一块..”
说实话,这倒是个好策略,也减少了案件的审理难度,戴鸿慈点点头,默许了叶开的建议。
“至于我说的‘绝密’部分,恐怕要等到最后了。”叶开压低了声音。
戴鸿慈清楚,再度点了点头。
简单谈了谈后,叶开起身告辞。
.....
考虑到整个审理过程又臭又长,叶开只好沉下心来,把心思转到浦东新区上。
再回去的路上,他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武备厅的杨文恺已经抵达了上海,奉叶开的命令接管江南制造总局,执行改组的任务,按照接下来几天的安排,制造总局的一些基础设施,将会被分裂,拆解下来的机器,设备,也会由货轮运到了指定地点。
有李平书的协助,杨文恺的工作势必会顺利一下,同时,改组之后的制造总局,将专门用于军事武器生产,直接纳入武备厅的统一调度下,和北方的三个兵工厂形成优势互补,为叶开接下来的新军计划生产大量低成本的枪械,作用不小。
经过这么一番改组,叶开梦寐以求的重工业体系也算有了一个影子,当然,这点家当还远远不够,工厂规模还偏小,设备也略显陈旧落伍,但起码也算聊胜于无了,至于扩大规模的事情,等到以后再做考虑吧。
回到总督署,还没坐下喘一口气,张啸光就拿来一封电报。
电报署名是陆海生。
盯着这个名字,叶开一点也不陌生,这是汪精卫所用的化名。
电报内容是请两江总督到茶庵弄的展览厅鉴赏名画。
约定日期为明天下午三点。
“熟人来了,啸光,明天咱们再去一趟。”
叶开清楚,这些都是拐弯抹角的密语,看罢后,点了一根蜡烛,烧掉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再会胡汉民
(第二更)
茶庵弄,咖啡厅,老地方。
叶开,张啸光,和汪精卫三人准时到了,十分钟后,胡汉民也出现了,来的时候胳膊里揣着几个画轴,像是提前装扮了一番。
“听说良督昨日下令改建大学,还要重用蔡元培先生,可喜可贺。”胡汉民一上来就对叶开这么说道。
“胡先生好耳目啊”
作为革命党,胡汉民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叶开当初也没有打算隐瞒的意思,随即接着道:“蔡元培是教育大家,闻名东南,本督焉有不用之理。”
“我和蔡先生私交甚好,那我就替他谢过良公了。”
“这是小事,不足谢。”
叶开微笑道。
胡汉民看了看汪精卫,两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几天内,汪精卫没少在胡汉民耳前提叶开的名字,大谈此人如何如何可靠,合作必定成功之类的话,这倒是让叶开没想到,胡汉民对此虽未全信,却也半信半疑,这个良公先是放了清廷重犯,又下令重用革命党人士,莫非真的要跟革命党走在一起。
如果真这样的话,倒是极好。
相比上次见面的生涩警觉,这次双方倒没有了那么多的客套话,说话开门见山,直中要害。
“良督上次说的要求我向孙总理传达了,总理对良公的为人信得过,但对良公说的“毁党造党”,却觉得不合适。”
“哦?”叶开惊咦了一声,莫非孙文不答应?
“我兴中会虽然和光复会有隙,但同为革命党志士,血浓于水,哪有革命未成,‘屠刀’伸向自己人的道理?想想便觉得匪夷所思。”
胡汉民这话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但叶开却能意料得到,换言之,要是胡汉民一上来就直接答应,叶开反而不会相信。
革命尚未成功,光复会再怎么攻击也同属革命阵营,大家坐下有话好好说,或许还有缓和的可能,但叶开就不同了,他出身清廷,又是旗人都统,怎么看也不像是“同志”,孙文从大局考虑,一定会拒绝,但是,这并不等于关上了大门,如果光复会和他之间做比较,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后者更胜一筹,那孙文自然会选择合作,而关键就是要证明他的价值要远远超过光复会和其他异见者。
“良某说过,‘毁党造党’仅供你们孙先生参考,是否执行,在于你们自己,对于合作与否,并没有太多影响。”叶开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叶开的话倒让胡汉民颇感稀奇,摇了摇头,“良公”果然非寻常人士。
胡汉民既然都来了,也就说明他们是有合作的意思,见率叶开先表达了善意,他们这一方也就不得不让步一些。
“合作,总理是愿意的,所以良公也不用着急,既然良公的诚意摆着这里,我们也不好再提些什么,这样吧,先前说的三条要求可以去掉其后两条,但第一条:颠覆满洲,恢复汉统,是最基本的底线。”
“嗯,我赞成。”叶开回答的很干脆。
“那好,等我回复总理,即刻告知良公。”胡汉民回答道。
“好”
叶开起身,掏出了一个信封,递到了胡汉民面前,“我这里有一封信,请胡先生务必面呈你们孙总理。”
“这是..”
“一点愚见”叶开道。
“好,等我到南洋,会面呈总理。”
胡汉民也不好继续问下去,接过信封,揣在了身上。
“告辞”
“慢走”
胡汉民和汪精卫两人依次离开,第二阶段对话到此为止,两次商谈进行下来,算是为合作奠定了初步基础,不过这些都远远不够,有些事或许只有等到亲眼见到孙文才能详谈。
叶开只能慢慢等,然后寻找机会。
....
三天后,联合审理正式开始,地点位于租界内的会审公廨,负责此事中外法官和官员统统到场,再加上两边的律师代表,人数足足有近百人。
这么大的事自然吸引了无数媒体记者,从一开始,“啪啪”的拍照声就喋喋不休。
叶开作为中外的副负责人,自然是要亲自到场的,不过坐了一个多小时却枯燥无味,这次会面只是宣读了一下审理章程,明确了一下人数,剩下的时间主要是商讨联络机制,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展开。
所以,叶开早早便退了出来,那有戴鸿慈坐镇,自然不需要他。
趁着白天还没过半,叶开驱车第二次到了江南制造总局,魏允恭,李平书,杨文恺三人在厂房门口等候。
“启禀良督,改组工作进行的差不多了,拆解下来的机器,一共分了五批装运,第一批昨天夜里已经装船了。”魏允恭首先向汇报,他这次倒是恭顺了许多,或许他也知道,自己有太多命门握在叶开手中。
“还有一件事,请良督在斟酌一下。”想了想,魏允恭又道。
“什么事?”
魏允恭支支吾吾的说道:“良督前日下令说要重新招募督工,但那些人都是总局几十年的老伙计,从同治爷的时候就开始上工,要是都遣散了,是不是有些...”
感情魏允恭是在为老部下求情。
这些人说白了都是些官僚蛀虫,叶开当然没有把他们留下来的意思。
“魏总办,做人要懂得壮士断腕啊,他们知道的太多,要是都抖落出来,对本督来说没什么,但对你...”
魏允恭一听,当即吓得浑身冒汗。
“卑职糊涂,卑职糊涂,遣散了好,遣散了好...”
好在魏允恭反映的及时,若是知道当初叶开在步兵衙门干的事,不知道会不会还会提这么弱智的要求。
叶开大步踏过。
“校长!”
杨文恺敬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军礼,二十八岁的鼎盛年龄,加上一身笔挺的军服,整个人显得十足精神。
叶开还礼。
“建章,大老远的,辛苦你了。”
“末将职责所在。”
“好”
“自己人到底是放心,你这几天公务繁忙,本督就不找你闲谈了,等过了这阵,本督亲自为你摆庆功宴,不过,期间,务必把改组工作办好。”
“是”
杨文恺又是一个笔挺的军礼。
叶开满意的点点头,有武备厅的一把手在,应该能让他少操一些心。
接下来,叶开会把全部精力放在即将到来的招商大会上,这关系着新区的成败。
(明天要处一趟远门,请假。)(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破土动工
(第一更)
浦东新区在叶开的亲自过问下,前期准备工作进展顺利,聘请的德国工程师,经过对浦东地区的勘探和侦测,已经将一份完好的施工方案摆在了叶开面前,主要是路面,管线,排水系统和交通系统等基础设施的建设,相比于租界四五十年前的理念,这套方案更加符合现代设施要求,不得不说“洋鬼子”这东西还真是考虑的周全,叶开对此也很满意。
与此同时,建筑工人也已经召集好了,甚至比设计方案还来的顺利,主要原因是股票风潮大闹的时候,倾家荡产的人不在少数,不少人都穷的吃不起饭,所以,以工代赈就成为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最好的方法。
总而言之,一切具备,什么时候动工就在叶开一句话,进展这么顺利,也不枉他倾注了大量心血。
当然,唯一缺少的“东风”就是入驻新区的企业和工厂,叶开做的再好也只是铺路,毕竟前者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发展动力。
十一月中旬,这个问题得到了圆满解决,李平书代表招商局向叶开递交了一份名单,所有申请入驻的工厂都清清楚楚的显示在上面。
在为其一个月的公开招标中,共有一百二十六家实业厂商向招商局递交了企划书,其中有面粉厂十五家,棉纺厂九家,制蜡厂三家,纺织厂十一家,焦炭厂五家,总之,各色各样的厂商汇聚一堂,主要是轻工业。
这些厂商当然不会都涌向新区,过度重复和良莠不齐会制约新区的发展,在批准他们进入之前,招商局还要经过一番审核和挑选,秉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叶开心里面定位,三十家足以,有限的资源还要分给炼钢厂,煤化场这些总局改组出来的重工业。
在这种背景下,招商大会正式启动。
政府主导,厂商众多,且地处上海都会之地,这些噱头加在一起,大会格外引人注目,为此,成批的记者蜂拥而至,叶开没有阻拦,借这个机会把新区宣扬出去,也是好事。
叶开,朱佩珍,蔡乃煌,周金箴,李平书,还有选聘的十几位新区董事,统统来到了现场,在此之前叶开和朱佩珍详细商谈了几次,而后者不愧是纵横几十年的老商贾,和他的几次和谈都大有裨益,对于总董的任命他也欣然接受。
而底下坐着的是一百多家申请入驻的商户,这些人当中,除了上海本地的实业家,还有很多远近闻名的资本雄厚的外地企业家,以浙商为主,还有些徽商,朱佩珍自然见多识广,在商场广有人脉,期间不停地向叶开叙着话,而叶开也不时地点点头,看来,他之前制定的免税政策,的确吸引了很多大商家。
大会由招商局督办李平书主持,前面的发言无关痛痒,无非把叶开等新区的期望复述了一遍,让他们诚信经营等等,之后才慢慢触及到核心问题,即对申请的这一百多家商户进行从优择选。
按照叶开的吩咐,这次选择设置了三道门槛。
第一,资本须超过五十万两,并有公司法人担保。
第二,企业结构许由华资主要控股,洋资不得超过49%。
第三,有设班工厂经验者优先。
只有同时满足这三个要求的商户,才能获得营业执照,当然,他们对营业执照这种东西闻所未闻,经过李平书的解释后,他们才清楚这是一种许可经商的凭证。
要在一百二十六家中选出三十家,还是有不小的淘汰率,在听闻上述的三条要求,不少人已经黯然失色。
这种状况,叶开自然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一定准备,办企业可不是种庄稼,广撒种即可,应该向培养花卉一样,弄得几支独秀,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把那些不符合要求的商户挡在外面,他可不希望出现那种大而不强“伪”商家,而是品牌化的百年企业。
不过,即便是这样,符合要求的也绝对不在少数,张謇等人推荐十几位实业大亨,叶开瞧了瞧名单,他们的名字赫然在列,这给了他足够的信心。
“工厂设办后,五年一审核,凡是违反经营准则或者私自变更经营品种的商户,新区董事局有权取缔。”
“...”
李平书接着宣布商户入驻的具体事宜,经过一上午的时间,大会的流程也进行的差不多了,最后一个环节就是审定资格,底下坐着的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如此优厚的落户条件,要是被淘汰了岂不可惜,有的人明知不达标准,于是将报上去的名额退了回来,然后悄悄溜了出去。
当然,也有人愿意赌一把,落户新区的目标,虽然不小,但万一实现了呢?
经过两个小时的现场比对和评定,名单最后被敲定,由李平书报了出来。
“永盛棉纺厂,资本七十八万,准入,江南皮革厂,资本四十五万,不符合...”
优胜劣汰,第一批三十家厂商正式诞生。
有了商户,一切万事俱备,剩下就是开工建造了,叶开也不再多等,三天后,他下令新区建设工作启动。
三十家招标工厂,再加上五家军企,一共三十五家工厂,将在浦东逾四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正式落地。
工程期,两年。
管线铺设已经开始启动,如果顺利的话将在四个月内完成,轰轰作响的铲土声,在这片沉寂已久的土地上不断蔓延,旧貌换新颜,一切宛如破壳的鸡蛋般,焕发着生机。
叶开站在岸边码头边,日出东方。(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沪宁铁路
(第一更)
新区已经开工半个月了,施工的声音,几乎日夜不停,即便隔着黄浦江也能毫无障碍的汇入耳中,原来那些滩涂乱木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工地厂房和建筑大楼,厂房周围的公路网,也在以一种奇迹般的速度延伸着,工程进展的这么迅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上层强有力的行政监督。
当然,离真正建成之日,恐怕还有不短的时间。不过,有董事局和招商局在,这段日子叶开也算是清闲了下来。
大的方向已经规定好了,剩下的只是一些具体施工路线和琐碎事宜,而这些前两者完全可以包办,他这两江总督也不用再过那种事事躬为的日子了,除了对了一些大事拍板之外,更多的就是掂量着手里的银子。
而银子的事,又让叶开发了愁。
从奕-劻那里得到了一千六百万,其中八百万用于救市,再加上山西银务总行的六百万贷款,解决股票危机前前后后花了不下一千五百万,再加上铸币的损耗,兑换的差价补余,整个货币改革又用去了两百万,而建设新区的总费用也不下五百万,而且叶开还要为接下来的新军筹建留出一百五十万的军费,这么一股脑的算下来,叶开的口袋里又见底了,满打满算也只要两百万多一点。
看到呈上来的这些数据,叶开苦叹了一口气,不用亲力亲为固然闲适,但他却体会到一把花钱如流水的感觉了,而且,这么多钱他根本不知道具体用处,总不能每一笔都去查查吧?不过,这也没有办法,位置越高,由下到上的信息就会越闭塞,就拿皇帝来说,即便身居九五之位,也不会知道吏部一个小主簿头天夜里脏了多少银子。
这也算是居高位者的苦恼吧。
再者,叶开干的这些大多属于基础设施工程,投资高,收益低,回报慢,所以,短时间内不要想着回本了,而财政困难的现状也不能得到马上解决。
唯一值得念想的就只有金融领域了,只要能挺过今明两年的衰竭期,银商联合会就能彻底摆脱过来,而货币改革也能走上正轨,届时两江的财政恐怕会提高好几个档次。
果然,一切都需要时间,一口气吃个胖子只是痴人说梦,这些时间,可省不得。
想来想去,手中这最后一笔银子,叶开打算用来建铁路。
当然,长距离的铁路干线肯定不现实,叶开盘算的是在南京和上海之间建一条支线铁路,一来,南京是江苏省府所在地,上海是重要经济港口,两者同为东南重镇,打通它们之间的联系十分必要,也可以有此加强和内地的联系,二来,这段铁路总里程不到三百公里,建设工期短,相对收益高,客运量极大,参考同一时代的其他铁路建设速度,沪宁铁路完全可以把工期定在两年内,如果两头同时施工,这条铁路有望在一年内建成,届时,超过十个小时的船运可以缩短到五个小时。
最重要是新区工厂所需要的原料,基本上都是由内地供应,如果这些东西可以尽快抵达甚至当天抵达,成本将会大大降低。
想致富,先修路,这个道理叶开自然明白,思来想去也逐渐下定了决心。
当然,要想修条铁路还需懂铁路的专才,在这方面,蔡乃煌倒是帮了不少的忙,他向叶开推荐了一个人。
吕海寰
这个人叶开却一点也不陌生。
正是因津浦铁路贪腐案被革职的督办大臣吕海寰。
“制台大人,吕海寰原为工部侍郎,多国驻外大使,后任津浦铁路督办大臣,宣统元年因治下贪污公款被革职,之后就一直寓居上海。”蔡乃煌缓缓说道。
听到这话,叶开却低低喃了一声,一晃快两年了。
当年,津浦铁路爆发窝案,军机大臣那桐奉命查办,后处置不当引得民怨沸腾,最后活活地被“逼死”,而接替他署理直隶总督的叶开,也由此走上了政坛前列。
这场惊天大案的导火索,自然是吕海寰了,没想到,他竟然就在上海。
“本督亲自去一趟,如果他能当这个津浦铁路督办,倒帮了我的大忙。”
如此能人就在眼前,叶开何乐而不为,带上蔡乃煌等人,下午三点多,一行人到了吕海寰的寓所。
对于叶开的到来,吕海寰格外吃惊,自从丢了乌纱帽后,他一直过着低调避世的生活,两年来几乎足不出户,眼下两江总督登门拜访,他怎么也不会想到。
叶开的到来已经让吕海寰诚惶诚恐,比之更吃惊的他的来意,叶开单刀直入,快人快语,表达了让他接手沪宁铁路的意思。
“吕老觉得如何?”
吕海寰几乎说不出话,眼眶微微湿润,一把年纪激动的胡子乱颤,当年督办津浦铁路时,他已年近七十,正是官宦生涯的末期,一生为官,清清白白,本想着铁路一成他即告老还乡,如此还能留后世一个好名声,而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津浦铁路窝案爆发,全国雷动,他亦被严令革职,甚至险些被杀头,现在想来,真是令人不堪。
这段经历一直是他的心病,也是一生的污点。
“本督当年接手此案,案情是知道的,不过,朝廷为了平息舆论,将吕老革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叶开沉声道,当年他奉命彻查此案,案情可是一清二楚。
吕海寰是朝廷命官,当然知道官场规矩,出了这么大的事,震动全国,他身为督办大臣,自然担任首要责任,即便没有直接参与窝案,也犯了管理不严的罪过,没杀头已经是格外宽容了。
“清者自清,吕老如能重新出山,定能平息外界的诸多质疑,而半生的清誉也不会毁于一旦。”叶开劝勉道。
在这一瞬间,吕海寰心中五味杂陈,他这两年的生活只能用深入简出来形容,为的无非是躲避旁人的非议,要知道闲言碎语最能杀人,而“窝案首犯”的称呼不啻于要了他的老命。
而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洗刷往日的屈辱,吕海寰。
“总督大人不嫌老朽昏聩无用,那老朽还有什么还说的,宁沪铁路,一年之内,必定完工!”
“吕老真是廉颇在世!岂可言老。”
叶开紧紧握住了吕海寰的手,大笑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江宁“上任”
(第二更)
吕海寰答应叶开的第五天,沪宁铁路公司就挂牌成立了,可谓雷厉风行,在这一方面叶开给予了他最高的信任,无论人员还是资金,叶开都尽可能的满足,吕海寰自然投桃报李,通宵达旦为公司招揽员工,可有好几年没这么活动筋骨了。
吕海寰当年为清廷的铁路督办大臣,自然对铁路的事宜轻车熟路,东拉西扯中,整个公司体系日臻完善,他特地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从钢材供应到泥浆选购,他仔细甄别,慎之又慎,特别是在招募人员的时候,他思来想去后,决定培养自己的员工,遂一口气从铁路技术学堂选了120位学员,一步步干起,这一套做法,得到了叶开的赞许。
总之,他所做的一切,就是尽快的把沪宁铁路建设好,洗刷自身耻辱的同时,也不辜负总督大人的期许。
这一点,叶开都看在眼里,当然,早日建成固然好,质量保证才是第一位。
十二月初,当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叶开决定到江宁“上任”,无论是接下来的裁军建军,还是沪宁铁路的西段的施工,到需要他回到江宁,毕竟那里才是整个东南的行政中心。
他这个两江总督,拖了近半年之久才到省府就职,不得不说,是官场上一件奇葩事,真要说起来,他这半年又是一段极不寻常的日子,平息了股票风潮,组建了金融管理委员会和银商联合会,利用中外对峙逼得奕-劻散下救济银,而后设立了浦东新区,实行了货币改革,连带着对高等教育进行了初步探路,这些履历也算是常人未有。
对叶开来说,这是一种极好的历练,从军人转型为文官,是叶开前行的必由之路,而要完成这种变身,需要积累大量的行政经验,而这些无形的东西可不是说一句话就有的。
十二月三号,叶开正式宣布赴南京就职,下午四点,卫队开始登船,上海大大小小一百多位官员在岸边列队,恭送总督大人西行,岸上,蔡乃煌,周金箴,李平书,吕海寰,陈逸卿,朱佩珍,杨文恺,魏允恭,严义彬等人挥帽致敬,就连许久未露面的虞洽卿也乘坐专车提前到达。
人流涌动,场面有些宏大。
叶开则一身官袍,在船上向众人招手告别。
他这一走,心里还有一丝放不下,这主要是出于叶开一贯的小心谨慎心理,不过有情报分局在,倒是可以对沪上实时遥控,再说南京和上海左右不过大半天的水陆路,离得近,随时可以回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在离开之前,叶开最后一次找了趟戴鸿慈,亲手把绝密资料交给了他,这些资料关乎无数人的顶戴乃至声誉,光听名字便叫人冒出一身冷汗,戴鸿慈对此也特为珍重,两人之前商量过了,审案策略是把大案分成小案,然后逐次审理,按照这种方式,这份资料会等到最后一颗在曝光,具体什么时候,叶开也不清楚。
联合审理已经开始了几周,陈逸卿等人也已经上过了一遍法庭,他的钱庄主要借的洋人的款,和中方干系不大,叶开离开之前,他已经顺利脱案。
对银商联合会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
“呜~~”
汽笛声响起,船队起锚,岸上响起了成片的欢送声,渡轮在长江上拖出了一道道白痕,不多时,这些热闹景象都已经看不见了。
....
“老爷,江上风冷,进仓里休息休息吧。”
韩翠儿从船舱里走出来,一举一动,都格外笨拙。
叶开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不是叫你在里面待着,不要出来。”
叶开哂怒了一声,搀着她从回走,韩翠儿有六个月的身孕,大腹便便的模样着实不便,和以往那副干练的姿态简直判若两人,所以,叶开才格外小心,又怕她路上再晕船,于是便乘江防舰队的“定海”舰赴任,这所军舰排水量三千多吨,耐波性比一般的客轮好了太多,坐着它也少受一些风波。
“这小家伙跟老爷一个脾气,我要是坐着,他就一个劲儿的踹个不停。”韩翠儿摸着肚皮,笑容中散播着母性光辉。
这一幕,瞧得叶开心里暖意融融,同时也多了一份愧意,当初改变行程,转到上海,韩翠儿跟着自己吃了好少的苦,紧接着,他有置办家具,操持家务,忙上忙下,这才让临时总督署像个一个温暖的窝,而在他的病期间,韩翠儿也挺着肚子全程照顾,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上海刚住了没多久,又要到江宁去,之后肯定少不了她一顿操劳,这让叶开心中大为不忍。
前段日子,叶开有为新区的事忙的不亦乐乎,对韩翠儿的关注自然少了许多,埋怨也好,计较也罢,而她却半字未吐。
千千万万人,怎能独苦了韩翠儿一人?
叶开摇了摇头,将怀中的温暖抱得更紧了一下,然而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小家伙还未出生,便要她娘亲动这动那,可不能惯着他。”
韩翠儿甜甜的笑了。
“这段日子,夫人不知发了多少封电报,昨日还寄了小儿衣。”
“夫人比你还急。”叶开笑着啐道。
“老爷,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城?”韩翠儿低了低头,随即笑道:“夫人怕想老爷都想坏了。”
叶开就道:“很快”
....
为了躲避入冬的湍流,船队放慢了航速,在航行近十五个小时之后,晨曦升起,江宁城近在咫尺。(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 敕治两江
(第一更)
叶开要到江宁的消息早早传到了城里,江宁的大小官员严阵以待,从早上开始就不断地向叶开行驾发电报,询问路况的有之,请安问好的有之,假名汇报工作的也有之,内容空泛,纯属借口,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看看叶开走到了哪里,担心几个月前的事情再次发生,不过,叶开这次到没有再放他们鸽子,直接向他们回复:本督今日到任,诸僚勿需迎接,于三日后的傍晚六点,到署衙参加省府军政会议,无事不得延误,如有违抗,撤职查办。
叶开这次来可是带着“干货”,根本无意当好好先生,口吻自然强硬,在江南三省中,江苏首屈一指,是当之无愧的政治心脏,料定上海这个经济中心后,将江苏收入麾下就是顺理成章的事,而这,也必然会得罪一部分人,好在叶开也算是在官场沉浮数年的人,那套官僚系统的尔虞我诈,他早已运斤成风。
在停靠江宁码头前的几个小时,叶开在船上接到了京师发来的电报,奕-劻借口“立宪革新”行官制改革,撤了直隶总督岑春煊的北洋大臣衔,与此同时,宣布长江以北的洋务大权由中央统辖,督抚不得擅专。
敲山震虎,不言而喻,此举意在试探叶开。
北洋大臣没了以后,就剩下他这一个南洋大臣了,奕-劻没一口气撤销后者,无非是忌惮叶开手中的禁卫军。
而这,也是叶开赖以生存的力量。
他当然不会任由烈火蔓延到自己身上无动于衷,既然握住了奕-的命门劻,那就被这份恐惧多支配一会儿吧,叶开当即下令,驻守南苑的禁卫军举行军事演习,为期三天,演习期间,务必要在京城外弄出一些动静来,间接表明叶开的意思。
同时,也为他在江宁城一系列的动作,积攒足够的声势。
钟山风雨起苍黄,叶开振羽治两江
....
两江总督署,乃两江总督衙门所在,巍峨屹立在城中央,辕门高耸,高约丈许,殿脊外凸,如飞鸟展翅,上铸有奇兽,两侧各摆放一尊啸天石狮,面容庄严,口中含铁,远远看去,甚是威武。
整座府衙,远超一般规制,外人看来恐稍有僭越之嫌,若知此处乃太平天国“天王府”改建,以上稀奇,便不足为奇了。
当年,曾国藩攻入天京,特将“天王府”改为总督署,依次为根据地,经营两江十余年,故有曾大帅坐镇旧日天宫,涤荡妖气之说,整座府邸建的恢弘大气,富丽堂皇,亭台楼阁比之苏州园林丝毫不差,难怪日后孙中山定都南京,要将临时政府建于此地,甚至说北伐成功,国民政府的总统府也安置于此。
“果真金陵王气,气象万千!”
如此美景,叶开自然要慢慢欣赏一番,整整一个上午,总督署内的各监司,府丞,书记官,笔帖式,大大小小三百多人,跟着这位新任总督大人,在总督署内游览。
督署大堂前,有一座影壁,高约丈许,一只仙鹤,振翅欲飞,影壁后就是正堂了,整座厅堂面积极大,相传是旧日天王府的议事厅,正中央,一块匾额高高挂起,上书四字:敕治两江。
据说,当年这块匾额上写着的是“太平一统”四个金漆大字。
不管当年如何煊赫,如今,这里有了新主人,叶开自然要根据自己的意愿,尽快把总督署变为自家属地。
第一点就是安保问题,陆双鸣被任命为总督署典武官,驻守在总督署外缘,那里专门有供士兵休息的营房。在叶开的授意下,禁卫军今挑细选出三百人组成保卫处,分成三批,在总督署各个要点驻守,不分昼夜,轮班值岗,而剩下的二千多人则驻扎在城外的紫金山,直线距离大概在十里,左右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
其次是电报收发点的设立,除了原来就有的官报房,叶开还在府衙深处靠近内院的地方建立了传讯室,供自己和京城各地联络,这里不同上海,没有提前设立情报分局,周围有没有什么可靠的人才,为此,叶开特地让李广本陪同自己赴任,在传讯室临时建立一个情报据点,并由保卫处重点监护,李广本的公开身份是传讯室主任,上海那边由副局长韩厉接任,继续替叶开监视革命党的动向。
最后就是“住”的问题了,两江总督署既是办公官署也有居住区,这一点确实让叶开省心了不少,但安保工作同样不容小觑,地方越大,要兼顾的点就越多,防卫起来就稍稍困难一些,好在叶开带的家眷不多,住的地方也相对固定。
料定好这些,接下来,叶开就专心等那些官员们上门了。
当天夜里十二点,叶开突然收到了一封绝密电报,通篇原码,没有转译,上面标注由良帅亲解。
“警卫局?介石?”
叶开只看了一个开头,便吃了一惊,这封电报竟然是警卫局局长蒋志清亲自发来的。
冥冥之中,叶开感觉到,这封突然而至的电报,或许有什么大事发生。
手拿密码本,叶开逐字逐句的转录,上面的内容渐渐清晰了起来。
“情报厅南洋股汇报,袁世凯昨日行至新嘉坡,船舶靠岸补给约三五日逗留,“夜枭”已到英属大马,刺袁计划,是否执行,请校长训示。”
叶开的手有点颤抖。
(感谢“王耀的青年近卫兔”的打赏,哇,今天才看到,谢谢老板!感谢所有支持和打赏清末的朋友,最后一个月,让我们共同度过。)(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以新政之名
(昨天的第二更)
“袁项城...”
看着电报,叶开竟然鲜有地低叹了一声。
叶开不会忘记,他的青云直上,正是从倒袁开始。
1908的岁末,摄政王载沣上台,几乎在同一时间,满朝文武掀起了一场倒袁的波浪,而叶开也乘势而起,借着罢免袁世凯的机会,取得了载沣的信任,之后,一桩桩,一件件,几乎样样都是与袁世凯有关,北洋集团的轰然覆灭也正是拜叶开所赐。
然而,两年之后的1910年岁末,这位叱咤风云十几年的政坛巨擘,一个庞大集团的奠基者,居然以这种方式重新站在了叶开的对立面,这是他之前没想到的。
尽管两人只有区区一面之缘,但历史带来的那种惯性和可能,还是让叶开有些担忧,而这种担忧连带着由它产生的威胁,必须抹去。
金字塔顶,只能容下一个人。
叶开凝了凝神,在批复上毅然决然的写道:“勿使袁慰亭足出南洋,暗刺得手后,俱将此事推与革命党。”
写完之后,叶开仔细思考片刻,在末尾补充了“切记,切记”四个字后,才让张啸光发给警卫局。
这场刺杀,关乎国运,不容有失。
叶开深呼吸了一口气,倒在床上思绪了好久,才缓缓睡去。
....
三天后,督署大堂,江宁城大小官员,皆数到场。
到来的官员囊括江苏省军事,民政,司法,立法四大领域,省级高官有十四五人之多,为首的自然是江苏巡抚程德全,正二品,略低叶开一级。
谈起此人,叶开可不生疏,英法联军抵沪的时候,他和程德全有共同抗外的经历,此人性格粗犷,直言直语,在上海时,两人攀谈甚多,基本也合得来。
值得一提的是,程德全已经暗中加入了同盟会,与孙中山早有书信往来,辛亥爆发后,他又是第一个倒戈的清廷督抚,南京城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光复,此人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和叶开谈话的时候,他多次表露了对清廷昏弱的不满,直言不讳称唯革命灭满才可救中国,对此,叶开只是点头理解,未表态度。
剩下的这些人,叶开认识的不多,但也就是这些人,在几年前,就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股势力。
简单来说,是新旧两股势力。
新的一方,主要是1904年清廷实行新政以及立宪改革后设立的官职,有咨议局议长张謇,高等检察厅厅丞王佑安,高等审判厅厅丞何道田,新军第九镇统制徐绍桢,这些人要么是立宪派,要么是革命党。
旧的一方,多是军权在手的武官,和北洋残党或者奕-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江宁将军福顺,江北提督雷震春,江南提督张勋等。
剩下的就是一些******了,主要是江苏按察使,布政使这类的本土官员,属于属于偏安一隅的保守派地方势力,那方势长就支持那方。
这三方构成了两江地区的权力格局,而叶开正是那个搅局者。
把这些人叫来,他只有一个目的,以新压旧,借口贯彻“清末新政”的名义,把旧派势力的权力夺过来,特别是军权。
叶开左顾右望,见众人到齐,浦一停歇,便张口道:“良弼久在北地,京师为官,对两江的民情民务,多有生疏,前奉内阁命令南下赴任,敕治江南三省,本督深感责任重大,初到两江,以后还得仰仗列位僚员同心协力,如此才造福两江的千万百姓。”
先上来冠冕堂皇的介绍一番,叶开边说话边观察各自的表情,这些人当然知道良弼是何许人也,“良公美誉,晓谕全国”,他们一早便知,况且叶开在上海干的动静那么大,他们想不知道也难。
关键是之后的话,新任总督叫他们来,可不是为了拉家常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说不定接下来就是一记杀威棒。
叶开稍稍顿了一下,伸伸手,让众人依次就坐,顺序早就规定好了,按照各自的官衔大小,远疏近亲,坐在叶开的两侧,左手边是巡抚程德全,理所当然,而另一边却不是常理上的江宁将军福顺,而是咨议局议长张謇,这个安排,值得玩味。
福顺自然能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坐在稍远处,他的脸色隐隐发作。
叶开接着道:“想必大家也清楚,内阁未立之前,良弼是参预政务大臣,专门督办新政,这新政嘛,核心就是“宪政”二字,众所周知,宪政乃是潮流大势,各洲各国都在办,我大清自然也不例外,而且不但要办,还要办好。朝廷三令五申,百姓齐声呼吁,这才有了资政院和责任内阁,不光中央要办,各省更要办,这样才是名副其实的宪政,就那东三省来说吧,才刚刚成立几年,就走在了各省的前头,新官制落实的最好,而两江是全国的财赋重地,洋洋洒洒几千万人口,更不能落后啊。”
说到这,叶开顿了一下,扫视众人,冷声道:“我听说前任总督张人骏,带头抵制新政,藐视立法,侵夺咨议局权限,被资政院弹劾,继而革职,謇公,不知是不是这回事啊?”
张謇点了点头,其余人自然心知肚明,当时正值国会请愿运动,张人骏这时和咨议局闹掰,等于撞到了枪口上,被奕-劻下令查办,这件事,在江宁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如此冥顽不化,革职也在情理当中。”
叶开猛拍桌子,众人皆是一惊。
“我到两江来,就是要揪出张人骏之流,谁敢违抗新政落实,本督一概查办!”
福顺最先坐不住,雷震春,张勋也接着皱起了眉头,这些人最恨的就是新政中的那个“新”字,一旦“新”起来,那“旧”的东西不就没了,自己手里的权力不就要被“革新”了,如此一来,官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当然,他们还没有胆子和叶开公然唱反调,新政是上下共识,即便反对,嘴上也不能说出来。
“本督在南下的路上就想明白了,民以官为天,官以民为本,官是重中之重,所以这第一步就要落实新官制,官有好多种,立法官,司法官,执法官,文官,武官,执法的就不要去管立法,立法的就不要掺和司法,当兵的要是管政务,多半是管不好的,当权的要是管判案,多半也是管不好的,各司其职,才是新官制的精髓。”
叶开把目光转向左侧的那三位,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
“福将军,雷提督,张提督,你们说是不是额?”
“这...”
坐下三人同时语塞,眼观鼻,鼻观心,硬是说不出话来。
(凌晨四点,忽然失眠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就是要动你的奶酪
(第一更)
良久,三人都没有回话,他们非常清楚,新总督明摆着就是冲着他们来的,答是或者否,都对自己有害无益,稍不留神还会授人以柄,与其这样,倒不如不说。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见三人迟迟不说话,程德全这边倒发话了,毫无疑问,他自然是站在叶开这一边。
“良督说的没错,世界大势,浩浩汤汤,旧的那一套早就不管用了,谁要是抱残守缺,抵制改革,本抚就让他滚铺盖滚蛋!”
程德全武夫出身,说话直来直往,脏字狠话一起往外喷,这下,江苏地界上最有分量的两个人都表态了,福顺,雷震春,张勋三人自然明白什么意思。
尖刀就抵在了脖子上,要是不低头,管保你在江苏地界混不下去,他多少年了,们三人还头一次听到这么**裸的威胁。
“没有宪政改革,就没有咨议局,所以,咨议局生来就是为了支持宪政改革的,正所谓官民一体,咨议局上上下下一百多位议员,本来就取自于民,若是官有不作为,肆意戕害人民百姓,咨议局决不答应,本议长也当弹劾之。”
张謇也跟着发言。
三人齐声发话,分量前所未有,座下的所有人都恍然明白了,新任总督要把改革进行下去,谁要是抵制,谁就丢官,这就是总督大人的态度。
想要让福,雷,张三人乖乖交出权力,就要动员一切力量,把三人孤立,叶开一上来就连连发炮,气势完全压倒了对面,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骑-墙-派明白究竟该站那一队。
咨议局的权力不容小觑,众人犹记得张人骏的前车之鉴,连督抚大员都能弹劾,更被说他们这些臬司,藩台了,果然,张謇说完不久,剩下的骑-墙-派开始纷纷应和。
三招两式便让福雷张三人没了脾气,这下就差他们三个了,大势已去,见状,他们三人对视一眼,脖颈极为艰难地弯了弯,算是含糊的表了表态。
“好好好,既然诸位都同意,那百僚同心,协力断金,新政大业定能成功。”
叶开笑道,这笑声在三人耳中,格外刺耳,福顺脸上阴云密布,雷震春和张勋也差不多。
“诸位都回去吧,接下来有什么动向,再等本督通知。”
叶开宣布散会,众人道别后,接二连三的离去,“统一”思想只是第一步,更大的动作还在后面,失去了众人的支持,他们三个翻不了什么大浪。
“秋后蚂蚱,蹦不了多久。”
叶开在为接下里的夺取军权积蓄着声势和力量。
.....
“欺人太甚!”
刚回将军府,福顺一双大手,重重的扣在了桌子上。
“奶奶的,他这是给咱们下马威,刚才真他娘的气人!”
雷震春和张勋同样怒意满满,脸上凝了几抹愠色。
方才,三人都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
“这明摆着是冲咱们来的!”
江北提督雷震春愤愤不平地说道,他看了看福顺和张勋,接着道:“将军觉得该怎么办?”
三人中,福顺官衔最高,其余两人自然要看他的脸色,如今三人都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自然要抱团抗争。
福顺在地上踱了两步,说道:“先给北京发电报,把良弼的动向报给中央。良弼是庆-亲-王的眼中钉,他这样肆无忌惮,内阁总不会作势不管。”
“良弼在上海的时候就和内阁闹翻了,恐怕不会买账。”雷震春道。
“所以,更要把这件事添油加醋的报给内阁,让他们斗去。”福顺想了想,道:“就说良弼在江宁作威作福,横行无阻,还说要把咱们统统免职。”
二人点头。
.....
三人在私底下密谋,叶开也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几天看下来,都显得风平浪静。
这一点也在叶开的意料当中,狠话都放出去了,他们三人自然会低调行事,借着这段短暂的空余,叶开把注意力转移到军队上,整个江宁城,约莫有三股军事力量。
福顺手下有一千多名旗兵,主要驻扎在南京旗城,装备落后,人员散乱,张勋手下的兵力主要是长江巡防营,也就是后来的“辫子军”主力,人数三千多,装备一般,最后一支是新军第九镇,统制为徐绍桢,人数一万多,在南京城外驻防,上次军政会议,徐绍桢提前请了病假,现场倒没看到他的影子。
除此之外,还有雷震春的军队,他是江北提督,主要负责长江以北的防务,驻地在苏北的淮安,手下有五千多人,装备和巡防营差不多。
叶开的目标主要是福,雷,张的人马,加起来正好一万左右,刚好凑够一个镇。
这三人中,属福顺的力量最为弱小,叶开自然拿他开刀。
......
“将军!将军!”
将军府的仆从匆匆来报,福顺刚刚睡醒午觉。
“什么事?”
福顺揉了揉眼。
“总督大人让将军过去一趟,说又要事相商。”
“良弼?”
福顺疑窦了片刻,问道:“又说什么事没?”
仆从想了想,含含糊糊道:“好像...什么变通旗籍,化除畛域。”
“什么!”
这八个字,让福顺猛然坐起。(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变通旗籍
(第一更)
福顺皱着眉,抚着头,一时间没缓过味儿来。
变通旗籍,化除畛域。
他这辈子最听不得的八个字。
“你再说一遍,良弼叫我作甚?”
福顺怒目而视,狠狠喝道,周围的仆人丫鬟浑身一颤,他们清楚,眼前这人戳到了主子的脊梁骨,怕是要倒霉了。
“变..变通旗籍...”
仆役哆哆嗦嗦重复了一遍,左右张望了一眼,隐隐觉知大祸将至,剩下的四个字实在没勇气说出来。
就如同酣睡之时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福顺猛拍床榻,震了起来,瞬间,浑身的汗毛蹭蹭倒竖,相貌怒不可遏。
“好你个良弼!”
福顺气的来回踱步,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来回冲撞,恨不得把眼前的瓶瓶罐罐都砸到那人的脸上。
变通旗籍,变通旗籍,旗籍要是变了,这天下不是跟着一起完了吗,怎能容那些汉人在头上拉屎撒尿!
良弼!这是要把祖宗基业都丢光了吗?荒唐!荒唐!
终于,福顺站定了脚步,大声喝道:“备轿,去总督署,我倒要问问他良弼是不是乱臣贼子!”
仆役跪在地上,听得这话,如蒙大赦,一溜烟的窜了出去。
周围的丫鬟下人则没有表情,见怪不怪,仿佛所有的怒气都汇集到福顺一人身上,胡须始终一颤一颤。
....
两江总督署,叶开,程德全,张謇三人共坐一桌,叫福顺来,是他们三人策划已久的。
叶开早就听说这个江宁将军是个冥顽不灵的顽固派,对新政改革嗤之以鼻,没想到居然到了这种程度。
听得程德全的讲述,叶开对这个福顺印象更加差了几分,满洲入关时,奉行的旗汉不婚的政策,并且是严格隔离开,旗人住旗城,汉人住外城,身份有别,但经过了晚清几十年的动荡,旗汉通婚已普遍大众,就如同割辫子,清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大乱子即可。
但在江宁一地,情况却倏然不同,旗人仍然不允许出旗城居住,不得务农,不得耕种,不得买卖经商,有些人家只能靠变卖旗产过日,要是害上了大烟瘾,境况更是凄苦,每年冻死饿死的人不计其数,这种变相的种族隔离,几乎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而福顺仍然视之为“国本”“基业”,实在无异于敝帚自珍。
叶开自己得到的情报,基本和这个描述相差无几。
“良督,这个福顺一向食古不化,早年在吉林当过都统,见到洋鬼子就跑,能当上江宁将军,靠的是祖上几辈子的庇荫。”
程德全早年也在东三省当过官,对这个福顺多少了解些,在他眼里,这个福顺算不上什么狠角色,但绝对是一个麻烦的角色,或是他一人还算好办,但他祖上得庇荫世代为官,靠山不容小觑,即便比自己高上一个官阶也理直气壮,类似程德全之类的武夫汉官,他一向不放在眼里。
张謇也在一旁附和,当年张人骏主政两江时,对新政屡屡阻挠,两人可搭伙的紧。
对于这些,叶开只是点了点头,他自然有备而来。
“江宁将军到!”
不一会儿,大堂外就传来了呼声,福顺进门,怒气腾腾。
“见过良总督”
福顺拱了拱手,说话干脆简洁,对于叶开身旁的两人,福顺犹如未睹。
见状,张謇,程德全二人眉头大皱,虽说驻防将军与巡抚互不隶属,不用行礼,但打声招呼也没有,未免太过跋扈了吧,对于叶开,福顺也只微微鞠了鞠身,轻声漫语地叫了一声“良总督”。
“福将军,坐。”
叶开脸上倒没什么不悦,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唤他就坐。
福顺就坡下驴,一屁股坐下。
“不知良总督叫本将军来,有何要事?”福顺揣着明白装糊涂。
叶开道:“福将军,稍安勿躁,謇公,这件事还是你说吧。”
张謇皱着眉头道:“咨议局里有个叫长奕的议员,旗人,今早提请咨议局审议,要在江宁变通旗籍,化除...”
“此事涉及国本,用得着咨议局多议!”
张謇还没说完,福顺突然而起。
“哼哼!什么变通旗籍,这是要挖祖宗的坟吗,本将军今天就明说了,除非太祖太宗显灵,于紫霄之上降下旨意,要么,谁都别想在江宁城变什么旗籍!”
见福顺态度这么蛮横,张謇当即道:“天下没有不变之法,咨议局既然为百姓发声,就有权管一管,怎么,你想学张人骏?”
“张人骏是汉臣,你咨议局也是汉臣当头,旗人的事,你们这些汉人管什么?”
福顺冷笑道:“在下吃皇粮,奉皇命,不事你们这些汉臣。”
“变通旗籍,化除畛域,是光绪三十年朝廷新政定的,你口口声声奉皇命,怎连大行皇帝的诏书也不放在眼里!”张謇状元出身,自然不会在口头上落下风。
1904年,慈禧授意,光绪亲颁诏书,正式下令变通旗籍,曾言:“今诏书下,自此满汉一体,概无民族种类之分,呼吸相通,已至万年。”清廷之所以急着变通旗籍,一来,为了抵消革命党宣扬的驱除鞑虏之说,二来,自太平天国起义,五十年来,汉臣已经把控了政权,借此机会笼络那些汉族士大夫。
福顺眼神倨傲,对张謇的说话不屑一顾,“大行皇帝被那些立宪邪说的妖人蛊惑了盛聪,我奉的是太祖太宗的命令!你们这些汉人总是靠...”
“啪”的一声,叶开猛拍桌子,福顺的话被硬生生卡住了。
“在本督面前喧闹,成何体统!福顺,叫你来是来议事的,不是来吵架的!”
福顺不说话了。
“变通旗籍,不用再议,本将军绝不同意。”
片刻后,福顺自顾自的坐下,望着张謇,一脸柴米油盐无所谓。
(昨天烦躁的不行,憋了一天缓过来劲儿,实在抱歉~~不要打我~~)(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 胁迫
(第二更)
官大一级压死人,总督大人既然发了话,福顺自然不敢再说些什么,但依旧摆出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变通旗籍?笑话!他铁了心要和张謇抗争到底。
张謇也不说话了,把头扭向一遍,政见不合,说什么也没有用。
剩下程德全和叶开坐在中间,两人自然同气连枝,一脸愠色的看着福顺。
经过了刚才那一番争论,叶开对此人更“刮目相看”了,早就听说福顺为人跋扈,但没想到他竟然到了这种程度,不但口出狂言,还处处拿满人汉人代称,这还是当着他这个总督大人的面,要是到了外人面前,指不定怎么越俎代庖。
福顺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胆子,除了和朝中广有联系,还有一点是他的凭仗,你良弼也是旗人吧,变通旗籍再怎么说也损害了气旗人的地位吧,你这个旗人会心甘情愿?再怎么说,旗人不会不帮旗人吧?
有了这两点判断,他所以才敢喧宾夺主,甚至,在总督署大堂里失声咆哮。
只可惜,福顺完全走岔了道。
“福将军真是大清的肱骨忠臣啊,动不动就太祖太宗。”叶开冷讽了一声,口中鞭挞道:“本督尚且尊称一声謇公,两江治下,哪有人想你这般出言不逊,你是几级几品?”
福顺自然不服气,捧手朝天,道:“我这也是为了大清基业。”
说完之后,他撇着嘴,心中暗道:良弼八成是被张謇这老厮蒙了心。
“三天前,本督就在此地说过,谁要是阻挠新政,谁就第一个被查办,福将军,你当本督说的是笑话?”叶开冷声道。
“总督大人办事,本将军自不敢轻言质疑,江南三省这么大的地方,我管不着,但有满人的地方,就归本将军管辖,这是朝廷的定制,谁说也不行。”福顺斜睨道。
“变通旗籍,势在必行,福顺,你要抗命吗!”叶开站起身来,看来此人注定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福顺也站起身来,丝毫不退让,冷笑了几声,突然问道:“良弼,你是旗人吗?”
“放肆!”叶开大手一拍,直欲把这桌子裂开。
“下午咨议局开会投票,若此议案通过,本官向你保证,江南三省,再无旗籍一说。”
“告辞!”
福顺硬声说道,转身便走。
“莫说本督没有劝你,如果抗命不尊,不出三日,汝大祸将至。”
身后的话,犹如巴掌一般扇在了福顺的脸上,气的他狠狠甩了几下袖子,墩着步快步离开。
“謇公,此人不知死活,还真被你说中了。”福顺一走,叶开立马由怒转笑。
“良督,老朽一早便说,福顺是个冥顽不化的角色。”张謇坐在叶开身边,摇了摇头,说道:“说话是没用的。”
“是啊,这年头说话没人听,既然如此,那只要用强了。”
叶开和程德全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武夫出身,自然心照不宣。
....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一回到府上,福顺立马发作,手边的瓷器都被摔了粉碎,那一脸的猪肝色,简直像受了几辈子的屈辱。
“把胡参将叫来!”
福顺摆摆手,恨不得让传话的人立马长上八条腿,“去!立马去!”
主子发话了,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骑上马就像旗城营房奔去,不一会儿,几位将领模样的汉子踏进府来。
“末将参加将军!”
来人单膝跪地,身后跪倒一片,此人名叫胡阿,乃是福顺的心腹大将,他手下有几百个旗兵,都是些守城门的半烟鬼。
“要是良弼,还有那什么咨议局,下令在江宁城内变通旗籍,你就把旗城的城门关上,记住,一个人也不许进来,我倒要看看,旗人都见不到,他良弼拿怎么‘变通’!”
“是!”
弄起原委后,胡阿低头应道,他手底下的旗兵虽不堪用,但关城门这点小事还是能做到的。
“良弼啊良弼,你这是铁了心和我作对!”
福顺狠狠握了握拳头。
.....
咨议局下午开会,就是为了专门商议此事,103位咨议员中,赞成变通旗籍占到了八成,其中十六位旗人议员更是全部赞同,不出意外,议案轻松通过,叶开当即宣布,江苏,安徽,江西三省立行新政,革除旗籍,变通旗籍的消息同一天登报,舆论哗然。
百姓反应热烈,不但旗人支持,汉人也赞成,毕竟把人分成两种不同身份,就如同带了一个紧箍咒,总感觉不舒服,况且,京师和东三省已经实行了好久,这已经算迟到的了。
唯一不高兴的人,恐怕就属福顺了。
“良弼啊良弼!你可真做出来!”
一晚上,福顺咒骂个不停,气不得消,他又开始拿皮鞭抽打下人,几个体质不好的丫鬟差点被打得半死,饶命声在将军府内此起彼伏。
旗兵参将胡阿站在一边,看着鲜血淋淋的场景,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清楚这位主儿的脾气,再这样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
“将军息怒,息怒啊,将军!”
“息怒?你叫本将军拿什么息怒,你去瞅瞅,一听要废旗籍,通珍域,那帮刁民都成了什么,良弼,他这是要骑起到本将军的头上作威作福!”
胡阿虽然心腹参将,却也劝不得,反倒是福顺手中的皮鞭更重了些,挨打的丫鬟在地上连连打滚,哀嚎不断。
“你去!”福顺瞪了一眼胡阿,“把城门关严实了,任何人不许出入!”
稍一停歇,他又道:“等等,有个叫长奕的,把他捆了。”
“那可是..”胡阿欲言又止。
“甭管是谁,去!快去!”
福顺一边催促,一边挥动着手里的鞭子,整个人装若疯狂。
胡阿只得星夜搜捕。
.....
总督署
叶开坐在刚成立的传讯室,半个小时前,收到了蒋志清发了的三封电报,他安排的人已经到了新嘉坡,坐等袁世凯到岸,一旦后者登陆,刺袁计划立即启动。
叶开的回复是务必确保成功,这样的计划,他始终不敢点以轻心。
“良帅”
李广本推门进入。
“福顺锁了城门,大肆搜捕旗人议员,今夜怕不消停了。”他禀报道。
“好,传令下去,明天派禁卫军进城,本督亲自要会一会这个跋扈将军。”
大好机会,叶开岂能放过。(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叶开式办案
(第一更)
“将军,这个人就是长奕。”
天刚刚亮,胡阿押着一人进了将军府,福顺此刻刚刚睡醒,听闻搜得人找到了,精神不由得一振。
押的人被五花大绑,扔进了房间里,战战巍巍站起来,脸上已布满了血污,不用想便知直昨夜经历了什么,他就是那个提议变通旗籍的旗人议员,名唤作长奕,长奕是读书人,早年在东洋留过学,属于地区性的立宪派领袖,今年十月,率先加入了统一党江苏支部,是此地区的旗人骨干,名气不小。
福顺上下打量了一番,眼里尽是厌恶,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
“你是何人?胆敢私捕朝廷咨议员!”
长奕挣扎着爬起来,一呛喷怒,牙齿咬的磕磕作响,面前是谁,长奕岂会不知,但他就是站而不跪,冷声质问道。
“瞎了你这奴才的狗眼,不晓得这是江宁将军!”
胡阿大喝一声,抬手便是一拳,长奕鼻腔一下子开了花,倾倒在地,滚到了一边,脑子恍恍惚惚,千万光影重叠,许久也没站起来。
“这贼奴才真不经打!”
胡阿呸了一声,昨夜逮捕长奕,他已经被“舒舒服服”伺候了一宿,浑身的皮肉没几块是好的,长奕府邸上上下下四十多口,也一起关进了大牢,听候发落。
“把他架起来,绑到车上,在旗城里游街。”
福顺冷冷吩咐,到最后还是狠狠地咒骂道:“也让全城的奴才清楚,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是”
胡阿抱拳回复,“等天一亮,末将立马去办。”
福顺接着发问,“城门都关好了”
“用大锁锁好,没大人的吩咐,外人绝不可能闯进来。”
“好,先关上它几天,不是还有几个挑事的咨议员么,一并抓来。”
“是!”
胡阿又是重重一喝。
福顺冷声恨道:“本将军定让良弼这匹夫付出代价。”
....
外城,总督署门前,七百多人排成整齐的队列,打头的军官是陆双鸣,他一路小跑,向叶开敬了个军礼。
“大帅,禁卫军人马已经集结完毕。”
“好!”
叶开回了个军礼,然后命令道:“清点人数。”
陆双鸣喝道:“一营三百二十五人,三营三百五十七人,全部集结完毕,请大帅指示。”
一营是步兵营,三营是炮营,有十六门105mm的克虏伯山炮,全部是德国进口,叶开这回可是有备而来。
“禁卫军么?良老弟的兵马果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程德全抚着大胡子笑道,不得不说,和眼前这支部队相比,自己那一千多人的卫队简直是个渣。
“纯如兄过奖了,都是群没上过战场的新兵,不过,我这卫队长,也在东北扛过枪。”叶开道。
“程抚!”
陆双鸣向程德全敬礼。
“是个人杰”看了一眼,程德全哈哈笑道。
应叶开的要求,总督卫队七百多人在外城集结,然后向旗城进发,既然福顺不打算乖乖就范,那只好用武力让他屈服了,而这,也是叶开的强项,当年裁撤步兵衙门的时候,叶开就着实过了一把瘾,这早就轻车熟路,当然,与那相比,眼下自然差了好几个等级。
“咱们走吧”
叶开挥了挥手,大军向旗城迈进。
旗城位于江宁城的东北角,原来是明皇城旧地,有独立的城门,而大门一关,里面自成一体。
叶开的兵力部署很简单,第一,围城,第二,破城,第三,进城,然后逮捕福顺。
叶开这么正大光明的做,自然师出有名,一来,福顺阻碍新政,罪大恶极,三天前叶开就晓谕全省官员,谁阻挠改革便让谁下台,总督大人的话说到做到,再有就是藐视咨议局决议,有张人骏的先例在,福顺想不背上这个罪名都难,最后就是百姓的支持,舆论清一色地倒向叶开,福顺已成众矢之的。
天时地利人和俱在,叶开自然有恃无恐。
当然,大军行进途中,不可避免的惹来行人围观,一句“总督署办事!”把绝大部分人都清退到了一边,不过,仍有胆子大的,扒在窗户上远远观望。
旗城不大,大军仅用半个小时就包围了旗城,叶开和程德全在凤翔门外落地,旗城参将胡阿在城墙吓得的不跟露头。
“派人给福顺发信,如果不开门,本督必定将其诛杀。”
向将军府发了电报,限他三十分钟内开门投降,不然,出了事故,他担负一切责任。
十分钟后,福顺回复,语言极其恶毒,大骂叶开不忠不孝不义,还公然嘲讽,光天化日下,你还敢强攻不成。
“真是不知死活!”
叶开啐了一口,许久没有碰上这样的主儿了,这是在挑战他的耐心。
“不用等三十分钟了,破门!”叶开冷冷吩咐。
命令一节一节的传下去,陆双鸣大吼一声,“大帅吩咐,三营,上克虏伯炮,把城门给我轰开!”
黑黝黝炮筒里,一条条膛线清晰可见,炮手在仔细地调着准星,目标:凤翔城门。
守城旗兵装备极差,几乎没有重武器,望着近在咫尺的火炮,完全无能为力。
“胡参将,怎么办,那边要开炮了!”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胡阿早就吓得冷汗直流,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叫弟兄们都撤,告诉那边,不要开炮,咱们开门迎降...”
....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良..良弼..进城了..”
听到这个消息,福顺浑身一震,杯子里的水洒了一地。
“胡阿投了良弼,大军正朝将军府驶来。”
下人的汇报慌不择乱,福顺狠狠骂道。
“这个狗奴才!”
“将军,将军,咱们快跑吧,良弼要是来了,那可就..”
福顺抬了抬屁股,想了想,又坐了回去,拿杯子狠狠一拍。
“本将军哪也不去,我看他敢动我不成!”
....
二十分钟后,大军进城,直扑将军府,中间几乎没有受到半点抵抗,胡阿一投降,底下的人自然树倒猢狲散,每到一处,百姓迎接,几乎有种“王师北定”的感觉。
望着“江宁将军府”五个匾额大字,叶开冷笑了一声,从今天起,江苏的地界上可就没这个府了...
“把福顺给我抓来”
叶开吩咐,几百人齐声喝道。
“是!”(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劝进书
(第二更)
福顺从将军府被拽出来的时候,相貌极其狼狈,官袍破了几个口子,一路被禁卫军将士推搡着,踉踉跄跄到了叶开面前。
“我乃一品大员,良弼你凭什么抓我,本将军参你一本!”
福顺大声咒骂,叶开没说话,自有人替他回应。
“老实点!”
福顺被身后的士兵一脚踹到了地上,四肢张开,摔了个狗啃屎。
“你竟然...”
福顺脸色铁青,简直受了平生最大的耻辱,手撑着地还没爬起来,身子骨便骤的一下凝固了。
“你这贼奴才!识不得你主子吗!”
眼眶里正是倒戈的心腹胡阿。
“你这小小的包衣奴才,若不是本将军庇护,凭你的身份怎会成为八旗参将!”
福顺叱骂不断,胡阿却无动于衷,他自然清楚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福顺是主子不假,却已是昨日黄花,跟他掺和下去迟早倒霉。
周围的人却犹如看笑话一般,盯着众叛亲离的福顺,不禁啧啧感叹,堂堂一品大员,怎落的如此狼狈下场?
“你是主子,良督也是主子,我固然是奴才,但当奴才也要找一个好主子,与其当您的奴才倒不如当良督的奴才。”胡阿缓缓说道,这下,福顺彻底没了话。
叶开是镶白旗都统,一句话就能让胡阿身份显达,都是主子,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
“福顺”
叶开开口了,“本督早先说过,在两江三省的地界上,谁要是逆了我的意,谁就第一个倒霉,福顺,本督给过你机会,可惜你自己不争取,怪谁?你犯了什么罪,自会有人告诉你,用不着本督多费口舌。”
福顺狠,叶开比他还狠,这段话不但是说给福顺听,更是说给所有人听,尤其是倒戈叶开的那帮旗兵。
这就是下场么...福顺的脑袋狠狠叩在地上,闭着眼,整个人仿佛脱力了一般,再也站不起来。
“来人,把他架起来,关到禁卫军大营。”
叶开低喝了一声,三五个人立即上前把他架了起来,还没走出两步,福顺即睁眼说道:“良弼,你莫要张狂,日后,自会有人问你的罪。”
“有人?什么人?奕-劻还是洋人?也不用日后,今日就告诉你,本督兴师动众究竟所谓何事,来人啊,把内城的城门给我砸了,永不许再设立,自今日后,江宁便没有旗城之说。”
闻言,福顺面色惨然,如同戳到了心窝般,疼的一阵抽搐。
叶开冷哼了一声,摆摆手,一脸厌恶的说道:“带走!”
....
“不好了,不好了,阿玛,良弼把江宁将军抓了!”
载振一路小跑冲进了内阁的榻房,刚一进门,就高声喊道。
奕-劻正在午休,被这声音一下子震醒,面色不悦。
“喧闹什么,你瘟病了!?”
载振顾不上解释,大声重复了一遍,“阿玛,良弼把江宁将军抓了!”
“江宁..”
奕-劻当即清醒,赶紧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今晨”
载振脑门生着汗。
听到良弼二字,奕-劻几乎条件反射式头疼。
“他为何抓人?!”
载振道:“江宁奏报,前日良弼晓谕全省官员,强推新政,福将军不愿被良弼驱使,就关闭了旗城,谁知,他竟然派了禁卫军硬闯,现在,福顺连人带着部下,几十号人都押进了军营里。”
听罢,奕-劻拍案而起,“堂堂一品大员,岂能说抓就抓!良弼竟然猖狂如斯!”
“你去,把民政大臣,陆军部大臣,还有内务府,宗人府的管事都叫来,我要找他们议事。”少一停歇,奕-劻当即吩咐。
“是,阿玛,可不能便宜了良弼。”
载振转身,还没走出房间,外面匆匆来报。
“禀总理,两江总督的电报。”
两江总督?良弼?父子二人都傻了。
“本王还没找他,他到自己找上门来了。”
奕-劻甩甩手,道:“念”
秘书念道:“江宁将军福顺,阻挠新政,滥用私刑,致使江南咨议局议员长奕等三人重伤,五肋皆断,其状惨然,本督甫一视之,不禁怆然涕下,此臣桀骜不驯,残害百姓,竟至于此,实乃天理难容,宜当革去其江宁将军一职,交由法办,如此,方能平息民怨,并请内阁裁撤八旗将军一衔,如此陈规陋制,譬如鸡肋,留之何用?”
留之何用...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轻蔑态度...
“朝廷官制岂容你说废就废!”
不如意外,奕-劻勃然大怒,“此子是在戏耍本王吗!”
而载振似乎对此事格外热衷,趁机火上浇油,“江宁将军是阿玛在江南钳制良弼的马前卒,决不能倒。”
奕-劻顺了顺气,冷哼道:“那是自然!”
....
回到总督署,已是傍晚,叶开刚想要去找一趟张謇,陆双鸣突然来报。
“大帅!”
“怎么了?”叶开抬头,见陆双鸣来,颇有些意外,他命令后者驻守旗城,怎么忽然回来了?
“大帅,你看看这个,在将军府找到的。”
禁卫军没有一同回来,而是留下旗城内维持秩序,卫队顺带着抄了福顺的家,除了一下黄白之物外,陆双鸣发现了还有一份了不得的东西。
几封电报,还有一封信,用黄表包着。
“这是..”
略一思考,叶开便知此事非同小可,也没有让陆双鸣接着禀报,而是自己拿来翻看。
“劝进书?”
信封上的三个大字极其醒目,叶开当即一震,而信里的内容,更是让叶开吃惊不已。
良久他才收回震惊的目光,冥想半刻,突然低声笑道:“想不到载振还有一颗当皇帝的心。”
这就是他说的大人物?难怪他如此嚣张....
果然,这年头是个人都想当皇帝。
叶开摇了摇头,对陆双鸣吩咐道:“干得好,此事千万不要向外人说起,你知我知。”
“末将明白”
陆双鸣立马会意。
“退下吧”
陆双鸣应声而退。
陆双鸣这一刚走,另一人倒寻上门来。
“禀报良督,一个叫何兆年的书商找上门来,说是大人的故交。”
“知道了,叫他进来。”
叶开等他好久了。
来人身着长衣,一脸络腮大胡,一登门便道:“良总督可愿意买几本《论语》,书中有大智慧...”
这演技也太拙劣了吧?叶开摇摇头,道:“在我府上,汪先生不用躲躲闪闪。”
被识破了,汪精卫也不做作,哈哈大笑。
“多日不见,良公安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