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表白
后悔是什么样的心情?
管卫只听说过,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他从没有后悔过。
做一个选择之前,就要先想清楚这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而在选择之后,就绝不会再想如果当初选择了另一条道路,那么现在的方向会有什么不同。
他不能理解方真人既然现在会后悔,当初又为什么会做那样的选择。
但是……也许有的后悔,还有挽回的机会。
而有的机会稍纵即逝,再也不会回来了。
整座乌楼山,完全不受外物打扰的人大概只剩下了管卫一个。其他人都为修缘山的事情而分 心,可管卫仍旧雷打不动按着他每天的习惯行事。早晚各练一次剑从来不曾中断。
月光下他的剑光恍若与暗影夜色融为一体,与别人的剑气不同,他的剑气没有炫目的光亮。
管卫察觉到有人走近,他没有理会。
那人有些不安的站在一旁,等管卫收了剑转过头来,连忙迎上去唤了一声:“管师兄。”
管卫看着她:“有事?”
可人攒了几天的勇气一下子泄了大半:“我,有话想和你说。”
管卫的表现简直可以称得上坚若磐石,冷若冰霜。
不过这个人一惯都是这样,从前峰主也是这样,不苟言笑,整个人象是一尊冰雪的雕像,美则美矣,可是难以接近。
就象现在一样,看到他在月光下坚硬冰冷的侧脸,可人几乎怀疑,是不是她的手指触到他的边缘。就会被冻僵?
“你不是有话要说?”
可人连忙回神,用力点头:“对对,有的。”她知道管卫可没什么好耐性陪她在这儿磨矶,她要再不说,他很可能转身就走,她大概不会再有下次开口的机会了。
可是真要开口,可人原来想好的那种心情是再也找不回来了,简直跟小时候偷懒面对师父的考校一样紧张,结结巴巴挤出一句:“管师兄,我喜欢你。”
管卫没出声。
可人觉得自己的嘴巴舌头好象都不是自己的了。全不听使唤。一句话在心里藏了那么些年,今天终于掏了出来,夜风在山间呜咽作响,可人没来由的也想哭。
是没听清?
可人鼓足勇气又说了一次:“我喜欢你。”
“我听到了。”
可人大着胆子抬头,管卫毫不动容。连看着她的目光都平静得象深潭,一点波澜都没有。
可人心里那些不安。忐忑。期待,羞怯,都让这目光给浇了个透心凉。
其实,有什么好失望的?她早就知道管卫是这个样子的,她也没抱什么希望。
象峰主和秋掌峰那样的神仙眷侣世上是太难找了。
“我,我没指望你也喜欢我。”可人小声说:“我就是……不甘心。前几天我和纯玉吵了一架。在封印之地的时候,她和你一起过了索桥,能抓着你的剑穗,我嫉妒得要命。还特别恼火。我去找她,我说她太不讲道义,她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可人吸吸鼻子,这话她对别人都没有说。
她最好的朋友就是纯玉,可是现在两个人不说成了仇家,也跟陌路人差不多了。她的心事再也没人能说,只能自己憋着。说给别人?一来没熟到那份上,二来她清楚,自己脾气不好,往日没少得罪人,别人当面可能不会嘲讽她,背过身去可能就会凑一堆拿自己暗恋管师兄的事取笑。
可是现在当着管卫她却都说出来了。
反正,最难堪的话都说出口了,她也不在乎管卫会怎么看她了。
心里有话不能倒出来,憋得难受。
管卫就算冷若冰霜也好,高不可攀也好,但可人却知道他是个可靠的人,他肯定不会把她说的这些话再去对别人说,更不会拿她取笑。
顶多就是以后再也不理会她呗。
反正……以前他也是一样不理会她的。
“你知道她怎么说?她说,喜欢管师兄的人多着呢,九峰的姑娘可有不少都在心里装着他。他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不是他什么人,你也没资格拦着别人不对他亲近。”
可人抹了下眼睛,很响亮的吸了一下鼻子:“我知道,我都知道,她说的一句都没错。我不是你的什么人,我也不能霸着你不让别人靠近你一步。可是换了谁,我都不会这么难受。为什么偏偏是她?她是我最要好的姐妹,我们从小就在一块儿,虽然还有秀茹她们一起,可是我们俩是最好的。我有什么话都告诉她,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呢?你知道吗?这种感觉多……多奇怪啊。我看着她,我突然觉得我从来都不认识她。我过去的认识的那个人,那个纯玉,她突然就不见了,变成了我眼前这个人。我一点儿都不了解她,我们之间多年的姐妹情份,一下子就象全让大水冲走了,一点儿影儿没剩下。怎么会这样呢?”
可人又用袖子去蹭脸,管卫默然的把一块手帕递给她。
可人说得激动了,也顾不得,接过来使劲的擦眼泪,又擦鼻涕。
“从那天吵过之后,我还一直等着,一开始我想,她肯定要和我道歉的,说她一时糊涂什么的,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说她一顿。不,到时候我一定先不理她,让她赔礼起码赔上两次,赔上三次我才理她。可是我一直等,她一直也不来。就算我们擦肩而过,她连看我一眼都不看,就象她眼前跟本没有我这个人一样。我甚至想,她是不是被魔物附体了,所以才性格大变。可是今天早上,我听见两个师妹在说话。”
“她们说,纯玉终于明白过来了,我这个人是多么讨人厌,纯玉碍着面子,不得不一直忍耐着,可是谁凭什么一直忍着谁啊?我有什么了不起的?纯玉这回和我彻底分开了真是大快人心……”
“我真有那么讨厌吗?我还一直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好姐妹,我都不知道她在背后怎么向别人说的,也许她不用说,她只要面露为难之色,或者摇头不言,别人就会自动的去想,我肯定又给她气受了,又让她干了什么违心的事情了,我真是太不识趣,太不懂事了……”
可人转头看着管卫:“你明白吗?你知道当你发现你过去一直深信不疑的一切突然有一天轰然崩塌了,那是什么感觉吗?我还一直以为因为我年纪小,师父又偏疼我,大家也是喜欢我,高兴跟我相处的……原来一切都不这样。”
管卫安静的听着她的倾诉。
但其实他的注意力早飞到老远的地方去了。
这些小姑娘们之间的你坏我好,鸡毛蒜皮的事情,他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们说我窝里横,喜欢你也不敢说,怕被你拒绝,怕你讨厌。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今天和你说这些,也不是因为她们的话,因为赌气才说的。”可人揉揉鼻子:“这两天出了这件事,大家心情都不好。我以前总听人说,人死如灯灭,可是现在看见修缘山,才明白那话的意思。连山,连河都不会见,更何况人呢。谁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说不定下一个离开的人就是我。到时候……我肯定会觉得很不值得,太亏得慌了。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可是却一直没敢和你说。要是明天我也死了,肯定也做了冤死鬼。”
管卫觉得这位师妹的思路真让她有点想不通。
这话题是怎么一路峰回路转的绕到冤死这上头来的?没和他说这句话,她就冤死了?难道说了这句话,她就死得瞑目,死得其所了?
可人说了个痛快,管卫的那块手帕已经给揉成发霉的干菜一样,皱得都没法看了。
她偷偷看了管卫一眼,心想决不能把沾满鼻涕的手帕还他——一想到他的手上会沾上她的鼻涕,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才好。
可人动作很快,很隐蔽的把手帕掖进了袖子里。
其实她的动作再快再隐蔽,管卫那能准确看清来敌剑势的眼还能看不清她的小动作?
可是管卫虽然说没有洁癖吧,但他一开始也没有打算把这块手帕再拿回来。
反正一样的手帕他有许多块。
可人的这次告白是不成功的,因为管卫根本不觉得应该给她一句回应。不管是“我不喜欢你别来烦我”还是“咱们还是继续做师兄师妹一如从前”这样的话都没有。
但可人并不太沮丧,反而因为心里的话通快说了一回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她走走停停,捏捏袖子里那块帕子,好象是握住了一个带甜味的秘密一样。
她早有预感,这些话说出来也是白说,因为管师兄根本就没有这种感情。
他这辈子都交给了他那把剑了吧。
可人走到自己住的那间屋子前头,她抬头看见窗子亮着。
屋里有人?
可人推开了门。
纯玉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回来了?等了你半天了。”
可人有点儿迷惑的看她一眼,觉得这个人现在出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很是奇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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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信任
“坐吧。”
可人看了她一眼,她摇摇头:“你在我屋里干什么?”
纯玉提起壶来,给空杯注水:“等你啊。”
“我不记得我请你进过屋。主人不在,你就自己这么进来?”还反客为主。
以前两个人要好,可人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可是现在她觉得纯玉这么做让她很不舒服。
“我刚才经过长桥,往下看的时候,瞧见你去找管师兄了。”纯玉轻声说:“还以为你会很快回来,结果没想到你待了这么长时间。”
以前纯玉说什么可人都深信不疑,从来不去怀疑她有什么别的目的。
可是现在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可人都对她深深戒备。
她不是没听说过好姐妹因为争一个男人而反目成仇的事,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那种事会发生在她和纯玉的身上。
一开始她还会焦虑,还会怀疑,会惶恐。
她想着该怎么办呢?她们怎么才变得象从前一样呢?
可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还在生我的气吗?”纯玉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一只手。
可人把手往回一夺,挣脱了。
纯玉并不意外,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在封印之地的那时候,我是太害怕了。”
可人有点儿意外的看着她。
纯玉现在是在向她解释吗?
这就是她等了那么些天的答案?
“我不想死,我还那么年轻。我不想象镜泊门的人那样,你知道吗?今天我听见曹长老说,镜泊门那几个弟子已经没救了,身体里面全被魔气腐蚀得都烂掉了,如果把魔物从他们身体里驱除。他们就会立刻化做一摊脓水……”
可人的头微微垂了下去。
纯玉接着说:“后来你冲我发火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冲你嚷嚷,可能是……来到这么一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这样惶恐过,没办法控制自己……”
她拉着可人坐下来:“其实咱们都知道,管师兄不会跟谁好的。他就象他的师父一样,根本不懂得情爱这种事。”
可人没应声,但是她也认同纯玉说的这句话。
刚才不管是她一开始说的话也好。后来她哭诉絮叨也好,管卫就没露出过其他表情。他既不会因为她的表白而动容,在她倾诉烦恼的时候也没有不耐烦。
她说什么做什么,他根本不在乎。
他就象一块石头,一座山。你可以喜欢上他。但他不会给你任何回应。
“其实我也在心里偷偷喜欢过他。”
可人意外的转过头来。纯玉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吗?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啊,他生得很好。剑术又那么厉害。不象其他的师兄师弟们一样俗气无趣,而且有一次我剑法练岔了,也是他给我指正的。”
“你以前怎么不说?”
纯玉笑笑:“在我想说这些之前,你已经告诉我,你喜欢管师兄了。”
所以纯玉就善解人意的,把她想说的话咽回去了吗?
“其它人的议论。你别去在乎。我也没想到她们会这样,可能最近大家都太烦燥了,也许互相埋怨能让大家都觉得轻松一点,起码不会整天都去想着那些事。我觉得再过几天大家又会好得跟当初一样了。”
可人转头看着她:“所以……你是过来跟我讲和的?”
纯玉笑着握着她的手:“是啊。你不生我气了吧?你哭过了?眼睛都肿了。”
“是啊。”
“管师兄他……说你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
可人看了一眼纯玉。纯玉猜中了开头,她知道她跑去找管师兄去表白去了。
但是纯玉肯定猜不到发展和结尾。
可人自己也不知道表白怎么就变成了诉苦。
她并不是一无所获的回来的。她得到了一条手帕,管卫亲手递给她的,上面被她给弄得满是眼泪鼻涕。
她打算把这块手帕好好收藏起来,谁也不告诉。这个是她的秘密。
管师兄也肯定不会找她讨回一块手帕的。
两人的气氛看起来象是又回到了从前,和睦,毫无芥蒂,就象亲姐妹一样。
“光顾说话了,茶都凉了。”纯玉把桌上的两杯茶端起来,递给可人一杯:“来。”
纯玉把话都说到了,也解释了,也道歉了。最近大家的确都情绪有些失常,先经历了封印之地的事,又失去了玉霞真人和复嘉真人,更目睹了修缘山的崩塌。
合情也合理。
这杯茶一喝,等于两人正式化解了这些天的怨怼,合好如初了。
纯玉把茶端到了唇边,看到可人只是端着茶发呆,并没要饮下的意思。
“怎么了?”
可人慢慢把茶杯放下了。
“纯玉,我一直等你来,跟我讲和。其实你也不欠我什么,确实就象她们说的那样,你没有一直迁就我的必要。”
“怎么这样说?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怎么跟我见外起来了?”
“要是你早点来,早几天,哪怕就是前天,昨天,我肯定都高高兴兴的把这杯茶喝下去。可是现在……”
“你是嫌我来得晚了?”
“不是,是我这几天都在想这件事,我发现咱们是一起长大的,也一直特别要好,我有什么事都告诉你,我想做什么事你也都帮着我,你真的没有欠我什么。反过来,我一点儿都不了解你,我不知道你最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东西,甚至不知道你心里也在喜欢一个人。就象她们说的一样,我太自私了。也太任性了。你这么多年和我在一起,确实很难为你。”
纯玉从来没听可人说过这样的话。
在她嘴里,自己从来都是受委屈的那个,什么时候承认过自己的不对?
“你来找我和解,是我本来在期盼着的事。以前也是这样,要是我们闹什么小别扭,都是你来找我,劝我,安慰我。”
可人转头看着纯玉:“旁人都说患难见真情。前些日子咱们也算经了一场患难,结果见的就是这样的真情。纯玉。我已经不知道我能相信谁,该相信谁。我不知道你哪句话是出自本心,哪句只是为了在师长前辈们面前维持同门和睦的表象。以前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深信不疑,你做的每件事我都不会去多想。可是在封印之地你做的事才是你遇到危险时的第一反应,那天我们争执的时候说的话才是你一直埋在心里的真心话吧?”
“不是这样的可人。”纯玉忙说:“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跟你认错,都是我的不是。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可能现在你说的是真的。可我不知道怎么判断。”可人轻声说:“我不知道能不能再相信你,能不能再去相信那些师姐师妹。以后大家在一起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能确定。你看师姐,被惶恐焦虑影响的人并不只是你们,也包括我在内。”
“我也怕死,我也怕魔物,我还怕下次遇到死亡、遇到魔物的威胁时。自己身边的人还会象今天一样突然间翻脸成仇六亲不认,这种众叛亲离的感觉比遇到魔物其实也强不到哪儿去。”
可人站了起来:“不早了,师姐你也早些回去吧。”
纯玉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点忧色看着她:“那也好。你也歇着吧。”
可人送纯玉到了门口,还小声跟她道了别,然后才转身进屋掩上了门。
也许纯玉刚才那些话是真的,她确实是吓坏了,而其他的同门也都憋坏了,所以才全都行为失常,言语尖刻。
可是为什么那些失常和尖刻都冲着自己来了呢?
可人发现自己其实也不算太笨,只是以前她不去多想。而现在想的稍微多一点,一些看上去完美的事情突然经不起细细推敲了。
比如,为什么纯玉和她不和,所有人都站在纯玉那边替她不平呢?自己真该好好反省以前的为人处事了。
还有,纯玉今天晚上过来讲和,时机实在太巧了,她是过来看笑话的?还是打探什么消息来的?
可人用指尖拨弄着烛芯,暖暖的火焰就在她的指尖被拨的一时向左倾,一时向右移。
然后她手指用力往下压。
火苗被她摁灭了。
真可笑,大敌当前,为这些事费心伤神真没那个必要。
她盘膝坐在蒲盘上,两手捏着功诀,开始行功打坐。
窗外的月光依旧冷清安谧。
拾儿看着在他膝上沉睡的秋秋,低下头,唇轻轻在她的鬓边触了一下。
这一瞬间他感觉到,秋秋在做梦。
因为他在触到她的时候,仿佛触到了她的梦境边缘。
她在梦里梦到了什么呢?过去?未来?是一个好梦,还是个悲伤的噩梦?
拾儿的额头和她的额头抵到了一起。
他闭上眼,意识沉进了她的梦境中。
这是……
这是修缘山。
不过,是没有崩塌之前的旧像。
雨雪霏霏,天空阴沉得怕人。秋秋站在一群修缘山的弟子当中,可是身旁的人全都看不见她,她站在那儿安静的看着这些人,练功,交谈,嬉戏。
拾儿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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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因果
秋秋看到拾儿的时候并不觉得意外。
她仍然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记忆中的修缘山,还有那些依旧鲜活的同门。
“当时我一心想离开,去找师父,跟这些师兄师姐们一点儿都不亲近,好多人根本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起码眼前的这些,她都不认识,也分不清他们是哪一峰的弟子。
无论是对她不好,还是对她好的那些人,现在都不在了。
比如黄长老和静卢师兄。她的离水剑还是黄长老所赠呢,是静卢师兄帮着她在一堆兵刃里面挑出来的。
可现在他们也都不在了。
秋秋穿过知行台往前走,她指给拾儿看:“喏,前面是主峰。从知行台这里的长桥过去,你看。”
她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如果不是永远失去了,她可能永远不知道她对修缘山的记忆有多么深刻,多么真实。
“主峰我来的次数不多,到这里见过掌门真人,每次都是大师兄静越带我过来。他声名很好,很会照顾人,那边那间屋子应该就是他住的。”
秋秋最熟悉的还是她在莲花峰住过的地方。
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水珠沿着叶脉缓缓滑落,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人在弹琴,清脆的丝弦划出一串颤音,就象断线的珠子纷纷迸落,叮叮咚咚的砸在人的心头。
秋秋拉着拾儿的走过去,轻轻推开那扇屋子的门。
屋子居然并不是空的,里头有两个门人正坐那儿,头碰头的研究一张阵图:“这里好象可以改动一下,可以省阵石,你觉得呢?”
“看着是没有用。但是贸然改动,不知道阵法运行起来是不是会受影响。也许这里是关键的一处。”
“不要紧,我们可以设个简单的先试一试,不用一上来就改阵图。”
拾儿也是来过修缘山的,他见过静越。
但屋里这两个人都不是。
秋秋先前没有注意,光在听那两个人说话了。
这两个弟子是谁?她应该没记错,这里是静越师兄的屋子没错啊。因为玉青真人把很多门里的杂务交给静越打理,一来事情多了他自己的确处置不过来,二来,也是让静越为将来接手掌门之位做准备。培养他的威望和人脉。到后来大家也习惯了有什么事就找静越这个大师兄来处置,他这间屋子就象一个小型的办事处一样,每天都有不少人过来找他商量请示事情。
屋里两个人里有一个站起身来,把手里的阵图胡乱一卷:“那我可去了,你等我的消息啊。”
“你别急躁。万一出什么岔子,师父师叔都会担心的。”
“我知道。”这人一转过身来。秋秋看清了他的长相。轻轻的“咦”了一声。
这人不是她在修缘山见过的任何一个师兄,可是面目似曾相识。
秋秋目送他出去,再看看仍然坐在案前推演阵法那个人。
“那个人,他……”
拾儿当即立断:“去看看。”
他们都见过复瑾真人,刚才那个人除了年纪还有神情,几乎与复瑾真人一模一样。
两人紧跟着那个人身后出去。
好在他步子虽然快。却也还跟得上。
迎面有门人过来,远远的就招呼一声:“复瑾师兄,你这是从哪儿来?”
真是他!
秋秋诧异之极。
她以为这是自己的梦境,可是她的梦里怎么会出现复瑾真人年轻时候的情形呢?
想到玉霞真人曾经在梦中见到复嘉真人。并受了他的指点。秋秋想,难道这是复瑾真人或是师父也冥冥中留下了神识来指点她的吗?
复瑾真人走的很快,只朝那个人摇摇手,没有回答。
秋秋没有再跟着往前走,她忽然回过头看了一眼。
走了这个是复瑾真人,那留下的那个是谁?
这个院子这样偏僻,秋秋一一来,静远可能是怕她同旁人合不来,也怕别人欺负她,又或者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把她一个人远远的安排在这里了。
秋秋没觉得这安排有什么不好的。
那时候她也没空去想这院子以前住的什么人,为什么孤零零的离其他院子都这样远。
就象是被所有人遗忘丢弃在这里一样。
在她之前这儿都住过什么人呢?
拾儿问她:“不跟了吗?”
“我们回去瞧瞧。”
屋里头那个人还坐在原处,刚才秋秋只注意复瑾真人了,没注意看他,再走才发现这个眉深目秀,鬓若刀裁,就是面色太苍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修炼的人气血畅行,正常情况是不会出现这种面色的。
拾儿从前就是那样,他是从小就带着病。
这个人呢?
其实秋秋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
她走进屋子,屋里的人看不见她,就象她是个隐形人一样。
秋秋看了一眼放在屋角的卷缸。
里面散放着几个卷轴。
有两个卷轴上头都有那个雁子的标记。
秋秋指着其中一个给拾儿看。
她转过头去看着坐在矮几边那个人。
这个人……就是复嘉真人吗?
他现在已经练功出了岔子吗?
秋秋想到一开始他就是坐在那里的,一直都没有站起来过。
他应该已经出了事,要不然,一个大有前途的弟子,怎么会孤零零的住在这个地方呢?这儿很清静,如果是养病的话,住在这里也算合适。
但是有的病能养得好,有的病却一直一直的也好转不了,慢慢的,就会被众人所遗忘。
复嘉真人自己却显得很平静,并没有愁苦郁结的神态。
他把手里的卷轴合了起来,随手放在一旁。抬头朝秋秋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秋秋怔了一下。
她身后就是窗子——复嘉真人应该是在看窗子,而不是看见了她。
但是,她觉得,那一眼,似乎真的在看她。
秋秋走了过去,手轻轻按在那卷轴上。
这个卷轴大小样子她都眼熟。
这就是她得到的那张画。
只是现在这画还不是后来那陈旧的样子,画轴裱纸看来都还很新,也许刚画成不久。
复嘉真的目光落在画轴上,不,具体的说。是落在她放在画轴的手上。
秋秋这一次毫不怀疑复嘉真人是看到了她。
即使没有看到,他很可能也是察觉到了。
秋秋抬起头来,与复嘉真人对视。
复嘉真人朝她微微点了下头。
这意思是,这画默许给她了吗?
秋秋再低下头看那张画,这张画的秘密到现在她还没有参透。本来可以向复瑾真人询问的,可是……也没来得及。
画轴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展眼间画纸颜色一层层泛旧发黄。霉点悄然的出现在上头。
这画在瞬间就象是已经过了成百年。
秋秋和拾儿同时从梦境中苏醒。
那画轴现在正被秋秋握在手中。
“我记得,我原来手里没拿着它。”
秋秋把画展开来。
其实不用看,画上的一草一木她都清楚的印在心里,闭着眼她都能照着原样再摹出一幅来。
“这些前辈们啊,怎么这么爱故弄玄虚。”秋秋皱起眉头:“你说,复嘉真人是要象她指点师父一样指点我吗?可是他对师父好歹还说了几句话。对我一个字也没有讲啊。”
“你没有听过,天机不可泄露吗?”
“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谁知道他闷葫芦里头卖什么药啊?”
拾儿也一时斟不透其中玄机。
但是他想,这幅画周周转转,一直到了秋秋的手上。也许……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
就象天上的星辰,看起来繁杂散布,毫无章法。但其实每个星宿都有自己的规律和轨迹,从亘古至今,分毫不错。这是在它们最开始出现在天空之中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的。
“你以为天机是一件好玩儿的事吗?”拾儿从背后揽住她,秋秋终于不象一开始那样沉郁,她开始对其他的事情关心分神,这是好事,总比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能自拔要强。
“怎么了?”
“即使是镜泊门那样世代以占卜术算为主的宗门,也很难轻易窥见天机。即使偶然间灵光一闪,了悟到了什么,也不能轻易泄露。据说前朝的时候有个书生,才气横溢,他在上京赴考之前找人给自己占了一卦,那人说他必定能得中状元,这书生十分得意,处处拿出状元的派头来行事,很多人追捧他,可也有人看不惯他。开考之前他经过另一个占卦的摊子,那个人却说得和前一个同行截然不同,这人说他一看就有血光之灾,即使保住性命,一场牢狱之苦也是避不了的,这书生当然以为他是胡说,勃然生怒,连卦金都没给。”
“那结果呢?哪个人说得对?”
“他点了状元。”
“那第二个是瞎说的?”
“但是紧跟着他就卷进了一桩科考的舞弊大案之中,因为平时招人忌恨,有人构陷,被捉拿下狱,后来虽然经人援手相救,可是功名被革了,一辈子庸庸碌碌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
秋秋一时间迷惑了。
前后两个算卦的人都说中了,但说的都不是全部。就象管中窥豹,各人所见都只有一个片段。
而这个书生,如果他不是信了第一个卦师的话,行事狂傲不检,也许后面的牢狱之灾也不会寻上他。
到底什么是因,什么果,还是因为天机被泄露了,才招来了这样的祸患呢?
就象这张画,是如何流转了这么多年最后到了她的手上,其中的因果也难以揣测预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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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埋葬
火儿探出头,好奇的看着这张画。
“可惜你不会说话。”秋秋摸摸火儿的头。
小家伙越长越漂亮了,鳞片上有一种流转的圆融的光亮,两只龙角已经长出了枝杈,看起来很象小鹿的角。
要是火儿会说话,就能告诉他们很多,很多谜底的答案了。
秘境的由来,复嘉真人的往事,修缘山的前辈们到底隐藏了一个什么样的秘密,为什么复瑾真人和师父会选择玉石俱焚这样惨烈的做法,给传承千年的宗门划上了一个休止符。
火儿睁着无辜的圆眼睛,缠着秋秋的手指头蹭来蹭去。
“你饿了吗?”秋秋拿肉干出来给它磨牙,火儿叼着肉干从她手上爬下来,闪电一般跳上了窗子。
秋秋想它大概是这些天一直没出来活动,闷坏了。
别看火儿长得很快,可是它的实际年际还很小,出壳到现在才不过两三年功夫,对于这样拥有漫长寿命的灵兽来说,完全还是幼生期。总是让它待在如意环里或是乾坤袋里,对它来说无异于关禁闭,也难为它懂事听话,愿意乖乖的被关着。
“你要出去逛逛是可以,但是不要乱吃东西,山上有很多药材,你可别给咬坏了。另外就是别走远了,知道吗?”
火儿很懂事的冲着她点了两下头。
拾儿说了声:“去吧。”
火儿跳下了窗子,身形转眼间就融入了黑暗中。
秋秋追过去往窗外看,已经看不到什么了。
“现在外头不安全,让它这出去没事儿吗?”
“它机灵着呢,你不用太担心。”
秋秋还是放心不下。
她也觉得总把火儿关着不好,可是放出去更不好。
这还没有孩子。先提前体会了一把为人父母的患得患失。
对大白它们还没这么牵肠挂肚。大概因为火儿从破壳而出的那一刻她就亲眼见证了,所以总觉得对它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
拾儿又安慰了她一句:“放心吧。”
秋秋轻轻点了下头。
也许是失去玉霞真人让她象惊弓之鸟一样,生怕一个看不见火儿也出什么意外。
不过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了,火儿没出去多长时间,还不到一个时辰它就回来了,身上的鳞片上带着潮湿的水气。
秋秋和拾儿刚刚运功一周天,火儿就从窗子爬了进来。
不得不说……秋秋真觉得它象只红色的小蜥蜴。
当然它比蜥蜴好看多了。
“回来啦?”秋秋伸出手,火儿轻轻一纵,跳到她的手掌上。
秋秋问它:“你去了哪儿?”
她当然不指望火儿能回答。结果火儿的小爪子凭空扒拉几下,竟然不知从什么地方拽出两朵花来。
“你这是从哪儿揪来的?”
秋秋十分诧异。
她不是诧异这隆冬奇寒中有两朵花。乌楼山上什么都会缺。就是药草花木不会缺,就连路旁也是一年四季有花常开不败。秋秋的后窗推开,院子外面一大片野花,生机勃勃,肆意生长。开得那样活泼,秋秋很是喜欢。觉得这些小小的野花比什么牡丹芍药海棠都要美丽。它们胜在天然。
有花不奇怪。奇怪的是火儿是把花装在哪儿带来的?
它现在会吐火,力道也大得和它的体型完全不成比例,可是秋秋没发现它还有空间系的能力啊。
拾儿并不意外,他伸过手来,把火儿小爪子上的花拿了一朵:“龙是最爱藏宝的,不管是哪一种龙。天性里都嗜好收藏,不管是一块奇石也好,还是一样异宝,只要能够到手。它就要给藏起来。”
这个,龙族爱收藏宝物……秋秋也听说过,只是那时候纯粹当传说来听的,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传说在自己面前变成现实。
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的传说中,龙都是很富有,有收集癖喜爱闪亮物品的。东方的传说比如大名鼎鼎的西游记,孙悟空的那根称手兵器还是从人东海龙宫里拔来的呢。把龙宫的宝库打开让凡人去逛,说不定几十年都不可能逛得完。西方传说里就更不用说了,那些龙简直是天生的守财奴,要睡在金币和宝石堆里,不但收集这些没有生命的珠宝,连有生命的戴着闪闪发亮的公主们也总是会沦为巨龙的收藏品,引得一波又一波屠龙勇士去创造传奇。
“你是说,火儿它有地方藏东西?”
“我想,也许这是每条龙天生就会,无师自通的一项本事吧。”拾儿用那朵花敲敲火儿的小脑袋:“是不是这样?”
火儿跟他这个主人是天生犯冲,被拾儿敲了脑袋,虽然一点不疼,可是却大大伤害了它骄傲敏感的小小玻璃心了,它冲着拾儿吱吱哇哇一通叫,然后一头钻进秋秋的袖子里不肯出来。
秋秋顿时心疼了。她象每个护短偏心的妈妈一样,冲着拾儿埋怨:“你看你,总是把它给惹急了。它爱收藏点东西也没什么,这又不是它的错。”
不是说这是天生的、遗传的吗?就象小猫爱吃鱼,小狗爱吃肉骨头一样,这是天性,又不是罪过。再说这个爱收集闪亮的物品,也不独独是龙才会这样吧?以前听说过好些鸟类也会有这种爱好,总喜欢把一些闪亮的小东西弄到它们的巢里去,以前看新闻,好象在什么鸟的巢里就弄出了一大把硬币啊,钮扣啊之类的东西,好象听说还有钻戒呢。
秋秋现在看到火儿送她的小花,心情当然不错。这些天她就没有轻松过,现在虽然还不可能笑出来,可是总算暂时放下了那些沉重的负担,能够真正的轻松一会儿。
当然啦,这会儿秋秋可不会想到火儿这个爱好再往后发展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她想着,在路边摘两朵野花算什么大事?根本算不上嘛。
拾儿却想着,这小东西狡猾得很,它躲进秋秋袖子里,绝不单是因为自己用花朵敲它脑袋。它是借着这个发脾气的理由躲开了自己的进一步探究。
这家伙出去一趟肯定不会只摘两朵花回来。也就是秋秋,傻里傻气的,觉得她的火儿懂事了,会给她摘花讨她欢心了——
火儿肯定还弄到别的东西,藏在一个别人看不见也找不到的地方。那东西肯定不象野花那么微不足道,说不定还是有主之物。
秋秋想的太浪漫,拾儿想得太实际。他琢磨着等哪天腾出手来,得好好治治火儿的毛病,让秋秋这么骄纵下去,非给它惯得无法无天,越来越肆意胡为的。小错不纠正,等它闯下弥天大祸,那就悔之晚矣了。
溺爱可不是爱,而是害。
心思各异的两个人完全没察觉到他们现在的心情想法活象一对“严父慈母”在为孩子的将来担忧。
至于火儿……
它究竟往外跑一圈儿都到了哪些地方,又收集到了什么东西,这可只有它自己知道了。
乌楼山护山阵法也一重重的在加固封锁,连弟子们平时对外传讯的灵符也无法再使用。不过对这样的紧张那些弟子门人没有一个人有怨言。
修缘山与他们近在咫尺,而且修缘山的实力远超过他们乌楼山,不管是门人的实力还是阵法的严密程度都不是乌楼山可比的。可是修缘山现在都不复存在了,他们还能得保一时平安真是侥幸。谁知道魔物会用什么样的办法渗透进来?没谁敢轻易的与外界接触。
山下传来消息,合山镇现在几乎成了一座空镇了。合山镇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它被两座大山合围着,可现在修缘山竟然一夜之间崩塌不复存在了,这对镇上的人来说几乎意味着灭顶之灾就要到来了,连山上的仙人都抵挡不了,更何况他们这些凡夫俗子?除了一些上了年纪实在无法搬迁的人之外,整个合山镇已经成了一座空镇。从前秋秋去镇上的时候,晚上可以看见的千家灯火都已经不再亮起。这些人这一走,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另外,还有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
听说就要打仗了。
京城的老皇帝死了,几个儿子要争夺皇位。
真是屋漏偏遇连阴雨。魔物祸乱将起,凡人自己还要争战杀伐,到时候烽烟处处,万里焦土,情景之惨烈已经可以预见。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没有一个是好消息。
秋秋在修缘山上立了一座衣冠冢,她甚至不知道有多少弟子门人丧生,无法替他们收殓遗体,连衣物佩剑之类的东西也没有找到。
他们被这崩塌的修缘山彻底埋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师父曾经离开宗门多年,可是最后却还是回到了宗门,与无数同门和先辈们最终归葬在一处。也许这对师父来说,是死得其所。
过去的那些事情,那些恩怨,不管他们心中是怎么想的,现在都是一笔勾消,随风而逝了。
长老、真人,师兄、师姐……
他们都长眠在冷冰冰的冻土之下。
石碑上空荡荡的,秋秋出了一会儿神,剑光激射而出,石碑被剑光凿划出深深的印记,石粉碎屑簌簌落下。
石碑上秋秋只留了两个字。
离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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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生病,就是那个又来了,所以人特别的不在状态。昨天欠的一更会补上的~~~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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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传讯
空荡荡的合山镇,一夜之间忽然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还留在镇上的老人们推开门就可以看到那些人在镇上穿棱,他们在无人的空屋暂时栖身,进进出出,脸上的神情好象都在担心着天会塌下来一样。
这些人都是修真者。
他们的口音南北驳杂,有的甚至可能因为长期不开口说话,只能用手比划,写字与别人交流,有的人穿着几十年前的样式的衣裳,甚至有人提起现在的年号来,说的居然是前朝末帝的年号。
镇子发生了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夜之间镇子外面竖起了高大的石柱,整个镇子象是被一个看不见的透明的琉璃罩子给保护了起来。那些人住在镇子中间的大屋里,而且看起来不象是短暂停留,好象是要长期的住下去一样。
一来这里位处中原腹心稍偏东北,四面八方的消息往返传递都比较方便,二来这里离封印之地也不算远,灵禽飞得快,一天要不了就到了。
已经离开合山镇的人陆续又回来了不少,不是他们发现合山镇变安全了,而是山外变得更不安全了。
这些人并不是茫无目的一窝蜂似的乱走,人离乡贱,他们是商量好了,推举了一个人领头,拖家带口的几百人一起上路的。单身各走各的,遇到强人、天灾、野兽,都很难抵挡。一起上路,老弱妇孺坐着车走在里面,青壮扛着棍棒锄锹走在外头,有什么事前后都有照应。
他们的本意是要迁去约四百里之外的一处村镇落脚,这段路程并不算远,就算一天只走几十里地,这些天也够他们走到地方了。
可是这些人竟然原路折返回来了。还有不少人身上带伤。至于走的时候带的粮食、财物、则都已经不知去向。
留下来的人细细一打听,才知道他们还没走到一半路就遇到了乱兵。前面到底是什么人和什么人打起来了他们都没搞清楚,这些乱兵是溃败散逃的,见了他们带的粮食财物,简直如饿狼一样不由分说就扑了上来。最后他们只能边反抗边逃走,人总算是保全了,可是财物全没了。
再打听打听消息,才知道山外的世界远不是他们原来知道的那样了,这几个月都不太平,皇子争位。大将作乱,他们想去的那个地方也早就过了兵,听说毁得不成样子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回来。
回来的话,好歹暂时有片瓦遮头。再往前走。既没吃的,又没了去处。只能死路一条了。
回来的这些人没想到老家都大变样了。
而且他们居然还进不来了。看着镇子就在眼前。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快走,距离都一分没有缩减,反而看着镇子象是长了脚一样会走,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队伍里的孩子饿的哭,女人也没有力气再走了。
这会儿领头的那个人想到这事情不是他们这种凡夫俗子能弄明白的了。他一边发下令去让人先安顿下来歇歇,然后自己领了人。往乌楼山这方向走。
好歹镇上有子弟拜在乌楼山做了弟子,虽然没什么大出息,可是自己乡里家里的人求到面前,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们困顿疲惫。走到山脚下就有些支持不住了,只能先坐下来歇一歇。
领头的那个人原来就是镇上的都保长,已经五十岁了,有了年纪,体力当然不及年轻人。
“二伯,要不您在山下歇歇,我领着他们两个上山去吧。”
“不成。”都保长摇摇手:“李顺儿上山的时候还小,我还算见过他,你们根本没见过……”到时候想攀关系都不知道从哪儿攀起。
“那,我俩扶着您吧。”
都保长喘口气:“好。”
他两条腿都象灌满了铅一样,沉且钝,走平地都很吃力了,更不要说是山路了。
“你们这是上哪儿?”
几个人都吃了一惊,急急转头看。有个年纪很轻的姑娘,生得仙子一样模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山道旁边的。
他们刚才可都没看见山道上有人,也没听见有人过来。
还是都保长脑筋转得快,忙深深的打个了躬:“仙姑好,老朽是山下合山镇的都保长洪罗,此番上山是想求仙人指点,让我等能归故里。”
其他几个人反应也不慢,全都跪下来行礼。
秋秋自从开始修炼,就没怎么和普通人打过交道了,更不要说被人这样顶礼膜拜,一时间觉鸡皮疙瘩爬了一身。
那个洪都保胡子都白了,这年纪都可以做她祖父了,秋秋哪能让他这么拜自己。
“别多礼了,可我不是这山上的人,你们的所求我也不一口应下。山上现在不能轻易进人,我可以帮你们捎个信儿。你们可以相熟的仙长、真人,我帮你们把话带进去。”
洪罗赶紧把李顺儿的名字报上,秋秋念叨了两声:“李顺儿是吧?这是他俗家名字吧?他上山会有道号,你可知道?”
幸好洪罗还真知道:“是,是,听说他有个道号叫金庭。”
秋秋怔了下。
金庭……她好象听过。
是了,她的确听过,长阳真人身边的小僮金儿好象就叫这个道号,不过长阳真人从来不叫他全名,总是金儿金儿的唤。
“好,我替你捎话。”
不过合山镇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现在山上这样严整,金儿肯定做不了这个主,他师父长阳真人还差不多。
秋秋正是从合山镇出来的,她又去了一次复瑾真人以前待的那家小店,但她在里头并没有找到什么再有用的线索,待了半天只不过是触景伤情。
镇上的情形她当然知道,镇民们害怕大祸临头而搬走也是人之常情,没看鸟雀虫鼠们都吓得搬走了么。可是这些人为什么又回来了她可不清楚。
她上了山,找了个杂役弟子问他知道不知道长阳真人身边的金庭在哪里。山下有人寻他。那个弟子平时干的就是跑腿传话这种活计,想都不用想就回答:“长阳真人闭关了,至于那位金庭师弟可能是在丹库,我去替您看看,等找着了他,我让他去见您。”
“劳烦师兄了。”
“哪里哪里,不敢。”那个弟子可不糊涂。
这位姑娘可是九峰的掌峰哪,虽然自己论年纪可能比人家还大,可跟人家一比,自己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人家算得上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自己……其实也就比山下的普通人好那么一点点。
他跑去找了金庭。
金庭一头扎在丹库,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位掌门真人的贵客会是自己当时曾经见过的小姑娘秋秋,一时不知道这位贵客寻自己有什么事。去的路上他就想,是不是这贵客要找的人是自己的师父?只是师父现在闭了关。不便待客,所以才叫自己去问话的。
他把衣裳理理。头上的冠儿也扶扶正。才恭敬的门外通报请进。
里面的人说了声:“进来吧。”
金庭应了一声,才规矩的迈步进去,先行礼,然后也不敢贸然抬头打量这位掌峰。一来人家是贵客,身份不同。二来人家还是女流,这男女有别。他可不能让人说乌楼山的弟子不知礼。
“金儿师兄?”
金庭愣了一下。
“我是秋秋,你还记得我吗?我曾经和静远师兄他们,去过长阳真人的药庐。”
他当然记得。
他还给秋秋寄过讯息去,可是没有回音。这次修缘山出事。他想着秋秋大概也一起出了事,还惆怅了好几天。
金庭抬起头来,秋秋朝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金庭简直象傻了一样:“好……好……怎么是你?”
“嗯,是我。”
“我还给你送过信,可是你没回过……”
“出了些事,我回山上后不久,就去九峰了。”
中间的事情太多,真是一言难尽。
金庭怎么也想不到当时那个小姑娘,现在竟然成了一位需要仰望的大人物了,人生真是峰回路转,事事出人意表。
秋秋来不及同他叙旧:“山下有人寻你,他自称是合山镇的都保长,叫做洪罗。他们本是打算迁走的,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又回来了。你知道的,镇上来了许多其他宗门的人,他们设下了阵法,这些回来的人反而被阵法挡在外头不能进镇。他们想寻你,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
金庭果然十分吃惊,立刻顾不上问秋秋过去的事了:“真的?我记得洪保长……当时我要上山他还去我家送我……”可是这件事说大不大,不过是些普通凡人的事,说小也不小,现在处处都在严加戒备,放这些人进镇是小事,可是万一因此出了大岔子呢?
金庭一急,更是想不出办法来了。
秋秋劝他:“你先不要急,我想你们山上总会有其他人也是从合山镇出来的吧?你不妨和他们商量商量,大家也算是同气连枝的。多一个人,总是多条路子。你们看看是去求掌门真人做主,还是先想别的办法把镇民安顿一下。”
金庭顿时茅塞顿开,连声应:“是,是,那我去了。”
他跑出去的架式简直象是要去急着救火一样,秋秋忍不住一笑。
拾儿站在门边,看了一眼跑出去的那个少年弟子,又看了一眼秋秋脸上的笑意,嘴唇微微抿了一下,一边迈步进屋,一边问:“那个人是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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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眼睛红红的,今天去社区医院,那的医生说角膜炎要挂水。但是家里人信不过,决定明天还是去专科医院再看看,么么大家,我会尽量抽时间把欠更补上的。
172 安顿
“他是金庭。我以前下山去长阳真人那儿认识了他,他是长阳真人的弟子。”
秋秋没什么机会交到朋友,金庭算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中的一个。除了他,秋秋再数数,真数不出几个来了,往前数,静海师兄可以算一个,可他早不在了。往后数,管卫和林素人也不错,勉强能算得上朋友。金庭虽然和她不算熟悉,但是秋秋觉得这个人单纯热情好相处,对他印象还是不错的。
结果一别几年,再见面的时候情形和当时完全不同了。秋秋想,以后大概是不可能再象从前那样做朋友了,身份已经不同了。
刚才金庭进来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可是金庭都没敢抬头看她,只顾着行礼。
“就是那一次下山吗?”
“是啊,就是那一次。”
秋秋还能清楚的想起那时候的细节。他们一行四个人,进镇子的时候静菲还非要吃糯米糖糕。
那糖糕的味道不算特别好,现在想想,面好象有点硬,糖馅儿的味道也不纯。但是当时觉得很好吃。
还差点儿被噎着。
那次下山虽然秋秋只是做为一个附带品,被静菲静拉了去作伴,可是她因此买到了那张画,而且回到山上后,紧跟着就因为魔物的事情被同门怀疑。
一想到这些后续,秋秋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
“镇上来了很多人,我还看见镜泊门的长老了。”秋秋问:“镜泊门那几个弟子怎么样了?”
“魔物已经把他们从里到外全都蚀透了,身体已经开始溃烂。”拾儿很平静的陈述这个事实:“如果这些魔物没被我擒住,它们会去寻找修真之人下手,灵气、血肉,它们以这些为食。可以壮大实力,同时可以维持被附身的那具肉身不**。”
“那些弟子实际上已经算是死了吗?”
拾儿点了点头。
最近就没有一个好消息。
秋秋说起来的事情也不会让人轻松。
“战火蔓延得太快了,”合山镇的镇民带来的消息令人不安。修真之人不会定居在人烟稠密的繁华之地,修缘山也好,乌楼山也好,离最近的大城都有几百里路,可是想要迁走的合山镇的人竟然半路遇到兵祸而不得不折返回来。
然而更坏的消息还在后头。
镜泊门的长老和另外两个大宗门的掌门一起上山,他们带来的消息是,现在纷起的战乱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挑拨的,他还带来了证据——那是一只不大的瓷瓶。瓶子看起来黑沉沉的。不仔细看与一个平常的药瓶没有两样。
“当时我和继宗兄联手,没有擒住那个躲在乱军之中的人……是的,他是个人。”镜泊门的杨长老神色严肃:“不是魔物。”
瓶子里是收集的死魂。
收集死魂的人与战乱爆发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能确定。
但是收集死魂做什么用?就秋秋知道的,全是一些伤天害理的用途。这一小瓶看起来不大。可是至少能几千的死魂怨气在里面,炼制之后。这个不起眼的小瓶子。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毁掉一座城。
从前,发生过这样的事。
中原从来不是一块和平乐土,即使没有魔物,也有很多人走上了邪路。他们用各种阴邪狠毒的方法修炼,不择手段,视人命如草芥。
看着那个小小的瓶子。秋秋感觉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似乎每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茫然。
秋秋想,她必须做点儿什么,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阻止一切不断的朝最坏的那个方向发展。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该做什么呢?
以前师父会告诉她该做什么,该怎样做。
可是现在师父已经不在了。
秋秋觉得心口象被划了一刀一样。疼得厉害。
但是她还是木然的,有些残忍的提醒自己,师父已经不在了。
她已经不能想着什么事都和师父商量,依赖师父替她做出决定。
她该怎么做呢?
火儿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轻轻的用舌头舔着她的掌心。
它经常自己溜出去,然后回来的时候总会带着一些小东西,有一次甚至带回了一只活的小鸟,羽毛很漂亮。秋秋把鸟放生之后,它还显得有些遗憾。
秋秋摸着它的头安抚它,给它小肉干吃。
现在的宁静是暂时的,修缘山崩塌之后,再也没有听到魔物的踪迹在什么地方出现。
可是秋秋感觉,现在的平静脆弱的象一层纸一样,一戳就会破碎。
天色黑了下来,山脚下又累又饿疲惫不堪的都保长几人终于等来了给他们的答复。
金庭已经尽力了,可是师父在闭关,他求了几位长老,都不肯替他出头揽下这件事。只有一位执事真人,也算是出自合山镇,总算念着几分旧时的香火情,帮他想了另一个办法。这些人其实只是需要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他们想迁走不成功,想回来发现已经无处容身,所以只要让他们先安顿下来,不必非得惊动长老们来操心这件事。
金庭傻乎乎的问:“怎么安顿他们?”
这孩子也是从小就拜了师,虽然跟着长阳真人住在药庐的时候也会跟普通人打打交道,但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填饱这么多人的肚子,更不知道除了镇子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把他们安置下来?对普通人来说,现在的天气还是严冬,让这么多人露宿野外,肯定会冻死人的。年轻力壮的人还好一些,可是这些人里不少都是老弱妇孺啊,甚至有刚出生不到一百天的婴儿。
“今天晚上是来不及了,镇西边不是有座空院子吗?让他们先将就一晚上。明天我去和镇上的人打个招呼,商量一下这件事。”
金庭想了想,他想起来,镇西边是有那么个空置的废院子,以前不知道是个戏台还是是个什么地方,年深日久,早住不得人了。那些屋子只怕连个顶也没有,再说,那里也不大可能找到食物。
可是到现在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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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金庭还在为难,看着都保长老态毕露的模样,也觉得自己实在太无能了。
以前他一心只跟着师父,看到门派里有些没有亲传师父的师兄弟们极力钻营的样子,只觉得他们功利心太重。可是现在师父一闭关,他遇到事竟然找不到人帮忙,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张罗,才知道这世上修炼并不代表了一切。光知道修炼,那是不成的。
有个姑娘从后头赶过来,笑着问了一声:“这位是金庭师兄吧?”
金庭赶紧回神,一转头,看见来的人穿的是九峰客人的装束,修为也远在他之上。这位姑娘很年轻,一身青衫,背上斜背着一把白玉为鞘的宝剑,眉目秀丽,气宇动人。人家喊他一声师兄那是客气,金庭忙还了一礼:“这位师姐好,不知道怎么称呼,可有什么事吗?”
“我是云眉,我们秋掌峰让我来给你送个东西。”云眉掏出来的是个巴掌大的乾坤袋。
金庭有些茫然的伸手接过。
“这里面有被褥,还有干粮。”云眉说:“秋掌峰说省着吃,够他们三五日之需。”
金庭这才反应过来,秋秋给了他,不,应该说是给了合山镇的人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有被褥,有口粮,已经解决了眼前最大的两个问题。他们晚上可以寻了柴木取暖,先把最难的这两天熬过去,师父也许就会出关,可以替他们说话,解决他们现在的难题了。
“多谢,多谢!”
金庭只会说这么一句话了,都保长也听到了这年轻姑娘说的话,领着人要跪下来道谢。
“快别这样。”云眉其实也没有和普通人打交道的经历,不过她记得刚才在屋里头秋掌峰是怎么说的:“秋掌峰说。她以前也是普通人,也不能因为自己现在修仙了就觉得高人一等,不把普通人的性命当一回事了。”
其实秋掌峰还说,她和合山镇上的这些人算是有段因果的,怎么说也打过交道,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饥寒交迫,无家可归。
他们虽然算是道家一脉,不象佛修那样讲究因果,可是既然秋掌峰说以前算是承了他们的情,那现在有机会当然要还了这个情。不然总惦记着可不是好事。
云眉觉得秋掌峰这么做也有道理。九峰附近的山中也有猎户,他们家人有时候病得重了,没没儿请医问药的,往往会历尽艰辛来九峰的山门前求助,长老或是执事们总是能帮的就帮一把。
他们虽然现在算是跳出红尘之外。可是他们原本也都是普通人,父母祖辈也都是。
都保长他们千恩万谢的表情让云眉有点儿不自在。
在她。这送出去的东西不值一文。而且只是举手之劳。可是在这些人看来,她就象天上掉下来的救星一样,对她感激涕零。
云眉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
有人这样感激她,按说,应该是件让人觉得舒服的事情。可是云眉一点都不觉得心里舒坦,反而觉得沉甸甸的。
她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云淑看在眼里,瞅了个空子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云眉和云淑两个人从小就在一块儿,彼此间是无话不谈的。云淑既然问,云眉就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她了。
云淑也有几分感慨:“现在这世道啊。咱们都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更何况这些人,在魔物面前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今天他们遇着难关,咱们还能帮一把,可明日咱们自身难保的时候,谁又能来帮咱们一把呢?”
云眉点点头。
她觉得师姐说的很在理。
不过她心里难受不光是因为这个原因。
“师姐,你看,合山镇离乌楼山这么近,镇上还有子弟在山上修行。可是镇上遇着难关,乌楼山的人竟然这么凉薄,要不是秋掌峰让我过去送东西,那个小弟子还不难为死。这些人也太……”
“你当中原和我们一样吗?我们那儿地广人稀,人和人之间再不互相扶助,心不齐,遇事怎么能挺得过去?一个人到底不如一群人强吧?可是中原不一样,中原最不缺的就是人哪。一碗粥一个人吃,够了。十个人吃,就谁都吃不饱,那就会有争斗,会有你死我活。”云淑比云眉看得清楚多了:“咱们九峰离中原这么远,可是万里迢迢的到中原来,为的什么?为的不就是一个齐心合力吗?可是你看中原的这些人,只怕当咱们是别有用心呢。”
云淑一说,云眉也明白过来了。
“说得是……乌楼山这些人也这么想的吗?”
“他们掌门和咱们算是有交情,大概不会这样想的。可是其他人就说不定了。”
云眉心里憋闷得厉害,用力捶打了两下枕头。
“好了,不是人人都这样的。”云淑说:“你要为这个生气,那将来要气的地方多着呢。”云淑说:“你看,刚才你去送东西,那个乌楼山的小弟子,还有那些合山镇上的村民,不都是真心感激你的吗?他们可不是那样凉薄寡义的人哪。”
“对对,”云眉连连点头:“其实在我们只是举手之劳,他们那么感激我,我倒觉得受之有愧。”
云淑有些怜惜的摸摸云眉的头发。
师妹是见得少,听的也少。一开始有人这样感激她,她还会惶恐不安。但是以后越见越多了,就渐渐的习惯了,不会再象现在一样诚惶诚恐。乌楼山的这些人大概也已经习惯了,被普通人供上神坛,日子一久,他们也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云淑以前也对中原很好奇,听说这里什么都很精彩,相比之下,九峰象个蛮荒之地一样。可是现在看来,中原真的不适合他们这些人,这里的人心太复杂了。
等一切都解决了,他们还是早些回家的好。
云淑已经开始想家了。
秋秋翻开了那张旧画,然后进入了圆月秘境之中。
火儿欢快的叫了一声,一头扎进了湖水中。它游得非常快,秋秋站在湖岸边,可以看见一条清晰的水线一直朝前延伸。
火儿好象光长大了个头儿,心智没怎么长,也不懂得忧虑,整天没心没肺的。
这样也挺好。
等什么都懂了,快乐就会相应的越变越少。
秋秋抬起头看着古树。
这棵树不知道已经生长了多少年。
秋秋练了一趟剑法,然后在湖边的树下打坐。
秘境里的灵气比外面的要充裕,她开始运功之后,火儿从湖水里探出头看了一眼,然后游上了岸,爬到了秋秋身边待着。
秘境是它待了几百年的地方,回到这里让它觉得亲切、安全。
但是很寂寞。
它本能的想靠近秋秋身边。
她身上也有一种让它觉得安定的东西。
秋秋是闭着眼睛的。
可是她仍然能够感觉到身外的一切。湖水的声音,古树的枝叶婆娑,还有火儿悄悄爬到她身边来的动静。
她缓缓收功,睁开眼睛。
火儿已经爬到她腿上来,得寸进尺的盘在她膝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秋秋摸了摸它的小龙角,火儿脑袋在她手心蹭蹭,看来被摸得很舒服,示意还要。
秋秋抬头望向星空。空间内的时间和空间外的流逝速度是一样的,也就是说,这树说不定已经存在了数千年。
那么这个空间,就不大可能是复嘉真人创造出来的。
可能是他发现的,然后想法子用阵法将它隔绝并保存了起来。
真了不起。他虽然他练功出了岔子,听说与废人无异,连行动都不便利,却能做出这样别人一辈子也钻研不透的事。
树上一片叶子落了下来,火儿没防备,被那片叶子正正砸在头上,吓得它瞬间竖起了身子,连尖利的小牙都呲出来了。
秋秋笑着把那片叶子摘了下来,轻轻戳了一下它的脑壳:“胆小鬼。”
火儿泄愤似的一口咬在那片叶子上,咯吱咯吱的给吃掉了。
又一片然的打着转落在湖面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响。
秋秋一点儿都不意外,能进秘境的除了她,只有拾儿一个人而已。
她转过头来,拾儿走到了她的身边停下。
“你来啦?”
拾儿在她身边坐下来,两人这么静静的坐在一起。
要是能永远这么平静的生活就好了。
“我刚才听你和曹长老商量说,想去京城?”
“是,镜泊门的长老精于卜卦,善于观气。他说京城的龙气方向的已绝,怀疑可能有邪魔外道作祟。”
“我们一起去?”
“好。”
“说起来我还没去过京城呢,以前总想去看看。”秋秋说。
结果现在要去了,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京城很可能已经毁于兵祸了。
秋秋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这些天来拾儿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哪怕是一个时辰也好。
他心里的事情很多,秋秋想替他分担。
可是她不愿意催问他。他如果觉得她知道的少一些会更好,那就很难从他嘴里撬出东西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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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裂隙
秋秋觉得她得和拾儿多谈谈,多交流。
拾儿不能把什么事和都自己扛着。
一个人的心里能装得下多少事情?
“我说……”
“我想……”
两人同时开口,秋秋笑了:“你先说。”
“还记得我那时候在看的阵图吗?”
秋秋眼睛比刚才睁圆了,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那张阵图我从前就在看。”拾儿的手在空中虚点了一下。他指尖的上那个光点浮在了空中。拾儿的手从那个点延伸出去,划了一条线。
秋秋看得很认真。
拾儿轻声说:“你知道,我以前甚至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不能出门,不能走动,不能与交谈,甚至连想法都很少。不过那时候欧长老他们并不限制我看阵图。在他们看来,看阵图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当然了,所有的书里最不好看的就是关于阵图的书了。欧长老他们简直是让三岁孩子看微积分和向量代数书一样打发他。秋秋不爱翻这种书,太枯燥了,用来催眠最好。
拾儿在空中画出了许多交错的线条,那些线条交错着,延伸着,把他们包围在中间。
秋秋已经觉得有点儿头晕了。
她很难从这样错综复杂的线条中寻找出什么规律来,上辈子她数学就超级不好,看来这辈子还是一样。
这些闪光的线条已经把他们彻底包在了里面,连头顶和脚底都一样。这些线连结成了一张巨大的网,他们站在这张网的中间。
“这是第一重。”拾儿停下手,然后弹了下手指。那些线条开始弯折变幻。虽然只是一重阵法,但是却可能有无数种变化。
“你当时就看懂了?”
“一开始也没有懂,只是觉得很有意思。想弄明白其中的究竟……反正也没有旁的事可做。可是后来我发现,虽然只是纸上的的寥寥几笔,却能拓展出一个无垠的空间来,奥妙无穷。”
秋秋有些心酸,又有些骄傲。
“你真了不起。”
秋秋确实自己这辈子都不可把那张巨大的阵图弄懂吃透,这没办法,天生就不会。
“我看了许多阵图,你知道最后我得出了一个什么结论?”
秋秋摇头。
“没有任何一种阵法是完美的。郭慈生留下的这张阵图也是如此,人为的阵法,必定有破绽的。”
秋秋一下子紧张起来。周围那些浮动的脆弱线条被她的情绪波动一弹,顿时化为无数闪烁的光点落下来,就象下了一场流星雨。
秋秋没心思注意这美丽的景象:“你是说,封印是有破绽的?”
“有。”拾儿点头,他看向夜色下清澈的。波光鳞鳞的湖水:“这个阵法已经尽可能的做到了完美,但是不说阵法套叠之后的死角。还有一点很重要。世上的事。不可能无中生有。这个庞大的阵法所用的材料非常罕有,构成复杂,庞大而坚实。它维持一天,就会消耗掉原本阵中灌注的力量。”
“还能重新修补,向阵法灌注力量吗?”
“没有可能。”
秋秋垂下眼帘,她想起郭慈生是怎么绘制阵法的。
那是用了多少人命才最终完成的惨烈工程。
“但是当时我推测。阵法应该至少能维持七八百年,也许更久一些。可是现在才过了刚刚一半的时间。那天我们去过封印之地,阵法没有损伤,看起来它还能再支持下去。”
“阵法没有问题。可是……”
那魔物是从哪里来的呢?
拾儿轻轻揉下额角:“从第一次听说魔物的消息,而且知道它们出现的地方,所有人都觉得恐怕是封印出了问题。可是没有人想过,魔物上一次出现在世间的,那个裂隙也是突然出现的。我一直在想,除了封印之地,是不是还有别的裂缝?”
秋秋抬手掩住了嘴,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还有裂缝?
这听起来多么可怕。
这岂不是说,封印再厉害也没有用处了吗?就象以前听说有一条很名的马其顿防线,号称固若金汤。可是敌人没有强行突破那防线,反而绕了过去。
就象眼下的情形一样。
“真的,会有裂缝吗?”
虽然这么问,可是秋秋知道,这个可能性太大了。
既然裂缝可能出现第一处,那么就有可能再出现第二处乃至更多处。
“会。”拾儿点了头。
秋秋只觉得胸口象是被巨石压住了一样,沉得她喘不上气。
“在什么地方?”
“还没有找到。”拾儿转头说:“我曾经想会不会有裂缝在修缘山上。但是现在看来,应该不可能的。如果裂缝出现在修缘山中,那么噬心魔就不需要趁宗门的弟子下山时附身作乱了。”
“那有可能在哪儿呢?”
秋秋茫然了。
天下这么大,到哪里去找那条可能存在的裂缝?也许那裂缝只有尺许,丈许长,那样细微,从何找起?
如果找到了呢?再设法下一个封印将其封堵吗?这样做有用吗?补上一个再出来一个怎么办?
再说,当年为了完成封印阵法填进去多少人命,现在难道要重演一次吗?
秋秋本能的紧紧抓住了拾儿的手。
恐惧象一只巨手,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脏。
拾儿把她揽在怀里,紧紧的抱住她。
秋秋觉得自己实在太天真,也太软弱了。
脸埋在拾儿怀里,她努力控制自己别哭出声来。
哭又没有用处,根本于事无补。
她用力的抹下脸:“我没事儿……我就是……”
她并不怕死。
她已经是再世为人了,对她来说,死亡也只是一段曾经的路程而已。
那她怕什么呢?
她怕……失去。
秋秋已经失去了师父,师姐,失去了宗门的同门……她不能想象如果失去拾儿,她的人生还会剩下什么。
只是稍想一下那可能性,秋秋都觉得心口疼的无法忍受。
拾儿和她心灵相通,他能够感觉到秋秋的想法与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秋秋听见他说:“曹长老的话让我觉得,京城一定有什么变故。皇帝突然去世,龙脉断绝,天下大乱……”
“裂隙有可能在京城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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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去剪了下头发,结果又剪得太短了。。好吧,短也有短的好处,洗起来方便。。给大橙子滴眼药水简直象是给英勇不屈的战士上刑一样,,全家齐上阵。。当然是我最没用的那个,只能负责敲敲边鼓,不能负责实际动手。
175 乱世
龙脉龙气这种东西不会轻易产生,也不会轻易消失。既然根据镜泊门的长老说,这一代陈姓皇朝还有百余年气运,现在就发生龙脉断灭,龙气消失的事情,是很不寻常的。
镜泊门的那个长老肯定不会象拾儿一样想到裂隙这上头,世上能想到的人只怕没有几个。
所以拾儿决定去一趟京城。即使不是裂隙出现,只怕也有别的蹊跷。
比如,那个用魂瓶在两军交战时趁机混水摸鱼收集死魂的人是谁?他是什么来路?
对于秋秋的疑问,拾儿倒是能帮她解答一二:“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这人,但是从那个魂瓶上倒是能看出一二端倪来。方真人他早年曾经遇到过一桩异事,有一片地方在瘟疫蔓延,他去察看的时候发现那疫病并非天灾,而是人为的,有人在那些地方的食水中下了毒,所以那里的人才成片成片的死去。不但如此,他还发现,那些应该已经死去的人被掩埋后,当天晚上就被人挖掘盗走。他追踪了数月,可对方太过狡猾,行事又不择手段,方真人因顾忌被挟持的无辜百姓,最后被那人逃脱。”
“他挖掘死尸是做什么用处呢?”
“炼制傀儡尸。”拾儿语气变得严峻:“这种恶毒邪修,人人得而诛之。”
秋秋想象了一下那种情形,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魔物是十分可怕,可是非我族类,杀戮破坏是它们的天性。而同类之中,竟然有这样邪恶而不择手段之人,这才真正可怕。
这个话题让两个人都觉得很不舒服,静了片刻之后。拾儿把话题重新拾起,说起了阵法。
“在第一次知道郭掌峰用阵法为封印,封堵了与魔域的通路之后,我就开始想,魔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与我们的世界究竟相隔有多远,那道裂隙是如何生出的……我翻了许多的书本,连一些古早的荒诞不经的异闻传说都没有放过。”
“有什么发现吗?”
秋秋莫名的紧张起来。
她觉得,好象有什么巨大的秘密就要在她面前揭开了。
“有的。”拾儿看着她的眼睛:“我发现……”
他只说了这么半句,忽然抬起头来:“有人来了。”
他们虽然身在秘境中。但是拾儿的修为境界比秋秋可要高深许多,他能察觉到秘境外的动静,秋秋就不能够。
这个话题就此被打断了,一直等到他们起程赶去京城,秋秋都忙得没有功夫再和拾儿好好说这件事情。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多做停留。可是秋秋仍然发现了不同。
风中的气味都不一样了。
以往那种平和的,充满生活气息的气味没有了。吹来的风中充满了战火销烟的气味。闭上眼睛。还能感觉到飘浮在四周久久不散的怨气。那是人死之前留在世间的最后印记,不甘,绝望,痛楚。
说白了,死魂与他们身体里修炼的灵力一样,都是一种能量。不同的是。山川河流,花草林木,还有人身体里的灵力都是生生不息的,舒畅而生长的力量。这种力量却是带有毁灭性的。完全是负能量。
秋秋想起那个冷冰冰的黑色的魂瓶。这么多负面情绪和能量被挤迫着装进里面,听说后面那些邪修炼制这些死魂的手段更加惨酷。
她呼了口气,把这些乱糟糟的念头都抛开,搂住拾儿的手臂更加用力,脸紧紧贴在他的背脊上。
拾儿身上传来好闻的青草气息,这是生命的气息,鲜活,清新。
拾儿轻声说:“怎么了?”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震动,秋秋紧紧贴着他,也能感觉到这震动。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渴望安宁。
“那天你说你发现了?开了个头,就不再说了。”
“嗯。”拾儿没有立刻回答她,忽然说:“你看下面。”
秋秋有点不明所以,照他说的,往下头看。
山川郁郁,河流蜿蜒。这样远远的匆匆一瞥,看不出战火肆虐的痕迹,仍然是山川如画。
“看到什么了?”
秋秋心想,看到了山,看到了河流,湖泊,还有隐约的象带子似的道路。偶然能看到小小的一片村村,还有一块块的田地。
一般人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这样俯瞰大地——这里又不是现代,坐着飞机一日千里的,什么景色都看得到。
秋秋看得眼都晕了,看到的一切仍然没有什么异样。
“看不出来。”
拾儿听出她的沮丧,声音里居然带了几分笑意:“没关系,再仔细看看。到京城还有半日功夫呢。”
秋秋眯着眼,懒洋洋的靠着他。
她可没有那么笨。拾儿哄她让她一直看,她干脆闭起眼来养神。
灵禽飞进了云朵里,身周都是白茫茫的雾气。
秋秋伸手抓了一把,凉凉的。
拾儿问她:“做什么呢?”
“想起小时候的事儿了。”秋秋说:“还不懂事的时候,看着天上飘着一朵朵的棉花,总想着它们为什么不会掉下来?难道是有人用绳子把它们挂在那里吗?可是接着又想,要是哪天突然掉下来了砸到头上怎么办呢?”
她说的是的确是小时候的事,但是她说的是小辈子的小时候。这辈子她可不会那么傻了,因为她可是有前世记忆的。
拾儿没听她提这事,现在听得好笑:“你这么胆小啊?还怕云彩会掉下来?”
“谁说我胆小了,我可没怕。”秋秋说:“我想棉花是个很轻很软的东西嘛,就算掉下来砸到了头,也不会很疼的。”
拾儿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奇思妙想。他的童年乏善可陈,从来没有过轻松和快乐,更没有过这样天马行空的幻想。
“看下头,是运河。”
秋秋低下头看。运河在阳光下象是一条闪亮的缎带,往前看不到头,往后看不见尾。
虽然在他们修炼的人看来,人力很微不足道。可是成千,上万的人齐心协力做一件事情,这股力量也是很可观的。运河不就是这样凭借人力开挖凿通的吗?
他们到达京城的时候,正是日落时分。
夕阳已经沉入了地平线之下,白日的暖煦渐渐被寒冷的夜风吹散。天际一片苍茫,灰沉沉的分不清天地的界限。
京城的城楼高大而巍峨,秋秋仰起头看着城楼的一角飞檐。黑色的檐角在暮色中孤独的挺翘。不知为什么,这情景让秋秋让秋秋想起不知在哪儿看到过的情景。
这城楼就象她曾经见过的死去的鸟,翅膀毫无生气的垂下。
“进城吧。”
京城肯定已经遭遇了很大的变故,天还没有黑,京城的大门紧闭。秋秋甚至在那沉厚的城门上看到了斧凿砍劈的印记和火灼留下的焦痕。
地下本来铺的应该是青石,但是现在上面全是凝固了的黑色血迹。很多已经渗进了石缝里。
他们越过城墙进了京城。
街上看不见行人。沿街的那些门有的紧紧闭合,有的却截然相反——毫无防御的大咧咧的洞开着。
城里弥漫着浓重的死亡气息,就象秋秋在来的路上曾经闻到的一样,但是比那还要浓重得多。如果说来的路上那些死气还象烟雾一样,只是看不见而已。那这里的死气就浓稠得象是胶着的状态似的,挤迫得人都无法顺畅呼吸。
这里让秋秋很不舒服。
拾儿握住了她的手。
秋秋转头对他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意。
拾儿知道秋秋灵力纯净。又对环境特别敏感,现在肯定觉得很不舒服。
微凉的灵力通过两人交握的双手,从他的身上向秋秋的体力流淌。
明明他的灵力是清凉的,可是秋秋的胸口却在慢慢变暖。那看不见的压在身上的重负也变轻了。
街上有成队的兵卒走过,虽然对面擦肩而过,但是他们对秋秋一行人视而不见。
他们的脸上全是戾气,杀气缠身,有个人的刀就提在手里没有收进刀鞘中,刀刃上磕出了豁口,还沾着新鲜的血迹,他们一路走,那血沿着刀刃淌下来,一滴滴的落在地下。
再向前走他们就看见有人拖着几具死尸往街角去,那里有两辆木轮车,收拾尸首的人没有穿兵卒的号衣,但是臂上勒了红色的带子,他们看起来神情木然,毫无生气,大概是专管收尸的人。
被抬上车的尸首并不是兵士的,看衣裳穿戴,生前大概还是富贵人家。抬尸的熟练的从死尸的身上搜检财物。
秋秋甚至看到木轮车上撂起来的尸首中露出小孩子的脚。
秋秋把脸转到了一旁去,胃里有东西在拼命翻腾,她压抑不住那种烦闷,猛地弯下腰朝着路边呕吐。
从前乱世这两个字只在书看到过,现在她亲眼见到了。
拾儿并没有出声安慰她,等她直起身来,递了水给她。
秋秋漱了口,精神比刚才好了一些,点头说:“走吧。”
越靠近禁宫,就越让人觉得压抑。
宫墙那暗赤的颜色真象是血染就的,宫门口有人重兵把守。这天子的皇宫看起来就象个巨大牢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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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皇宫
宫城极大,他们从西北角进去,前面是御花园。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御花园白天或许花木扶疏,景致优美。但是在夜晚看来完全变了个样子,灌木黑黢黢的象伏在道旁的怪兽。亭台楼阁在夜色中显得孤寂静默,仿佛见证了无数的岁月和隐密。
曹长老小声问方真人:“听说你以前来过皇宫?”
方真人简短的说:“那是好几十年前事了。”
“那时候皇宫不是这样吧?”
方真人顿了一下才说:“皇宫之中说是有真龙之气,可是人气驳杂、几朝皇都,宫中怨戾之气、杀戮之气太重,对修行之人是很不相宜的。”
自从修缘山出事之后,方真人的改变众人是有目共睹的。他变得异常沉默,往常长袖善舞文质彬彬的一个人现在变得那样冷漠,甚至有时候秋秋觉得他的眼神里透出绝望和阴鸷来。这种目光让她觉得心惊。
她因为师父曾经受过的苦而对方真人难以释怀。
在师父最艰难的时候,方真人反而转身离去,对她的困境袖手旁观。别说两人之间有情,就算是普通的朋友,也应该伸出援手帮上一把才是。
师父还在的时候,他也没什么表示。现在师父不在了,他再说什么,做什么,也都已经无事无补。
他们穿过御花园,穿过一重重的宫室。
皇帝死后,儿子们争战不休,甚至没人想要把这个父亲埋葬。皇帝就一直停尸在他过去寝宫的偏殿,只有两个老太监还守在这里。他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一呼百应,天下人无敢不从。可是现在根本没有人去理会一个死了的再也没有任何价值的皇帝。
曹长老卷了下袖子,招呼拾儿说:“峰主。咱们一起进去看看,这皇帝据说是暴病死的,也有人说是被谋害的,咱们瞧瞧他到底是因为什么送的命。”
拾儿转头对秋秋说:“你就先不要进去了,在这儿等我吧。”
秋秋对一个死了好些天的皇帝也毫无兴趣,尸首肯定没有好好保存,在殿门口就可以闻到刺鼻的异味了。
她点了下头。
曹长老和拾儿走进了偏殿,留下秋秋、管卫和方真人和两个弟子在殿门口等侯。
整座宫城安静的有些异样,没有人声,甚至没有虫鸟发出的声音。高高的宫墙挡住了风。把这里困得严严实实的。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天上依稀能看到星辰,黯淡稀疏的散落在遥远的天际。
这整个禁宫,不,整座京城。都透着一股末世死气。这里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希望。
“在想什么?”
秋秋转头看了管卫一眼。
他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但是一双眼熠熠生辉。
秋秋有几分感激他出声。
管卫是个很不爱说话的人。可是这会儿秋秋觉得有个人能说说话,让她不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实在是件好事。
“我在想……”秋秋顿了一下,把心里的想法理了理:“世人把我们当神仙一样看待,可是我们的能为其实很有限。既不能起死回生,也无法力挽狂澜。到底我们修炼是为了什么?”
管卫没想到她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本来以为。她可能在为先前所见的杀戮而难受,也可能是为了这京城发生的一切在思虑。
为什么修炼?
管卫很小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
那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可以说出答案,就象师父一样,为了剑道。
为剑而生。为剑而死。
秋秋也没指望管卫会给她答案。
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奇怪。
最开始的时候,她修炼并不是为自己,而是因为师父、师姐让她修行,教她修行,所以她就浑浑噩噩的走上了这条路。后来她开始发现其中的乐趣。每领悟到一重至理,每次有一个新的发现和感触,都让人觉得感动和震撼。
那时候她觉得世界是多么的博大,而一个人的见识和想法是多么的渺小短暂。
秋秋常常觉得修行就是一个从自我,到忘我的过程。
可是现在她目睹的这些异变,这些苦难,让她感到迷惑。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更不会视普通人为蝼蚁。她有能力,她想为这些人做些什么。
“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管卫摇了摇头:“没有。”他并不擅长表达,顿了一下,才说:“你说得对,我们不是神仙,并不能呼风唤雨,更没有起死回生那样的神通。但是我们并没有袖手旁观,否则,我们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
秋秋愣了一下。
管卫的话**的,听起来一点都不象安慰。
可是秋秋知道他是在安慰她。
他的话就象一只木槌,在她头顶心咚的敲了一下。
是,他们之所以会站在这里,正是因为他们在尝试,在努力。
不然的话,他们为什么万里迢迢来到中原呢?他们完全可以留在九峰独善其身。
这道理这么简单,她刚才怎么却想不通,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多谢你。”秋秋由衷的道了一句谢。
管卫摇摇头。
方真人沉默的站在他们身后,他的注视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秋秋总不能对他视而不见,客气而疏离的问了句:“方真人有什么事?”
“我有话……想问你。”
管卫看了秋秋一眼,见她默许了才走开。
方真人声音低沉,语气艰涩:“她……最后可有留下什么话吗?”
秋秋茫然的看着他。
师父有留下什么话吗?
她都不记得了。
不,不是忘记了。
可她在回想最后的时候,师父说的话她记得支离破碎,十分模糊。
那时候她的只感到惶恐和绝望,她拼命的想挽留住师父,最后还是失去了她。
方真人有些急切的踏前一步:“她可有留下什么话?”
秋秋摇了摇头:“没有……师父没说什么。”
她猜,方真人想问的是,师父有没有说起他。
师父的确提到他了,可是却是用一种非常淡然的,全不在意的口吻,告诉了秋秋她曾经的一段经历。
提到他的时候,她平静的声音里没有爱憎。
就象提及的是一个交情平平的故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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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秘辛
那两个去四周望风打探的弟子快步走近,小声跟管卫说了两句话。
秋秋转头去看。
管卫身边的那个弟子犹豫了一下:“秋掌峰,隔壁那个宫里头正有人对峙……不如咱们去看看?”
他的话说的不是很由衷,显然不是他的本意。
他还转头看管卫,显然这话是谁授意他说的,一点儿都没有悬念。
秋秋一下子就明白了,管卫这是看方真人和她之间气氛紧张尴尬,找了个理由给她解围。
“好,那就去看看。”
那座宫殿里亮着灯火,隐约的人声从里面传出来。
还没走进去,就可以听见女人尖声叫骂:“我看你们谁敢!我可是贵妃,我是六皇子的亲娘!你们敢在放肆,我的儿子做了皇帝,绝饶不了你们!”
秋秋站到了窗边往边看。
刚才那个弟子说是对峙,其实是个美化过的说法。但这场面实在对不上。一边有十几二十人人,一看就占尽上风。一边只有一个穿着宫装的美女带着一个宫女,吓得缩在了墙边。她应该也有三十来岁了,可是胜在天生丽质,即使现在已经花容失色,还是
另一边领头的也个是女人,不过看起来已经有些年纪了,风韵不再,即使穿着华贵也不能掩饰她的老态。
一旁的侍卫抬来了一张椅子,她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你是贵妃?我可是皇后。你还指望着你那个宝贝儿子来救你?来啊,拿给她看看。”
身后的人捧出一个个包袱,这位皇后抬了抬上巴,那人把包袱递向贵妃。
贵妃身边的那个宫女哆嗦着走过来,把包袱接了过来。
这姑娘可能已经猜到了什么,她接过包袱哆嗦得更厉害了。两条腿软得都站不住,硬撑着往回走了两步,扑通一起跪在了地下,手上的包袱也没能捧住,跌在了地上,还往前滚了两下。
“怎么当差的?快拾起来,给你贵妃主子好好看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个清楚。”
那个宫女抖得象筛糠一样,向前膝行,爬着过去把那个包袱。然后开始解上面的布结。
贵妃惊疑不定的看看皇后,又低头看看那个正在显露出真容的包袱。
包袱解开的那一瞬间,贵妃发出了一声惨号。
包袱里是一个人头。
秋秋他们早就猜出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了,就算不看,闻一闻也闻得出来。
贵妃扑上去抱住了那颗脑袋。把它捧在眼前仔细的看。
皇后大笑起来,那笑声让秋秋想起夜枭。简直刺得人头皮都一阵阵发麻。
“怎么?不认识了吗?这不是你的宝贝儿子六皇子吗?就凭他。也想与本宫的儿子抢皇位?别做梦了!你看,咱们到底是姐妹一场,本宫知道你想念儿子,特意让人把他的头留下来快马送回京城。怎么,你们母子现在终于团聚了,不该好好感谢本宫吗?”
贵妃紧紧捧着儿子的头颅。又哭又嚎,简直都不成人声了,听得人人背上生寒。那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女人绝望的惨嚎。她又哭又喊,还用一切她想得出的恶毒言语诅咒着面前的皇后。这些话秋秋两辈子都没听过。甚至都想不到世上还能有这么恶毒刁钻的言语。
管卫身后那个弟子终于忍不住出声:“管掌峰,她们是不是被魔物附身了?”
“没有。”管卫说:“有没有魔气你还分辨不出?”
那个弟子有些惭愧:“弟子无能。”
不怪他。
秋秋也觉得眼前这两个女人,跟被魔物附身了一样。
但是可以确定她们并没有。
也许人人心里都藏着一只魔物。
贵妃看起来象是已经疯颠了,捧着儿子的头又哭又喊,后来居然还笑了起来,又笑又说的。
皇后显然非常享受彻底击败对手的快感。她看来根本就不想杀死这位贵妃。就象猫抓到了老鼠,把它拨来弄去的,就是不肯一口吃掉它。
皇后得意的扬长而去,留下贵妃和那个象是已经吓傻了的宫女,在这座曾经华丽的宫殿中。殿中只点了几根蜡烛,根本不够照亮全部的空间。
秋秋正要转身离开时,贵妃却不哭了。
秋秋转头看。
贵妃小心的把手里捧的那颗头颅放下,细细的再重新包好,紧紧抱在怀里,还踢了那个委顿在地的小宫女一脚:“起来。”
那个宫女愣愣的站起身来。
“跟我走。”
那个宫女就傻乎乎的跟着她走,没走几步突然间象是想通了什么事,一把拉住贵妃:“娘娘,娘娘你可别寻短见啊。”
“谁说我要寻短见?”贵妃声音嘶哑,可是她确实十分冷静,要不是她衣发散乱,只看她现在的从容和气势,刚才那歇斯底里简直象是大家全体经历了一场幻觉似的。
那两个年轻的弟子更觉得眼睛不够使了。
他们从小就生活在山上,哪里见过这样精彩大戏?
别说他们,连秋秋都觉得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刚才贵妃看到人头的时候,他们全都觉得这贵妃肯定是完了,不疯也会傻,最后肯定难逃一死。
但是现在看来,贵妃既不疯也不傻,甚至连刚才那失常都象是装出来给皇后看,骗骗她而已。
不但皇后被骗了,连他们这些站在窗外的旁观者也都被骗过了。
贵妃领着那个小宫女没有走正门,正门有皇后留下的人把守着。她和那个宫女通过暗门离开这间宫殿。贵妃已经换下了华贵而累赘的衣饰,和那个宫女一样穿着打扮。
她并没有要离开皇宫,而是一路走向了停放先皇灵柩的那间偏殿。
这女人想干什么?
他们跟在贵妃的身后,走到了偏殿门口。
拾儿和曹长老两人正好从偏殿里走出来。
贵妃当然看不见他们,她左右看了一眼,嘱咐那个宫女留在门口替她把风。她自己拎着那个包袱走进了偏殿。
她总不可能是想把儿子的头颅和死去的皇帝放在一起让他们父子团聚吧?
这想法让秋秋一阵恶寒。
不行,她也觉得自己这么些年,不,她这两辈子都白活了。她现在就一点都看不透这位贵妃,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更猜不出她想干什么。
他们一众人,包括德高年长的曹长老都不例外,跟在贵妃的身后重新走进偏殿。
秋秋甚至都忽略了偏殿刺鼻难闻的气味。
皇帝的尸身没有被精心保存,就用不知道是石灰还是什么东西填塞了一气,这里甚至没有人守着。只有一具棺材孤零零的摆在殿中,梁上垂挂着几条白幔,说不出的凄凉。
贵妃走到了棺材的旁边,她把手里的包袱放在一旁,用力的去推那个棺盖。
棺材并没有钉死。她用力的推了几下,终于把棺材盖推到了一边。
秋秋小声的问:“皇帝是怎么死的?”
拾儿和曹长老联手。肯定会把皇帝真正的死因弄清楚的。
“是中毒。”
这个答案一点都不令人意外。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拾儿接着说:“是一种慢性的毒药,大概从好几年前就动手了。”
“好几年前?”
“应该是四五年了吧。”
什么人这么巴望着皇帝死啊,可是既然盼着他死,为什么要用这么慢性的毒药的毒药?
嗯,有可能是给皇帝下毒太不容易,吃的喝的都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有人先行试过,立竿见影的毒药是有效,可问题是皇帝吃不下去也是白搭。
贵妃喘着气,站在棺材旁边端详着里面躺的死皇帝。
皇帝还没……嗯。彻底变坏。他安静的躺在在那里,一脸都是皱纹,头发都白尽了。
这样苍老的皇帝,和这样貌美的贵妃,怎么看也不相配。皇帝怎么看也快七十了吧?贵妃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皇上。”贵妃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里听起来那么空洞和诡异:“臣妾来看您了。”
秋秋本能的朝拾儿身边靠近了一些。
“臣妾还带来了六皇子。皇上以前一直说最喜欢小六,他最聪明,最象您,也最堪承继大统……您瞧,我把他带来了,皇上肯定很高兴吧?”
贵妃把那个头颅放在皇帝的胸口:“皇上,您的儿子现在死得差不多了。小六现在也死了,就只剩下了老三一个了,可他也活不过这个冬天。你的儿子,全都要死,一个也不会剩下。”
“老三中的毒和皇上中的毒是一样的,您死的时候有多难受,他死的时候也会经历一样的折磨。”贵妃语气温柔平和,甚至听起来带着款款柔情。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她的声音甚至可以称得上醉人。
想必皇帝还在的时候,一定很宠爱这个妃子,而且很为她的美貌和柔情着迷。
“皇上,您害死我父亲和我哥哥,还有我未来丈夫的时候,一定想不到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吧?您当时没斩草除根把我一起杀死,真是你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一件错事。现在你死了,你的儿子们也死了,这皇帝也要换异姓旁人来做了……哈哈……”贵妃先是小声的笑,然后越笑越欢快:“我进宫那年,您第一次宠幸我之后,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去拿,我也一定会拿到。我现在终于拿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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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阵法
好了,现在谁给皇帝下毒,已经有了一个最大的嫌疑人。
可是只毒死皇帝,龙脉也断不了啊。
曹长老看了一眼拾儿,往前走了一步。
贵妃身子僵了一下,慢慢转过头来。看到身后无声无息突然出现一个人,她惊骇的睁大了双眼。
“你……”这到底不是个寻常女子,她马上镇定下来,并没有大声喊叫。
当然她现在做的事也是见不得光的事,大喊大叫对她自己更没有好处。
“你是……”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厌憎惊惧,还有更多的小心翼翼:“谁让你来的?”
秋秋微微一怔。
曹长老这种现身方式绝不是普通人会有的出现方式。贵妃见到这样超自然的现象没有大呼鬼怪,反而问一句,谁让你来的。
这说明什么?贵妃必定和不是普通人的人打过交道,而且关系不同寻常。
难道她做这一切,背后有人操纵她吗?
曹长老不动声色:“你的事,都做完了?”
果然是老江湖的反应,真没把自己当外人。他这么一说,好象真的有人派他来一样。贵妃做这些事的目的,说不定真能打探出来。
贵妃回头看了一眼棺材,回答曹长老说:“皇帝还有一个儿子活着……可是他身上也中了和皇帝一样的桃花毒。从一年前皇帝病势沉重的时候,他为了表孝心,皇帝的汤药他都要尝一尝,就算中毒不如皇帝这么深,也顶多再拖几个月……”
曹长老平时笑呵呵的跟弥勒佛一样,可是现在板着脸。在昏暗的光亮下看来,还真有几分骇人的意味。
他这么板着脸不出声,贵妃有些心慌:“还请贵使转告尊者,三皇子他肯定会在这个月赶回京城登基的,到时候我会再想办法下手,一定能要了他的命。”
毒果然是她下的。
曹长老终于微微点了点头。
真的有人在操纵贵妃。听她话里的意思,甚至那毒药也是对方给予的。
她对来人毕恭毕敬的态度太令人吃惊了。她已经是贵妃,从刚才皇后和她之间的对话判断,皇帝一定很宠爱她,在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她能和皇后分庭抗礼,甚至压制皇后。
以她这样的地位,却对这个所谓的尊者和这个尊者派来的下属这样恭敬。
要么她有致命的把柄握在这些人手里,要么,这些人的存在还要凌驾于皇权之上。
秋秋觉得。两种原因说不定都有可能。
“贵使?”看曹长老微微眯着眼,似乎在思量什么。贵妃试探着往前靠了一步。
曹长老眼一睁。目中的精光惊得贵妃又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背都抵到了皇帝的棺材上了。
“贵使莫要误会,我就是想问贵使一事。”
曹长老压着声音问:“何事?”
“尊者吩咐的事,我都已经做了。可眼下皇后势大,还有陈国丈在外策应……我势单力孤无法撼动他们。不知尊者是否可以……”
“这事尊者自有主张。”
贵妃忙低下头:“是,是。”
曹长老见好就收。再说下去只怕会出纰漏,引起贵妃的疑心。
等贵妃抬起头来,却发现刚才眼前那人已经从眼前消失了。
她惊疑不定,左右张望。还轻声唤了两声:“贵使?贵使?”
等了一会儿不听人回应,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整个人象是一下子抽掉了骨头一样,靠着棺材软软的坐倒在地,抬手捂住了脸。
秋秋听到她发出一声干笑。
不,不是笑,是哭声。
那声音依旧让人心里发毛。
可是现在没人敢把她的哭或笑当真了。刚才她当着皇后的面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看起来都已经神智失常了。可是一转眼人家变得比他们这些旁观者还冷静,让一众修仙的老家伙都有一种自己被涮了一把的感觉。
贵妃没有在这里久待,她重新把棺盖推回了原处,有些踉跄的往外走。
曹长老摸了下胡子,看不出来这位笑呵呵的胖长老演技也很不错,成功的从贵妃那里套了不少话。
“桃花毒?”曹长老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桃花毒?这是什么毒?”
俗话说医毒不分家,曹长老是专司药草培植的,他懂得药草,当然也对毒草毒药有一定了解。可这个桃花毒,听起来仿佛似曾相识,可是再细想想,又怎么都想不清楚来历。
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听过呢?
能悄无声息让人中毒四五年才发作毙命的奇毒,曹长老也知道几种。但是没有一种跟桃花扯得上什么关系的。
看来这趟皇宫果然没有白来。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出人手监视着贵妃,既然有人在背后指使操纵她,那么现在到了快要收网的时候,那些人现身的话,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黑手了。这人想灭绝皇室血脉,那龙脉断绝的事情和他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曹长老和管卫他们一路,拾儿和秋秋一路,分头行事。拾儿在皇宫中布下了许多阵符,秋秋跟在旁边帮忙。那么多阵符分别安置在完全不同的方位,秋秋这个半懂不懂的人只能判断出这个阵法应该是七星阵脱出变化而来的,可是具体怎么变化的,她就茫无头绪了。
拾儿的手指在空中点动,缕缕星芒没入黑沉沉的夜中,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拾儿布下了阵法,转头问她:“累了吗?”
秋秋摇摇头。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秋秋有些疑惑的跟在他后头。
还要去哪里?
他们沿着宫墙一路向东南方向走,到了一个冷清清的宫院门前,拾儿说:“就是这儿了。”
门是虚掩的,一推便开了。
这里是司天监。
这院子的后头不远就是观象台。
平时这里应该就是个清水衙门,少有人迹。现在兵荒马乱的,更没有人顾得上了。
拾儿拉着她的手。走上了观象台。
石台修得十分平阔,地下凹凸不平,刻绘着星象图。
这在平常人眼中极其神秘的东西,在拾儿和秋秋看来却是稀松平常。
“这儿应该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了。”
拾儿替她捋了一下头发,指着下面说:“看。”
秋秋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御花园就在他们的脚下。
刚才他们在园中的时候看不清楚,但是现在跳出了局外,一切尽收眼底。湖泊、假山,林木,都显得十分袖珍玲珑,远处宫殿一座挨着一座。暗沉沉的屋脊连成一片。
“能看出什么吗?”
秋秋不知道拾儿想让她看出什么,她只是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感受。
“很齐整……只是人工堆砌的痕迹太重了。”
拾儿点了下头。
“是的,这些湖泊,假山,全是人力所为。应该是先有画师画了图样,然后费了无数人力。挖出湖泊。堆填山峦……”
这不是什么秘密,秋秋当然懂得。
可是拾儿为什么特意告诉她这个?
他们在路上的时候,他也让她低头俯瞰大地上的情景,就象现在一样……
秋秋心里有了隐约的猜测,可是,可是……
她抬起头来看着拾儿。
“不会的吧?”
“怎么不会呢?”拾儿转过头。
“皇帝坐拥江山。可以发动无数人力物力替他造出这么一片园林来。我们又怎么知道,这片河山,不是什么人画好了图样,劈石为山川。划地为江河?”
“那……”
能拥有这样能力的,只有神仙吧?
然后呢?秋秋还是不明白。
拾儿这个比喻她听懂了,目前半信半疑中。
如果她生长的这片土地,这片山河不是天生长成这样,而是有神仙刻意安排的,神仙是想干嘛?
皇帝弄这么御花园可以理解,人家是图享受嘛。普通人想美化一下居住环境,大不了在阳台上养几盆儿花,为了图好养活甚至可能弄两盆光刺刺的仙人掌养养。皇帝有特权,可以给自己建个这么大,占地几十甚至上百亩的大花园。
神仙总不会也想是给自己建花园吧?
不不,秋秋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天她和拾儿讨论了什么?
对,他们在讨论封印。
魔域存在于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裂隙产生这种问题。
她觉得自己抓住了要点……可是,还很模糊。
拾儿在空中画了几下,虚无的闪光的线条连贯起来。
“你看,这是中原极北处的一条山脉。”他没有停手,一直画了下去。
极南处也有一条这样的山脉,还有纵贯中原的江河,拾儿绘的都是大山大河大湖。
这些山川江河,平时看起来或是巍峨挺拔高耸入云,或是奔流直下气势磅礴。但现在拾儿把所有的外观和枝节全部去掉,只保留了平面的线条的轨迹。
最后出现在眼前只有这些极简的线条构成的图样。
拾儿这样挥洒描绘着一张大地图,就象那天他描绘封印之地的阵图一样。
秋秋睁大了眼。
难道……
难道她从小生长、生活的这片山河土地,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阵法吗?
这……怎么会?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阵法的话……
当初看到封印之地的时候,秋秋心里冒出过这样的想法——也许这是天下最大,最复杂的一个阵法了。
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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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吃鸭血豆腐被辣油呛着了,咳得快把肺吐出来了,嗓子象刀割一样疼。。好半天才好。。嘤嘤嘤,求安慰。下次再也不在吃这种东西的时候说话了。
179 黎明
如果整个中原的江山就是一个大的阵法呢?
这想法让秋秋感觉好一阵晕眩。
不,不是生理上的,是纯粹心理的震撼。
整个中原……这万里河山,竟然会是一个阵法吗?
秋秋觉得这……这要真是真的,那真是世界观都被颠覆了啊。
好吧,她的世界观早在知道这是一个修真世界的时候就被颠覆过了。
“你有……什么凭据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秋秋已经相信了拾儿的推断。
拾儿可不是个会信口开河的人。别人这么说,秋秋只当对方是想象力丰富得过了头,就算拿出什么凭据来秋秋也未必就信。可是拾儿这样说,哪怕他一点凭据没有,秋秋也先相信了一大半。
另外剩下的那一小时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这个消息她需要时间消化。
“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凭据,只能算是猜测。如果中原的山河真的是一个天成地造的巨大的阵法,我在想,阵心阵眼会在哪里?”
“你觉得会在京城吗?”
“或许吧。”拾儿只说了这么一句。
他们站在浑天仪的下面,秋秋抬起头来看着头顶的铜架。这浑天仪的大概从前朝的前朝的前朝起就竖在这里了,比这皇宫里所有的东西都要来得古老。
“如果中原真的象我们想的这样,这些山川江河的位置与形态都不是偶然的,真的可以形成一个完整的阵形,那这阵法又是做什么用的?”
拾儿慢慢的说:“也许是为了兜聚风水灵气,也许是……”
为了封印什么东西吗?
秋秋被这个想法给吓住了。
可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牢牢的在心里扎下了根,她怎么都无法抛开个想法。
难道真的有神仙在许久许久之前就预见了这一切。早早设下了封印?
当然,也有可能这只是拾儿的猜测,他们并没有什么凭据来证实这种想法。
天快要亮了,往东面看,天际隐隐泛白。
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日夜交际的这个时刻,却很奇异的是所有时间里头最黑暗寒冷的时刻。
黄长老他们陆续回来了。
他们也带回来许多消息。
京城里也有修真者的存在。零零散散的不去说,比较大的势力有两支,一支是京城内的清宁观,一支是佛修。是距京城约百里的永平寺。永平寺的一位长老随黄长老一同回来了,而管卫去的清宋观却差不多成了一座空观,看来应该是经历了一场大的灾劫。至于京城里的情形,平民们住的外城还好些,内城显然是遭遇了一场大的杀劫。昔日的高门权贵现在竟然已经十不存一,也不知道前些日子京城到底乱成了什么样。
永平寺的那位长老眉毛胡子都白了。他的修为不算高深。但见识广博,听到曹长老自报家门,便主动跟着回来了。
清宁观遇到的祸事,果然与皇帝脱不了干系。皇帝年事渐高,后宫又有那么多千娇百媚的妃嫔,清宁观的观主当时就开始炼药献药。皇帝服了丸药之后,一开始的确是精神抖擞,雄风大振,清宁观的主持也因此受封受赏。但是到后来药效就不象一开始那么明显了。皇帝不满,道观当然也得跟着努力改进。直至皇帝后来情势不妙,皇子们蠢蠢欲动各自为政的时候,清宁观就倒了大霉了,这不管他们献上的药有没有问题,总之逃脱不了罪责。
老和尚感叹着说:“我与那位孟观主虽然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总有几分香火之情。听说他后来被渔网覆身,剐了一千多刀……”
这位孟观主也是个牺牲品。
至于龙脉龙气的事,老和尚却没那份眼力界,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也提供不了太有价值的线索。不过曹长老笑呵呵的时候,的确很有欺骗性。老和尚拼命回想皇帝去世前后京城有无什么异样。曹长老说,不管是天象,还是什么奇闻异事,都很要紧。
老和尚倒是想起件事来:“皇上驾崩前半月左右吧,有来寺里进香的香客说,京里金明池的池水突然发黑发臭……这事不算什么大事,当时人都说多半是有死鱼臭虾。”
听起来的确不算是什么大事。
但好歹也算是一条线索。
曹长老他们也带来了京城之外的消息,可是两下里一凑,发现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京城乱,外面也乱。老和尚一脸无奈之色,只能低头念佛。
管卫当下决定去金明池再看看,曹长老则要继续研究那皇帝身上所中的桃花毒。
而这会儿负责监视京城城门的人也有消息传来。
皇后唯一活着的亲儿子,那位三皇子领兵回京了。
那岂不是说,贵妃很快就要抓住机会对他下毒手了?
贵妃身后的指使之人会现身吗?
这个在背后操纵、指使的幕后黑手,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
“贵妃说,三皇子身上也有这种毒,只是比皇帝所中之毒份量要轻一些,所以一时三刻不会要命。”当时贵妃被曹长老误导,以为他是幕后之人派来催问情形的,不但说出了三皇子中毒一事,还保证一定会再次下手取他的性命。
现在皇帝死了,皇帝的儿子们也都死了,只剩下了硕果仅存的一个。如果他也送了命,那这京城,这中原的乱局真的就不可收拾了。
虽然现在龙脉断绝,可是这三皇子还活着——也就是还有一线微薄的希望。
他们这些人里谁都不了解情况,倒是永平寺的这位老和尚还提供了一点资料。这位三皇子是皇后现在唯一还活着的亲生儿子了。听说他打小就十分聪明,过目不忘,而且弓马骑射也样样拿得起放得下,称得上是文武全才。如果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脾气过于暴烈急躁,曾经干出过一言不合,把朝臣几拳活活打死的事情。大臣都如此,那身边的宫女、太监这些人就更不用说了。
这也是旁人用来攻讦他的主要理由,说他无仁德之心,也没有容人之量,若是他登基必定是暴虐昏君。(未完待续。。)
ps: 实在想不出章节名了。。真是太苦恼了,每天都要为这个犯愁。。
我现在又到了第十五名啦。。看来这个最后一名的小椅子我真是坐得结实牢固啊。。
嗯,拜求大家别让我掉下去了。。
180 戏珠
如果说到了京城之后谁最开心,当当当当,答案出炉——
火儿小盆友最开心!
进了皇宫之后它就乐颠颠儿的窜了,也不知道它都去了什么地方,总之回来的时候那身姿简直象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摆摆一步三晃的。
秋秋怀疑它这是酒不醉龙龙自醉——这小东西不会跑进皇帝的内库里去大搬特搬了吧?
火儿一瞧见秋秋怀疑的目光,就使劲儿冲她摇尾巴讨好,还摸出个礼物送她。
第一次它出去之后带了一朵小花来送给秋秋,当时秋秋挺感动的,有种“自家熊孩子终于懂事了知道向大人表示心意”了,结果这好象让火儿养成了习惯,以后每次出去都回拿回点东西来送给秋秋,次次都不一样,而且物品的价值有越来越高的趋势。
这次火儿皇宫一日游归来后,送给秋秋的礼物是一颗拳头大的明珠。
真是明珠!
秋秋也不是什么没见识的小丫头了,可是这么大,这么浑圆无暇的珠子还是头一次见。以前师父拿来配药炼药的那些珠子顶多也就指肚大,这拳头大的世上很罕有。
火儿吱吱叫着,用小脑袋顶着明珠朝她拱。
秋秋十分感慨。
这么颗珠子从珠蚌中被发掘得见天日,到最后来到皇帝的内库里,不知道经过了多少道转折,背后的故事认真找一找,估计够写一本书的,起个名字就叫明珠记好了。
秋秋拿起那枚珠子问拾儿:“这个能值多少钱?”
拾儿愣了一下。
他算是知识渊博了,可是对人间银钱概念还是很淡薄。
于是他给了个统笼的回答:“应该是价值连城吧。”
“我觉得也是。”
过去不是说秦王愿意用十城换和氏璧吗?这珠子也能算是国宝了吧?就算不值十个城,打个对折,总能值五个吧?
可是这东西对他们一点用处都没有。这珠子里没什么灵气。要是入药,碾成粉了和小珠子碾的粉也没有区别。那用来照明?荧石比它还亮还好使,而且更环保啊。
于是这东西被秋秋感叹了几句之后,又还给了火儿,给它当了玩具。
火儿十分兴奋,小爪子抱着珠子不撒手,它身子缩小之后比较玲珑袖珍,整个儿趴在珠子来回打晃,活象以前秋秋见过的一个什么狮子滚绣球的图画。一会儿又把珠子放下,用头顶的它在桌面骨碌碌的滚。
话说以前给它什么玩意儿也没见它这么热衷。玩起来没个够?
难道它特别喜欢珠子这种东西?
有个很有名的词好象就叫二龙抢珠吧?也许龙爱珠子就象小狗爱骨头一样,这是天性,是没什么道理讲的。
秋秋就是有点担心,她看到的只是火儿露出来的冰山一角,这孩子到底搬了人家多少东西秋秋也不清楚。
秋秋怕有天失主找上门来说她家的龙偷了什么什么宝贝。那脸上可多难看啊。
不行,以后得教教它。喜欢收集东西不是错。每条龙大概都有天生的收藏癖。但是收藏之前得先搞清楚一点——看这东西有主没主。要是有主的东西,再喜欢也不能拿别人的。要是没主的东西,那就随便它了。
话说火儿到了皇宫欢实得不象话。
难道是因为宫里到处雕龙、画龙的,它看着亲切?
好吧,它也没个同族,平时住的、看的也都没有什么龙的图样。到了皇宫它可算是找着组织了。这儿真是抬头就见龙,三步一栏五步一瓦的,大龙小龙盘龙飞龙,要大的有大的要小的。要什么姿势的都有。
不过秋秋把自己代入进去想一想,假如她到了一个地方,这地方到处都雕着、画着她的像,那她的反应肯定不是欢呼雀跃,而是毛骨悚然啊。
秋秋摸摸火儿的头……
火儿就是爱跟她亲近,就是不爱搭理拾儿。以致于九峰的大部分门人都觉得这条龙是秋掌峰的灵宠,对她赞叹仰慕不已。秋秋心想,这真是美丽的误会,狐假虎威就是这么来的。
皇后住的宫殿离贵妃住的地方很远,所谓东西六宫嘛,贵妃住的就是西侧,皇后当然住东边了。
做为皇后的亲儿子,现在硕果仅存的唯一一个皇子,三皇子回京声势浩大。进京之后马不停蹄先来宫中见他亲妈。
秋秋和拾儿两个就站在皇后身后头,三皇子给皇后叩头的时候,顺便也叩了他们。
秋秋心中大是感慨。
瞧,这就是修真者和普通人的区别啊。她如果没有被师父收为徒弟,没有一脚踏上修真这条路,这辈子估计也就是个小小的农家女,怎么可能让龙子凤孙朝她叩头呢。
看着三皇子,一看就是风尘仆仆的模样,胡子拉渣,脸带红丝。但是这样看起来一点不象中毒的人。中了慢性的毒药,毒性渐深的时候,总是会表现出来的。比如衰弱,肤色腊黄、发青、嘴唇颜色也很能反应人的身体况。因为嘴唇透出来的是血色,人气血亏虚时,唇色就会有变化。如果中了毒,唇色也会有显现的特征。可三皇子看起来还算面色红润很有朝气,说话也是中气十足,没有一点异样。
如果贵妃没撒谎,三皇子真中了毒的话,那这毒可能不是普通人能用得出来的。
秋秋想,修真者用起毒来,那手段就不是凡人能比的了。比如有的毒下在人身体里,不经催发能活到寿终正寝。可是一经催发,那真是要你三更死你活不到五更,所以那毒有个名儿就叫阎王令,跟阎王一样可以决断人的生死。
贵妃背后指使者就快要浮出水面了,秋秋非得好好弄清楚这下毒的人是个什么来历。
皇后对着亲生儿子,总算露出了笑容:“好好,回来就好。路上事情可都处理妥当了?杳州的事情没留后患吧?”
三皇子说:“没有。杀了老六之后,依附他的人一多半都弃械而降,还有些墙头草见势不好,早已经扔下他逃了。”
皇后满脸戾气:“不能纵虎归山,你该多加派人手,务必将这些乱臣贼子斩草除根。”
“已经安排了人去追剿。”
皇后接着又和三皇子说起京里的情势来,秋秋听得很是无聊,手掩着嘴轻轻打个呵欠。看拾儿的目光移过来,忙把手放下,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拾儿又转过头去,不过认真看的话,会发现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等三皇子告退的时候,秋秋终于发现违和感在哪儿了。
这压根儿不象母子见面会说的话啊?当娘的没问儿子一路上累不累?吃睡习惯吗?有没有受伤之类的问题。做儿子的也没有问她娘最近身子如何,有没有生个小病之类。
完全象上下级的见面,上级指示,下级汇报,公事公办。要不知道他们是母子,秋秋真不会相信眼前这两人是亲娘俩。
可见皇帝家是没有什么骨肉亲情的,别说父子,兄弟,就是母子间也这样冷冰冰**的。
拾儿轻声说:“我跟着三皇子去看看情形,你留在皇后这儿——自己要当心,让火儿守着你,别放它乱跑。
“我知道,你放心。”
拾儿总是不放心她,纵然秋秋现在都做了一峰的掌峰,修为也不是当年那个初入门的水平了,他总是觉得她需要保护。
看着皇后是件清闲的差事,皇后很宅——别说出宫了,屋门都不出。当然了,她是皇后,现在她是老大,没有她屈尊移驾看别人的,只有别人来拜见她的份。
至于那天去欺凌贵妃,这对皇后来说肯定是个乐趣。把跟自己抢男人的狐媚子踩在脚下狠狠践踏,这种乐趣当然不能假借别人之手,非得自己亲眼去看着不可。
女人干嘛为难女人?因为这个世道不公平,奈何不了男人,所以只能跟女人过不去。
皇后看样子曾受了贵妃不少欺压,现在是一朝翻身。可是贵妃来历不明,连皇帝都是她搞死的,六皇子死了也不知道她的悲痛是真是假,如果是贵妃亲生的,那只能说贵妃太可怕了。如果不是亲生的,她的手段心计也实在很惊人。
皇后以为现在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占尽上风了。儿子一登基,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太后了,可是没想到贵妃已经对她唯一的儿子下了毒手。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总之没一个省油的灯。
秋秋心想,幸好她没穿个宫斗啥的,不然就以她这脑容量,在这些女人手里一个回合都走不到,挂了都不知道是怎么送的命,那才冤枉呢。
皇后一上午见了不少人,中午用膳的时候,摆了足足两大桌子的菜品,也没动几筷子。用过膳皇后歇了个中觉,下午还是有不少事务要处理,不但有宫里的事,更多的是宫外的事。秋秋对位皇后娘娘真是十分佩服,坐在她这位置上,不光要心计手段,而且还得有旺盛的精力和斗志,得记住这么多人这么多事,要衡量要决断,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未完待续。。)
ps: 今天一天窗户外面都是雾霾弥漫,到晚上霓虹灯一照,窗外头红通通一片。。真是触目惊心啊。
小胖的感冒快好了,可大橙子的加重了,今天发烧了,唉~~
抱抱大家,可得保重身体啊。
181 绿帽
如果说秋秋一开始觉得监视皇后是件很简单的任务,那么一个时辰之后,她就为这个想法后悔不已。
事情是这样的。
皇后歇完午觉起来,见了两个老头,一个中年贵妇。那个中年贵妇象是皇后娘家的什么亲戚,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是就是那个贵妇说她替儿子看中了一门亲事,请皇后费心想着,出了先帝的孝期好给指婚。
等她退下,随后皇后身边的女官凑近皇后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秋秋听到她说的是:“唐大人来了。”
唐大人是谁?
别人晋见皇后都是大声通报,这人为毛要偷偷摸摸的。
然后他也没走正门,女官领着人从偏殿过来的。这位唐大人约摸三十来岁的样子,高高的个子,步伐矫健,穿着一身侍卫的服色,嘴唇上一抹短髭,看起来很是倜傥俊美。
那个女官领着唐大人进了内殿,连茶都没上一盏,就自动告退了。到了门边的时候还把最外面的一重帐幔放了下来。
皇后刚才一直挺得直直的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了,弯了,整个人靠在软榻里头,连和亲儿子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变软和的声音突然降了一个调门,有些沙,有点哑的说:“你来了?”
咳咳咳,秋秋本来一直坐在她后面的长条案上,这样进来的人给皇后行礼顺便也就拜了她一回。因为觉得这么盯梢有点浪费时间,秋秋还摸出本书来翻着打发时间。
结果她硬是被皇后这一声你来了,给吓得差点儿从条案上跳下来。
唐大人脸上带着一点微微的笑意,那种笑让人觉得有点玩世不恭,可是又并不讨厌。
他走到皇后跟前单膝着地,说了句:“小臣叩见皇后娘娘。”
这句话听起来和前面几个人说的没有大区别。
但是!别人叩见皇后,离皇后起码十步远,隔着一道帘子呢!这货跟皇后的软榻之间的距离目测不超过二十公分,他那脑袋再往前伸一点就可以直接叩在皇后娘娘脚面子上了。还有,他那声音是怎么回事?和别人一模一样的话,到了他的嘴里却凭空的变得无限暧昧,小臣二字显得谦卑而亲近,叩见一咏三叹,皇后娘娘四个人则说得那么委婉情长,连秋秋听着都觉得简直就象有人拿着鹅毛在搔她耳朵那么痒。
皇后笑了,不是那种冰冷冷的礼仪式的笑容,而是真的笑了,伸出只手去虚扶了下:“起来吧。”
之前的那些人行礼离的远,虚扶的确只是虚!扶!而已。
但是这个唐大人离的这么近,皇后这只手伸出去,唐大人顺势就握住了,不但握住了,他还就势一抬身,坐到了皇后身边的空处。
转折太快了!
刚才还一坐、一跪,一眨眼的功夫都没要,就变成了一个搂一个靠了。
秋秋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这位唐大人是什么人了,也明白为什么殿里一个宫女内侍都没留,连皇后心腹之重的女官都退到门外去了。
这唐大人,跟皇后,应该是情人关系吧?
啊,当然,他这个身份专有个称呼,叫做面首。
真没看出来,皇后居然……
两个都是成年人,当然不会排排坐吃果果,说阵情话就算了,唐大人的手已经伸进了皇后的衣襟里,皇后则面泛潮红,用一种和她身份年纪都不相符的迅猛去撕扯唐大人的衣裳。
两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的速度滚成了一团。
秋秋两只眼瞪得不能再大了,再睁大点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活了两辈子她也没真见过这样的阵仗,中年人到了一起可不象少年人一样追求的是什么纯爱,人家要实际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一上来就是真刀实枪,没废话。
秋秋赶紧把脸扭到了一边去。
可是即使扭过脸,耳朵还是能听见。皇后一点都不顾忌,也不矜持,声调特别高,她根本不怕人听见。
她怕什么?皇帝死了,现在皇宫里是她的一言堂!
秋秋尴尬的要命,她可不能再看下去了。
她转过身来跳下长案,快步出了内殿。
脸滚烫发热,秋秋一面在心里骂里面那对狗男女,一边整理着手里那本书。
不过秋秋也想到一件事——皇帝这才死没多久,可是皇后和那个唐大人显然不是头一次在一起,看样子象是老相好了。
也就是说皇后早就给皇帝戴了绿帽子?
秋秋觉得这皇帝也挺那啥的,他宠爱的贵妃想着弄死她,而他的正妻皇后干脆就偷起人来了,不知道皇帝真的死后有灵,知道这一切会不会气疯。
火儿突然从她袖子里探出头来,秋秋差点让它吓了一跳。
这孩子,净在不该冒头的时候乱动。
眼下内殿里的情形虽然看不清了,可是里面的动静却是声声入耳。秋秋自己都感觉少儿不宜了,搁在火儿身上,那是妥妥的幼儿不宜啊!
皇后和那个唐大人实在太荒唐无耻了,这不是教坏小孩子嘛。
“快回去。”秋秋伸手拨了下它的脑袋。
可是火儿这一次竟然毫不配合,更没有听从她的话。它象一道红色的闪电一样飞快窜出了她的袖子,直接一跃跳进了内殿的门,身影没入了帐幔之后。
“你!”秋秋气得嘴都要歪了。
这熊孩子,真是关键时候给她掉链子。
里面那情景是好孩子该看的吗?她都不适合留下现场观摩,更不要说火儿这小畜生了!万一它受了什么不好的负面影响,心灵留下了阴影,又或者它呃,走上了邪路那怎么办?
秋秋一咬牙,也跟着穿过帐幔又回到了内殿。
里面的情形简直——不堪入目。
让秋秋形容,就是妖精打架。
真是太过份了!她连自家拾儿的身体还没仔细看过呢,竟然先看了别人的。
火儿呢?
秋秋的视线终于捕捉倒了火儿的身影。
它的身体贴在床柱上,果然探着头正看着已经转战床第的那对男女。
“回来!”虽然知道那两人听不见,秋秋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火儿,快回来!”
她发誓,这次的事儿了结了,她非得给这小混蛋好好上上规矩不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火儿并没有扭头看她,和平时对她服服帖帖的表现全然不同。
忽然它动了。
以秋秋的眼力都没有看清它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象一道飞逝的流光,朝床榻上扑了过去。
那个唐大人正激烈动作着,忽然间他的动作一僵,然后仰头嘶吼了一声,反手朝背上去抓。
火儿一口咬在了他的背上。
秋秋简直都要惊呆了。
可是这不妨碍她手上的动作。
她马上弹手布出一重结界,隔绝殿内的声音。不能让外面的人察觉殿内出了什么异变!他们还需要皇宫保持表面上的平静,以便引出幕后黑手。
如果在此时功亏一篑,秋秋可以肯定,她绝饶不了火儿这个小畜生。
她两指伸出,凌空往回一勾。
火儿被她的指力一扯,身不由己的朝后倒飞回来,被秋秋一把抓住。
秋秋真怕它嘴里含着块肉什么的,或者火儿一松开嘴,唐大人就血溅五步。
不不,以上情形都没有发生。
可是更惊人的情景在她眼前出现了。
唐大人他……
他在变!
一缕黑色的烟雾从他背上被火儿咬过的伤口冒了出来。
然后更是更多更浓的雾气急逸扩散而出。
而唐大人那一刻之前还显得皮光肉滑健硕结实的身体,就在秋秋的眼前瞬间发皱、瘫软,迅速干瘪。
正沉浸在欲望中的皇后大概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闭着眼睛,满脸满身是汗,大概是不满身上的人突然没动静了,她也睁开了眼睛。
秋秋眼疾手快弹了一下手指,皇后哼都没哼一声就昏厥过去。
那个唐大人明显……就不是人!
可是她那个莲花的手镯既没发亮也没发热。
他也不是魔物!
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秋秋撒手一抛,一张晶光闪烁的网迅速扩张,把唐大人和那些黑雾全都收拢在其中。一包住了东西,细网立刻向内疾缩,袋口绕了个结,紧紧的将袋内的东西全部束缚在其中。
看着那个缩得只有半人高的袋子,说不定还会继续再缩下去。
秋秋缓过一口气来——
这……事情是怎么一下子变成了眼前这样的?
床上躺着一个光着身子的皇后,床前的脚踏上有这么个诡异的袋子,袋子时不时的还动一下,就象里面的东西还在抽搐。
而外面传来了女官小心翼翼的声音:“娘娘?娘娘?”
秋秋转头往回看。
倘若得不到应声,外面的女官可能马上就会冲进来,更有可能是会唤人。不管哪一样,秋秋都不能让它发生。
“没事。”秋秋压低了声音回了一句。
皇后的声音她听了大半天,学得也算相象了。外面女官忙说:“是。”
暂时安抚住了。
可是屋里这一摊子怎么办?
秋秋的目光在皇后的身体上扫了一眼,随手一挥,薄被翻卷过来盖住了她的身体。
她实在不知道眼下这局面如何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