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种田?修仙!
秋秋是一枚穿越女。
至于为什么穿越的,这个不重要……咳,其实真正原因是,她穿越的原因太乌龙了,因为发现一家开业大酬宾的面店进去吃了双份儿的大碗的牛肉面,不不,她当然不是撑死的。面店买两份儿面赠送秘制大肉丸一颗,那肉丸真的很美味……
好吧,其实秋秋是被那份大肉丸给噎死了。
撑死和噎死哪个比较丢人?
秋秋认真比较了一下,决定把这件往事深埋心底,凭谁来问都绝不招供。
穿越过来之后,她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人家,家里已经有五个孩子了,她是第六个,又是个女孩儿,生下来秋秋爹就叹气:“又是个赔钱货。”
这不能怪他,家里孩子实在太多,已经养不起了。女儿长大了要嫁人还得出一笔钱把她嫁出去,四个女儿是多大的一笔钱哪,真能把头发都愁白了。
秋秋还算幸运的,虽然家里人对这个孩子并不欢迎,可并没有一出生就把她在水盆里溺死。她还是平平安安长到了四岁。
要是没什么意外,可能她就会这么一直长大,嫁人。
可是就在这年夏天,有个人来到了秋秋家门前。秋秋正看着门口几个小孩儿玩泥巴。他们也邀她一起玩,秋秋也挖了一小块胶泥,捏了一会儿,捏成了一朵花的样子。
一堆小孩儿都把自己捏的作品放青石头上来比。有人捏的当然挺象,可有的捏的那就不是个东西了,让他自己说那是个啥,他都吭吭哧哧说不出来。最象的当然是秋秋捏的那朵花,茎叶分明,并不特别精致,但拙朴可爱。各家大人都喊孩子回家吃饭,秋秋也跟着姐姐回了家。青石上头还放着零零落落的泥塑,夕阳映在石头上,那些形态古怪各异的小东西的影子被拉得长了。
有只玉白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拈起那朵泥捏的花。
这天晚上有人敲响了秋秋家的门,第二天,秋秋就被带走了。
来的这个人就是秋秋的师父,用秋秋爹娘的话说,那就是神仙哪。神仙要收自己家的孩子当徒弟,那不是自己家要出个神仙了吗?
这得是祖上行了什么善积了什么德,这一世家里才会出个要做神仙的女儿?
别说家里四个女儿,少一个无所谓。就算只有一个独生女,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也没人会傻得往外推啊!
秋秋根本不知道家里头来了人,她吃了晚饭就睡着了,睡得那个香啊。天不亮她娘把她叫起来给她穿上衣服,让她跟着那个陌生人走的时候,秋秋傻眼了。
秋秋娘也忍不住了。虽然说这是为了孩子好——这是平常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啊。可是孩子毕竟就要被带走了,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着面。
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也不舍得。
秋秋娘一把抱住女儿,失声痛哭。
秋秋爹在一旁说:“你们有什么好哭的?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大好事呢,快擦擦泪跟仙姑走吧,别耽误了时辰让仙姑不高兴。”
秋秋爹想得更实际,他就算不识字,也听说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小女儿要真去修仙,自己全家可不都跟着沾光?再说,仙姑可给了一大袋子钱呢,这个事儿妻子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就算这仙姑是假的,昨天给他们显露的仙术也是假的,那这钱可不是假的。家里少了一张吃饭的嘴,反而多了一大笔钱,这笔交易划得来。
要是她们再哭哭啼啼耽误了时辰,仙姑一生气把钱要回去怎么办?
秋秋的目光越过娘的肩膀,看着那个站在院子里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她从来没见过的衣裳,青色的,一点儿都不华丽,可是看起来那样自然和自然,和晨雾象是要融在一起。
她朝秋秋点头笑了笑,朝她伸出手。
秋秋被她牵着手,跟着她一同离开了家。
秋秋不停的回头张望,可是不知道这天早上的雾怎么这样大,还没走出村口,已经看不见家门口的那棵枣树了。
老实说秋秋根本不相信什么修仙啊之类的事,在她看,这个长得特别好看,气质也很棒的女人可能是个乔装打扮的拐子,一分钱不花就让她爹娘上了当白白把女儿送给她!
前面等着她的很可能是火坑!
她脚步停了下来,十分警惕的盯着这个人看。
“怎么了?累了吗?”
看着那温柔中透着清冷的美丽的脸庞,秋秋实在没法儿说服自己把她当成个人贩子。
那个人拉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我当年上山拜师的时候,其实和你差不多大,是我爹送我去的,为了我能被收下,还在山门前跪了七天。他要走的时候我也舍不得,扯着他的袍子不肯松手。”
秋秋有些好奇:“为什么?”
她问得没头没尾,但这人明白秋秋的意思。
“因为我身体很弱,如果没有修行,可能早就没命了。”
秋秋眨眨眼,她身体可不弱啊?壮得象头小牛,一顿饭吃的赶她姐三顿。
“你不同,你很有天资。”那个人在她眉心轻轻点了一下:“适合修炼我派的功法。等咱们回去了,你师祖见了你,一定会很高兴。”
听起来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虽然她看起来不象骗子,可是修仙这种事——秋秋在心里咆哮:她穿越的难道不是一篇穿越种田文吗?怎么会突然改修仙了?这危险系数简直是打着滚的往上翻啊!君不见诸多修仙修真的文里,那死人都不是论个的,都是成片成片的死,某某老魔炼个法宝,就要吞掉不知多少人命!就算不会轻易的被炮灰了,修仙难道是很轻松的活计吗?肯定不是!肯定要劳筋骨饿体肤经历种种非人魔难,更坑爹的是有付出不一定有回报,
太危险了啊!这可肿么办?她现在说不干了行不行?救命啊!
显然不干是不行的。这位仙姑领着她走的都不是寻常路,秋秋只觉得耳边生风,眼前发花,身体轻飘飘的,脚迈出去都踏不着实地,光觉得快了。就算她不懂什么修真,也知道啥速度叫“风驰电掣”,这搞不好是高铁啊飞机啊才能达到的速度,半天功夫离家早不知道多远了。就算现在放她回去,她这小短腿什么时候能倒腾到家?搞不好要走几年。再说她也不认识路啊!更别提没吃没喝的,路上还充满了危险。
秋秋只能死了现在回家的心,乖乖的跟着仙姑上了她说的山。
感觉不象上了山,秋秋悲壮的想,这分明是贼船,上了就下不来了。
仙姑说她有修炼的天赋,谁知道这天赋是什么东西?兴许到了山上一测,发现她其实是个废柴,再把她送回家去也说不定。
从上山,秋秋一共就见了四个人,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了,象个家政大嫂,仙姑喊她于姑姑,她喊仙姑静心姑娘。静心?听起来象个尼姑的名。第二个见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刚十岁的小姑娘,笑着喊静心师姐,静心喊她静怡。
还是象尼姑。
不过她们都没剃光头,让秋秋心里多少还是踏实了点儿。
“这就是师姐这回下山找着的孩子?”静怡老气横秋的伸手摸摸秋秋的头,在她反应过来要反抗之前,又把手缩了回去:“看着根骨清奇,师姐这趟没白走。”
一个两个都神神叨叨的,秋秋寻思着,她们这皮肤可都真好,跟瓷似的。气质也不错,就是一开口就让人听出不正常来。
难道将来她也会变成这样?
第三个人静心喊师叔,虽然是叔,可也是个女的。等见了师父大人,秋秋彻底明白啦,这就是个全女派,山上只怕连公鸡公猫都没有。
师父长得也十分年轻貌美,气质更好,微笑的样子让秋秋想起画上的观音菩萨——正好她也穿的是一身儿白衣。
“叫什么名字?”
秋秋乖乖的说了。
“几岁了?”
秋秋伸出四根胖胖的手指头。
“真乖巧。”师父也摸摸她的头:“可愿拜我为师?”
秋秋紧张得要死。要是点头,那就真上贼船了。可要是摇头,她又不知道摇头的结果会怎么样。
好在师父没逼她,依旧很温柔的问:“可是舍不得家里父母亲人?”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虽然家里穷,可娘、姐姐对她都是很好的。
师父一本正经地跟她讲起道理来:“人生世上,本就是过客。你年纪还小,也难怪的。不过纵使是亲人,也不过十几年、几十年的缘分,缘尽了一样要分离。”看秋秋还是愁眉苦脸,又问:“还有什么放不下?”
秋秋大着胆子问:“修炼苦吗?累吗?危险吗?”
师父与静心师姐一起愕然。可能是错觉,秋秋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师父脸上那微笑表情卡卡卡的破裂声。
“别的门派可能要艰难一些,咱们门派不同。”师父耐心讲解:“咱们这一门的功法讲究天人合一,顺其自然,哪怕在睡梦里头、走路喝水的时候都能自行运转不息,并不需要吃什么苦头,也不会累的。”
秋秋眼睛一亮。
睡觉都能练?这简直象是开了外挂作弊器一样啊!
“而且你看,练成了本门心法,哪怕只是第一重,就百病不生,不受凡人生老病死的困扰。”师父指着静心师姐问秋秋:“你看你师姐,象是多大岁数了?”
秋秋认真观察了一下,给了一个较准确的数字:“二十。”
师父笑了:“是十个二十,你算算,那是多少。”
骗人!
秋秋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二百岁?
这简直比天山童姥还要玄幻啊!尼玛这太不科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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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无肉不欢
秋秋第一反应是不信,但是马上她就明白,她们没有骗她的必要。
这就是修真啊,这么的不可思议。天山童姥和这两个人比都弱爆了有没有?估计活个千把岁在她们跟玩儿似的。
趁着秋秋震惊的功夫,这拜师的仪式迷迷糊糊的就完成了。
拜了师的秋秋没几天就明白了一个非常浅显易懂的道理。招生广告这种东西以后绝对不能再
相信,她怎么这么容易就上了鬼子的当呢?
严格说起来,师父玉霞真人说的不是假话。这心法确实很容易练,第一层心法口诀是九九八十一句,每句九个字,总共几百个字,确实简单。而且没啥冷僻孤拐的字眼儿,秋秋两遍就背下来了。
可是!问题在于,进了一个门派里头,怎么可能只学几百个字心法?就好象去上小学,问功课难不难,教导主任告诉你,不难,一点都不难,阿拉伯数字从头到尾加起来只有那么十个,太容易了。他说的是假话吗?不是。他只是选择性的告诉了你部分真相。至于后头那些内容,你总会知道的。
不过等你知道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不学了。哪怕秋秋为了逃避功课哇哇哭,也不能哭软师父玉霞真人和两位师姐的心。
他们这山就不是什么名泽大川,门派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师父玉霞真人收了三个弟子,静心师姐就是带她上山的人,静怡师姐看着不比她大多少,其实入门也有十来年了,秋秋入门之后,师父也给她另取了个名字叫静秋,不过平时大家还是喊她秋秋的时候多些。另外就是打理杂事的于姑姑和陆姑姑,一个男人没有。
秋秋最喜欢的就是陆姑姑,因为山上师父带着头儿辟谷,偶尔进食也是食素,淡茶素果的,连累得秋秋她们的碗里也根本没有油星。世人说修仙的人餐风饮露,听起来好象十分的逍遥快活似的,可秋秋馋肉馋得都要眼冒绿光了。
跟师父和师姐她不敢提吃肉的要求,还是陆姑姑看出了她的心事。陆姑姑曾经有过一个女儿,虽然没能活下来,可是她对小孩子的爱心和耐心却比山上其他人都要丰沛。她见秋秋无精打采也不爱吃东西,就给她弄了一回肉吃。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秋秋只要想肉,就去缠陆姑姑。陆姑姑也不敢次次都答应她,可是十次里也有五回是满足了她的要求的。
陆姑姑年轻时也跟着玉霞真人学过几年吐纳心法,可是她没有根骨和天赋,算不上正经弟子。后来她还下了山,成了亲生了孩子,家里遭了变故之后又回到山上来。
俗话说人无夜草不肥……咳,这句子好象不是这么说的?随便吧,反正意思是一样的。有陆姑姑这么时常贴补着,秋秋着实养出了一身好皮肉,又白又细又滑嫩,人见人爱,连师父都喜欢捏捏掐掐的,秋秋觉得她们其实也在馋肉,而且说不定就看上她这一身嫩嫩的肥肉了,要不然干嘛一边掐她一边脸放绿光?
秋秋觉得,修真是其次的,人活在世上,连口肉都不能自由自在的吃,就算活个一二百年甚至活个一两千年,那有什么意思啊?
就是有件秋秋觉得有点儿奇怪,她上山都好几年了,怎么个头儿一点没长?就算修炼之后可以延缓衰老吧,可是她现在还不老,总让她保持个豆丁样儿算怎么回事儿?难道真要让她变成天山童姥?
对此,师姐静心的解释是,这种情形是暂时的,等她心法修炼到第九层,肯定就会开始长高了。
秋秋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她这么兢兢业业的练了四五年了,第一层心法算是稳固了,下个月有望突破第二重。要是第二重也要个四五年,那练到第九重岂不是要三四十年以后了?
@@?四五十岁的小豆丁……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到时候别人见了她,是喊她小妹妹呢,还是喊她小阿姨小姑婆呢?
为了不真的变成天山童姥,秋秋开始发奋用功!
不过秋秋还没来及闭关冲击她的第二重心法,他们山上来了客人。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起码秋秋上山这几年,她发现这修真的人个个都是宅男宅女。比如她师父玉霞真人,一闭关就是几个月不带露面儿的,起先秋秋还担心,她把自己一关几个月,不会饿死?后来才知道有辟谷丹这种东西!吃一粒顶好些天呢,根本不会饿。
谷丹这种东西传说中的东西竟然真的存在,这也太逆天了吧?
师父这样,下头三个徒弟当然跟着有样学样,全体上下一起宅。她们没下过山,也没见什么人上过山。
为了款待客人,师父难得的换了件新衣裳,把头上的木簪取下来换成了玉簪。她们几个也都列队排排站。
等了好一会儿,秋秋都快站着打起瞌睡了,师父突然说了句:“来了。”
秋秋精神一振,抬起头来看。
来客居然是骑着鸟来的!果然修真的人都不走寻常路啊。
秋秋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骑鸟,这只鹤真是不简单,背上坐了俩人,看起来飞得还一点儿都不吃力,优哉游哉的落了地。静心师姐看着秋秋张着嘴盯着那鹤,生怕这吃货张嘴说出想吃烤鹤或是想喝鹤汤这种丢人的话来,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跟在师父身后迎上去。
来的人居然是个男的,高高瘦瘦的,生得一表人才,斯文败类——啊,错了,应该是文质彬彬。秋秋用不好成语,反正挺有气质的。看师父玉霞真人与平时不同,先不说穿戴打扮,还笑得那么温柔,秋秋忍不住的琢磨,来的这个人不会是她的初恋情人、老相好之类的吧。
师父正笑眯眯的介绍她们三个——用她的话说就是三个不成器的劣徒。
秋秋她们三个整齐的向来客问好,师父说他是方真人,名号倒没说,看起来象是很久没见面的样子。
这会儿的人总这样,一提起自家人来就是什么贱内、犬子、劣徒,总之要把自家人贬到地上不算,还得再踩上几脚。果然对方夸了她们几句,说看着就天资过人,将来必有所成,师父就开始说她们愚钝贪玩不爱用功。
“静心还好些,到底懂事,能替我分忧了。静怡和静秋都小着呢,光顾着淘气。”
“我看着都好,比我这一个强多了。”方真人身后原来还跟个孩子,只不过他身量高,挡住了视线,所以刚才谁都没看见。
这孩子生得好漂亮!秋秋瞪大眼,嘴也张得大大的。她觉得自家师姐师妹长得都算美人了,可是货比货得扔,就好象玻璃珠单看也挺好看,往钻石旁边一放,那就不是东西了。
这姑娘比静怡小,比秋秋大,看起来是七八岁的样子——可是秋秋绝不敢用“看起来”来判断人的年纪。比如她自己,看着也就四五岁,生着圆圆的包子脸和白萝卜一样的胳膊腿儿,可是她虚岁都十岁了,只是因为心法没修炼到家所以不长个儿而已。再说静怡师姐吧,她今年肯定已经不止二十了,看着还是刚十岁的样子。
她生得可真好看,眼睛黑白分明——黑的特别纯粹,白的又特别澄澈,上辈子秋秋看小说,有看到描述说,那眼睛象是能把人的心神吸进去一样。她这会儿算是明白那是种什么感觉了,她只和这姑娘对视了一眼,就觉得有些神思恍惚,那双美丽的眼睛象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沉迷。
师父也十分吃惊:“这,这是……”
“是,那年你也见过他,”方真人轻摸了一下她的头,就象在抚摸一件精致昂贵的玉雕一样小心翼翼:“拾儿,你吃的清心丹都是玉霞真人所赠,快向真人道谢。”
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玉似的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整个人跟刚从冰箱里端出来的一样。不用别的证据,秋秋也能断定这孩子肯定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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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双*修
“多谢玉霞真人。”
她声音很低,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师父的手抬了起来,看起来也象是想摸一下她的头,但是抬到一半又放了下来,轻声说:“唉,不用多礼。”
她的那声气叹得很轻,但是在场的人都应该听见了。
秋秋觉得吧,对着病人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唉声叹气,这会让病人的心理负担加重,认为自己的病况非常不乐观。
师父和方真人进屋去说话,拾儿也跟了进去。
可见方真人多疼他徒弟,她们几个都没那个资格跟进屋去——修仙的人虽然脱离了凡尘俗世,可是上下尊卑这一套比普通人还讲究。她们是小辈,长辈们说话的场合当然没有她们添乱的份儿。而拾儿就堂而皇之的跟着进去了。
静怡师姐十分好奇:“师姐,这个方真人是什么人?那孩子是他徒儿吗?”
“方真人是师父的至交好友,住在极北极寒之地,离咱们远着呢。我也只见过方真人一次,都有好多年了,我也没见过拾儿。”静心师姐摸摸秋秋的头,十分温柔的问:“你今天又偷吃肉了没有?”
秋秋马上摇头。
这是实话,她今天确实没吃。
“你也该懂事了,修炼的人不可如此执着于贪欲,尤其是口腹之欲,对你的修行没有一点儿助益。”
秋秋乖乖的点头。反正师姐说她的,该吃秋秋还是照吃不误。再说了,师父都说呢,她们练的这心法要顺其自然。要是想吃的东西不敢吃硬忍着,那还叫顺其自然吗?
抱着这种不长进的理念,秋秋快活的琢磨着今天晚上要不要弄几只麻雀烤烤吃。
说真的,她突然想起吃鸟,和早上看见方真人师徒骑着鹤不无关系。那鹤长得真美,羽毛一根根雪白得发亮,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但是秋秋看到它的第一眼,立马想到的就是它要是全身没了毛是什么样?接着立马联想到要是它躺在蒸笼里或是汤锅里又是什么样呢?
不过计划不如变化快,大师姐很快过来找人,把秋秋和静心都揪去见师父。
师父的目光在三个徒儿身上打转,确切的说主要是在秋秋和静心的身上打转,虽然她脸上没有表情,可是秋秋本能的感觉师父好象在考虑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当然,方真人也在旁边,他那个徒弟拾儿也坐在一旁,而不是象她们这样排排站。
虽然这待遇差别是大了点儿,但秋秋没觉得不平。人家是客人,更是病人,哪有让客人兼病人站着的理儿?
师父看起来也拿不定主意,转而问方真人:“你看呢?静怡不错,静秋也成,就是稍微小了一点儿,刚入门没两年。”
这是要做什么?秋秋有点儿迷惑。
方真人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姑娘。静怡看起来修为应该颇有根基了,年纪也大着些,应该更稳重。不过小的那个……圆圆的嫩乎乎的小脸儿,生得很讨喜。
他也转头问一旁的人:“你看呢?”
秋秋觉得有点儿纳闷。
这是想让她们干什么?
静怡看了一眼师父,又看了一眼病恹恹没精神的拾儿,默不作声的把头低了下去。
拾儿的目光掠过静怡,落到秋秋身上。
方真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就她了?”
玉霞真人冲秋秋招了招手,秋秋往前走了两步。
“静秋,拾儿要在我们山上住些日子调养身体,这段日子,你替为师好好招呼照顾客人,可别怠慢了,知道吗?”
怪不得静怡师姐要往后缩,原来这不是个好差事。
秋秋以前也照料过生病的人,一来累,二来病人心情不好,不是暴躁就是沉闷,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秋秋转头看了拾儿一眼,那孩子也正好抬头看她。
这会儿离得近,又在烛光下,看着她整个人跟半透明的一样,眼睛愈发的黑,那种好象要被吸进去的感觉又来了。
“是,师父,我一定好好照料拾儿。”
玉霞真人欣慰的笑了。
刚才两个徒弟的表现她都看得清清楚楚,静怡她的退缩玉霞真人也没错看。
她心里都有数。
方真人在山上又待了一天就告辞了,拾儿留了下来。
秋秋目送方真人骑鹤飞远了,一眨眼间就变成了云间的一个小小黑点,老气横秋的感慨了一句:“故人已乘黄鹤去。”
拾儿看了她一眼,秋秋笑着说:“白鹤黄鹤都是鹤嘛。”她拈着一根香香的脆脆的炸小鱼干:“你吃吗?”
拾儿摇摇头,秋秋把小鱼干塞进自己嘴里。
“我刚才请陆姑姑帮忙把我的行李搬到我院子里去,你觉得呢?”
拾儿用那双又深又黑的眼睛看着她,既然没反对,那秋秋就当她是同意了。
陆姑姑有点儿犹豫:“真人还没发话,这样儿合适吗?”
“是师父说让我好好照顾她的。”秋秋说:“客房那么空旷,她一个人住那不合适啊。”
陆姑姑一想也是,爽快的去安置东西。
从头到尾拾儿都一语不发,握着个小小的玉瓶,一直站在旁边看着。
秋秋看看那个瓶子:“这是你要吃的药吗?”
拾儿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秋秋不知道这个清心丹治什么病,师父还没教过她炼丹制药之术呢。
“多长时间吃一回?”
拾儿声音非常轻:“发病了就吃一次。”
秋秋没再问她多长时间发一次病,这个师父肯定知道,她可以等下去问师父。
拾儿是个安静的客人,安静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秋秋想到她那种美得不象真人的容貌,心里一点儿嫉妒的感觉都没有。
怪不得人们都说红颜薄命。这颜一红了,命当然跟着薄了。秋秋想,自己没她美,可是比她健康,拾儿肯定更羡慕自己。
秋秋一向乐天知命,她从来不只盯着别人的东西,而忽视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
秋秋做为主,还有看护,晚课之后去看拾儿。
这孩子正在打坐,她安安静静的盘膝坐在榻上,榻前的石案上只点着一支蜡烛,照得她的影子孤孤单单的。
听到秋秋过来的动静,她缓缓睁开眼。漆黑的头发在头顶束了一束,余下的垂下来,映着她雪白的一张脸,那种黑白分明的反差比鲜艳缤纷的颜色更加美丽。
秋秋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她能预言拾儿这丫头长大了铁定会是个有名气的祸水,会有多少男人争先恐后拜倒在她裙下啊。
“我是来看看,你这缺不缺什么东西?”
拾儿还是不出声。秋秋都习惯了,病人不爱说话也可以理解。她很自来熟的坐在拾儿身旁:“你别把自己当客人,你在自己家怎么样,在这儿还怎么样就行了。缺什么东西你跟我说就行,跟陆姑姑说也行。要是身上不舒服,也千万别瞒着。”
话是说得很周到,要是从个大人嘴里说出来,肯定更加得体。配上秋秋的五短身材和胖脸,看着只让人觉得十分有趣。
拾儿虽然不说话,可是表情比刚才显得柔软了一些。这种变化非常细微,不仔细看真的观察不到。
“我那里有书,你要是想看,我给你拿过来。”
秋秋拿了两本书过来让她挑,书都是师姐给她的。虽然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书,可是总比枯坐着要强。那两本书一本是《百草志》,一本是师姐原来教她识字的时候用的《千字文》。拿过来了秋秋又想起来,她还没问拾儿识不识字呢。
拾儿看了看,挑了百草志,显然她是识字的。
秋秋可不爱翻千字文,那是启蒙读物,都快翻烂了。她凑到拾儿旁边和她一起看百草志。拾儿可能不太习惯和人这么接近,微微往后缩了一下。秋秋也不在意,就着她的手看书。
拾儿渐渐放松下来,往秋秋跟前凑近了一点儿。秋秋能闻到她身上有股好闻的药香气,让人觉得很舒服。
其实她本来就不是爱书的人,气氛又太过安逸放松,结果她的头一点一点的,最后一头靠在拾儿的肩膀上就打起盹来。
拾儿僵了一下,头极慢极慢的转过来,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秋秋。
刚才还说话呢,一转眼儿居然就睡着了?
这也太快了。
拾儿把她的头往旁边推了推,秋秋身子一滑,顺势枕在了她的腿上,还打起小呼噜来了,睡得那叫一个香啊,嘴边还有一道可疑的水迹。
拾儿听她嘴里模糊的地念叨什么,犹豫着低下头去把耳朵凑到她嘴边,听见秋秋美滋滋儿的念叨着:“烤……鹤……”
拾儿又一次僵住了。她就这么看着秋秋的睡颜,过了好一会儿,她伸出了手,试探性的在秋秋胖胖的脸上捏了一把。
唔,手感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方真人把她留下的原因,拾儿比秋秋要清楚。清心丹对她已经不起作用,她又不能修炼玉霞真人这一派的心法。所以方真人想了个折衷的办法,让她和玉霞真人和弟子一同修炼,正好这种心法与她现在修炼的心法可以互补。
嗯,这种情形,如果要简单的说,也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
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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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零食
拾儿本来觉得方真人的安排有道理,可是看着这个在梦里也在念叨烤鹤的小吃货,突然间不那么笃定了。
玉霞真人第二天出关听说她让人把拾儿的行李搬到自己那院里去,显得有些愕然。
秋秋不明白师父在吃惊什么,在她看来,照顾病人不是得就近照顾吗?离着八丈远,拾儿真发病了她也不知道,谈何照顾啊。
玉霞真人让她坐下来。
这间静室里只有俩蒲盘,秋秋把蒲盘挪近了点儿,坐在她面前。
“方真人把拾儿托付给我,我当然责无旁贷得好好照顾。”玉霞真人看着一脸懵懂的秋秋:“我看拾儿和你倒合得来,这也是……缘份吧。这本心法你拿去,照着上头做就行。”
秋秋收下了师父给的小册子,她觉得得师父说缘份两个字的时候口气有点怪,象是有不甘心,有点酸溜溜的。
不管怎么说,拾儿是在他们山上住下来了。秋秋与其说是把她当病人照顾,不如说是把她当成个新鲜漂亮的大娃娃了。这么安静,还长得这么养眼,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只这么看着她,也让人觉得是种享受。
秋秋本来只是把照顾拾儿当成个任务,但是现在却真心的喜欢和她相处。虽然有两个师姐,可是大师姐专心修道,两人年纪差得又多,没什么共同语言。二师姐呢,从秋秋上山之后,她的态度也不算坏,但是什么事情上都想占个先,生怕被她超过去。秋秋又不笨,人家对她好不好当然能体会出来。
她也理解静怡,毕竟她入门在先,要是被小师妹后来居上超过了,那面子上可很不好看,就在师父那儿也不好交待。秋秋也不是个喜欢争强好胜的人,对静怡一向谦让,维护她当师姐的面子。
这不是因为秋秋性格中有什么圣母的因素,也不是她自带什么白莲花光环,而是她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争那个强做什么?秋秋上山没几天就弄明白了将来应该走什么样的道路。这时候的人很看重嫡长,大师姐又稳重修为又高,是师父板上钉钉的衣钵传人。如果有什么镇派法宝和看家绝活儿,那也一定是要传给她的。秋秋没什么争权夺位的打算,反正师姐人好相处,待她也不错,抱住师姐的大腿,将来有地方住有饭吃,慢悠悠的修行过日子就行了呗。
至于静怡师姐,人各有志嘛,她这种燕雀不理解鸿鹄的凌云志向,她也不打算费那个力气去理解。
平时秋秋也挺想有个人能说说话的,可找不到人说。这会儿她有了个好听众,不管她说什么话题,都安安静静的倾听。她并不是全无反应,虽然她没有表情,可是秋秋能感觉到她也是高兴的。
师父师姐她们性情淡泊,除了修炼对旁的事都不太感兴趣,说好听了是一心向道,但是总是缺了点人情烟火味儿。病人嘛,最怕闷,有个人陪着她说说话,肯定会开心的。——这么一想,秋秋觉得自己真是功德无量,师父师姐她们真该颁个“见义勇为”“乐于助人”这些荣誉称号给她。
过了几天,秋秋发现拾儿她不吃东西。准确的说,除了药丸子她什么都不吃。
当然了,山上的人都这样,从师父到师姐,都是喝风就能饱的人物。可是秋秋总觉得吃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热爱生活,就要从热爱美食开始啊。病人要重燃生活热情,美食也是必不可少啊!
她把自己喜欢的各种小零食翻出来给拾儿献宝。
“这是栗子,这是松子,这是瓜子,这是笋干,这是酸梅,这是红果酪……”修真的一大好处就是收集零食很方便,山上什么都有,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现在别说上树下河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就是打虎抽筋她也能干,不过她懒得费那个事就是了,她又不想煮什么虎骨汤喝,犯不着跟山上的老虎一家子过不去。虎爹虎妈刚生了两只虎仔,正是一家和乐的时候,她也不想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幸福啊。
“你喜欢吃哪样?”
拾儿茫然的看着她。
秋秋震精了:“难道你一样儿都没吃过?”
没零食的小孩儿是没有童年的,没有零食的人生是不幸福的!
秋秋一样样给她拿出来品尝。
“这个是核桃。”秋秋拈起个大核桃来,两指轻轻一夹,坚硬的核桃壳就跟薄纸一样“噼啪”就碎了。
这也是修炼带来的福利之一。上辈子要是没个趁手的家伙,吃个核桃能累出一身汗来。
秋秋把完整的核桃仁儿拿出来对着拾儿说:“张嘴。”
拾儿一张嘴,秋秋就把整个儿核桃仁儿塞进去了——结果就是把拾儿挺小的一张嘴给撑得变了形。
好吧,这么一来拾儿冷若冰霜凛然不可侵犯的美好形象一下子就给打破了。
再是天仙美女——好吧,现在还是美女童。甭管怎么美,鼓腮凸颊瞪眼睛,她也美不起来了。
“好吃吗?”秋秋很真诚的问。
“唔……”拾儿的神情很困惑。
难道连好吃难吃都分不出来?秋秋换个问法:“喜欢吗?”
这回拾儿点头了。
“来来,再尝尝这个,这个是我自己做的,采的是后头山岰里的野蜂蜜腌渍的。”
秋秋又喂了她一颗蜜渍樱桃,樱桃渍得特别到位,那颜色殷红殷红的,蜜汁沾在拾儿苍白的嘴唇上,也是殷红殷红的。
秋秋吮着手指着沾着的甜汁,看着拾儿因为唇上那一点殷红突然显得生动鲜活起来的面容。
原来拾儿都象画上的人一样,还是淡墨白描,现在突然间活了,从画纸上走了下来。
两个人从核桃一路吃到压在最低下的桃脯,虽然每样尝一口,可是加起来份量十分可观了。秋秋又泡了两杯竹芯青露来,提议说:“咱们今天晚上不睡了吧?师父说让我和你一起运功,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于是吃零食吃得饱饱的两个小朋友开始了纯洁的双!修!
真的是纯洁的双!修哦!
两人面对面盘膝坐着,秋秋把两手放在拾儿的双手上——这个姿势是师父今天给她的小册子上写的,不过拾儿好象不习惯这样,两手反过来把秋秋的手压在下面。
其实谁上谁下不都一样?不过秋秋能理解——她以前认识一人,睡觉时两手一定要摊放在身体两侧,要是放在身上一定睡不着,睡着了也得做恶梦什么的。
拾儿可能不习惯被压。
再说她是病人嘛,虚弱。
秋秋从善如流,让她两手在上头。
秋秋闭起眼,在心里默念口诀,开始运功了。
平时她自己练功的时候,真元在身体经脉中运转一周天,就会再归于丹田,但是今天不一样。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暖暖的真元从她左的掌心逸出,一分不漏的被吸入了拾儿的掌心中。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随着她的真元进入拾儿体力,她模模糊糊的感觉到真元在拾儿的经脉中运转。同时,还有一股微凉的的真元从她的右掌心钻了进来,很快和她自己本身的真元混为一体,就象奔腾的溪水一样,欢快地在她的经脉中运转起来。
和她自己修炼时的感觉不一样。
自己打坐的时候,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没什么意外,也没有什么惊喜。这种感觉是全新而陌生的,充满了不确定性。
秋秋既觉得有些忐忑,可是心里又有股期待。
她不知道这样修炼是不是真能帮拾儿治好病痛,但是这么运功一次之后,秋秋感觉到自己的进境大为提升,这么修炼了一次,简直顶得上以前一个月、不,甚至是好几个月的的成果。
等两个人收功,秋秋紧张之极,盯着拾儿上下左右看个不停。连拾儿这么淡定的人都让她看得不自在了。
“你有什么感觉?”
拾儿有些无奈的看着她——虽然她依旧面无表情,可秋秋就觉得她是有些无奈的。被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秋秋一时间觉得压力山大。不过她还是坚持没退缩。
本来就是为了治病啊,当然要问问疗效了。
拾儿沉默了半晌,吐出两个字:“还好。”
还好?
还好这算是个什么回答?秋秋皱起小眉头,她觉得这两个字的讨厌程度仅次于随便。
可是看拾儿的样子,嘴巴闭得紧紧的,看样儿是别想从她嘴里再撬出一字半句来了。虽然眉头没皱,可是秋秋却又能感觉到,她不耐烦了。
咦,以前她对拾儿的情绪体察也没这么敏感啊?
这也是双\修带来的改变吗?
两人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拾儿轻声说:“多谢你。”
秋秋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哎呀,这有什么,别这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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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瘦田无人耕
秋秋觉得自己都挺大人了,还因为拾儿一句谢就难为情,实在有点儿丢人。她很顺口的找了个理由把话题岔开了:“你头发乱了,我帮你梳梳吧。”
她从小荷包里掏出小梳子来,替拾儿梳头。拾儿把她的荷包拿过来看,别看荷包小,但里面能装的东西却不止外头看上去的这样少。这是秋秋的心法练成一重的时候静心师姐送她的,别看小,却是个小小的乾坤袋,秋秋把自己的很多零碎一起装进去,不光梳子、药丸、书本,头绳,有时候连零食也都塞进去。按师姐的话说,这东西只能算是个小玩意儿,拿着玩,当不得大用。真有那有名堂能纳百物的乾坤袋,那就是宝物了,也不是她们这小门小户能有的。
“你喜欢这个?”秋秋替拾儿把头发系好,绳头还打了个蝴蝶结。虽然系的有点歪歪扭扭的,不过总算系上了:“这个是静心师姐给我的,要不我再去问问师姐,还有没有,要是有,给你也讨一个来。”
拾儿摇摇头,把荷包还给她。
“你也别总闷在屋子里,我们山上风景很好啊,象凌云峰,盘蛇谷,含翠湖,都是很好的地方。过两天我陪你四处走走看看,散散心对你的身体肯定有好处。”
秋秋挺热心的,可是拾儿的态度一直都是那样,不主动,也不拒绝,脸上从来都没表情,一双眼睛总是看得人心里莫名的发慌。秋秋起先还觉得,美少女这种生物嘛,以前又不是没见过,就算这个特别美,天长日久看习惯就好了。现在一和她对视就总觉得有点儿眼晕,那肯定是火侯没到,再过些日子就好了。
这样又运了两次功,秋秋觉得自己隐约都要突破心法的第二重了。
这回千真万确不是错觉。
不但她自己发觉了,连师父和师姐都察觉到了。
师父一点儿不意外,叫了秋秋过去问了几句她几天的情形,摸摸她的头又捏捏她的脸:“当时方真人本来看中的是静怡,我也觉得你静怡师姐大着几岁更加稳重,可是静怡不甘愿,这事儿就落到你头上了。方真人和我说过,拾儿身上的功法和咱们的心法一同修炼,是双方都有益的事儿,既能治他的伤,也能提升你的功力。现在看来,这助益可非同一般啊。”
秋秋摸着被捏得发酸的脸出了师父的屋门,迎面遇上了师姐静怡。
这件事儿秋秋也没想着瞒人,不算什么秘密,静怡肯定已经知道了。
“师姐。”
静怡瞅了她一眼,脸上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直接进了玉霞真人的屋子。
她不搭理人,秋秋也不会上赶着用热脸贴冷屁股。
过了午天转了阴,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秋秋把窗子支起来,有人来敲门。
听敲门的节奏和脚步声,就知道来的是谁。
师姐静心撑着把伞,笑眯眯的进了屋门。
“一个人在屋里做什么?”
“写字。”
静心走到窗子前,看了案上摊开的纸,秋秋这小懒货的脾气她可是了解的,这种雨天她最爱偷懒睡觉,会主动写字那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果然,墨还没有磨,纸上也是空白一片,下方还沾了可疑的水渍。
静心把狐疑的目光投向秋秋的嘴角,秋秋抬手擦了一下,陪着笑说:“师姐怎么来了?”
“那天你让我帮你找的东西,正好这次下山看到了,就给你带回来了。”
“多谢师姐。”
“这有什么,又不费什么事。”静心坐了下来,一副打算长谈的架势:“你写几个字我看看,有没有进益。”
秋秋顿时傻了:“现在?”
静心笑着点头:“对,就是现在。写吧,我给你研磨。”
秋秋苦着脸坐下来,她的手指头胖胖短短,平时剥核桃剥松子不知道多灵活,一握起笔来简直有千斤重,写出来的笔划忽粗忽细,字迹也是忽大忽小。笔划少的还称得上笨拙可爱,尚可辩认,笔划多的简直就成了一个大墨团,就算静心眼力了得,也看不出来那原本该是个什么字。
“刚才静怡去找师父,说她愿意协助拾儿运功疗伤。”
秋秋一回头,笔尖上一大滴墨啪一声落在纸上,又是黑黑的一个团。
“我都听见了,她还说,她比你功力深,也稳当。”静怡其实还说,秋秋贪吃贪玩儿,哪能照顾得好病人?她一定比秋秋可靠,说了一大通话呢。
静心以前也知道这个师妹有点儿急功近利,但是这次的事儿,还真亏她张得开口。
她要真象自己说的这么乐于助人,稳当可靠,怎么当初方真人挑人的时候她躲了呢?现在看着这双/修有好处了,又一脸热切的往前凑。
怪不得她的心法突破了第三层之后就一直停滞不前,虽然她根骨上佳,可是这心性上头……
静心没和小师妹多说,一来看小师妹并不怎么在意这事儿。二来,师父也没同意,只说,一事不烦二主,既然小师妹和拾儿已经运过几次功且一切顺利了,乍然换人,只怕这运功路线、真元融合上头还不如最开初,就一切维持原状。
静怡显然是不甘心的。
虽然说静怡上山的时间更久些,静心对两个师妹也是一视同仁。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总会有个偏向。小师妹是傻了点儿,懒了点儿,可是待人不藏私,也不小气,一片赤子之心。平时一些点滴小事儿上头就能看出来,更不要说这次的事儿了。
静心看着秋秋写了好几页纸,才松口开恩:“行啦,今天就写这么多吧。上次我教你的口诀可有习练?”
“我天天都练呢。”
“嗯,师父说了,等来年就让你开始学剑法了。口诀你要先练会背熟了,可别偷懒。”
“学剑?”秋秋有点儿愣神儿:“会不会早了点?上次师父还说没个十年八年的不会教我的。”
静心站起身来,十分顺手的捏了一把她的脸,心情愉悦地看她羞恼的捂住小胖脸:“此一时彼一时嘛。对了,回头我先带你去挑一把趁手的剑。不然就你这小矮个儿,三尺青锋立起来都比你高,到时候不知道是你练剑还是剑练你。”
秋秋吹胡子瞪眼!个矮儿又不是她的错!不带这么明晃晃的歧视人的。
不过等静心走了,她倒是有点儿明白过来。师父原来说十年八年的才能学剑,那是按当时的情形判断的的。心法没根基,想学剑无异是痴人说梦。但就象师姐说的,此一时彼一时,以她现在的进益速度,明年学剑就变得可行了。
但是——静怡师姐还没有学呢。这么一来,她岂不是超到了师姐的前面?
太复杂的问题秋秋一时想不通也绝不和自己为难,烦心事儿放到一边,她拉着拾儿满山遍野的哪儿都去,爬高上低,连吃带玩儿的。当然,主要都是她在吃……玩嘛,也看不出拾儿有多热衷。可是秋秋拉她做什么,她倒也从来没有拒绝。
玉霞真人本来对拾儿还有些不放心,可是想不到挺笨的小徒弟反倒和她能处得来。静心开始也抱有同样的看法。方真人这个徒弟总不是出声,一双眼却象是能把人看透似的,总让静心有点儿不安。
但或许是她和师傅想得太多了,瞧,心思最单纯的小师妹可没有她们想得这样复杂,却和拾儿处得这样融洽。
这也许真就是命里注定的缘分。
她们师徒两人倒是乐见其成,但是有个人并不是这样想的。
静怡在师父这边碰了壁,可是并没气馁。这事儿师父一个人说了也不算,要是拾儿改了主意想让她帮着运功疗伤呢?这样的话师父和静心师姐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吧?
静怡并没把秋秋放在眼里。就算这小丫头天资不错,可是她那副能懒且懒的德行,和自己根本没法儿比。当时自己一时糊涂,只以为那个病秧子是个大麻烦,谁能想到她会带来这样大的好处?
她怎么着也比秋秋强多了,只要拾儿也明白这一点,肯定舍秋秋而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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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病
静怡要找拾儿容易得很,拾儿一天到晚都闷在屋里,以致于秋秋很是怀疑,她那半透明一样吹弹得破的肌肤,是不是长年累月的不见太阳硬捂成那么白的。
秋秋走到屋门口,就听见静怡在里头和拾儿说话。
秋秋还没听见过静怡师姐象现在这么多话过,堪称舌灿莲花,把和她一起修炼的好处一五一十说得头头是道,条理分明。
别说拾儿了,就是秋秋听着,也觉得静怡说得很是有理。
拾儿要是舍秋秋而选静怡,秋秋也理解。这也不算什么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拾儿本来就是为了治病才来的,自己能助她疗伤,可是同样的事儿静怡也能办到,静怡师姐的功力还更深厚,想必效果更好。这病人治病,当然想快点儿治好。别的药要是比现在吃的药更见效,那人家换药也是理所当然的。
静怡说了半晌,拾儿一个字都没应。
秋秋觉得自己在这儿站着不太好,虽然是碰巧,可是别人不知道啊,别让人以为她是在这儿偷听的,那多尴尬。
她正要转身开溜,就听见静怡催问了一句:“拾儿妹妹,你意下如何?”
秋秋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她也有点儿好奇,拾儿会怎么说呢?
静怡又追问了一句:“拾儿妹妹?”
“如果要找稳重又功力深厚的人,那令师比你更合适。”
秋秋差点儿没让这句话呛着,赶紧捂着嘴拔腿开溜。
一直跑出老远,秋秋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静怡师姐肯定也得让这句话给噎着。
没想到拾儿整天不言不语,说出话来竟然这么犀利,真是一针见血。
可不是么,要论功力深厚,那山上当然先得数师父,然后是静心师姐,静怡只能排个第三呢。
虽然秋秋刚才对自己说,拾儿换人理所应当。可是听到她这样驳了静怡师姐,心里头却说不出的快活。
秋秋等着静怡走了,才去找拾儿。她心里藏不住事儿,两人运完功,她看了拾儿好几次。
“你想问什么?”
“啊?我没什么想问……”
拾儿抿着嘴看着她。
秋秋摸摸鼻子:“你为什么没答应静怡师姐呢?”
……
……
沉默良久,秋秋知道自己是白问了。拾儿又恢复了她沉默如金的风格,想从她嘴里撬出一个字来真比虎口拔牙还难。
秋秋纠结得要命,手揪着蒲盘上散出来的一根草茎,把好好的一个蒲盘给揪得豁豁刺刺的。
拾儿目光一扫,看着被揪的仿若披头散发的蒲盘,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这个笑容来得这样轻悄,去的又那样迅速,就象阳春三月里飘下来的雪花,还没落地就已经化为乌有。
不过秋秋也没白纠结,她再帮拾儿梳头的时候,就别出心裁给她辫了一头黑人小辫子,衬着她那张素净到了极点的脸,别提多怪异了。就算是静心师姐这么沉得住气的人,看见拾儿的新发型也是瞠目结舌。
“拾儿你……”静心师姐毕竟有涵养,话到嘴边换成一句:“这头发梳的真别致。”
拾儿就跟没看见别人异样的神情一样,淡淡的点个头就算。
太淡定了。
至于静怡师姐,这一次可算是得罪她了。平时见面还能说笑两句,现在简直是对秋秋视若无睹,虽然她们门派冷清,连师带徒才四个人,可是秋秋平时的规矩总是不错的,见了师姐都要招呼。而静怡呢,以前好歹也给个回应,就算不说话不笑,点个头也是有的,现在连点头都没了,秋秋停下来问好,她直接就当没看见一样走开。
这样的事有过几回之后,连陆姑姑她们都察觉了。陆姑姑一向偏爱秋秋,静怡是做师姐的,同门之间,师弟师妹当然要尊敬师兄师姐,可师兄师姐也得照应后辈,做出表率。象静怡这样,因为一点小事就同师妹生分了不说,还这么明晃晃的打脸,实在太过分了点。
秋秋自己倒不在意,反正她做了她该做的,至于静怡,她心里不快通过冷落和漠视的方式表现出来了,这倒让人放心。要是她还一脸笑容热情过度,秋秋反而要觉得这位师姐是不是烧坏了脑子或是另有盘算。
毕竟这双/修的好处一天比一天更清楚的显露出来,秋秋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连玉霞真人都不知道拾儿到底生的是什么病,也不知道她修炼的什么功法。
就在秋秋觉得一切都如此顺利的时候,拾儿发病了。
这病发来得非常突然,毫无预兆。
秋秋虽然听说她是病人,可是毕竟拾儿没说过自己的病情,秋秋也没见过她发病——心里只当是慢性的病,相当于营养不良之类的。一看她那副总不晒太阳的样子,就会让人联想到这些上头。
可是她想错了,这是个修真的世界,能让方真人和师父都慎重、郑重对待的绝不是什么小毛病。
“拾儿,你瞧,我跟师姐又讨来了一个荷包,这个比我那个还能装,你要是有什么东西想随身带着都能装在里头……”
她把荷包递过去,可是拾儿却没有伸手来接。秋秋抬起头来,她发现拾儿并非不想接,她的手已经抬起来了,可是却只抬起来了一点点,并且还在微微的颤抖。
“拾儿?”
那双黝黑幽深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拾儿软软的朝秋秋倒了下来。
秋秋赶忙伸手去接——好吧,虽然当了很多年小孩儿,可她在内心深处还把自己当成大人。这张开手的一瞬间,她满以为自己可以稳稳把拾儿抱住。
但现实是残酷的,她这副四五岁小丫头的身板儿,想接住比自己高比自己大的拾儿,纯属痴人说梦。
扑通一声,秋秋被拾儿扑倒整个压在了底下。要是这会儿有人从上往下看,就能看到秋秋瘦瘦的身体扑倒在地,而在她身下露出了秋秋的胖手短脚——还在不停的挣扎,活象被翻了身肚皮朝天的乌龟。
被压不是最重要的,秋秋在被扑倒的那一瞬间当然是眼前一黑,随即她就感受到了拾儿身上不同寻常的热度。
那简直象是要烧起来一样的灼痛感,就象一大锅沸水迎面朝她倾倒了下来。
秋秋疼得差点嗷嗷大叫,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拾儿变得那么重,简直象一块万斤巨岩一样,她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把拾儿从自己上头推开。
拾儿身上越来越烫,就象一块烧红的炭,秋秋觉得自己也马上就要被烧起来了。
还好她记得自己是个修真人士,不是个普通人,一道指风甩了出去,把窗子炸了个大洞。
这么大的动静在安静的山上立刻引起了骚动。
秋秋听到有人惊呼然后往这边赶来的动静,确定自己不会倒霉的在自己院子里被压死或是烫死,才放心的两腿一蹬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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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身体不大舒服==上火,咽炎,牙痛~都不是大毛病,可是够痛苦的。
7 草药
秋秋昏迷的时间其实短得很,也就一盏茶的功夫,静心师姐第一个赶了过来,把秋秋从重压下救出,师父玉霞真人也匆匆结束了闭关赶了过来。有她出手,秋秋就是想晕一晕趁机偷懒休息也不可能。
有师父出手,自然不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师父给她服了药下去,又用真元替她梳理经脉,现在拾儿的情形已经稳定了下来,只是还没有清醒。
这会儿师父才能腾出空来关心秋秋。
“你可受伤了?”
“没有。”秋秋觉得也奇怪,当时拾儿身上烫得跟烙铁似的,她也晕过去了。醒过来了身上一点儿异状也没有,既没有灼伤,也不觉得疼,真奇怪。
“我没事儿,没有伤着。”
“可你肯定吓着了吧?”师父摸摸她的头:“方真人同我说起过,就是没想到他病发起来如此厉害。这两天你就先别和拾儿一起修炼了,以免把你也连累了。”
秋秋应了一声。拾儿躺在榻上,身上盖了一床薄被,静静的一点儿声息都没有,要不是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简直就和一尊石头雕像没什么两样
“师父,虽然不能一起修炼,但是我不太放拾儿,这几天我就在这儿照顾她吧。”
师父想了一想:“也是,你离得近,你们也熟悉了。不过你千万别逞强,有什么不妥的,马上告诉为师,或是找你师姐,可别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秋秋都一一应下了,送走了玉霞真人,屋里就剩下了她和拾儿。
秋秋坐在榻边,仔细打量拾儿。
拾儿还是老样子,整个人象冰雕一样,秋秋的手放在她的鼻端,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微弱,还一如往常的冰冷。
真奇怪,她这么冷的一个人,怎么发病的时候浑身灼热呢?这到底是什么怪病?
她的年纪也不大,却病得这么重,肯定吃了不少苦。
拾儿这么一睡,直到第三天才醒。秋秋听见身后的动静,转头一瞧,拾儿已经睁开了眼,正扶着榻想坐起来。
“快别乱动,”秋秋把面前的一碗汤端了起来:“这是师父交代的,说你醒了要赶紧喝。”
药汤是黑漆漆的颜色,味道倒是清香好闻,秋秋偷尝了一口,结果苦得差点儿没让她把胆汁都吐出来。
可是这么苦的东西,拾儿面不改色喝了个精光,连眉头都没皱一皱。
秋秋严重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没有味觉啊?以前给她吃好吃的东西,她也味同嚼蜡,没点儿高兴的表现。喝这么苦的药,也面不改色,跟完全尝不出味儿一样。
“你把我吓死了。”秋秋把药碗接过来:“怎么发病发的这么突然?要是每次都这样,你带着药也跟本来不及吃啊。”
拾儿这次总算给面子,多说了几个字:“夏天会发作的急,过了这两个月就好了。”
哦,还好还好。要是次次这样,秋秋也真不敢沾她的边儿了。要不然救不成人不说,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我去请师父来帮你看看吧?”
拾儿轻微的点了下头,看起来她是没什么大碍了,玉霞真人过来看过,也说她没事了。
秋秋打从现在起才真正接受了拾儿是个重症病人这个事实。之前一直太平无事,她一直没把拾儿当成一个真正的病人看待。
结果拾儿这真算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你是怎么得的病啊?这到底是什么病?”
“为什么你发病时全身会烫成那样子啊?就象着火了一样。”
“你病了有多久了?”
“咱们一起修炼真能治好你吗?”
“你到是给句话啊。”
拾儿终于抬起头来,秋秋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
“……”
好吧,沉默是金。
秋秋在心里头狠狠朝拾儿比了个中指。
凸-凸!
多说句话难道会死啊。
就在她都不抱希望了的时候,拾儿突然出声了:“从我记事起就这样了。”
“啊,”秋秋顿时转怒为喜,虽然这么多问题拾儿只回答了一个,可是秋秋对她的恼怒顿时全化成了同情。
这病发作起来这么痛苦,人家已经够悲惨了,她这么追根究底等于是揭人伤疤,怪不得拾儿不爱搭理她。
“那这些天你就别出门了,待在屋里会不会更安全一点?反正夏天就快过完了,到了秋天就会好多了吧?”
这个夏天已经到了尾声,秋天来得迫不及待,满山遍野一夜之间就被金风吹遍。静心师姐春天的时候在半山处新开了一小块地种草药,她若是抽不出空的时候,秋秋过去就代为照料。现在很多草药都可以采摘了,静心师姐一个人忙不过来,秋秋当然义不容辞得过去帮忙。
拾儿是被她硬拉来的,秋秋拿把小耙头在那儿松土,拾儿就端坐在地头看着。这些草药都娇贵,秋秋怕伤了根,耙得特别仔细,跟绣花似的。刨出来的草药马上装进玉盒里头,半点不敢马虎。拾儿看她半天蠕动一下,跟条胖虫子一样。跟刚认识的时候相比,秋秋个头儿一点没长,可是脸比原来又圆了一圈儿。这么说来她也是长了,不过她是横着长的。那张脸儿白嫩嫩的圆乎乎的,活象糯米团子。
她又收完了一株芝草,额头都是细汗,一条汗巾突然递到了面前。
秋秋差点儿吓一跳,拾儿把汗巾又往前递了递,秋秋才接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跟猫似的,我一点儿都没听见。”
秋秋没用她的汗巾,自己用袖子抹了抹汗。这汗巾轻薄异常,捏在手里象是捏了一团轻烟。
拾儿没出声,但眼神里透出的意思秋秋竟然读懂了——
“好,那我就歇会儿再干。师姐事情多,这些简单的我能帮上忙就帮她做些。对了,你懂草药吗?”
拾儿轻轻点了下头。
“我可不大懂这些,虽然师姐给我的书也看了,百草志上头那些奇花异果我还照着描了一遍,可真见到的时候,还是分不清楚。比如这个芝草吧,都是一个种类的,可是九叶和七叶的差别太小了,老是会看错。还有人参和这个红珠果,如果不掘开土看下面的根,地面上的部分长得是一模一样。”
“不一样。”
秋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拾儿说的是什么。
“明明就一样啊……”
拾儿的手伸过来,指着她们面前的一棵红珠果:“它的叶脉颜色透红。”
秋秋恨不得趴上去看,不说不知道,拾儿这么一说,还真的有些透红。
“真是啊!可书上都没有写过这个,你怎么知道的?”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沉默静静的弥漫开来。
秋秋悻悻的把头转了过去。
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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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了,,呜呜。
8 过年
拾儿懂的真多,不仅仅是一点草药而已。
后来的日子秋秋发现,拾儿懂的东西可多了去了,很多她不明白的疑难,不好意思总拿去烦师父和师姐,结果无意中却都让拾儿给她解答了,别看人不大,可是她简直就象是一部活的活的修真百科全书啊。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秋天过去得很快,冬天来了。
好消息是,拾儿身上的病没有再次发作过。
坏消息是,方真人差他的鹤送了信来,先是对师父表示感谢,又嘱咐拾儿一切当心,安心养病,他本打算过年之前来探望拾儿的,现在因故不能成行,只能等事情了结之后再来。另外那只鹤随信一起带来了个空间带,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各种灵草灵丹秘籍之类,一部分是送给师父的,大部分是给拾儿的。
这下秋秋知道拾儿那百科全书一样的知识量是怎么来的了。不能做剧烈运动,,几乎全部时间都待在屋子里,除了修炼之外,她其余的时间都沉浸在书中。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厮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不管什么书,只要看一遍,就象刻在脑子里一样再也不会忘记。不但如此,就算偶尔听过什么话,也会牢牢记住。
拾儿这种人就是所谓的天才吧?生得又好看,又有这样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天赋。
可是秋秋觉得老天也很公平,拾儿拥有这么多,却身染重病。普通人能享受的一切,她都享受不了。她的人生根本没有什么乐趣——如果有人跟秋秋说,可以给她象拾儿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天赋,但要拿她的健康去换,她肯吗?
nonono,她才不肯,太得不偿失了。
下了一场大雪,远远近近都是一片银装素裹。天寒地冻的,平时偶尔出没的鸟兽们也都不见了踪影,真正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秋秋虽然修炼了几年了,早就算是不惧寒暑了。可是做为凡人的心理和心惯一时改不过来,让她在这样的天气里穿一件单衫,她是肯定不干的。陆姑姑给她做了一套棉衣,粉色的缎面儿,领子袖子和襟口还有白白的茸毛毛,头上还被陆姑姑给系了两个白绒球球。秋秋穿起来活象只肥兔子一样——别说静心师姐了,连玉霞真人这样好的涵养都忍不住指着她笑了好一会儿。
秋秋恼了一会儿,可是情势比人强啊,她这也算是彩衣娱亲了吧?
陆姑姑没了女儿,这样打扮她,未尝不是一种移情的心理。师父一年也难得这么开怀大笑一次,让她们高兴高兴也好。
山上虽然不象山下那样,过年的时候要大肆热闹一番,可是也总是和平时不太一样的。窗上贴了红艳艳的窗花,门前的树也披挂着红绸,被灯笼的光一映,光华流转,凭添了许多喜气。
晚上师徒几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当然,吃饭之前先拜了祖师的画像,玉霞真人又简单的讲了一下本门的来历。这个静心和静怡早就知道,可以算是单讲给秋秋一个人听的。
结果确实让秋秋有点儿意外。
她还以为她们这派就跟古墓派似的,真的只有她们师徒四个呢,师父也不出门,也没什么外人来她们这儿。秋秋只听过一次门派的名字,甚至都不大记得了。
可是现在听师父一说,才知道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她们离水剑派是个很大的门派,宗门在离此千里之外的修缘山,门派虽然不算很顶尖的那种,可是连上带下也是济济千人,论起辈份排行来也是五代同堂了,算得上人丁兴旺,薄有家底的。不过为什么师父单身在外住着,还收了三个徒弟,等于是离家出走自立门户,她并没有说明原因。
秋秋顿时浮想联翩,什么同门阋墙争权夺利三角爱情之类的大戏在脑子里轮番上演,要多狗血有多狗血。
因为一直在走神,虽然陆姑姑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秋秋都没吃上几口。不过好在还有饭后点心可以弥补一下。
“看看陆姑姑给咱们留了什么……”秋秋掀起笼屉,热腾腾的白气一下子扑了满脸。秋秋抬手扇了两下,惊喜地说:“是蟹粉汤包。”
拾儿的注意力却不在汤包上头,她正在看着秋秋。
因在屋里头暖和,秋秋没穿她那带着风毛的外套,只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袄,嘬起嘴来吸吸溜溜的吃汤包,先喝汤,再一口吃下去,吃的特别郑重和认真,就象在完成一件极重要的大事一样。
“你不吃吗?”
拾儿轻轻摇了摇头。
一开始不太理解,修仙之人已经超脱了凡俗,按理说也不必再食五谷杂粮。可是秋秋大概是年纪还小,所以总是贪恋口腹之欲。可是时间长了,倒也不觉得奇怪了。修仙的人毕竟还是人,不是仙。有人爱琴棋书画,有人纵情山水之间,这孩子喜欢吃点好吃东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这样不加伪饰的真性情,实在率直可爱。
“你尝尝吧。”拾儿目光被秋秋发现了,不过她觉得,拾儿肯定也是想吃汤包,只不过不好意思抹不开面子,特意夹了一个放在她面前。
拾儿看了她一眼,慢慢拿起筷子。
嗯,确实很香。
“拾儿你以前过年都是怎么过的呢?”
拾儿摇了摇头。
“没过过年?”秋秋顿时觉得拾儿命苦。不过想一想,拾儿和方真人八成就师徒俩过日子,两个人就算要过年,也没什么热闹气氛,反倒更显得凄凉吧?
“我记得我还没上山的时候,在家里过年可热闹了。有新衣裳穿,有饺子吃,大年初一的时候村里的半大孩子会家家户户去敲门拜年,都能得点花生、饴糖什么的吃,有的阔绰的人家还会给压岁钱,虽然只是一个、两个铜钱。哥哥的钱一下子就花了,买花炮什么的,姐姐的就不会花,留着扎成毽子,可宝贝着呢。”
秋秋说得兴高采烈,拾儿就这么静静听着,过了半晌,才问:“你想家了?”
秋秋愣了一下。
是想家了吗?
也许是吧……
虽然同家人相处的时间不长,感情应该不深。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想的。娘怎么样了?姐姐怎么样了呢?她们有没有想她呢?一转眼上山几年了,姐姐兴许已经到出嫁的年纪了,家里人都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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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没什么起色==开空调不舒服,不开更不舒服。。
9 如意环
秋秋托着腮想得出神,一向憨态可掬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寂寞神情。拾儿自幼修行,心境如古井无波,可是不知怎么,这时候竟然觉得心头微微刺痛。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她不应该露出这样的神情。她应该无忧无虑的,比现在更快乐。
拾儿的手轻轻移过来,握住了秋秋的手。
胖胖的,软软的,暖暖的,和想象中的感觉差不多。
秋秋转过头来,虽然拾儿不说话,可是秋秋能感觉到拾儿无言的安慰。
她有点儿不自在:“我没事儿……都是你,突然说什么想家。”
拾儿还是不作声,可是握着她的手也没有松开。
“不过还真有点儿想家了,从上了山,就再也没有家里的消息了。不知道爹娘还好吗,哥哥可能都该娶亲了,姐姐说不定也嫁人了,兴许都给我生了小侄子小外甥了……等下次师父师姐她们再下山,我就求师父让我回家去看看,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他们还认不认识我。”
“一定认识的。”
秋秋想了想,点了下头:“对啊,他们肯定认识我,我的样子还和离家的时候一样,一点儿都没变啊。”她有点儿苦恼的摸了下脸:“心法不成,我可能再过十年二十年还是长这样,到时候真成了童姥了。”
拾儿没听说过童姥这说法,不过她人聪明,心念一转就想通了这个童与姥之间的关系,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弯了起来。
秋秋捂着嘴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探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又下雪了,我不回去了,跟你挤挤吧。”
拾儿愣了下,秋秋已经褪了鞋子躺到了榻上,把枕头往外推了推:“快睡吧。”
拾儿站在榻边发了一会儿呆,秋秋眼睛睁开一条缝,含含糊糊地说:“你不睡?”
拾儿坐了下来,慢慢除了鞋子,也躺了下来。可是手脚都不敢乱摆放,脚伸得直直的,手也紧紧贴在两边腿侧。
秋秋已经熟睡,胖胖的一张小脸让拾儿想起刚才吃过的蟹粉汤包,既丰润又晶莹。
记忆中从来没和人这样靠近过。
拾儿比刚才放松了一点儿,慢慢转过头去。
两人距离接近了一些,秋秋软软的呼吸吹拂在她的手上,有点痒,还暖暖的,那种感觉就象春天里细柔的柳絮拂过一样。
这种感觉很陌生,可是……并不坏。
拾儿伸出手,指肚在秋秋的小胖脸上轻轻蹭了一下。
“唔……”秋秋鼻子动了一下,并没有醒。
拾儿的手指僵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又蹭了一下。这一下比较刚才更轻微,秋秋没什么感觉,依旧呼呼大睡,跟小猪一样。
有个人陪在身边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本来以为自己不会睡着的,可是没过多久拾儿也迷迷糊糊起来,两个人枕在一个枕头上,秋秋嘴角带着笑,可能又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拾儿的神情放松,眉眼都舒展开了。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鹅毛一样的雪片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从容又安谧。
秋秋睡得特别香,一觉太太平平直到天亮。雪光映在窗子上,屋里也亮堂堂的。
“你什么时候醒的?”秋秋揉着眼坐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对了,今天是大年初一,新年好,给你拜个年。”
拾儿点了一下头,把手里握的东西递给秋秋。
“什么东西啊?”秋秋低头看了一眼:“送我的?”
那是一枚圆环,上面系着红线,还垂着丝络,沉甸甸乌沉沉的,看不出来质地。说木头应该没这么沉,说石头又应该没这么温润。就是这么圆圆的一个环,十分光滑,上头一点花纹赘饰都没有。
虽然不是太好看,可是秋秋还是欢欢喜喜的收了下来:“多谢你啦,可我没给你预备东西。对了,这是什么?”
“它叫如意环。”拾儿把圆环拿了起来,替秋秋戴在脖颈上:“它有护心的功效,你以后要一直戴着,不要取下来。”
秋秋虽然不太懂这个,可是既然拾儿这样说,那这东西肯定是有来历的,十分紧要,拾儿才会破天荒说这么多话。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该自己佩戴才对,对你的病也有好处吧?”秋秋想把如意环取下来,可是她摸索了一圈,竟然找不着红绳的系扣在哪儿,居然摘不下来了。
“它对我没有用。”拾儿按住她的手:“记得,别摘下来。”
又取不下来,秋秋也只能继续戴着这个如意环了。
虽然知道拾儿是一番好意,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赠予她佩戴,可是秋秋摸着这条解不开又揪不断的红绳,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拾儿给她戴上这个,怎么倒好象是给狗狗戴了个狗牌一样。
一早起来也有不少事情要做,秋秋很快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新年的头一天,师父要考校她们过去一年的修为技艺,从而决定新的一年里头她们各自修炼的方向和重点。相当于做个年底总结,再制订个新年训练计划。
不过重要的是,新年头一天,师父也得给个红包吧?去年过年的时候,师父可给她一个很不错的灵器法宝呢。当然,那样的好彩头也不可能年年都有的。
玉霞真人果然考校过她们之后,一一叮嘱。静心师姐一向稳重,处事又周到,修炼又勤力,不必玉霞真人多费心。而静怡则被玉霞真人说了几句,让她不要急躁冒进,根基不扎实,就算进境快了,将来必受反噬,得不偿失。
到了秋秋这儿,玉霞真人白了她一眼:“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你也懒得太过分了点儿,你和静怡真该相互匀一匀,你要有她一半用功,为师就谢天谢地了。”
玉霞真人的话音一顿,目光停留在秋秋颈间。
“师父?”秋秋正等下文,玉霞真人却探过身来,手托起她颈间的如意环:“这是?”
秋秋赶紧解释:“拾儿送我的。”
玉霞真人的神情有点古怪,既象是有点欢喜,又有些恼怒——还有点儿别的搀杂在里面,说不清道不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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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昏沉沉的。。舌头起了包,疼~~
10 信物
“你收下了?”
“是。”虽然心里有点儿不安,可拾儿很坚决的要送啊。再说,她又解不下来。
玉霞真人叹了口气,看她的目光也变得更奇怪了:“那……你回送了什么吗?”
秋秋诚实的摇了摇头。她身上可没什么什么东西合适当回礼的,净是一些很普通的零零碎碎,她总不能把自己收集晒干并剥了壳的松子栗子拿去回送给拾儿吧?
玉霞真人单独把秋秋留了下来,取了一个盒子给她:“打开看看。”
秋秋看了一眼师父,掀开了盒盖。
盒子里是本残破的旧书。说是书,薄得很,除了封页,下头只有三四页纸,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纸质已经泛黄,上面的墨迹也褪了大半。
肯定不是一般的书!
要是一般的书,哪能存放这么久?早就风化粉碎了吧。再说要是普通的书,也犯不着用这样的盒子装着,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
“你把这个送给拾儿,算是回礼吧。”
“师父,这个一定很贵重吧?”
玉霞真人笑了:“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你想到哪儿去了?”
秋秋小声说:“不是什么珍贵的秘籍残本吗?”
“不是。”玉霞真人也开了句玩笑:“真有那样的东西,我也舍不得给你们这几个小败家子儿,少不得得当压箱底儿的宝贝好好收着。”
虽然玉霞真人这样说,可是秋秋决不会相信这本书是毫无意义的普通旧书。
玉霞真人也知道小徒儿虽然挺贪吃,也挺迷糊,可是那都是平时的小事,真遇着要紧的事情,糊弄不了她。
玉霞真人收了三个徒儿,大徒儿静心自不必说,跟随她时间最久,也最稳重周到,事情交到她手上绝对可以放心。但就是太稳重了,遇事也喜欢自己顶着扛着,让做师父的挺没成就感的。
二徒静怡呢,太好强,心胸又不够开阔,玉霞真人有时测卦时,常会担心她。她这性子急躁偏执,很容易步入歧途啊。
但是秋秋不一样,很率真,很可爱,有什么就说什么,可是又懂事,不会恃宠而骄。
这样的小徒儿,也怨不得玉霞真人要多疼她一些。
她才这么点儿大,上了山都没能再见家乡的亲人一面,也实在难为她。
“这个呢,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不过说起来确实有些来历,和方真人呢,也有点儿关系。你把这个给拾儿,也算是物归原主了。说实在的,这东西一直在我这儿占地方,实在烦得很,你就拿去吧。”
既然这东西能扯到物归原主上头,秋秋心里也就踏实多了。虽然玉霞真人没仔细说这东西有什么来历,可是秋秋又开始幻想这东西背后是不是又有什么复杂狗血的背景故事了。
而且拾儿见到这本书的表情,也印证了玉霞真人的话。
“师父说让我把这个送给你,算是如意环的回礼,总不能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秋秋看着拾儿的神情,试探着问:“你知道这书的来历吗?”
拾儿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被那双黑幽幽的眼睛这么一看,秋秋只能咕咚一声,把满满的话咽回肚里去。
从她嘴里能问出究竟来,那才奇怪呢。
看样子拾儿是知道这本书的。
拾儿的手指在残旧的书页上缓缓划过,指尖泛起一点点晶莹的光圈涟漪。
秋秋猜到这书上头肯定有什么保护的措施,果然没有猜错。
“我曾经见过这书的另一半。”拾儿声音很轻,乍一听象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秋秋精神一振:“真的?为什么好端端的书要撕成两半呢?”
拾儿简单的说:“撕开是偶然,后来索性当作信物,约定了要把上下两半合并在一起,后来终究没能成。”
——秋秋觉得拾儿这简单的一句话里包含了无数戏剧化的因素。是什么人把它撕开的呢?秋秋脑海中迅速描绘出这么个画面,两个人,可能是两个男人,也可能两个女人,也可能是一男一女,当然,也有可能是好几个人同时……打住,重要的是,有两只手抓在书上,一人扯住了一边,嘶拉一声,这本书就壮烈的被分了尸。
后来它又为什么被当成了信物呢?各执一半的人又定下了什么样的约定?是事隔多年再相见?是定亲?还是什么别的约定?
突然之间秋秋觉得这轻飘飘的几张书页变得沉重起来。上头载荷的岁月与往事太多,多得一言难尽。
“那,这个你就收起来吧,也算……”秋秋想了一下,真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情形:“也算为前辈们了结了一个遗憾吧。”
拾儿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动作轻而坚定,象是完成了一个庄重不可轻亵的仪式一样。
秋秋被她这样郑重的态度弄得浑身不自在,手任她拉着,人僵着站在那儿。
好吧,这破书重圆也算是件大事,前辈们没能完成的约定现在算是弥补上了……可是这手都拉了半天,可以松开了吧?
可是这么一来,这个还能算是她送的回礼吗?既然说了物归原主,那就不能算是她送的礼物了吧?说来说去她还是欠着这个人情呢。
秋秋又苦恼起来,这么说她还是得寻摸个东西当回礼,这东西还不能太一般了。
天气就在秋秋的纠结中一天天暖和起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拾儿待她比前一年要亲近得多了,不是说话多了,或是亲热的动作多了。这是一种感觉——一种气氛。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即使她们之间的距离还和过去一样,依旧没有什么话说,可是秋秋就是觉得她们之间流动着的空气都和过去不一样。尤其是拾儿看她的时候,从前平静的眼睛里多了些东西,柔和的,暖暖的,秋秋有时候竟然就会这样和她呆呆的对视出神,心里头觉得又安定,又满足。
可秋秋一直记挂着要回送拾儿一样东西。
她可不能厚着脸皮让师父师姐替她掏腰包,只能自己想办法。
送她什么呢?秋秋先把零食划掉了,然后想到宠物——山上的灵兽灵禽不少,可是和方真人的那只灵鹤一比,那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秋秋琢磨来琢磨去,只能自己亲手做点儿什么,价值上头不匹配,起码还有份儿心意和诚意在。
那要做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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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带儿子去水族馆了。。我觉得这种地方真适合拍恐怖片,那些东西长得实在太惊悚了。。
11 春来
要说姑娘家做点手艺活儿,那肯定不算难。什么勾个围巾啊织个手套啊绣个十字绣的……咳,就是好象时代不太对。
可是秋秋来到这个地方之后,还没来得及学什么女工活计就被静心师姐拐骗上山了。要说上山之后她练出来了什么手艺……这个,剥核桃剥栗子肯定不能算。
她攥着一颗大核桃发了半天呆,看着手里凹凸不平的大核桃,终于琢磨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整个春天秋秋都在为这个礼物努力。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荒凉了一个冬天的山野重新变得热闹——秋秋就亲眼看到住得不远的那对老虎夫妻就在山岰里的草丛里打野战,恩爱得很呐。也许到了秋天又会有小虎仔出生。
这对老虎夫妻挺有灵性的,据陆姑姑说,它们活的年头可不算短了,以前师父在后山闭关的时候它们还一左一右趴在洞门口,象把门一样,其实吸引它们的应该是屋子周围旺盛的灵气。普通老虎活不了它们这样久,这两只老虎怕也有成百岁了,还这么青春抖擞精力旺盛,真是喜事一桩。
开了春之后玉霞真人又考校了一次秋秋的功力,欣慰地说,秋秋和拾儿再这么修炼半年,到秋天的时候秋秋肯定能练就第五重心法,到时候就可以提前学剑了。静心师姐也给秋秋专找了一把儿童专用剑——
没办法,成人用的,再小的也有秋秋一大半高,她怎么舞得起来?再说剑柄也又重又宽,她那小胖肉爪根本握不住。山上没有这样的剑,为此静心师姐决定下山一趟。秋秋很不好意思,为了这事儿还得单让师姐下山一趟,她说只是先练招式,那随便用个什么家什练练就行了,一上来就使真剑也没必要。用根木头削一削,当剑使也就凑和了。
方真人也来了一趟,只待了小半天功夫,又丢下了一个大大的包裹。并且这次不单是给拾儿的,还单有一份是给秋秋的。里面的东西真是应有尽有,书、衣裳,灵丹,女孩子会喜欢的小玩意儿,甚至还有一把小小的剑,特别精致。秋秋拿起来比了比,大概也就两根筷子那么长,正好合适她用,这个肯定是方真人特意给她预备的。
秋秋觉得自己没帮拾儿多少忙,可不但收了拾儿那么贵重的礼物,方真人也这样厚待她,让她十分不安。
不过有了这把剑,静心师姐就省了再下山单跑一趟了。
静怡师姐这回倒是没有甩脸子给她看,还过来向她借了一次书。秋秋的进境一日千里,静怡之前一直脸色不好看。不过这回玉霞真人考校过她之后,松口说到秋天的时候她也可以开始学剑了,这让静怡大喜过望,一直以来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得到了师父的肯定,连带着她对秋秋也比前些日子和善多了。
秋秋虽然不太在意这些,可是关系融洽些总比见面跟乌眼鸡一样要强吧?这样一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影响心情。
静心师姐亲手给秋秋那把小剑打了个剑穗,送过来给她。
秋秋连忙起身道谢,又给师姐倒茶。
静心把剑穗系在剑柄上,微笑着说:“真是青出于蓝啊。当年我上山之后也有十年了吧?师父才开始让我学剑的,你可比我快得多了。我看,将来你会比我更有出息。”
秋秋倒了茶过来坐下。静心师姐可不是个会闲着没事儿找人聊天的人,她肯定还有话说。
“静怡的事儿,我也都知道,难为你了。”
秋秋心想这叫什么难为啊,又没打也没骂,冷脸怕什么?当没看见各自走开呗。
“静怡她……她身世也挺可怜的。亲爹娘都死了,狠心的亲戚把她卖给刚死了人的大户人钱做人殉,她是逃出来的,幸好遇到了师父,把她给收留了下来。她经历坎坷,又曾经受人欺辱,所以……”
秋秋明白,陆姑姑也提过一次。
吃过苦头的人,加倍渴望成功,希望成为人上人,这心态可以理解。
秋秋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当然不会和她计较。
“其实她这么急切,修为是提高了,心性却不稳,对将来并无好处,尤其是等到筑基的时候……”静心还有话没说出来。玉霞真人还担心静怡将来会不会误入歧途,只不过这些跟小师妹就不用提起了。
“对了,这月初九有庙会,可能会有不少人上山。你要是想去看看也成,挺热闹的。”
秋秋拿着她的剑去找拾儿。两人就住在一个院子里,几步路的功夫,近得很。有些时候秋秋就在拾儿那里挤一挤一块儿睡,饭也经常在那里吃。
因为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秋秋也渐渐开始担心。拾儿的病说是多会在天气炎热的时候发作,现在春天已经到了尾声,初夏将要来临了。她担心拾儿万一发病时自己不在身边,一拖延,耽误了病不说,得多受多少罪哪。
拾儿自己还一如既住并没有表现出担心来。时日久了,秋秋也明白过来了,她的这个病除了季节气候这种外因,自己的心绪也不能起伏过大,得少怒少思,悲喜都是能免则免的。简直就跟那古墓派的小龙女一样嘛。所以她性情这么冰冷,真不能怪她。要是有选择,谁也不愿意活得跟个木雕石像一样啊。
秋秋也不用敲门打招呼,熟门熟路的推开门自己进了屋。拾儿住的这屋子也相当的宽敞,房子内部的大小和外面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秋秋穿过厅门,上了两级台阶,就看见拾儿坐在静室之中,正转过头朝她看过来。
“瞧,师姐刚送我的,好看吗?”
拾儿依旧面无表情,秋秋坐了下来:“颜色正好是我喜欢的,坠子不轻不重正好,这么一系可比原先好看多了。”
拾儿看了一眼,的确是比原来显得更精致了。坠子应该是很象琉璃的灵玉雕琢的,雕成了蝴蝶形状,蝶翼都是镂空的,看上去轻盈的象是马上要飞起来。剑穗是嫩嫩的淡绿色,衬着青光游转的剑身,一看这就是姑娘家才会用的东西。
“师姐还和我说,初九那天有庙会,问我要不要去看看。”秋秋认真的问:“你想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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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上火中==天气热得让人烦躁啊。。
12 庙会
为了拾儿的身体健康着想,她最好哪儿也别去。可是为了她的心理健康……秋秋觉得,她还是应该适当的出门走一走,见见人。
能活着是很重要,可是什么乐趣都没有,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秋秋这么问了,可是并不抱太大希望。拾儿是个彻底的宅货,要不是秋秋死拉硬拽,前两回也不可能把她弄出门。
拾儿看了她一眼,合上了手里的书页,点了点头。
秋秋说:“我就知道你不想去,不过……”她说了一半顿住了,又看了拾儿一眼:“你,你去?”
拾儿慢慢伸过手来,把秋秋张开的嘴给捏合上:“去。”
秋秋觉得特别不真实,拾儿居然同意了?
“你不用为了陪我去,其实庙会年年都有,前年我还去过呢,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
这话说得很言不由衷,拾儿肯定听出来了。
山上清苦寂寞,庙会是难得的热闹,一年也就这么一回。
秋秋给拾儿找了个带纱罩的帽子,不然她这样出去肯定别想安安静静逛庙会。她自己就完全不用这种防护措施了,一来她还小,上看下看也就五岁,就算长得白胖可人点儿,也吸引不了色狼,顶多能吸引来专朝小孩儿下手的人贩子。
庙会上人多得很,庙门前挤得满满的都是人。真正进香的人来得很早,半夜里就上了山,很虔诚。更多的人都是象她们一样来赶庙会凑热闹的。右边的石台子上有和尚在讲佛法无边普渡众生的故事。
秋秋她们和这些和尚当然不是一路,虽然大家都住在山上,不过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来往的,彼此都当对方是透明的一样。秋秋拉着拾儿的手,生怕让人挤散了。
庙会热闹得很,尤其是卖小吃的摊子特别多,秋秋恨不得从第一家一直吃到最后一家,不过那样一来,大概太阳下山也吃不到头。再说,她现在毕竟是个五岁的小姑娘,还是不要表现得太过惊世骇俗的好。
拾儿很有耐心,就静静的跟她一起走。秋秋买了不少东西,一时吃不了,就偷偷塞进小乾坤袋里,带回去慢慢的吃。不过热热的汤圆就不能连碗一起塞进袋子里头了。摊子上人多,坐得满满的,秋秋就端着碗站在那儿吃。汤圆是芝麻馅儿的,皮薄馅稠,又香又滑。秋秋吃了一颗,也舀了一颗给拾儿:“你尝尝。”
拾儿没动,可是汤圆喂到嘴边,她也没拒绝。秋秋看她吃了,小声问:“甜吗?”
拾儿也轻声答了一句:“甜。”
秋秋笑了。她自己吃一颗,再喂了拾儿一颗。小碗里的汤圆本来就为数不多,这么几番下来就吃完了。再往前还有卖肉丸子的,圆滚滚的一颗要两文钱,秋秋掏出荷包来数铜钱,老板用长筷子把肉丸子夹到一片大的青叶子上头裹好递给她。
秋秋捧着烫烫的丸子,转头问:“你也尝尝吧?”
拾儿还没说话,突然从旁边蹿出道白影儿来,正好撞在秋秋胳膊上。秋秋手一颤,肉丸子从青叶上滚落下去,弹性良好的在地下跳了几下,滚了一身的灰才停下来。
秋秋愣神儿了,看着青叶子上还残留着一点肉汁,一时间怎么也不能相信她的丸子就这么不见了!热腾腾的刚出锅的!她还没有吃到呢。
后头围墙里又跃出几个僧人来,手里提着棍棒,一刻没停的往前追过去了。其中一个还无情的踩过了地下的肉丸子,秋秋甚至可以听见肉丸子发出的凄惨的“哔叽”一声。真惨烈,连个全尸都没落下,都碎成渣了。
“我的……丸子……”
拾儿同情地握着她的手,秋秋这小胖妞有多爱吃拾儿已经很了解了,别的事上全无所谓,唯独这吃上头不能受一点儿亏。
“我们再去买一颗。”
秋秋摇摇头,丸子都没了,她把包丸子的青叶子也随手扔了:“算了。对了,刚才谁撞我?”
拾儿没答她的话,只是转头向前看。
秋秋有点儿疑惑,刚才撞她的那道白影——现在想一想,不大象人啊,体型太小,速度也太快了。那几个和尚又为什么在后头追赶呢?
太阳升到了头顶,天气越来越热了,颈背都有点冒汗,秋秋决不敢冒险在外逗留太久。要知道身边这一个可娇贵着呢,太阳晒晒只怕就晒化了。
“咱们回去吧。”
拾儿却说:“刚才那几个人有古怪,去看看。”
难得她对一件事有兴趣,秋秋犹豫了下,看看天色:“好。”
那几个和尚虽然不是修行的人,可是身上也是有功夫在的,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追出很远。秋秋和拾儿远远跟在后头,他们并没有发觉。
按说他们的速度很快,人又多,没道理追不上前头的人。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这些人追丢了。他们不死心,分开了四下里又找了一会儿,用棒子在草丛里敲打翻拨,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只能悻悻然的走了。
“看这些和尚的样子,可能有人趁着人多混乱偷了他们的东西了?”
这种事哪年都有,虽然大多数人对寺庙和神佛有敬畏之心,可总有些想混水摸鱼趁着人多想捞一笔的。听说去年这庙里就丢了铜器,今年八成又遭贼了。
“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回去吧。”
拾儿松开她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手抬了起来,朝着草丛挥了下去。她的袖子象条白练一样,抽得断草纷飞,一条白影飞快的蹿起,朝着拾儿疾扑上来。
秋秋“啊”的一声叫出来,可是没等她赶上前,拾儿袖子一甩,把那个东西牢牢的给缚住了。
“这是什么?”
虽然刚才就觉得好象不是人,可是真看到了,秋秋还是十分讶异。
拾儿把手里的东西给她看。雪白的毛皮,长长的耳朵,还有红红的泪汪汪的一双眼睛。
“这是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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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天都在外头,天气热得太反常了,不过晚上回来时变天,被暴雨浇了~~
13 兔子
没错,拾儿抓住的这东西,就是只兔子。
还是只眼睛里饱含热泪,耳朵惊恐的乱抖,好象马上就要吓得蹬腿儿的兔子。
秋秋诧异了一下也就释然了。这山上灵气足,即然有爱同师父亲近的老虎,那么偷偷跑进和尚庙里的兔子也就不稀奇了。这兔子看着可怜巴巴,挺可怜的。要是它会说人话,指定会连连求饶吧?
这兔子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秋秋好奇的伸手拽了一下,那兔子两颗大门牙咬得死紧,一下还拽不动。
拾儿袖子一紧,兔子给勒得眼睛都要凸出来了,居然还是不松嘴。
秋秋有点不忍:“算了,放它走吧。”
拾儿伸出手,指头在兔子的鼻头上弹了一下,结果死不撒嘴的兔子就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它叼的东西掉下来,秋秋伸手接住。
兔子的眼泪这下真掉下来了,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好象跟要了它的命一样。
秋秋低头看手里的东西:“这……”她还以为兔子叼的这么紧的,多半是胡萝卜。结果形状是差不多,质地就差多了,这分明是半截蜡烛,还是点过的,烛芯发黑,还有烛泪。
没听说兔子吃蜡烛啊?
拾儿简单的给她释疑:“这是灵蜡,有道行的高僧用过,大概点着它讲过法,所以蜡烛变得不一样了。”
秋秋明白了。
原来是比胡萝卜更好的东西,估计是从人家庙里偷出来的,要不然刚才那些和尚追它干嘛?
既然是它先做了贼,那秋秋就不乱播撒同情心了。
“要把这个还给庙里吗?”
兔子急得吱吱叫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扑簌簌往下掉。
拾儿说:“它偷灵蜡也是有原因的,我们去看看。”
她松开了手,兔子蹦到地下,往前跑了两步,很有灵性的回过头来等她们,看样子是等她们跟上去。
“这兔子真神了……它能听懂人话?”
拾儿难得的耐心解释:“山上灵气浓厚,这些生灵走兽与人相处年月久了,自然能懂人言,只是不会说。”
秋秋很是羞愧,她还是地头蛇呢,竟然不如拾儿这个客人清楚周围的情形。
不过拾儿应该不止看上去的年纪吧?就象静心师姐,看着是双十年华的美人,实际年际已经可以做人曾曾祖母了。拾儿呢?她究竟多大?
秋秋小声问她这个问题,拾儿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不会问呢。”
秋秋汗颜。
一开始她也想问来着,可拾儿的态度实在是太冷了,问十句话一个字都不带回的,时间一长,又有别的事分心,也就想不起来问年纪的事了。
她们跟着兔子走了一段路,兔子朝她们叫了两声,钻进了草窠里。
秋秋和拾儿对望了一眼——她们又不能跟着往里钻,就算钻,那也得能钻进去啊。
结果这会儿就听见嚓嚓嚓的声音,很急很迅速,象骤雨一样突然响起。秋秋往草里看,好么——这兔子的两颗门牙真没白长那么大,啃起草来跟镰刀割的一样快,挡着视线的长的草叶很快齐刷刷的一排排被啃断。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呢,这只兔子如此反常,肯定是有急事。
果然,等草啃得差不多,这只兔子从里头往外拱,拱出来的是另一只兔子。
这只是母的,肚子老大,瘫在那儿都动不了了,一个劲儿直哼哼。
这下全明白了,这母兔子要生了,可是生不出来,看来情形不怎么好。所以它老公冒险去偷庙里的蜡烛,这也是死兔当活兔医了。
“那……要不就给它吧。”
拾儿没作声,秋秋就当她是默认了。
那半截蜡烛一抛出去,那兔子急忙一跃跳起就给叼住了,那快狠稳,不象兔子了都,倒象叼飞盘的狗。
它把蜡烛放到母兔子嘴边,母兔子有气无力的啃了两口,歇一歇,哼一哼,再啃两口。
秋秋干脆把一边的青石拂拂灰,拉着拾儿坐下来。
这吃蜡烛跟兔子下崽有必然联系吗?以前秋秋肯定不这么想,可是眼见的事实把她以前认定的常识都推翻了!母兔子啃完蜡烛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连串的往外生。秋秋瞪着眼数着——足足八只!
这可真是个英雄兔子妈妈!
一般听说兔子生也就三五只,它怀了这么多,怪不得生得吃力。
好了,事情原委清楚了,虽然偷盗不对,但是这也是为了救命嘛。和尚们不天天念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这一下救了连大带小九条命……兔子命不也是命吗?众生平等啊!相信和尚们是不会介意丢了这截蜡烛的。
“那咱们也回去吧。”秋秋站起身来,拉着拾儿的手。
她们走了一段儿,回头看那大兔子还在后头跟着。再走一段儿,再回头,还能看见那兔子急急的往树后头藏,可是胖屁股和短球尾巴还露在外头。
“它跟着咱们干嘛?”
拾儿不说话,两人继续往回走。
等她们都要进门了,兔子才不再跟了。
也许它是想表示谢意?秋秋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怪不得老外的神仙说,施比受有福。这帮了人……好吧,是帮了兔子,总之是救了几条命,心情确实挺好的。
秋秋的好心情持续了一晚上,可第二天一清早,陆姑姑来找她,秋秋就笑不出来了。
陆姑姑说,天没亮就有一窝兔子找上门来,拖家带口的,正在她们墙下头打洞呢。
“要是别的东西也就算了,可是兔子最会打洞,只怕没几天功夫咱们这儿都得让它们给钻成个大兔子窝了,真人喜欢清静,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秋秋这才明白过来昨天那兔子干嘛跟着她们。
kao,这是看着她们好说话赖上来了?
这事儿半天功夫该知道的人就全知道了,静怡看着她的时候一脸似笑非笑的,摆明了是要看她笑话。静心师姐倒没说什么,至于师父……秋秋不敢确定她的喜怒。
当务之急,趁着兔子洞规模还没扩大,先下手为强,把它们赶走再说。
可是秋秋一到兔子洞门口,两只大兔子就领着新出生的兔崽子一起迎出来了,它们虽然不会说话,可是真的很通人性,尤其两只大的,用后腿站着,一直朝她作揖,红眼睛水汪汪的,长耳朵耷拉着,别提多可怜了。更不要说八只小的,肉乎乎的,眼都没睁开呢,虽然现在天气不算凉,可是在外头吹着风,看着更可怜。
虽然对方很无赖,可是秋秋还真做不出硬赶它们的事儿来。大的好说,小的怎么办?也不知道这俩兔子是怎么把孩子们弄来的,安家的速度真是快得迅雷不及掩耳啊。
关键时刻,秋秋心软了。
兔子们高唱凯歌一路奋进,踩着秋秋的底线步步紧逼。总之,兔子洞打得是四通八达,除了玉霞真人那儿它们不敢冒犯,其他地方总是时时能见着白色绒球们一跳一跳的蹦跳出没。倒是给安静的庭院点缀出了许多勃勃生机。有天早上秋秋起身,打着呵欠坐起身想穿鞋下地,可是脚在毛茸茸的拖鞋上磨蹭了好一会儿都没找着鞋口,伸不进去。
她低头一看,顿时嗷的一声怪叫。
合着她踩了半天的不是拖鞋而是只兔子啊!
秋秋连做了好几天的恶梦,梦中情形全都一样——她把一只兔子踩成了扁扁的肉饼,真是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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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走了好多路,膝盖和小腿酸得厉害==
14 学剑
好在拾儿总是帮着她的,多亏从拾儿那儿学了一点驭兽的手段,才不至于让这些兔子翻了天骑到她头上去。
拾儿一出手,那是干脆俐落一击必杀的,绝对没有虚头巴脑中看不中用的花招。
“心,心头血?”
“常有修士豢养灵兽以供驱使,要都没点手段,兽类天性凶顽,怎么压制得住?”拾儿对着秋秋的时候话比从前要多一点——也只多那么一点点。
不过秋秋已经很满足了。
关于拾儿教的办法,秋秋迟迟下不了决心。拾儿摇头,恨铁不成钢:“它们若能认你为主,从此有了依托,对它们也是好事。”
秋秋还是一脑门子现代人的思想甩不脱。别管是人还是动物,哪有不热爱自由的呢?怎么能把生死命门交付到别人手上,任由别人决定生死荣辱呢?
可是她显然想错了。拾儿站起身去推开窗子,两只大兔子乖乖的跳进来,你挨我我挨你的站在面前,四只长耳朵齐刷刷的抖擞着,一副“收了我吧收了我吧”的作派。
在兔子们上赶着要跳进盘里当菜的气势中,再加上拾儿推波助澜,秋秋这辈子第一次收了灵宠——人家的灵宠灵兽都是威风凛凛大有来头的,拾儿有本书上,那上头记载的都是各种异兽,可收做灵宠,说来惭愧,别说那些稀罕物摆到面前秋秋都不认识,就算是书上写的它们的名字,秋秋能读出来的都只有一半——那名字都太罕见太拗口了。
就算不是那些希罕物,起码也得看起来仙风道骨一些,比如灵鹤啊灵豹啊之类的那些。灵兔子实在是……这将来跟人提起也说不出口啊。
可是看着大兔子红通通泪汪汪的眼,好象她要是拒绝它们就要以头抢地痛不欲生一样,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啊。
兔子就兔子吧……虽然不实用,好歹一家大小挺喜庆,而且个个都掌握了装傻卖萌这个秒杀秋秋的终极技能。
兔子们虽然不象人那么聪明,可是趋利避害是所有智慧生物的天性。在秋秋这儿生命没危险,还能沾着修炼时散逸出的真元便宜,好处可不止延年益寿啊。
可是收下这一窝兔子之后,它们也不是光白吃不干活的,秋秋时常能在门口和窗台上发现它们送来的东西,大到南瓜萝卜,小到栗子花生无所不有。不能不说,这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灵宠啊,这些兔子从来就没弄些花儿朵儿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来讨好主人,出手就命中红心——对一个大吃货来说,这些礼物秋秋都是欣然笑纳,同时觉得收下这窝兔子并不算一件太亏本的买卖。
她的态度一软化,兔子们马上得寸进尺,都恨不得在她床上做窝了。两只大的还懂分寸,八个小的简直无法无天,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初生的兔子简直赛过老虎。秋秋被气得直笑。要训它们吧,它们也不懂,只会拿俩红眼珠子瞅你。要打它们吧,这些家伙还没她的巴掌大,一巴掌下去给呼成兔子饼了都。
生活嘛,就是烦心+闹心+偶尔那么一次小小的顺心,反正习惯了就好。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秋秋别的事都顾不上了,自己屋都没空回去了,干脆打了个包袱直接就住到了拾儿那里。五月过了,六月也过了,天气热得厉害。秋秋不知道今年是不是比往年天热,还是因为她心里存着事儿,看见火辣辣的日头就心里发怵。她从师父那儿讨了冰晶珠来镇在屋里,还向静心师姐讨了一套理气顺脉的手法,天天给拾儿按上那么一回,不管这能不能延阻她的病发,总之这么做了,秋秋心里就更踏实点。左右没坏处,就算不能治病,也是调理身体的。
她为拾儿做这些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
拾儿是真心诚意对她的,她感觉得到。她当然也应该用一片诚意去回报。
进了七月,当真天公作美,断断续续下了十来天的雨,天一下子冷得不象个夏天了,穿一件单衣早晚都还觉得扛不住风。秋秋数着日子,过一天就在历表上打一个叉。每打一个叉,她心里都更安定了一分。
等雨终于停了,盛夏的锋头其实也算是已经过了。秋秋欢快的象是出笼小鸟一样。
这整个夏天她都提着心吊着胆过来的,现在终于能松口气了。
不过没轻松两天,静怡和秋秋要开始学剑了。
秋秋倒是吃好喝好,该干嘛干嘛。静怡就没有她这么淡定了,这几天里屡屡有失常的表现,还破天荒的对秋秋也热情起来。大概两人现在起点相同,又是一条战线上的好姐妹了。不过秋秋完全没把她这会儿的友善放在心上,相处几年她也了解这位二师姐了,两人现在是同一起点不假,可假如秋秋比她的进境再快那么一点点,她立马还会翻脸的。
学剑当然不象玄幻小说里写的那么夸张,这边一念口诀立马就骑上小飞剑上天遁地了,那功力现在也就师父才有,静心师姐也才刚初窥门径。秋秋她们光一个起手式就练了快一个月,练得她现在看到条状、棍状物体都条件反射的想屈膝摆造型来个起手式。吃着吃着饭,都能捏着筷子比划一下。
拾儿的筷子在她的筷尖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吃饭。”
秋秋回过神来,连忙应着:“哦,好。”她又夹了一块豆干,忽然间起来,刚才拾儿是敲在筷子尖的,可是她的手感觉到的震颤感觉却不太一样。
“拾儿,你也学过剑法?”
拾儿看了她一眼:“略通一二。”
秋秋顿时肃然起敬。拾儿说话得分开来听,略和一二抹掉,那个通字才是精髓。
“你真了不起。”秋秋竖起大拇指,然后又给拾儿舀了半碗汤。
拾儿端着汤没喝,过了一会儿,看秋秋没有再说话的意思,破天荒的主动问句:“你不想问我什么?”
“哦?你说学剑?”秋秋脸上沾了粒饭,自己还懵然不觉,笑眯眯地说:“师父说了,这修炼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偷来借来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再说,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诀窍和捷径。”
拾儿嗯了一声,低头喝了口汤。这个话题就此撂下,两个人都没再提起过。
15 精怪
“大白,你干嘛?”
秋秋有点儿纳闷,小兔调皮也就算了,大白——也就是当初偷蜡烛的大兔子,还有它老婆二白,都是挺懂事的,轻易不会给她找麻烦。
可现在大白围着她直跳,蹦得她眼都晕了。
收了灵宠,有了那滴心头血之后,秋秋多少能感觉到一点大白二白的心绪波动。这种感应说起来玄得很,也不好用言语来表达。反正大白它们的情绪很简单,想吃了,高兴了,饿了,闯祸了,都很简单直白。
“你想让我出去。”
大白猛点头。
秋秋把剑放下,跟着大白出了门:“出了什么事儿?”
离得远远的她就听见了大门处有动静。
陆姑姑端着茶盘匆匆走过,秋秋忙跟了上去:“陆姑姑,来客人了?”
“可不是。”陆姑姑说:“山下头的官儿都来啦,求咱们真人除妖的。”
“除妖?附近有妖吗?”
“谁知道呢。前几年也说是闹狐妖,死了好几个书生,结果后来又查清楚了说是假的,是一个被抛弃的女子报复杀人。这回不知道真假,说是有水妖,就在离山下不远大概五六十里地,那儿有条川河,听说这几个月频频有水妖杀人。”
秋秋不是头次听说有妖的消息,可还是第一次听说在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竟然就有妖怪的存在?
是难以置信。可是再想想,人都能修炼得飞天遁地长生不老了,凭什么飞禽走兽花花草草的不能成精?
“师父会帮他们吗?”
“真人一向宽和,心又善,往年有大旱和疫情的时候,真人都曾经出手相助过。要是那作恶的真是鱼妖,真人想必不会推辞。再说,这远近几百里都算是咱们的地界,真放任个妖怪兴风作浪,传出去了也让人笑话啊。”
这倒是真的,就山下五六十里远的地方,可以说就在眼皮子底下了,确实不能姑息。不说丢面子,真是妖怪,这就是养虎为患了。
“师父会亲自出手吗?”
“应该不会。”陆姑姑说:“以前有两回都是静心姑娘出手的。这些小打小闹的动静,犯不上真人亲自出手,免得失了身份。”
果然,这次还是由静心师姐下山去。想来不是什么厉害的精怪,师姐出马必定是手到擒来。静怡也很想跟着一起去,静心师姐考虑了一晚上,又请示了师父,答应了她的要求。
毕竟这事不算远,也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带静怡去,也可以让她增长些见识,历练历练。至于秋秋,她现在只刚刚摆脱三头身胖娃娃的体型,一来帮不上忙,二来就这体貌也起不了什么威慑作用,这次就不带她了。
秋秋虽然对鱼妖好奇,但是静心师姐毕竟是办正事儿去的,不是去秋游的,带一个静怡就得分心照看了,不能再带个累赘。不过她还是开了句玩笑:“其实师姐可以把我洗洗干净打扮好了,说是送给鱼妖的童男童女嘛。”
静心忍不住哈哈大笑:“说得是,瞧这白胖的样子,我要是那鱼妖,见了你那也得口水直流,这么鲜嫩嫩的丫头,不管是清蒸还是红烧,那都一定好吃。”
“哎哟,它倒想得美,遇上了师姐,它吃不成我,倒要反过来被我吃了。不过这鱼要成了精,那肉还能吃吗?”
静心一时不察,也让秋秋给绕进去了,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这鱼精的肉和一般的鱼肉有无不同,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又让这小吃货给绕得跑了题。
秋秋扯着静心的袖子,毫无压力的撒了一会儿娇卖了一会儿萌,静心很了解她,知道看热闹什么的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可是山下诸般新鲜美食才令小师妹魂牵梦萦念念不忘,笑着保证:“等办完了正事,我去镇上给你多多买些糕点零嘴儿回来。你也不要偷懒,四更天一定要起身练剑。”
“知道了,师姐放心吧,我不会偷懒的。就算我想偷懒,还有师父和拾儿看着我呢。”
静心点了点头,看秋秋已经走到门口了,忽然出声说:“这些天……”
秋秋回过头来:“什么?”
静心把话又咽了回去:“没事,你去吧。”
秋秋笑眯眯地说:“好,明天师姐们动身,我就不去送行啦,先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在秋秋想来,既然师姐出马,那什么鱼妖水怪的还不是小菜一碟。可是静心和静怡下山已经四五天了,也没有消息传回来。按说就在山下头,事情顺利的话一天、两天就该回来了。难道鱼怪特别难杀?
连玉霞真人都有些沉不住气,秋秋当然要说些话让她宽心:“师父别担心,师姐出马肯定不会有岔子。可能是那鱼怪藏在深水里不好找,所以才耽误了时间。”
玉霞真人点头说:“想必是这样。你静心师姐的剑法当然是没问题,可是那鱼怪倘若真藏在深水不出头,那也真不太好办。要说水性……你师姐就不太擅长了。”
这个秋秋理解,西游记里流沙河那段儿,孙悟空那么厉害,可是轮到要下水的活儿,还是赶着猪八戒打头阵呢。
这就叫术业有专精,河里是鱼精水怪的主场,不识水性的下去了,功力只怕要打一半的折。
玉霞真人终究不放心,过了一天,决定亲自下山去看个究竟,山上就剩了陆姑姑、于姑姑,秋秋和拾儿——哦,还有大白一家子。
秋秋一早起来练剑,拾儿站在窗前看了几眼便不再关注,也省得分了秋秋的心。大白二白领着下头的小白们远远的在那儿看,也不知道它们能不能看得懂,可是一家大小看得都可认真了。
等她练满两个时辰,太阳早升起来了,背上潮潮的出了不少汗,今天练得顺利,心里觉得很畅快。
陆姑姑给她们两人端了早饭来,熬得稠稠的金黄的小米粥,还有刚出笼的小包子。秋秋捏了一个包子递给拾儿,顺口问:“师父这会儿不知道到了没有?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晚上就能和师姐她们一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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