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处置
“秋掌峰?”
“管兄?”秋秋转过头来,吃了一惊,管卫穿过帐幔走了进来:“为什么设了结界?”
明白了,他是感觉到这里的异动才赶过来的。
秋秋看着屋里这一片狼藉——抛了一地的衣服,还有袒露着身体仰在那儿不醒人事的皇后,真不知道如何跟管卫解释这一切。
但是管卫比她想象的要大方,他的目光掠过床榻,女人的身体对他来说好象和一床被子一样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秋秋只能言简义赅:“刚才来了一位唐大人,火儿发现他不对,扑上去咬了他一口。从伤口飘出许多黑雾,他的皮囊也一下子就变得干瘪了,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就先把他装了起来。”
她指着床边的那个口袋,现在那口袋缩得只比篮球大一些了。
管卫刚才也看见那个口袋了,已经把事情经过猜出了大半。
“好,你先出去看着那个女官,这里我来料理。”
秋秋实在不愿意往歪了想,可是她又不能不想。管卫一个少年小伙子,他要怎么料理一个裸女啊。早知道她应该替皇后穿点儿什么遮掩了一下——
呃,也许管卫已经到了心中眼中只有剑,只剩下了剑道一途,不管是裸女也好,白骨也好,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吧。
她在门前看着那个女官,那个女官站得挺直,剩下的宫女、太监们远远的站在台阶下。火儿不知道秋秋的烦恼,还不时的从袖子里探出头来,用头上的角顶她的手。
这是讨赏呢。
秋秋无奈的看了它一眼。
好吧,论理火儿是该表扬。那个唐大人不对劲,秋秋就没看出来——当然。她也没有机会多看。那两人一抱一起,秋秋就非礼勿视了。倒是火儿,它可没有顾忌。
秋秋想研究一下它是怎么发觉的。当时她和火儿都走到帐幔的外头了,火儿应该不是看出来的吧?那是怎么回事呢?它是听出来的,还是闻出来的?
秋秋想想刚才屋里的动静,这么一想她又面红耳赤的。
可是那些不和谐的声音里头,没听出什么异样来啊。
那火儿是闻出来的?
殿里没什么声音,不知道管卫在如何处置。
结果就在秋秋想贴在门上从缝里往外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脚步声响,然后有个人从帐幔后走了出来。
秋秋差点嗷一声跳了起来。
这从殿里走出来的人不是旁人。赫然是唐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等唐大人再迈出了一步,秋秋就感觉到不对了。
虽然长相一样,可这个不是唐大人,这是管卫的气息。
噫!他是怎么改变的模样,又穿上唐大人的衣服的?
秋秋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呃。他不会把那个口袋里唐大人的皮囊套自己身上了吧?
啊啊,这想象实在太可怕了。
秋秋实在不敢直视唐大人?真?管卫的那张脸。
管兄。你……你实在太任劳任怨。太有牺牲奉献精神,太爱岗敬业了。
那个女官看见唐大人出来了,急忙迎上去,又往帐幔里看了一眼。
“唐大人,娘娘她……”
“娘娘睡了。”
从帐幔的缝隙里的确可以看见皇后盖着被子睡在床上。那个女官不知道想到什么,脸微微一红。小声说:“唐大人辛苦了,奴婢送唐大人出去吧。”
秋秋无语望天……
这句唐大人辛苦了,听起来怎么这么的不和谐呢?
那个女官陪着管卫往前走,一直陪他走到侧面的角门处便止步了:“奴婢还得回去伺候娘娘。不能远送了,大人,慢走。”
这慢走两个字说得微微荡漾,刚在皇后那儿被刺激过一回的秋秋对现在这种暧昧不清的语气语调特别敏感。
好吧,单听声音她还可以说是自己想多了,可是那个女官居然伸出手去,借着身形的遮挡,在管卫的手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秋秋用力的吞咽了一下。
这,这……
这位唐大人真是风流,不但搭着皇后,连皇后身边的心腹女官都对他这么,这么的……
可是对管卫而言,这可真算是一种折磨啊。
管卫多骄傲啊,现在不但要假扮一个面首,还要被这种已经有年纪的宫女调戏。
秋秋低下头来不忍卒视,她对管卫的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
不过管卫好象不止是要假扮唐大人把这个场面混过去,摆脱了那个女官的纠缠之后,他就大步朝外走去。
他……他这是想去查探这个唐大人的底细吧?
虽然两人没有商量过,可是管卫的想法秋秋能猜着大半。
秋秋转头再看殿内,皇后动了一下。刚才秋秋也没用劲儿,她昏了这么一会儿也差不多了。
女官忙进殿去服侍皇后穿衣梳头,并小声回禀:“娘娘刚才睡着了,唐大人已经走了。”
皇后对刚才的事情也模模糊糊的,真以为自己是太累睡着了,伸开手让女官替她穿衣。
女官看着抛在地下的衣裳,绫罗绣花的宫装都有两处扯脱线了,可见刚才两个人有多么激烈。
女官既有些向往,心里又有些酸酸的。
明明先遇着唐大人的是她,可是皇后娘娘却……
她今年才三十出头,可皇后娘娘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生过孩子之后身段走了样,穿着衣裳看不出来,脱了衣裳之后皮肉都是松的。
唐大人肯定是更喜欢她多一点,对皇后是不得不应付一二。
皇后经历这么一场滋润,看起来气色精神都比之前要好得多了,宫女端了一盏燕窝来,皇后吃得很香。
虽然监视皇后还和刚才一样的无聊,可是秋秋现在可不敢大意了。
不但贵妃后有人主使,连皇后养个面首都可能是个邪修,也可能是高等变种魔物——
这座第一眼看起来沉郁静默的皇宫,还真是有不少的秘密啊。
秋秋忍不住担忧,不知道拾儿跟着三皇子去探查会遇到什么事?管卫冒充唐大人离开,又会遇到什么事?
皇后抹了抹嘴角,示意一旁的女官端起铜镜来摆在身前。
她揽镜自照,看样子颇为满意,那模样哪象是原来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明明就是个坠入爱河的女子。
女官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重又低下头。
皇后已经发现了,转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女官忙跪了下来:“奴婢……奴婢就是想,娘娘实在太不容易了。”她压低声音:“现在宫里已经差不多肃清了,娘娘和唐大人还是只能这么聚少离多的……”
皇后笑了,摆了下手,女官忙把镜子拿开放下。
“你懂什么啊。”皇后悠然说:“真放在身边儿,他的心就会变得越来越大,你看,一开始赏他一把金缕玉骨扇子他就感激万分,后来让他当了统领,他却只是淡淡的。再下去……他就会开始奢求不属于他的东西,越来越疯狂,直至自取灭亡。”
女官吓了一跳:“难道唐大人竟敢有贰心不成?奴婢……”
“不用在意。”皇后摸了摸鬓边的金凤:“现在这样就很好。”
女官不敢再说,深深低下头去。
这皇宫里真没有一个傻子啊。
秋秋觉得监视皇后这一天真让她大开眼界。喧嚣的白天过去,夜晚来到。白天看起来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夜色中漆黑一片,让人觉得十分压抑。
秋秋在皇宫寝殿的梁上盘膝打座,殿内显得十分昏暗,火儿显然是困了,缠在秋秋手腕上,小身体均匀的起伏呼吸。
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出它的呼吸频率和秋秋吐纳呼息的频率是完全一致的。
下方的蜡烛忽然爆了一声,火儿迷迷瞪瞪的抬了一下头,晃了两下脖子,发现没什么事情,又重新低下头去。
快到三更时分,忽然间床上睡的皇后呼吸急促,手脚也不安的挣动起来。
秋秋在横梁上一按,轻飘飘落在地下,探头看了一眼。
没什么大事,皇后看起来是做恶梦了。
果然下一刻,皇后陡然翻身坐起,两眼睁得圆圆的,急促的大口喘息。
女官也惊醒了,忙起身照看服侍,倒了茶来给皇后喝了半盏,小心翼翼的问:“娘娘又魇着了?可要服一粒宁神丹?”
皇后摆了摆手:“算了,吃了也没有用。一开始还有些效验,现在越吃越没用。”
“那,奴婢替娘娘捶捶腿吧。”
说是捶腿,其实就是变相的陪着皇后的意思。
看来皇后的亏心事真没少做,白天再威风八面,到了晚上还是忍不住会后怕啊。
秋秋虽然觉得如果斗心眼,十个她也不是这皇宫里的人的对手。但是大家的道路是不一样的,宫里头象皇后,象贵妃这样的人,是一辈子也没有指望踏上修炼之途的。她们的资质驳杂,心底污秽,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勾心斗角残害同类上头了。
皇后接下去就没怎么睡着,翻来覆去的。白天光彩照人,夜晚寤寐难眠。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得到多少,就得付出多少。
要想人前显贵,人后总得不为人知的受不少罪。(未完待续。。)
ps: 浑身酸痛,发烧,喉咙痛,咳得象个老旧的坏风箱。。无论如何只能写这么多了。大家见谅。。
183 暗箭
秋秋趁空把皇后屋子里也扫地一样察探了一遍,包括皇后吃的药啦平时看的书啊,寝殿里可能藏东西的地方之类,统统没有放过,觉得可疑的东西全都挑出来。比如能入口的药品之类的。
在这过程中火儿可给她帮了大忙——或者说这小家伙儿干脆就是混水摸鱼,大动作没有,小动作不断。秋秋有时候查看过一堆东西,再去看下一批的时候,总觉得有点不对。回头看看,那堆东西仿佛并没有什么大变化。再看火儿,这家伙一脸无辜的冲她摇头摆尾。
这时候的人不知道卖萌这个词,秋秋心想,但是有些人对卖萌二字是无师自通的。
可是火儿就不知道一句话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好好的没事儿,干嘛一劲儿冲她卖萌卖个没完?这明晃晃的是在掩饰心虚粉饰太平啊!
火儿到底还是道行不够深啊。
就好象三岁五岁的小孩儿一样,你怕他偷吃东西,他还会把手掌摊开给你看:你看你看我没有偷吃。可是嘴角还沾着饭粒呢,要装也该把嘴擦干净吧?
可是看在火儿刚才立了功的份上,秋秋也不能认真的跟它计较。这养灵宠嘛,真跟养孩子一样,有时候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说它了,就是大白二白它们,秋秋刚把它们收为灵宠的时候,它们偷偷的去师父师姐的药圃里偷嘴吃了,秋秋有时候也只能装没看见呀。
大收获倒是没有,秋秋不过从几个药丸瓶子里各取了几粒药出来看看药性,确实有一味药有点毛病,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皇后虽然没了老公,可秋秋亲眼目睹了她是有情人的。有点儿什么添兴的药也是正常的。
不过火儿倒是从皇后这间暗室的角落里给秋秋衔来了一个小匣子。
“这是什么东西?”
秋秋把匣子拿起来看,这是个铜匣子,不过一掌长,半掌宽,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稀奇。匣子上挂着锁。
秋秋看了一眼火儿,火儿又用头顶了一下那个匣子。
“你想要里面的的东西?”
秋秋觉得它是想让自己帮忙把匣子打开。
上面虽然挂着锁,但是对秋秋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儿。
她摸着那把小锁,指甲勾着锁绊轻轻一拉,锁就咯嗒一声弹开了。
结果让秋秋意外的是,匣子里还是一个匣子。
这个匣子比外头那个小了一圈。上面居然一丝缝隙都没有,就是想打开都找不着地方下手。
“这什么东西?”
秋秋提防起来,先不忙动手,给盒子下了一层结界。
她这话象是自言自语,火儿就算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也没办法告诉她。
皇后这里的明珠珍宝之类的并不少,可是没有哪一样是象这个似的包装得这么严密诡异的。
如果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可是为什么又随便的放在一边呢?如果是不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装的这么严密?
这样的盒子,绝不是一般匠人能做得出来的,必定是那种奇巧妙手,宗师一级的匠人才有这样的手笔。
盒子并不算重,秋秋用灵力探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应该不是金属。但是再多就探查不出来了。
当然还有个办法,就是直接用剑把盒子劈开。
可这样做有风险。一般这样机关的盒子,都是为了装一些隐密能为人所知的东西。暴力破拆,很可能盒子里面的机关会把东西毁掉。让人徒劳无功白忙一场。
秋秋试了试不能打开盒子之后,就干脆把盒子收起来了。
殿内燃的香可能是有安神效果的,炭火热炕的热气熏着这香,门窗又都闭着,让人觉得窒闷。
火儿好象也有些不耐烦。
“闷得慌了?那咱们到外头透透气。”
秋秋带着火儿坐到了宫殿的屋脊上,夜风吹在脸上,把刚才的烦闷都驱散了。风里带着一点呛人的硝烟的气息,京城里隐约可以看见不时有火光闪起。
天上没有月亮,阴云沉沉的。
火儿的头转向东面,半天都没有动弹,象是在呆呆的出神。
“怎么了?”
夜里漆黑一片,秋秋什么都看不见。
火儿金色的眼睛微微发光,在黑暗中看来,就象两粒小小的灯笼。
它忽然一纵身跳了出去。
秋秋微微吃惊,跟着站起身来。
火儿象是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直直的向前纵跃,在皇宫连成一片的屋脊上飞快的前行。
它这是要去找?
从火儿出壳到现在,秋秋还从来没有见到它这样为一件事,或是为一样东西执着。
前面火儿已经跃出了宫墙了。
秋秋转头看了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
火儿究竟要去做什么事?它从来没来过京城,京城里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它?
秋秋微微迟疑之后立刻下了决心,她弹指放入了讯号,普通人的眼睛无法捕捉的一线流光迅疾的升上了天际,爆出了一团银色星芒。
相隔仅仅数息的功夫,不远处也有一线光亮升起来。
既然皇后那里还有人照应,秋秋就放下心来跟着火儿去了。
火儿的身体晶莹中透出微红的光,在黑夜里划出了一道蜿蜒的光弧。
秋秋跟在它的身后,不光出了皇宫,还穿过了大半个京城。
转眼到了京城外城的城墙边,火儿毫不犹豫,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越过了城楼。
火儿一直向前,直到了山脚边才停了下来。
秋秋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看。
此地距离京城已经有百里之遥了。
这座山在京城的东面,前朝的时候名叫瓦山,后来改朝换代,有很多地方都被新朝改了名字,这座瓦山也被更名为善业山。还在山上修建了一座佛寺,也就是永平寺。秋秋前两天还见过永平寺的一位老禅师。
因为此山上有佛寺,所以这么些年来朝廷都禁令有人在此山射猎,砍伐,取土。这座山因而山林茂密,飞禽走兽生活得很是自在。
火儿停了下来,象是在等秋秋靠近。
秋秋朝它伸出手去,火儿跳到了她的手掌上。
“你为什么要来这儿?”
火儿的眼里露出焦急而哀恳的神情。
秋秋觉得心里一紧。
火儿这小家伙儿从出壳就表现得天不怕地不怕的,连对拾儿这个主人都敢放肆,秋秋从来没见它露出这样的神情。
“你不用急。你到底想做什么事?”
火儿扭头看向山顶。
“你想上山?”
火儿用力点头。
秋秋安慰它:“那我陪着你。”
火儿要上山的话,不用等着秋秋自己也能上山。
能让它停下脚步,必定是有什么它顾忌的事。
秋秋能隐约感觉到这山上的确有什么东西存在。
带着血腥气,还有些别的东西……
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秋秋定下神,压下了胸口那种烦闷。继续向前走。
火儿要找的东西,她已经知道了。
肯定就是那让她觉得很不舒服的存在。
这是样什么东西?
离得越近。那种烦燥的感觉就越明显。
那样东西。带着浓重的毁灭的意味。仿佛闭上眼,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就会排山倒海一样向她倒下来,把她彻底埋没。那是没有一丝生机的绝望。
这山上究竟有什么东西?
黑暗里忽然有什么东西无声的疾射而至,秋秋脚步一顿,离水剑的青光象水珠一样迸射开来,将射来的暗箭削成了两截。
更多的没羽棱箭从黑暗中弹射出来。纷纷撞在了离水剑形成剑网之上,叮叮当当的声音象是下了一场骤雨。
秋秋捡起一枚那小小的暗色的箭。
不是铁箭,是箭头箭身都是黑色的木质,上有剧毒。普通人要是被擦破一点儿皮肤见了血。立时就会毙命。
什么人在这儿布下的阵势?
不过看起来只是防普通人,这些东西对修真者的用处不大。
秋秋脚绊到了什么东西上头,她停下来低头去看。
那是一具尸首。
穿着僧衣,光头上有戒疤。
是和尚。
秋秋转头往前山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永平寺的和尚吗?
看起来已经死了不少日子了,为什么那天永平寺的那位老禅师见了他们没提起寺里死人的事?是他不知情,还是他觉得不想拿这种小事来打扰他们?
如果上述两种原因都不是呢?
秋秋绕过了地上的尸首,再继续向前走。
这里地势并不算高,正处于前山后面山麓相衔的凹处。
暗箭射了一阵,变得零零落落。
地下还有两道陷阱,也被秋秋绕了过去。
前面有一座碎石堆砌的高台。
秋秋抬起头来,她到了。
石台后突然有一道黑影疾射而出,连人带剑向秋秋撞了过来。
秋秋眼睛微微眯起,离水剑旋了个光弧,房间避开了那人的要害,重重一击扫在了那人的腰颈后。
那人哼都没哼出一声就被击晕摔了出去。
黑暗中陆续又有几人扑了出来,这些阻挠对秋秋来说根本算不上麻烦。
有个人从高台后走出来,看样子十分苍老,腰身已经佝偻直不起来,时不时的咳嗽一声,静静的站在那儿看着秋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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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龙腾
这人身上有灵气,不是普通人。
但是这种灵气的感觉很微弱,加上他的身体已经严重衰老,两人离得这么近,秋秋能感觉到他周身上下死气沉沉的,已经没有多少生机了。
这是个已经垂暮的将死之人。
而且,他也没有头发。
秋秋绝没有因为他的衰弱就掉以轻心。
那人从高台后走出来后,也没有什么攻击的动作。
他慢吞吞的走近了两步,一手搓了搓火捻,把脚边的石灯点亮了一盏。
那石灯里不知道用的什么油,照出来的亮光有点绿幽幽的。
火儿很奇怪,刚才来的路上它一路当先,现在却缩在秋秋的袖子里连个头都不露。
“不知道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这老僧看起来毫无敌意,甚至十分和蔼有礼:“老衲空玄,乃永平寺悟道院长老。此处是我寺中法坛,刚才误以为道友是邪魔外道,多有得罪,还望道友不要怪罪。”
先倨而后恭,如果秋秋刚刚没有绊到那具和尚的尸首,又或者刚才那些射来的木箭上面没有淬上见血封喉的剧毒,秋秋说不定还会信他三分。
可是现在这人说的话秋秋一句都不会信。
刚才那些人偷袭也不见这老和尚喝止,现在发现机关与偷袭都奈何不了她,才现身出来,扮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袖子里的火儿还在躁动,秋秋能感觉出来,它在不安。而且,它还感觉到恐惧和愤恨。
这老和尚说的法坛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空玄站的位置,有意无意的挡住了秋秋登上那座高台的路。
“道友心中存疑,也是理所应当的。实在是此处法坛事关重大。道友不妨先听老衲把来龙去脉细讲一番。再做决断也不迟。”
秋秋脚步微微一顿。
老和尚语气恳切,态度谦和。
“你这法坛和京城的变故,脱不了干系吧?”
空玄那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道友果然不是寻常人……不但这个法坛,就连老衲自己,也与京城,与皇宫,有脱不了的干系。老衲俗家姓刘,先父刘准,乃前朝末帝幼子,封号是豫王。”
秋秋可没料到这荒山野岭里行踪诡秘的和尚。竟然自曝身世是前朝帝裔,这下真是由不得她不吃惊。
“那你怎么会在此地出家为僧?”
空玄叹了口气:“国破家亡,连性命都不能保全,更何况姓氏?为了保命,我母亲只能将我送入佛寺之中。她再三央告当时的方丈不要让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下山之后就举火**了。”
听他说的情真辞切,不象假话。
改朝换代的时候。这种离合悲欢并不少见。
秋秋望了一眼东边的天际。现在正是黎明之前的最后一段时辰了。
火儿在袖子里越发躁动的厉害。
秋秋又往前迈了一步。
这老和尚的故事很动听,可是秋秋现在没有功夫。
“请让开。”
老和尚没有让开路,腰弓得更厉害了:“道友深夜前来,是为了这个法坛吗?道友还请当心,这个法坛是为了降魔除秽所立,十分凶险。不懂得这阵中法门的,万万不可误闯。”
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惜先抛出身世,又想用凶险吓阻她。就是不想让她靠近。
可是他该知道这样做是没用的。不说他是不是秋秋的对手,又或是他在等后手和援兵。
火儿在秋秋袖子里猛的一挣,龙尾扫过秋秋的手臂,火辣辣的象刀割过一样疼痛。
它在秋秋身边从来都温顺听话,从来没有过这样焦虑暴躁。
就象是有什么即将灭顶的危险在步步迫近,它已经无法再支撑忍耐下去了。
这老头儿在拖延时间!
秋秋意识到这一点,立刻抬手将他拂到一旁,纵身上了高台。
这个简陋之极的法坛上只有一柄长剑,不,准确说是一把断剑,剑穗陈旧破损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样式,剑身上全是斑斑锈迹和裂痕,直直的插在石台正中。
秋秋一直感觉到的那股压抑和杀戳之气,就是从这把剑上传来的。
火儿的身体整个都僵直了,身体冰凉一片。
秋秋大惊失色,火儿名属其实是条火龙,无论何时它的身体都是热乎乎的透着火焰的温暖。
这把剑对它的影响有这么大?虽然上头的杀戳之气极重,可是秋秋也不觉得这杀气会对火儿有这么重的影响。
身后传来沉重的风声,秋秋没有转身回头,离水剑倏然弹出,把从身后偷袭的老和尚连人带禅杖一起击飞,远远的摔了出去。
远远的传来了一声鸡啼,秋秋抬头看了一眼。广袤的天空正在逐渐亮起,远远的天地相交的那条线变得越来越清晰。
来不及多想,她虽然不知道这法坛是做什么用的,可是既然那些人拼命拦阻她靠近,那这个法坛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作用,甚至有可能是为了伤天害理。
离水剑瞬间光芒大盛,这个简陋的石台被削得粉屑纷飞。
而那把断剑大出秋秋的所料,那剑上竟然有一股与离水剑相抗衡的力量,两股剑气迎头对撞,秋秋退了半步,手挽剑诀,离水剑在半空中打了个旋,裹挟着那股剑气借势向下疾刺。
断剑上的剑意虽然凛冽锋锐,可是下方的石头终究抗不住,轰然一声被击得粉碎。
一消一长,已经断折的剑意终究后力不济,基石一碎,那剑失去了支撑,被离水剑撞得直飞了出去,重重插在一块巨石之上。
一瞬间,太阳跃出了地平线。金红的霞光照射着大地万物,黑暗如潮水般退却。
火儿从秋秋的袖中跃出,阳光照在它纤细的龙身上,鳞片点点生光,就象一条赤红的流动的火焰。
秋秋说不清这一刻的感觉,就象心脏突然被攥紧了,她猛的回头看。
耀眼的紫色星芒纷纷从延绵的山峰各处升腾而起,朝着秋秋站立的方向汇集而来。
那光亮太耀眼,就象利箭一样刺进眼睛,秋秋本能的用手挡在眼前。
所有的光芒全部汇集到了火儿的身上。秋秋从指隙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火儿不过尺许长的身体在光芒中暴涨扩展,短短一息间长到了丈余,这股势头还远远没有停止。
秋秋震惊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她甚至放下了挡在了眼前的手。
缕缕星芒全部并汇到了一处,火儿就象在拼命吸收着这些星芒能量一样。急速的生长。
这里的灵力太过强烈和集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涡旋。秋秋和火儿正处于这个涡旋的中心。风吹得她的头发和衣裳全都在狂舞,而高台的四周,无论巨大还是林木,都被撕裂扭曲。
身外的景物变得颠倒而模糊起来,秋秋失声惊呼,可是在这巨大的旋涡之中她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
等她感觉到两旁的景物在飞速流逝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正站在火儿龙首之上,御风飞行。
她紧紧抓住火儿的龙角才能保持住平衡,耳畔只有呼啸的风声。火儿飞得那样快,如同闪电一般掠过山林和田野。穿破了云层。
秋秋的眼前陡然间亮了起来,她的下方是无尽的云海,而头顶是无垠的浩翰苍穹。
她觉得她从来没有离天空这样接近过。
灿烂的阳光将视野里的一切全染成了纯粹而透澈的金色,秋秋忍不住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她的发梢和衣带在空中自由轻盈的浮动着,这一刻世上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重量。
天空的那种湛蓝无法用语言去形容,仿佛多看一眼人就会被这深而玄奥的蓝色所淹没融化。
火儿一直在往极高处飞翔,掠过这九霄晴空,从喉咙深处发出长长的一声清啸。
天地仿佛都被这一声龙啸震颤,秋秋听到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无尽回声。
在这片天空下,有着无数的岁月变迁,无尽的悲欢离合。
人世的一切,在此刻看来,是多么的渺小而短暂。
可是每一个人的生命,又是那样的丰富而灿烂。
秋秋在这一瞬间象是明白了什么,可是心中眼中却明明是空荡荡的一片。
她的手一松,整个人失去了依撑,朝着下方坠落。
火儿颀长的身躯在空中打了个旋,跟着追了下去。
深邃的天空,飘浮的云朵,灿烂的阳光,呼啸的风声。
还有越来越清晰的大地。
秋秋着迷的看着在眼前铺展开来的一切,美丽的山河峰峦有如一张画卷。
她好象还听到了别的什么声音。
有人在呼喊她。
秋秋转过头去看。
不远的地方有一道白色的剑光朝她疾掠过来。
那是拾儿的剑光。
但火儿比他先一步追上。
秋秋被火儿的龙角轻轻一挑,她抓住了龙角,站在了火儿的龙首之上。
火儿的身躯卧在了皇宫最高的那重殿宇屋脊上。
秋秋低下头,可以看到许多许多的人向着这个方向拜倒。
那些人在呼喊,祷告,恐惧,喜极而泣……
秋秋还懵懂着,完全不明白眼前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太阳升了起来,火儿身上的龙鳞反射着万道金光,璀璨无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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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斩龙
拾儿从后头赶了上来,白色的宽大的袖子展开来,飘飘然如一只白鹤,翩然落在宫殿的屋脊处。
拾儿朝她伸过手,秋秋从火儿的头上跃下来,走到拾儿身旁站定。
火儿落下的地方竟然是皇城的前头那个巨大的广场。现在广场上站满了人,从他们站的地方看下去,那些人矮小的如同蝼蚊。
那些人冲着火儿呼喊叩拜,参差不齐的声音渐渐汇成了一股洪流:“真龙现世,真龙现世啦!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呼声越来越响亮,秋秋觉得甚至连屋瓦都随着声浪而震颤起来。
她握紧了拾儿的手。
“这些人真奇怪。”
拾儿只是一条很普通的长于山野间的小龙,和人世间的天子半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火儿突然现身,倒是帮了那个站在殿前丹墀上的三皇子了。
“你去了哪里?火儿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拾儿拦着他坐在屋脊背阴的一面,这一夜她也折腾得不轻:“一言难尽。”
她从京郊永平寺说起,说到空玄和尚,还有那把诡异的断剑。
“啊,剑。”秋秋拽了一下火儿的尾巴:“那把剑呢?”
火儿已经变回了原来的大小,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看着她。
“别装蒜,快拿出来。”
火儿委屈的吱吱的叫了两声,小爪子一伸,把那柄断剑拿了出来。
就知道这个收藏癖不会放过任何它感兴趣的东西。
但是很奇怪的是,火儿好象并不愿意碰到这把剑,象抛开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急急的把断剑扔到了拾儿的手里。
“那个法坛上插着这柄剑。”秋秋说:“法坛已经被我给捣毁了,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她在瓦片上划出个简单的样子来:“那个空玄老和尚象是拼命拖延。想等天亮。他自称是前朝帝裔——我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秋秋没有下狠手,但是那个空玄身上本来就有浓重的死气,即使秋秋没有伤他,他也未必能再活几天。
“这剑……”
拾儿执着剑柄,手掌在剑刃上虚抚过。
剑身上的锈迹斑痕被他轻轻抚去,露出雪亮的剑身,那一泓幽幽的晶光,仿佛刚刚从炉火中淬炼过一样透澈明朗。
秋秋看到了被掩盖在锈迹下的剑身上的篆纹。剑的主人总会给剑取一个名号,比如她的剑就取名离水。她平时总在心中默默的称呼它离水,而不是称呼它为我的剑。
这剑……
秋秋已经不是当初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了。
剑身上的两个字她都认得。
可是要念出来。让她觉得有些艰难。
“斩……龙?”
她转头看拾儿。
拾儿微微点头,确认了她并没有读错。
斩龙剑?
是巧合?
还是这剑真的斩过龙?
秋秋忽然想起了火儿昨天晚的异样。
它从来没那样不听话,那么急迫的朝着一件事情飞奔而去。可是事到临头的时候,它又百般顾忌裹足不前。
这剑上的杀气惊人,连秋秋都觉得不舒服。
“这剑真的斩过龙吗?”
“要是没有弄错。这把剑该有好几百年的来历了。确实是斩过龙不错,剑的主人姓厉。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
“他斩的龙是什么龙?”
“据说是为祸一方的恶龙。”拾儿站起身来。遥遥向东方看去。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晨雾散尽,隐约可以看到远方的山陵。
“那里就是京城的龙脉。”
秋秋也跟着站了起来:“你是说善业山?”
“那个法坛设在龙颈的位置上,利用这把斩龙剑做法,眼看就要功德圆满,把龙脉彻底截断。可是现在是功亏一篑了。”
秋秋现在终于明白那个空玄老和尚是在做什么了。
他想截断龙脉,颠覆这个王朝。
以他的身份来说,这样做并不稀奇。他是前朝帝裔,比任何人都有理由仇恨现在住在这个宫殿里。坐在那个王座上的人。
“可是一个王朝的兴衰,真的跟龙脉风水有关系吗?前朝皇帝失德,民不聊生,是先失民心后失了天下,那个空玄应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龙脉气运是有一定影响,但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中原再也经不起动乱。”拾儿看着宫殿下的广场,那些三跪九叩山呼万岁的人:“这些人其实也并非因为看见了真龙降世而诚心拜服的,他们也不希望经历乱世流离,三皇子既占据了名分大义,又有军权在手,他们只是顺势而为,火儿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最好的借口。”
“三皇子中的毒的呢?”
“曹长老已经解了。”拾儿抬了下手,火儿跳到了他的手掌心上:“桃花毒并不是我们一开始所想的是以桃花入药,但也与桃花有关系。这毒是一种生活在冰下的毒虫提炼的,在第一朵桃花绽开的时候才会发作,因而取名桃花。”
秋秋喃喃地说:“名字真美。”
可惜这美丽的名字被安给了一种毒药。
“对了,管兄他……”
拾儿点头说:“我已经知道了。”
太好了,秋秋想,不用她把那件尴尬的事情再复述一遍实在是太省心了。
“我们下去吧,见见那位新皇帝。”
年轻的皇帝在袍子外头还罩了一件白布孝袍,腰间扎着苎麻的腰带,但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悲戚之色。拾儿握着秋秋的手从殿门走进去的时候,坐在殿中出神的那人微微吃惊,转过头来。
他迅速回过神来,朝着拾儿和秋秋长揖行了一礼,那谦卑的姿态可真不象个皇帝。
他长得并不太象皇后,一张脸显得很年轻。也很消瘦。秋秋注意到他左边眉骨那里有一道伤痕,看起来象是陈年旧伤,因为那道伤痕,眉毛象是从中断开了一样。这道伤疤让他少了几分文弱之气,多添了几分肃杀和威势。
秋秋觉得皇帝嘛,都应该和某部格格剧里的样子差不多,腆着肚子,挺着腰板,再长着两撇胡子,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派头。那头是绝不会低下来的。
“见过两位仙长。”
“不必客气。”拾儿也抬手,还了一揖:“恭喜陛下荣登大宝。”
年轻的皇帝露出自嘲的笑意:“眼下是个烂摊子,真不知道从哪儿着手收拾。还要多谢那位曹长老替我解了身上的剧毒,不然此刻朕哪还有命在,更不用说登基了。”
这个皇帝应该会有前途。
秋秋打量着他。虽然她不太懂面相,可是这个三皇子又能领兵打仗。都当上了皇帝还能弯得下腰来。能屈能伸,是个能成大业的料子。
修真的人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会过多干涉人间的事情,尤其是这种朝代兴替的大事。
可是眼下情势不同了,魔物大举渗透,中原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再来一场延绵几十年的战乱纷争。
到时候生灵涂炭。秋秋都不敢去想象那种惨状。
所以这位新皇帝是捡了个大便宜,现在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结束乱局。所以曹长老才会出手费心费力的替他解毒,所以火儿那么巧降落在在皇宫的屋脊上替他造了势,而拾儿对此的应对则是顺水推舟。
皇帝伸过手来。拾儿替他把了下脉:“陛下不必忧心,毒已经彻底驱净,曹长老教你的那一套吐纳心法每日早晚各习练一次,虽然千秋万岁只是传说,但是想得享天年并不是难事。”
皇帝诚心诚意的道了谢,又挽留他们:“宫中也有道观,已经命人洒扫除尘,仙长如不嫌弃,还请羁留几日,朕也好早晚向仙长请教……”
拾儿一抬手:“不必了,我们还有要事,不会在京城多停留。只是昨晚与陛下提及的事,还望陛下务必小心留意。”
“是,朕必定谨记于心。”
拾儿伸出手来,皇帝毫不迟疑,也伸出手,两人的手掌缓缓交握。
秋秋看得出他们应该是达成了一个协议。
她不了解内情,可是她想,事情应该是朝好的方面发展的。
她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走吧。”
秋秋应了一声,跟在拾儿的身后,走出了这间宫殿。
年轻的皇帝已经胜券在握,可是贵妃却象是笼子里的困兽一样坐立不安。
打探消息的宫女一路躲躲藏藏的绕开守卫,从阳光烂漫的殿外走进阴暗的似乎风都吹不进内殿,小声说:“娘娘……三皇子,已经在大殿登基了。”
贵妃霍然站起身来:“什么?”
“是,是真的。您听,外头那些人在喊万岁呢。”
贵妃脚步踉跄的走到墙边,用力推开了一扇窗户。
阳光就象泼倒的水银,突然间倾泄在身上。
贵妃眯起了眼,用手挡在眼前。
她听见了,从东南方向,从大殿那里传来的声音。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贵妃是亲眼见着皇帝是如何毒发,如何辗转痛苦而死的。
三皇子也中了毒,而现在时机已至,他为什么没有死?
贵妃的视线转向一旁的花圃。就在宫墙下有一株桃树,在向朝的那一枝上,一朵稚弱的桃花颤巍巍的绽开了。
春天来了。
京城里持续了整整一个冬天的纷争也落下了帷幕。
然而她的眼里却失去了生机。
她可以预见,三皇子若是不死,那代表她功败垂成——她明明那么接近成功了!
而且,她的死期也已经迫近,近得她已经可以听见死亡来敲门的声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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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指使
她不怕死,甚至她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她给自己准备了好了毒药,一点儿都不会痛苦,一下子就过去了。可是现在她不想死,她还不能死,她要做的事还没做完。
皇后没死,三皇子也没死,不但没死,他甚至登基做了皇帝。
皇后肯定不会让她舒服舒服的死,等过了今天——也许不等过了今天就要派人来收拾她。
贵妃快步走进内殿,她飞快的环视了一眼,然后走到妆台前,用力拉开了抽屉。因为用力过猛,一些小件儿钏环坠子都给带得飞了出来,乱糟糟的落了一桌子。
宫女跟在后头,小心的问:“娘娘?娘娘要找什么,奴婢给您找?”
贵妃把一枚不怎么起眼的簪子握在了手里,回过头来,和颜悦色的说:“啊,是我心急了,你给你找找,皇上去年生病前我让人新打的钗子在哪里?”
“娘娘忘了,钗子刚刚打好,皇……先帝爷就病了,那些东西您看都没看,全放在那边架子底下的箱子里头呢。”
宫女转身要去找东西,心想着,这会儿娘娘怎么想起来要打扮了?也许不是要打扮,而是想把东西送出去找人打点下门路,看能不能找人给自己求情保命吧?哪怕当个太妃,剃了头被关起来念经吃斋的下半辈子,那也比没了命要强。
她低下头去找东西。
箱子里珠光宝气,一打开盖能把人的眼都耀花了。
那时候日子过得多好啊,皇上没有重病,娘娘在这宫里就是横着走的。还有六阿哥……那时候宫里的人也紧着巴结她们,什么都捡上好的给她们宫里送来。瞧这些珠宝首饰,样样都是好的。
她拿起一个镶着金钢钻坠子的项圈儿:“娘娘。这个只怕是最贵重的了……”
贵妃站在她身后轻声问:“你知道,为什么她们都没留在我身边,只有你留到最后吗?”
宫女忙低下头表忠心:“奴婢的命是娘娘救的,一心一意只为了娘娘。”
“嗯。”贵妃微笑着看着她:“其实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我留下你,是因为你的身形体态和我最相近。”
宫女眼前一黑,靠着架子软软的瘫倒。
贵妃放下了手里的瓷瓶,摘下头上手上的首饰给宫女套上,吃力的搬过早已经准备好的油瓮,把里面的菜油泼在她身上。然后点火。
不知道怎么,预备好的火捻子怎么也烧不着,对贵妃这个从来都养尊处优,即使经历过家族大变也没有吃过苦的人来说,点火对她来说是个陌生的活计。她从生下来就是那种连衣服都不用自己穿的人。
看起来很完美的计划。竟然会在这么小的一个环节上出分岔子。
点不着火,怎么做出举火**的的场面呢?她又怎么能金蝉脱壳?
她翻出了平时宫女用来打火的东西。可是越急越没用。连个火星都打不出来。
要不是因为有急事赶着办,秋秋真想多看一会儿她象困兽一样一直在那儿磕火石的情形。
拾儿已经先赶去和管卫、曹长老会合了,秋秋的任务很简单,把贵妃也带过去就成了。
在这个一环扣一环的庞大阴谋中,贵妃虽然是至于关键地的一环,可是她已经处于这个阴谋集团的最外围了。有她没有她意义不大。
秋秋不喜欢这个女人,她身上简直没有一点儿做为人的品质心性,整个人都早已经变得疯狂,不能用常理去揣测。
就象现在。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打火石上头,仿佛手里的东西是她的杀父仇人一样,表情变得投入而狰狞。
这会儿出现了一个变数。
贵妃那一下砸的不重,身上被浇满了菜油的小宫女,居然哼哼了两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她先闻到了刺鼻的菜油味,睁眼又看到在用力的摩擦打火石的贵妃,吓得简直魂不附体。
贵妃直到她发出声音才发现她已经醒了。
两个女人大眼瞪小姐,面面相觑了一刻之后,那个宫女尖叫着往后退,贵妃则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终于抛下了打火石,想扑过去掐住宫女的脖子。
宫女就算再对贵妃忠心,可是人的第一本能都是求生。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宫女奋而反抗。
秋秋看得很无语。
两个掐来掐去的女人……
她往前走了一步,在空气中慢慢现出现身形。先是一个淡淡的轮廓,就象映在水面上的倒影一样,然后渐渐清晰起来。
宫女先看到了,然后贵妃也看到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动作,愣在那里。
秋秋也不用废话,直接过去拎着贵妃的腰带,把她提了起来。
贵妃想要尖叫反抗,可是她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头软软的耷拉下来,要不是还有轻微的呼吸,看起来简直象是一具死尸。
秋秋拎着她转身,宫女终于发够了呆,尖叫着扑了过来:“仙姑,你是仙姑吧?”
她是想抓住秋秋的衣角的,但是明明看着人就在眼前,手里却抓了个空。
秋秋转头看了她一眼。宫女哭着恳求:“别把我一个人留下,我……我要留下了只有死路一条。求求你,把我也一起带走吧。”
秋秋看着她。
秋秋摇了摇头:“不会的。看你的面相不是短命夭折之相,你应该还会活很久的。”
宫女愣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来,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了。
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象仙子一样姑娘。还有,她一直服侍的贵妃娘娘也不见了。
那个是仙子吧?肯定是!这样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异相,还有一下子就把娘娘提起来带走的本事……
仙子说她不是夭寿之相!仙子肯定不会骗她的。她一定不会死在这里的。
宫女突然振奋起精神来。她在屋里左右看看,先把身上沾满了菜油的衣服脱下来,看着箱子里琳琅满目的珠宝,她随意抓了两把塞进怀里,然后搓着了火捻,丢在了那件沾满了油迹的衣裳上头。
她没有往外跑,而是藏在了宫墙边那两块假山石的缝隙里。
整座宫殿很快陷入了火海。有人奔走呼叫,有人忙着救火,她混在了人群里,没人发现她是原来服侍贵妃的宫女——
他们约好见面的地方也并不远,就在那间清宁观里。
这里原来的观主已经因为献药被处死了,道士们也都被下狱。只看这里金碧辉煌的装饰陈设,还真不象是一座道观。
管卫扮成唐大人之后经历秋秋没有细问,总之……嗯,不是很愉快的经历吧。秋秋想,管卫长这么大,可能是第一次经历女人的纠缠和调戏,破天荒的头一回。
总之,唐大人背后果然也有人指使。
他和贵妃一样,被人操纵着,接近皇帝身边的女人。
贵妃并不是唯一的棋子。
秋秋还见到了空玄老和尚。他被曹长老的人带了回来。
这些人都只是棋子而已。
即使是空玄,也只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棋子。
这些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为了这个目的,疯狂不计后果的作为。
秋秋进去的时候,曹长老正跟管卫说:“抓着的那两个人已经开口了,他们的师父自号万蛊老人,出身来历一概不知,曾经在永平寺落脚,他有三个徒弟,空玄就是其中一个,他用秘药激发了空玄的灵力,空玄因而迅速的衰老下去……”
“那万蛊老人现在呢?”
“他的目的不是改朝换代,谁做皇帝对他来说没有区别,他只是要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这样更方便他收集死魂,炼制蛊毒。”
秋秋插了一句嘴:“他这样做,是图什么?”
修道的人,哪怕修的是邪魔蛊道,也总有个目标的。
“他走的那条路,是不可能悟道飞升的。可是听说却有一种法门,可以成就不死之身,身体可以炼得万毒不侵,哪怕经历千万年都不会死去。”
秋秋摇了摇头。
对长生的追求是人人心中都有的想往。可是为了一己之私去害得天下动荡战乱,民不聊生,修这样的道,与魔物有什么两样。
曹长老说:“这人的名号其实以前我也曾经听人提过,但是没有上心,想不到现在竟然成了这样一个祸害。以这人并没有这样明目张胆的作乱,现在却突然冒出头来,正赶在这个当口上。”
是的,时机太巧了。
一个万蛊老人不算什么,但是他突然作乱与魔物现世有没有联系呢?
“他们怎么处置?”秋秋往屋里抬了抬下巴。
这些人所知不多,都已经被掏出来。
“他们命不长久了,就算活着,心思也扭不回来了,只会一门心思往死路上奔。”曹长老并不太关心这些人。不管是空玄长老还是贵妃,都不是什么清白无辜之辈,曹长老当然不会在他们身上多费心思。
普通人的一生在修道的人眼中看来是短暂而微不足道的。
秋秋走到清宁观后面的院子里,这里有个浅浅的池塘,里面养白鹤。这些鹤被圈养在这儿,吃得脑满肠肥,和九峰的灵禽可完全是两个模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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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琐思
“你在想什么?”
秋秋转头看了一眼,笑着说:“想起以前我们在山上烤麻雀。”
“我记得我可没吃。”
“尝一口也算,对吧?你也尝了一口啊。”
拾儿笑了。
“说实话,烤的真那么难吃吗?”
那天她死赖活缠的让拾儿尝了一口烤麻雀腿,就那么一星星肉丝儿啊,结果拾儿回去后吐了。
“不,现在想想,一点儿都不难吃,那种人间烟火的味道……我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
他吐了,完全是因为肠胃根本就没有接触过除了汤药药丸之外的东西。心理上的不适应和身体本能的排斥。
可是现在想想,每一种新鲜的体验都有它的动人之处。那时候他们在一起,经历了许多的事,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每一件回想起来都觉得甜蜜。
和秋秋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安妥的收在记忆中,不时会拿出来重温和回味。
“要不,咱们把它们烤了吃?”
水池里的白鹤仿佛查觉了他们的不轨意图,有些慌乱的挤到了假山石后。
秋秋笑了:“不了,现在没那么馋肉了。”
修为日渐精深,口腹之欲就越来越不那么重要了。她有好久都没顾上给自己收集零食,更没有坐下来好好享受一回零食了。
“你也歇会儿吧,这些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的,现在总算能缓口气了。”
三皇子没死,京城局面已定,天下也不会再有大的乱子了,他们来京城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大半。
想起那些在战乱中无辜送命的人,秋秋心情也不好。但是他们的做为,总算让更多人避免遭遇战火。
拾儿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秋秋拿出绣着粉色花朵的那个乾坤袋,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两块野枣糕来,递给拾儿一块。
两人就在这个多事之秋,坐在皇城一角的道观里,分吃着酸中透着甜味的野枣糕来。
那几只白鹤见没什么危险了,又确实觉得他们身上的气息亲近。这些小家伙虽然从生下来就被圈养,吃得是精细的米粮,可是不代表它们就失去了天性中的感应。鹤是一种相当有灵性的禽鸟。
秋秋看着这简直是傻肥圆的大鸟靠近。简直是哭笑不得。鹤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她。秋秋把手里的酸枣糕掰下了一块喂给它,那只鹤张嘴就吃了。
估计是被喂食喂惯了,一点儿防范之心也没有。
傻鸟。
秋秋摸摸它的脑袋。
被圈养的禽鸟和野鸟的生活方式是完全不一样的,和九峰的那些灵禽更不一样了。
它们没有生存的压力,只要展现美丽的羽毛。点缀着这荒芜而美丽的宫殿就是它们存在的使命和意义了。
能这么活着也挺幸福的。但是道观里的人倒了霉,它们的待遇也跟着一落千丈。没人一天三次定时投喂。有一口没有一口的混日子。
“喜欢京城吗?我记得你以前老惦记着想来一次京城,还想看皇宫,现在都看到了。”
秋秋摇头:“不喜欢,你就当我是叶公好龙吧。京城的气太浊了,人心也太乱了,在这儿待一天都不舒服。”
“是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京城充满了各种**、算计、争斗,确实不适合他们这些人久待和修行。这里的人太多,空气都是杂浊的,灵气十分稀薄。
“我们本不该来。更不该插手这里的事。”
拾儿轻轻咬了一口枣糕。
修真者拥有的力量太强大了,强到这些凡人根本难以抵御。他们随意插手人间的兴衰纷争,是不应该的。他们要走的路,和这些人不同。他们的路更艰难。现在这些人遇到劫难,他们出手可以轻轻替他们化解。可是谁能保证这插手的结果真是善果呢?如果是一段孽缘,反而会为自己添上业债。
一块枣糕吃完,曹长老遣人到后面来找人了。
“已经问出万蛊老人的下落了。”
赶着这个主谋倒霉,省得他们东奔西跑去寻找这个罪魁祸首。万蛊老人这回要来京城,是为了收网来的。他必定觉得,龙脉已经被截断,京城已经是群雄无首,杀得血流成河了。
这样的盛况对万蛊老人来说,是他多年布局终于见了成效,更有如老饕遇到了美餐,他怎么能不来验收、收割他的胜利果实呢。
可是今天这个去围截万蛊老人的行动,他们商量过了,不带秋秋去,让她留守。
留守就留守吧,这里也总得要个坐镇的人。
空玄他们几个都暂押在道观后的石屋里,秋秋有些奇怪,大内里头道观中居然有这样的石屋,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不过想想,越是宫里,越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多,这几间石屋真不算什么稀罕事。
空玄老和尚出气多,入气儿少。他没了求生的意志,身体里生机消逝的特别快。而贵妃则正相反,她叫一阵,骂一阵,现在正贴着门哀哀恳求。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关在哪里,还以为是皇后的人把她关起来了。
另外屋里还关着别的人。秋秋摇摇头,这些人的事情其实本不该他们这些修真者来插手。
就象拾儿说的,这里不适合他们。
她在观里四处查看,瞧瞧这些在皇宫中求富贵的修道人修的是什么道。
不过留下的东西并不多。很多药材丹砂一类的东西,早就被抄走了。书本道籍留下的也不多,只是一些粗笨家伙,那些来拿人抄家的兵丁看不上又不便搬走,才留了下来。
其中就包括一个巨大的一人多高的丹炉。
还别说,虽然这些人修的道压根儿不入流,这个药炉倒是中规中矩啊,看起来得有一两百年来历,上面铸缎的花纹颇值得研究。
有的药炉讲究的是长明炉,从不熄火的。这炉子没人照看,当然早就停了多日了。秋秋把丹炉下的扣板打开,伸手进去沾了一点炉底的灰烬,放在鼻端闻了闻,又尝了尝。
用的药材应该都是不错的药材,但炼的却都是一些不入流的药,真糟蹋东西啊。
皇帝需要的是什么?一要长命百岁,二要龙马精神嘛。既想大权在手活他个千秋万代的,又想坐拥天下美人。上有所好,道士们当然要为了皇帝分忧解难,专门炼制皇帝需要的药物。
但是这些道士炼的药应该还有些窍门,可惜这一脉全给抄斩了,不知道他们是哪座山哪座道观传下来的,正经传承早没了,就留下一些乱七八糟残破不全的丹方药方之类。
宫里别处传来喧哗,新皇登基,百废待兴,这个天下有一半地方都打得稀烂了,想要恢复元气,只怕三年五年都办不到。
但愿拾儿他们顺利的把万蛊老人拿下,铲除这个毒瘤,去掉这个大患,他们再折返头去应付魔物的事情。
天黑了下来,秋秋点亮烛火,顺手把从皇后那儿摸出来的盒子拿出来摆弄。
这盒子光滑得连条缝都找不着,真是蹊跷。
这么隐秘的盒子,里面什么装着什么东西?秋秋发挥丰富的想象力,里面会不会装着什么藏宝图?嗯,或者是某位帝皇不可告人的**?
火儿溜了出来,爬上了桌子伏在秋秋身边,看看她,又看看盒子,还用龙角去顶盒子角,顶得那个盒子在桌上一动一动的。
看它这个样子,真想象不出它白天威风八面受人膜拜的样子。
“你乱别顶,给我顶坏了。”秋秋在它的小脑袋上弹了一下。
秋秋破坏了那个法坛,得了最大便宜的却是火儿。重新贯通的地脉山体中蕴含的灵气全滋养了这只小龙,据拾儿说,它快要进阶了。
“你快要进阶了吧?听拾儿说,你进阶之后,会通悟更多你们本族的秘辛和法术呢。”
这些记忆在它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刻印在了它的脑海里,只是现在它还小,那些东西也没有解封。它一进阶,大概就不是现在天天这么蠢萌蠢萌又贪财的模样了。到时候可能就要变得象传说中那么高贵冷艳不近人情了,现在想想,秋秋还真有些舍不得。
可是想到现在这乱世,火儿还是快点进阶的好。既能自保,也能让拾儿多一分助力。
火儿趁着秋秋出神的功夫,偷偷张嘴咬了一下那个盒子。
没敢使劲儿咬,而且咬了一下它发现这盒子还真不是那么简单能弄得开的,于是趁秋秋发觉之前赶紧缩了回去,只在盒子表面上留下两个很浅的小坑,不仔细也看不出来。
一阵风吹进屋来,桌上的两张纸被吹得哗啦哗啦响,秋秋顺手抄起盒子把纸压住,把它当成镇纸用了。
“拾儿他们不知道顺不顺利,是不是已经抓到那个蛊老头儿了。”秋秋继续在屋里翻找,倒是让她翻出两本旧书,上面确实有丹方的记载。秋秋一页页翻着看,火儿在旁边陪着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秋秋笑着用笔敲了一下它的头:“你也跟着看?你看得懂吗?”(未完待续。。)
ps: 今天孩子在家里缠我啊啊啊~~~~
188 蛊虫
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响,也更近了。
秋秋有些奇怪。
刚才听见声音的时候她以为是为了新皇登基的庆典,晚上少不得也要歌舞欢庆,放焰火耍百技,普天同庆嘛。但是现在的动静越听越不对劲了。
是出了什么事吗?
秋秋带走的贵妃的事,已经随着宫女放的那把火而落下帷幕了,就算那些人没有在火场中找到尸体,相信年轻的皇帝是个明白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的。
毕竟贵妃下毒、受人指使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能力范围,皇帝既然接受了九峰的帮助,就会懂得取舍。
至于原来的那位皇后——现在应该叫太后了,她应该也不会,犯糊涂的吧?
贵妃是她想除去的对头,可唐大人和她却是有情分的。
但是现在那位唐大人已经只剩下一层皮啦。
这人和贵妃不一样,贵妃也被蛊控制了,可她毕竟还是个活人。唐大人却早已经是个死人了,据曹长老说,唐大人应该是先被杀死,然后用蛊控制,很有可能是把另一个人的死魂强纳进原来属于唐大人的皮囊之内。
当火儿咬伤了他的时候,那散逸出来的死气与蛊毒就是最好的证明。
皇后的情人,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个并不存在的人。很可能是在皇后刚刚认识他,甚至认识他之前,这个年青人人已经被谋害。而顶着这个皮囊和皇后亲近的人,谁知道曾经是个什么人呢?
秋秋推开窗子,听着有脚步声往这边来,越来越近了。
她站起身来。
居然真有麻烦找上门了。
来的那队人衣甲锃亮,严阵以待。
他们在清宁观的大门前停下。领头的人抬了下手,来人兵分几路,把清宁观的后门侧门也都围了起来。
“去叫门。”
可是不等院门被擂响,已经有人从门里把院门打开了。
月色溶溶,门里那个年轻姑娘穿着一身薄衫,静静的站在那里。
那些人来势汹汹,可是现在却都愣在了那里。
“诸位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领头的那人深吸一口气,手不自觉的按在剑柄上:“奉太后娘娘懿旨,捉拿清宁观妖人。”
问题果然出在太后那里。
但这样做真的出于太后的本意吗?那可不是个会轻易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女人。
秋秋点了一下头:“知道了。我同你们去见一见太后。”
那人愣了一下,秋秋的反应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太后那里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哦,好,”那领头的人不仅没有放松戒备,反而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左右:“你们带人进去,把可疑的人和东西细细抄检出来。”他紧紧盯着秋秋。就象她是一个随时会被点燃的炸药包:“把她给我拿下。”
可是他身后的人看着秋秋。被她的气势所慑,没有一个敢上前来的。
“何必这么麻烦呢?我相信这是个误会,到时候说开了也就没事了,现在把场面闹得太难看,对谁都没有好处。我想这位大人深夜带人前来,并没有正式的旨意和手令。只有一句口谕吧?而且皇上肯定也不知情。”秋秋看着那个明显十分心虚的统领,就知道自己全说中了。
年轻的皇帝默许他们在此落脚,连巴结都怕他们嫌弃厌烦,把附近的人手都撤了个干干净净。绝不会允许有人对待他们一行人无礼。
秋秋环视着周围这些人。
显然,这些人里没几个傻子。这趟来虽然是太后传令,可皇上确实不知情。到时候事发了,到底谁是谁非还难断定。太后和皇上虽然是母子之亲,可是天家无骨肉,扯到权势二字,母子也能成仇人。皇上就算奈何不得太后,可是处置他们这些小卒子却不费吹灰之力。
那位统领显然也想通了这一节,对秋秋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十分客气地,象对待贵客一般:“冒犯姑娘了,可能其中确有误会……那咱们走吧。”
如果这时候有人躲在暗中旁观,就可以看到这个有趣又尴尬的场面。那些人前后包夹看押着秋秋往前走,但是怎么看这都不象押送,这些人反而象是秋秋的的属下一样,战战兢兢,毕恭毕敬的。
至于那些进入清宁观中查抄的人,秋秋毫不担心他们能突破曹长老和管卫设下的重重禁制。
皇后升级做了太后,但是除了称呼之外,其他方面显然不可能在一时半刻间做出改变。
秋秋昨天还在这里监视保护皇后,相隔短短一天又回到这里。
站在门口相迎的并不是那个眼熟的皇后的心腹女官,而是一个生面孔的内侍。
他尖着嗓子问:“让你们捉的人可捉拿到了?”
“正是。”押送秋秋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就是这位姑娘。”
“就她一个人?”
那个内侍显然不相信。
“是,清宁观里的确只有她一个人。”
那个内侍上下打量秋秋,秋秋也气定神闲的和他对视。
那个内侍脸上飞快的掠过一丝戾气:“好,人交给咱家带进去,你们可以退下了。”
秋秋平静的,甚至带着笑意的看了他一眼,迈步走进了门里。
太后居中而坐,她的姿态和表情都显得略带僵硬,并不自然。昨天如果不是监视了她整整一天,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大概也不会轻易发现她的不自然。有个宫女紧贴在她身后站着,可是这个宫女秋秋也没见过,并不是皇后的那个心腹女官。
那个内侍紧跟着秋秋走了进来,并且马上让人紧紧关上了殿门。
“见了太后娘娘,居然还如此大胆无礼,跪下!”
秋秋转头看着他:“在太后娘娘面前无礼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啊。”她微笑着踏前一步:“这位公公怎么称呼?什么时候到太后娘娘宫中执事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啊?”
秋秋昨天在这儿待了一天多,确实从来没有见过这号人物。再加上太后那明显是惊惧交加受制于人的表现,秋秋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断定了殿中只有这么两人,他们再没有其他的人手和布置,秋秋总算放下心事。
只这两人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的。万蛊老人在宫里的布置肯定不会只有贵妃和唐大人两人,眼前这两个只怕也是他的人。
“大师兄,别跟他废话,快让她把二师兄他们交出来!”
那个宫女目露凶光,一手紧紧掐在太后的脖颈上,迫另一只抵在太后的腰间。从太后惊惶的神情来判断,她的那只手上肯定也拿着利器。
“二师兄?你们说的是什么人?我认识吗?”
那个内侍一手从袖中拔出一把短短的铁制笛子:“别装蒜了,我师兄空玄就是落在了你们手上!你们是皇帝从哪里请来的?也不去打听打听,敢坏我们万蛊门的好事!”
原来这二位也是万蛊老人的徒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万蛊老人的三个徒弟现在都出现了。
四周传来悉悉簌簌的动静,许多双细小的发出幽幽绿光的眼睛在暗处闪烁。
秋秋大感新奇的左右张望:“你们布下了蛊阵?真不赖,我见过的阵法不少,可蛊阵还是头一次见。这些蛊虫是活的吗?能让它们到亮一点的地方让我瞧瞧吗?”
那对师兄妹紧张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秋秋的反应显然让他们十分意外。
不过秋秋面前的这位大师兄很快就断定她是虚张声势,他见过的小姑娘就没有不怕蛊虫的,哪怕没有毒,这些虫子的模样也足以吓得她们噩梦连连魂不附体。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个大师兄手指一招,从头顶的梁上落下几个细小的黑影,纷纷坠在秋秋身周的地下围了一周。
大师兄没打算上来就用杀手锏,照他看,这种小姑娘吓唬一下,肯定就会乖乖的听话,让说什么说什么了。就象那个太后,别看她高高在上,可是一看到师妹放出蛇来,还不马上乖乖的听话了?
秋秋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绿色虫子,这些虫子长得是蛮丑的,身上还带着微微的腥臭气,那绿色一看就很不自然,不是天然长成的颜色,八成是后来弄上去的剧毒。
可是说来也奇怪,它们根本不敢靠近秋秋,离她还有三尺远的时候就停步了,只敢在她周围绕圈,仿佛十分忌惮秋秋的存在一样。
秋秋想,她还没来及做什么,这些虫子怕的应该不是她,而是火儿吧?
火儿对这些小东西也很有兴趣,在她的袖子里头也很不安份,蠢蠢欲动。
很明显,这些蛊虫并不蠢,也不傻,它们懂得趋利避害,懂得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好惹。
就算那个大师兄嘴里发出嘘声催动它们,这些虫子也只在秋秋身周的外围焦躁的原地打转,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种情况那师兄妹两个从来没有见过,再蠢他们也明白过来,眼前这个看起来安全无害的小姑娘并非等闲之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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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惦念
怎么看来万蛊老人一对徒儿都应该是稳占上风的。
多新鲜哪。论人,他们是师兄妹俩,还有太后这么个大人质在手。论势,他们都布下了蛊阵,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密密麻麻的让人恶心的毒虫足足放了一屋子。
秋秋呢,只有她自己。火儿顶多算半个帮手吧。
可是怎么看,秋秋嘴角含笑,都是一副以逸待劳从容不迫的样子,而那师兄妹两个手脚发僵,头上全是冷汗。
到底师兄比师妹沉得住气,也有眼力。
他摆了一下手,那个师妹迅速挟持着太后往后退,一直退到偏殿里。
“我们师兄妹两个,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这位姑娘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尊师又是哪一位?”
一副跑江湖的口气。
秋秋从来没被人这样问过话,她微微失神。
她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呢?
她是离水派的弟子,可是离水剑派现在已经灰飞烟灭。
她的师父是玉霞真人,可是她也已经不在了。
秋秋心头酸楚得厉害,这样一句普通普通的问话,却让她几欲落下泪来。
“我是离水剑派的弟子。”
一看对面人的眼神,秋秋就知道他压根儿没有听说过。
万蛊老人本身就是不入流的邪修,他的这些弟子们更是蝇蝇狗苟,全不知道天外有天。他们视普通人的性命为草芥,连太后和皇帝也不放在眼里,甚至觉得自己翻转手掌就能改天换地,主掌兴衰。
虽然没听说过秋秋的门派字号,那个大师兄仍然不敢怠慢。他抬手抱拳:“只怕我们同姑娘,是有什么误会。我先给姑娘赔个礼,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把我们的人放了,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也算是相识一场。”
秋秋摇了摇头。
那人眼一眯:“那我就要得罪了!”
秋秋一伸手:“请。”
那人手指屈伸,满屋子毒虫开始缓慢的后退,如潮水一般的沙沙声里,成群的毒虫退了个干干净净,地下只留下一丝丝亮晶晶的颜色诡异的黏液,让人望之生畏。
那大师兄两掌一错。紧闭的嘴唇忽然张开,一道黑色的萤光从他口中射出。
光点迅速变大,形如一只蝙蝠,张开了细而锋利的翅膀,静静的悬停在空中。
秋秋并不轻慢大意。她认真的打量这只蛊虫。
听说这一路的人,都养有一只本命蛊。威力无穷。
这只蛊就是吗?
那只蛊虫肩动着翅膀。速度越来越快,翅膀划过的空气中留下了黑色尖翼的残影。
不,不是残影。
秋秋微微睁大了眼,那只蛊虫的身后的确出现了两只与它一模一样的蛊虫,三只蛊虫排成了一个横向的品字形。
这虫怎么变出的分身?
三只蛊虫的身后迅速又有分身出现,三三化九。
九只蛊虫又一次出现了分神化影。
八十一只。
最先的那一只忽然昂了一下头。发出尖细的鸣声。
第三列的九只蛊虫箭般朝秋秋疾射而来。
这九只蛊虫都撞在了离水剑形成的一道青光蒙蒙的水壁上头。
第一只蛊虫迅速被剑气激射粉碎,黑色的断翼象枯叶一样轻飘飘的落下。
然而就在将要落地前的一瞬间,那几片断翼忽然哆嗦了一下,象被风吹得在颤抖。
下一刻。那断翅忽然有规律的拍打了一下,重新变成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蛊虫。
不断有在剑幕上碰碎的蛊虫的碎片落下,然而那些碎片都重新化做了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虫子,数量变成了刚才的数倍。
秋秋微微动容。
果然有些门道。
而另一边的那位大师兄,神情只能用惊骇来形容了。
这姑娘,这姑娘根本没有抬手,没有动作,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而自己施展的蛊虫却象撞上了利刃一样被绞得粉碎。
这是什么手段?
这绝不是什么跑江湖的骗术,不是投机取巧!
他半张着嘴,他看不出她的深浅,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
他心里忽然间涌出个不可抑制的念头。
也许只有师父……才能胜得过这姑娘。
不,也许师父都无能为力。
秋秋留神看着地下, 那些细碎的没有再化为新蛊虫的碎屑飘落在地上。这地上原来铺着上好的织花地毯,暖暖的金红色上头落满了黑色的碎屑。那黑色在迅速扩大,就象是火苗在上面灼出了黑洞。
这么强的腐蚀性。
真被这东西沾在身上,对普通人来说着实可怕。
离水剑乍然收束,向外疾射,剑光犹如水珠迸溅。那些蛊虫排成的阵势被剑光从数个方向击穿打破,来不及奔逃的蛊虫们发出吱吱的细鸣,迅速剑光绞碎化为齑粉。飞坠飘落的碎屑来不及再次聚合化为新的蛊虫,就被第二次撕裂翻绞,化为飞灰。
袅袅飘散的黑雾象是对他巨大的嘲笑,大师兄怎么都不能相信,自己炼制了几十年的母蛊竟然被三下五除二的斩得粉碎,变成了飘荡在屋子里的烟尘。
这怎么可能?
秋秋也没有乘胜出手。
“你……”他声音嘶哑:“姑娘你……”
他脸色发白。
秋秋知道他猜到了。
他只是说不出来。
就象秋秋当年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居然是个修仙的世界一样,简直是摧毁然后重建了世界观。
可是显然对面这个人没有她当时的良好心态。
他对这一切无法接受。
传说中御剑飞仙的人物居然真的存在,自己还与这样的人物为敌。
秋秋看着他,他是预备孤注一掷以命相搏,还是会怎么做?
“姑,姑娘……”那人缓缓的,在在秋秋面前颓然跪倒:“我冒犯姑娘。实在是罪不容赦。我只想求姑娘,我师妹她年纪轻,入门时日也浅,并无什么恶迹。求姑娘……高抬贵手,饶过我师妹一命,我任凭姑娘处置,要杀要剐,我绝无怨尤。”
“师……”
他的师妹掐着太后的脖子从偏殿探头出来看,外殿的情形让她完全惊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的目光从秋秋身上移到她师兄的身上。然后又迅速的移回来。
秋秋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一息间她是怎么判断外殿里的情势的,她一把甩开了太后,拔出腰间的铁笛直指着秋秋:“妖女!”
妖?女?
秋秋觉得这姑娘真心是把话说反了吧?
那姑娘冲了过来,把他师兄挡了身后,横笛在唇边用力吹响。
大股的毒雾从她的笛孔中飞了出来。
“师妹!”
跪地上的那人急了。也顾不得先求情,他一把抓住了师妹的铁笛。甚至用秋秋所不理解的独门手法将毒雾全数吸纳进了袖中。
“师兄?”这姑娘纳闷了。
她可没见师兄这样过。师兄一直都是成竹在胸的。师父最器重他,他什么都懂,他怎么可能会败。不,就算会败,他怎么会对敌人这样卑躬屈膝?
就算他们技不如人,师父也会替他们出头的。更何况这些人坏了师父的大事。师父是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时候消息传递不便,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万蛊老人的全盘谋算都已经落了空,甚至万蛊老人本人现在只怕已经被擒或是被杀了。
这局棋其实已经下完,尘埃落定。
对面这两个人嘴里肯定还能问出些东西来。但那都不重要了。秋秋完全可以现在就将他们击杀。
在空中弥漫的雾气缓缓沉落,秋秋心里也慢慢的安定下来。
她身后的长窗被剑气冲破,两名九峰弟子穿窗而入,站定了之后一齐抱拳躬身:“秋掌峰。”
秋秋点了点头:“峰主和曹长老回来了?”
“是,已经回来了。”
“这两个是万蛊老人的弟子,把他们带回去——我有话要问他们。”
那两人……
他们的功夫和玩蛊玩毒的手段都并不出奇,不但在秋秋眼中,甚至在那两个刚才赶来的九峰的弟子眼中,都不值一提。
可秋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她忽略了……很重要的事。
一时想不起来,她也不去钻牛角尖。
等下她可以去同拾儿商量,有时候她的想法,拾儿比她自己都更瞭解。她疏忽了什么,拾儿必能替她整理出头绪来。
拾儿他们必定已经平安回来了,秋秋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她走过去,把太后扶起来放在软榻上。
太后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受惊过度。
那师兄妹居然没在她身上下毒下蛊,这让秋秋有些意外。
刚才那人说,他师妹并没有做过什么大的恶事,也许这话并不是为了求情而编出来谎话。
太后脸色发青,呼吸细微,但是能保住命也算幸运了。
她死了虽然对局面没有什么大影响,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能活着当然更好。
秋秋放下她转身朝外走。
她的手搭在门上,身后突然传来太后微弱的声音:“姑娘……”
秋秋转过头来。
太后肯定从自己的儿子处得到了一些旁人不可能知晓的消息。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娘娘不必客气。”
太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唐……他死了吗?他是不是和这些人是一起的,从一开始,他就是故意在骗我?”
秋秋有些意外。
她怎么也没想到太后会问她这个。
她以为两人之间不过是肉欲纠葛,但是现在看来,太后还是投入了真情的。
秋秋选择了一个对她来说更容易接受的说话:“他是被人操纵的。”
太后真爱上的是谁呢?是唐大人,还是披着唐大人皮囊的那一个呢?
“我就知道,”太后抹了一下脸:“他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要的命,可他没下手……他,他还能回来吗?”
秋秋不说话。
已经不可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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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猜测
太后的眼神让人心里觉得酸楚。
不止普通人,哪怕是拾儿、秋秋他们这些人,一样要面对生离死别,无可奈何。
秋秋回到清宁观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在太后那儿耽搁的时间可不算短,拾儿和管卫他们都已经回来了。
一名弟子迎上来:“秋掌峰,您让带回来的那一男一女已经先交给曹长老了。”
秋秋点头说:“我知道了。”曹长老行事周到,那两个人交到他手上是比较妥当的安置。
秋秋心里挂念着拾儿,穿过院子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拾儿和管卫就站在院子的那一端,院子里石灯的光亮映在他们年轻的脸庞上。
秋秋的脚步顿了一下。
看起来他们俩都没有受伤。
这就好。
那两人已经发觉她回来了,一起转过头来。
“回来了?”秋秋走到拾儿身边:“事情怎么样,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
“万蛊老人呢?”
这次答话的是管卫:“算是捉住了吧。”
管卫说话一向精确,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什么叫算是捉住了呢?
不过秋秋随即就知道答案了。
万蛊老人年岁已经不轻了。想想,都自号是老人了,总不可能是年富力强之辈吧?他的徒弟都一把年纪了,更何况他本人呢。
万蛊老人一直用邪术维持着还算得上年轻的外表,但是曹长老看不惯他出手阴毒,净是层出不穷的鬼域伎俩,出手破了他的邪功,万蛊老人的功力被废,年轻的外表也维持不住了。现在的样子老得都不能看了,坐都坐不住,整个的瘫在屋角。
“还得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来。”要不然肯定不会留他一条命,还大费周章把他带回来,直接一刀杀了更省时省事。
秋秋看了万蛊老人一眼后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从万蛊老人对待空玄和尚,就看得出他对徒弟根本没什么真心实意,只是在利用他达到自己扰乱天下的目的而已。秋秋也和他的徒弟动过手了,知道这些人动起手来都不是面对面正大光明的招数。
能把曹长老激怒进而废了他的一身功夫,可见这人的心性和作为有多么天怒人怨了。
为了一己之私,害得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他死一百、一千次都赎不完他身上背负的罪孽。
拾儿轻声说:“没想到他的徒弟还贼心不死。早知道我不该留下你一个人在皇宫里。”
“他才这么点儿道行,他的徒弟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来。”对秋秋来说收拾那对师兄妹只是举手之劳。况且他们一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之后,斗志立时就冰消瓦解。
他们坐下来检点从万蛊老人身上搜来的东西。
全是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个个都有一定的危险性。
装在细长的扁盒里头,几十、成百种不同的药粉就让秋秋大开眼界。这些药粉的颜色气味都差不多。但是它们确实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上面也没有标签和说明,这些药粉分别是什么构成。做什么用的。世上怕是只有万蛊老人一个人知道。
另外还有细针、匕首、葫芦、瓷瓶、铁砂、虫尸等等……这些东西和用途和成分只怕见多识广的拾儿和曹长老也无法一一说清。
果然是个老魔头。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纸张和书册。纸张上面记得应该是配方一类的东西,看墨迹还很新,应该就是这几天才写出来的。这些纸张和书册才最值得重视的东西。
拾儿和秋秋头碰头的在一起研究这上面写的东西。前面有一些药、蛊的配方,不过记载并不完整,这块一块那少一行的。不知道是当时记下来的时候出了什么事,还是怕泄露秘密而有意为之。
拾儿看得十分入神,就象那些残缺不全的药方毒方里有什么莫大的机密一样。
秋秋靠着他的肩膀,她的注意力总是不能完全集中。
她听着他胸腔里。他的心脏在规律的,平静的跳动着。那一下一下的心跳声让秋秋觉得她回到了安全而平静的港湾,在他身边,她永远是安全的,永远都不会觉得孤独。
秋秋的头发蹭得拾儿的颈侧微微生痒,他停下来,转头看她。
他的眼睛又深又黑,秋秋最受不了他这样注视着她。
她总觉得他这双眼睛有魔力一样,看着他的时候,她就觉得心神都被他的双眼所慑,就象喝醉一样的感觉。
就象现在一样,她甚至在他的目光中忘了身周的一切,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没。
她无意识的扯着他的领子,把嘴唇贴在了他的眼皮上。
拾儿紧紧把她抱在了怀中。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淡金的阳光照在涂刷得粉白的院墙上。
秋秋的手捧着他的脸庞,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发际和耳廓。她觉得自己那么渴望和他在一起,哪怕一时一刻也不要分开。
拾儿的唇一下一下轻啄着她的唇角。
秋秋的脸慢慢的变红了,粉扑扑的,比院子里初绽开的桃花还显得娇嫩美好。
晨光显得那样柔和明亮,空气是清新带着潮意的。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却又带着一种勃勃的生机,墙角的草芽在悄悄的萌发。
他们这样安静而温情的依偎在一起,耳鬓厮磨。
拾儿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她:“刚才看你总是有些分心,在想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他要不提,秋秋自己也差点就给混忘过去了:“就是心里头老有一点不踏实。好象什么事情,应该很要紧,却想不起来了。”
拾儿把她的手掌包握在自己的手中。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就是从晚上。”
“与什么有关呢?”拾儿举例子:“是挂念合山镇?”
应该不是。
“那么是担心我们去寻万蛊老人的事情不顺利?”
有这方面的原因,可是……还不是。
“是你见到那对师兄妹之前的事还是之后的事情呢?”
“之后。”秋秋想了想,慢慢的说:“那个大师兄放了一只很厉害的蛊,甚至可以一化三,三化九,甚至被削碎之后,碎屑还能重新化为新的蛊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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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谜团
是的,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若有所思的。
那些蛊虫没什么厉害的,可是为什么她心里不踏实呢?
“不如,我们见一见那人,问问他来历底细,兴许你能想出头绪来。”
秋秋点了头。
那位大师兄被带到清宁观之后,越发确定了自己原先的猜测。那姑娘果然是炼仙修道的人,先前她用来对付自己的就是传说中的驭飞剑。这些人吞风饮露,超脱凡尘,可以凭一口气陆地飞行,飞剑甚至可以斩川断流,千里外都能取人首级。
别说他了,就连师父也没法儿和这样的人物相抗衡啊。
他被带回来待在石屋里,听那两个在门前弟子说,隔壁石屋那个老成一瘫都不成样儿的人就是万蛊老人,就是他的师父!
师父做过的亏心事太多,落到这些正道中人手里,肯定没有活路。他自己也跟着做了不少事,想保命也难。
他也不做那个指望。
他就想着,能把师妹保住就行了。师妹被师父捡来的时候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娃娃呢,师父自己也没功夫养孩子,是他把师妹带大的,教说话教走路,教她学拳脚功夫,教她放毒养蛊。
就跟他的孩子一样。
一听到门响,他就赶紧跳起身来,特别老实恭顺的靠墙站好了。
拾儿看着他这样,倒是愣了一下。
和穷凶极恶的万蛊老人,还有万念俱灰的空玄不一样,这个大师兄,倒是很识相的一个人。
拾儿没有出声,秋秋和他倒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你不用怕,我想问你些事。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是是,仙姑请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秋秋心说早知道他会对修道的人这么敬若神明,一开始亮出身份来,还省得后来动手麻烦了。不过再一想,上来就说我不是一般人,人家也不信哪。
“你把你、还有你们师门的来历大概跟我说说。”
大师兄连连点头:“是。”
他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七八岁上头就跟着师父了,家里人都死了,跟师父好歹是条出路。师父给我取了个名叫附子。”
附子?
真是大名鼎鼎。它可够毒的,只是这不象个人名。
万蛊老人收徒弟也是为了培养帮手,未必对徒弟有什么真心意,从起名上头就能听出来了。
附子接着说:“我跟着师父原先住在并州的山中,很少与人来往。师父早先出远门的时候。我就留在山里看守。后来我年纪渐长,师父出门的时候也会带着一起。慢慢了解了一起师父在外头的事。”
“师父的毒功传自师祖。师祖并没有什么名气,也没有取字号。但养蛊是师父自己一点点摸索着练出来的功夫,师父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毒术和蛊术养得出神入化,他为了试制毒效,每次制了新毒都要试毒。连我也给师父试过好些次,有一次师父没试出解法,我也险些没命。师父也拿山外的人试药,有时候人是我去抓来。骗来的,关起来给师父试。有时候师父自己出去找人试,有一回他在一个村子的水源下毒,一次就毒死了好几百人。”
附子倒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但把万蛊老人的事卖了个彻底,连自己做过什么也并不隐瞒。
“大概有二十多年了吧?师父告诉我说他又收了一个徒弟,这徒弟却是个和尚,就是空玄。”
“你师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吗?”
“是的,师父一直在查找一本前朝宫中的秘典,找了可有好多年了,不知怎么就查到了空玄的身上。师父找到的那本秘典并不完整,上头写了一些他从前从来没听闻过的秘法,师父按上面写的试了几次,他说,真能练成上面的秘法,他就可以长生不死,万毒不侵了。”
秋秋问:“你见过那本秘典吗?”
附子摇头:“没有见过,师父也没有传过我上面的术法。”
万蛊老人想长生不死,但他想的只有他自己,可不包括徒弟。
“师父说,要炼成上面的秘术,得需要很多死魂。我说那咱们再去下毒,可是师父说那不够,也太慢。”
他说的事,大部分拾儿都了解,就是那本秘典,他们在万蛊老人那里没有搜到。
秋秋心里还是有那种不对劲的感觉。
“你们那些蛊都是怎么养的呢?”
她对这个有些好奇。
“有的是留下来的蛊种,有的是采集百虫、毒菌毒花用秘法来制蛊,还有的是用人……,蛊的作用也不同,有的是令人致死,有的令人疯颠,有的还能操纵人的行动……”
秋秋问了一句:“能操纵人的行动?”
“没错。”附子说:“比如迷心蛊,幻生蛊都是,可以令人神智不清,下蛊之人怎么吩咐,他们只会惟命是从,但这些蛊一般药效时间都不算长,短的也就半个,一个时辰,长的也只能维持几天。”
“那么去迷惑皇后的那个人呢?”
附子脸上露出一丝惶恐和不忍之色:“那个人,我还记得很清楚。他毅力过人,性子刚烈,师父先在他身上用蛊,后来发现操纵不了他,就……就把他制成了人蛊。”
他忘不了师父把那个人制成人蛊的过程,就算这些年来他已经见惯了师父的做为,仍然为那过程的惨酷而动容。
“你师父有同门师兄弟吗?他平时来往的人里,有什么人的底细是连你都不知道的?”
附子想了想:“师父并没有同门手足,我们这一脉,同门之间往往也没有什么情分,我以前听师父说,师祖好象都是死在他手里的。”
“那么近几年他的行止有什么异样?”
附子认真想了想:“有点儿不同……就是不知道算不算是要紧的事。师父确实曾经和一个人神秘人物有来往,次数不多。大概也就一、两次。”
“那是个什么人?”
“都是夜里来的,看不清楚,非常的神秘,每次师父都是单独和那人见面说话,门都紧闭着。每回他走了,师父总有新的决定和举动。”附子想了想,加上一句:“看着象个女的。”
“是身形象,还是声音象?”
这下附子可不好说了。他既没看清楚过,也没听过那人的声音,这纯粹是一种感觉。养蛊的人对人身上的气息也敏感。比如有的人气息阳刚。很多蛊虫都喜食这样的人血肉精气。有的人气息就偏阴柔偏寒,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多为女子。
还有,远远看那人走路的姿态也显得有些飘忽,和一般男人有点不一样。
从他这儿也问不出什么太多的东西来了。
“万蛊老人动手的时机挑得太巧了。象是正好给魔物帮了忙。”
是啊。
这绝不该单单是巧合。
秋秋低着头,一路回房都没有说话。
她心里有好多的谜团。得不到解答。沉甸甸的压在胸口。
师父为什么当时选择和修缘山,和山上的同门们同归于尽呢?
她对修缘山的感情那么深,那么重,哪怕有一线希望,她都会选择救人。
修缘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拾儿没有出声扰乱她的思绪,静静的坐在一旁陪她。等秋秋抬起头来的时候才说:“咱们明天就动身回去。”
“嗯。”秋秋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她忽然出声:“当时唐大人被火儿咬了一口,他那个模样,让我想起当初静菲被附身时候的情形。”
静菲暴露的时候。那情景就象刻在秋秋脑子里一样,让她想忘也忘不了。
唐大人那时候的情形,可真象。那蛊气,和魔气……
可是秋秋的手镯当时并没有感应啊。
当然,这个镯子并不是什么准确的评断标准,毕竟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上头的法阵符文早就磨损破坏的差不多了。
拾儿慢慢地问:“如果与万蛊老人接触的人,也与魔物有关呢?”
秋秋也想到过,可是她没敢细想。
“人与魔物是无法共存的,怎么会有人甘愿与魔物为伍?”
“也许就象刚才附子说的,是被魔物用毒,用术法操纵。也可能是贪生怕死,为了能活下去,哪怕只是多活一天,也可去残害出卖自己的同类。”
这不是不可能的。
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出卖,哪怕是亲人骨肉,哪怕是自己的灵魂。
秋秋觉得心里的那个疑惑越来越鲜明了:“我想起去试炼洞的时候,管师兄和我说的话。静菲当时魔气入心,后来在山上杀人噬心的,都是附在她身上的魔物。可是当时我们下山在长阳真人那里,他修为不低,院子里也有防护的法阵,魔物要冒险潜进去对静菲下手不是容易的事。如果能瞒住长阳真人潜进去,为什么只找上静菲,而对长阳真人和他的徒弟金童却视而不见呢?那天晚上我和静兰师姐都曾经单身外出,对我们下手会更容易。”
“你怀疑什么?”
“当时我们只是匆匆提起了一句,我没细想。”秋秋觉得这一个个谜团之间,仿佛是有联系的,只是她一时间无法把它们全部串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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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桃花
当时他们下山去合山镇的情形,拾儿也听她详细的说过。不过那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火儿和秘境的上头。
“当时静远,静兰,静菲,他们三个和你一起下山。静远一直没离开长阳真人的视线,当然他的危险最小。静菲留在房中,有阵法保护,按说危险也小。你和静兰都曾经离开院子,既然不是你……那问题很可能出在那个静兰的身上。”
这个道理并不复杂,可是秋秋之前却从来没有按这个思路去想过。
“静兰师姐?”
这个排除法是有道理的。去掉没有可能的三个人之后,四个人里剩下的那一个就是嫌疑人了。
当时静菲和秋秋对质的时候暴露了被魔物附身的真相,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满山的人都在搜捕这个魔物,并且最终把它捉住。
再也没有人去怀疑其他三个人了,秋秋被关了几天之后放了出来,她都没事了,静兰和静远当然更没事了。
在那天之后秋秋没再见过静兰。她被静越师兄带走安排到了黄长老的炼剑庐,然后拾儿就来了。
那时候,静菲的身份被揭穿,那个魔物抛下了静菲的尸首逃走……没人再去注意秋秋,当然也没人再去注意静兰。
“那她……”
拾儿说:“魔物似乎对你们山上的情形一开始就有所了解,它们知道护山大阵无法从外面突破,所以必须得附在弟子的身上才能混入。既然如此,那只噬心魔被你揭穿,当着掌门真人和其他的掌峰真人、长老的面,它也应该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
如果换成秋秋在它那个位置。大概更想做的不是做无用的逃跑,而是拼个鱼死网破吧?
当时自己离它这么近,连静海师兄都没能避过它的偷袭,它为什么没有顺手给自己一下呢?
秋秋越想越心惊。
难道它……是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它的身上吗?
它是想转移人的注意力,从而掩护谁?
如果真是这样,答案呼之欲出。
“你还记得吗?我带你去看斩妖台看掌门真人处置那只魔物的时候,它的同伴是从哪里来的?既然没有魔物可以不惊动阵法到达山上,那些魔物应该都是附身在弟子门人身上的吧?它们又是怎么附身的呢?”
“你是说,山上那时候的魔物,早就不止附身在静菲身上的那一个了?除了静兰。还有别人?”
“一定有。”
秋秋简直被这个可能性惊得毛骨悚然。
山上竟然有那么多弟子已经出了事,她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就和一只魔物擦肩而过,甚至可能面对面的打过交道,说过话……
这太恐怖了。
秋秋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修缘山早就在那只噬心魔出现之前就早就埋下了祸根。
也许……也许这就是师父她要选择同归于尽的原因?
修缘山早就出了问题,等发现的时候已经积重难返。甚至可能连掌门真人、连首徒静越他们都遭了毒手。不,比没命还可怕的是被魔物操纵。
秋秋只要稍微想一想。在她到修缘山之前。修缘山很可能就已经藏着魔物。而她离开修缘山之后的一两年里,山上的情势只会一步步的败坏下去。敌暗我明,除了少数的长老、真人,普通弟子根本没有抵挡之力。
静海师兄的修为在弟子们当中可算是出众的,但他一个照面就被害了,连一声呼救都没能发出来。
这根本是任人鱼肉。
所以最后师父和复瑾真人才……
秋秋把脸埋进双手里。半天没有说话。
拾儿伸过手,把她抱在怀里。
为什么这些事她早没有想到呢?
如果她早些想到,说不定事情可以挽回,可以阻止。
师父。很可能最后就不会慨然赴死。
秋秋用力憋着眼泪。
以前的她太弱小,太无知了。
她太蠢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抹了下脸,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假设,和万蛊老人联系的人,其实就是魔物附身的人,或是被魔物驱使操纵的人。甚至那人……很可能与修缘山有关系。”
“是的。”
完全有这种可能。
“那么,魔物想利用万蛊老人做什么?只想搞出一场战乱来吗?”
魔物肯定对做皇帝是没兴趣的,他们甚至对普通人的兴趣都不大。因为普通人吃的是五谷杂粮,完全没有灵气可以提供给魔物们。
“万蛊老人收集的那些死魂不知去向,并没见他用这个炼蛊,在他的东西里面也没有搜到。”
那些死魂很可能落到了魔物的手中。
魔物会用这些死魂怨气做些什么?
“往好处想,起码我们阻止了事态进一步恶化下去。”
“可是我们太被动了。”
秋秋想,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他们完全不知道魔物的盘算和步骤,它们不现身,就连它们的踪迹他们都很难发现。
不知道它们下一步会做什么,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即将被谋算。
不知道接下去,还会失去什么。
秋秋反手抱住了拾儿。
她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师姐,师父,宗门……
秋秋真切的感觉到害怕。
可是同时,她的斗志也空前的旺盛。
她绝不会妥协,也绝不愿意逃跑。
她要象曾经的那些师门先辈一样,就算付出生命为代价,她也要一直坚持往前走。
“拾儿。”秋秋在他耳边轻声唤了一声。
她的想法不用说出来,拾儿肯定都会明白。
他一直都很了解她。
“拾儿。”比刚才唤那一声的时候,秋秋已经平静多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
不管看多久,看多少次,这双眼睛都一样令人心醉。
“咱们会一直在一块儿是吗?咱们不会分开的。”
“是,”拾儿重复着她的话:“我们不会分开的。”
生在一起,如果死,也要死在一起。
隔着窗子,清宁观的庭院里桃花静静的绽开,微风中的花瓣微微颤动。
管卫注视着那在夜色中安静而寂寞的桃花,驻足良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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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改变
他们回京的路上,管卫没有露面。
他应该是另有要事,所以不能与他们一起返回合山镇。
天气一天天渐暖,草长莺飞,繁花如锦。空气中漂浮着万物复苏的鲜活气,但是同时,初春料峭的寒风依旧无孔不入,吹得人身上一阵阵发冷。
灵禽们排成了整齐的队列,从如洗碧空掠过。
离合山镇越来越近了,领头的灵禽伸长了颈子发出一声清唳,后面同伴跟着齐声长鸣。
这是即将到达目的地的喜悦,也是给合山镇的人通报讯息。
他们回来了。
这趟京城之行解决了大麻烦,李会京长老领着云眉和云淑迎了上来,远远朝秋秋笑着招呼了一声:“秋掌峰。”
云眉和云淑远没有她们的师父那么矜持,两个人加快脚步,象小鹿一样轻快的跑到她的身前,一个握着了她的手,另一个上下打量她。
“秋掌峰,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些天?京城怎么样?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受伤,你们瞧,我不是好好儿的吗?”秋秋笑着一一回答她们的问题:“我见到了皇后、贵妃,当然也见到了皇帝。”老皇帝凄凉的躺在棺材里,新皇帝忙得脚不沾地,十分憔悴。
当然这些细节就不用讨论了,云眉她们听到一些大概的描述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仿佛她们也去了一趟京城,经历了一场历险。
“这些天镇上没事吧?乌楼山呢?”
“镇上乱糟糟的。”云眉说:“又多了好多人,师父不让我们和他们多说话,说这些人多半都是别有用心。”
秋秋点了下头。
合山镇上这些人有些固然是愿意齐心协力共同对付魔物,可是也有的人是想来混水摸鱼的。李长老说得没错。
这次来的九峰的弟子中,有好些都象云眉云淑一样从来没出过远门,压根儿也不知道人心险恶,只怕没有几句话就让人把老底都套去了。九峰在很多人眼中,可算是一块汁多味美的上好肥肉,想趁乱咬上一口的大有人在。
“你们这几天做了什么?”
云眉和云淑你一言我一语的回答。
“我们排练剑阵。”
“还帮着师父翻查过去的典籍,只要和魔物有关的全都要细细的翻过,就怕漏过一点有用的东西。”
“乌楼山的掌门真人前天给我们送了好些丹药来,说话客气的不得了呢,一点架子都没有。”
“我们还救了一只受伤的白鸟。两只翅膀都伤了,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狠心。师父说即使养好了伤,它以后可能也没有办法象从前一样飞了。”
没有分开过,秋秋还不知道她会想念她们。
和云眉云淑在一起,很多烦恼都可以暂时忘到脑后去了。
可人等在院门口。看见秋秋也迎了上来。
她有些犹豫,可还是迎了上来。
“秋掌峰。”
秋秋站住脚。她清楚可人的来意。
“管掌峰他。怎么没有一起回来呢?他没出什么事吧?”
“他没事,只是另有要务在身,所以这次没和我们一起回来?”
可人很想接着追问一句管卫去了哪儿,可是她也知道以她的身份,她不该问。
她沉默的跟在秋秋她们几个人的身后,没作声。可是也没有离开。
云眉小声跟秋秋说:“可人这些天练剑可认真了,她的剑路也一下子变得可厉害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是吗?”
云淑也点头:“是啊。好象就从……从她和纯玉闹翻之后吧,再练剑的时候大家就发现她的剑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们都说。可人这是想努力赶上管掌峰呢。”
秋秋有些疑惑:“是吗?”
“当然哪,管掌峰的剑术那么好,要和他相配,怎么也不能太弱了吧?”
秋秋以前去试炼洞的时候见过可人的剑,没有什么特色。
她现在的剑秋秋没见过,不好下论断。
但是她总觉得,原因可能不象其他人猜测的那样。
秋秋是第二天才见到可人练剑的。
实际上,练剑的不止可人一个。那时候众弟子一起在演练剑阵。这又是一种秋秋没有见过的剑阵,变幻莫测。秋秋看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这其中的门道。
这剑阵看起来没有规律脉络可寻,但是仔细看,仍然可以看出剑阵变幻开装阖间隐含星宿运行的轨迹。
“这是什么剑阵?”
“是参商阵。”
秋秋看了一眼李长老,再低头看剑阵的时候,她发现了剑阵中的可人。
可人的剑的确和秋秋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大不相同了。
当然,在去试炼洞的时候,秋秋也不太懂得这上头的门道。现在看,当时可人的剑法是够标准,说明她也下了苦功,十分认真。可是她没有剑意。
她是认认真真的在练剑,但是就象很多做家庭作业的学生一样,并没用心,只是按部就班的做一件应该做也必须做的事,徒有其形。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她的剑法可以算是脱胎换骨了。
就象是突然注入了灵气,从提线的偶人变成了有思想的真人。
这就象是同样画一张画,有人只能算是画匠,而有人却被叫做是艺术创作。
大多数人都只是画匠而已。
秋秋以前并不在意可人这个姑娘,可是现在她发现,也许可人的将来也大有前途。
失恋真的能让人快速成长吗?
也许是,眼前就是个很好的明证。
秋秋没有看太久,她继续向前走。
今天她和拾儿要下山一趟,去合山镇。
有人前几天就已经递了柬书,想要求见拾儿。人数着实不少,来路也是五花八门。这些人总得要见的,与其一个一个见费功夫,拾儿更愿意一起见。
这些人的目的可能各不相同,但是总有一点是共通的。
他们现在都想要一个确定的消息和回答。
他们惶惶不安,不知道前面的路该怎么走。
在这些事发生之前,他们可能每天都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一年,十年,做的事没有任何改变。然而突然有一天早上醒来,他们被告之这天下要乱了,他们随时会丧命,会象修缘山一样被灭门。
他们突然间不知道这一天该做些什么了。
可是他们总该做些什么,必须做些事情。
可是怎么做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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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 听闻
来的这些人早知道九峰的峰主很年轻,可没想到会年轻到拾儿这份上。他身边那个小姑娘据说是他的道侣,比他还显得稚弱。
秋秋一直不喜欢这种象是开代表大会的感觉,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每次一摆开这种架式,都没有好事发生。第一次是在修缘山,掌门真人他们把魔物这口大黑锅结结实实扣在了她的头上。第二回应该就是在九峰,满堂宾客最后闹得一个血溅盈门。
此后每一次会面都没发生过好事。
真应了宴无好宴,会无好会的话。
平时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全都藏着掖着,可是到了这种场合,就藏不住掖不住了。
想据理力争的,想趁火打劫的,想着混水摸鱼的……
秋秋坐到了拾儿的旁边。
他们落坐之后,来赴会的人也纷纷入座。
场面静了一静,就象约好的一样,从坐在东边的人起,挨个自报家门。
这些门派多是一些不出名的小门派,或是人丁寥落,一个门中拢共不过十来个人。或者是在山中埋头修行,多少年不与外人打交道,穿着破烂,披散着头发,乍一看可不象修真的高人,倒象哪条山沟沟里跑出来的未开化的野人。甚至有个门派的掌门起身来之后说了名字,然后补了一句:“我们这一门,素来是一师传一徒。先师已然仙逝,我还没收着徒弟。”
这意思,这门派只有他自己,真是千钧重担一肩挑,自个儿吃饱全门派上下都不饿了。
也有些根本不能算是门派的散人。他们的来历更是驳杂,五花八门哪里来的都有。
都介绍了一番,众人间有的早早听说过对方名号。却一直没能见面的,这时候就纷纷的招呼见礼,一时间屋里闹哄哄的象菜市场似的热闹。
秋秋就算是心事重重,也忍不住肚里暗暗好笑。
修真之人里头足有七八成都是死宅,简直就象生在背阴树根下的蘑菇一样,长年累月不见天日都是寻常事。有的人已经胡子一把眉毛头发全白了,说话还象小孩子一样天真烂漫。就比如坐在后面第三排椅子上的一位,直接拉着身旁的一个人说:“我早听说你有一套自创的功法,早想和你切磋切磋了。来来来,我听说你那一式……”
这种把原来的初衷忘个精光。马上开始学术讨论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
秋秋简直哭笑不得。
拾儿的手轻轻搭在木椅扶手上,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听着轻,但是却一下震住了场子。
那些忘情谈论的人觉得象是有人在耳际点了一下似的,顿时收束心神,想起了原来的正题。
“白峰主。我们这些人之前与峰主也是素不相识,但是九峰的名号。我们中许多人都曾经听说过。九峰人杰辈出。我等是望尘莫及。这次厚着脸皮邀白峰主过来,就是因为近两年里头出的这件大事。这魔物重现踪迹的事,究竟是真是假?”
拾儿没说话,乌楼山的长益真人代为回答了一句:“自然是真,这合山镇上不少人都亲眼所见的,魔物凶残狠毒。是我等修真之士的大敌。”
底下传来一片嗡嗡的话语声,象是风刮过水面,荡起一道又一道波纹。
等这阵语声渐渐平息,镜泊门来的人站起身来说:“魔物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在下与师兄都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前番我们门中的好几名弟子都折损在魔物手上。”
陆续接着又有几个人站起来证明。
众人的议论纷纷,有人面露惊恐,有的一脸茫然,还有的则象是胸有成竹一样高谈阔论,说魔物不足惧。
总的问题汇集起来,可以总结出这么三条。众人想知道的无非就是这么几件事。
一,魔物从哪里来。二,魔物要做些什么,究竟有多么可怕,三,如何才能保命并杀死灭掉魔物。
这几个问题哪个都不好答。如果真有权威的标准答案,大家也不用汇聚一堂来商议这事了。但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这么些人里,总会有见识阅历过人的。
纷纷扰扰的大半日,秋秋在这儿坐得心浮气躁。
她同拾儿打了个招呼,走了出来。
合山镇陈旧而安宁的街巷依稀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可是这平静也许维持不了太久了。
隔着窗子,秋秋可以听见里头有人说话。
这人声音清朗,但是用词吐字都显得有些异样,仿佛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一样,不过开头几句之后,再接着的话就渐渐变得流利起来了。
“先师曾经留下一本笔记,记着不少关于魔物的事。有一件小事,我记得很清楚。说是有一只魔物附身在一男子身上,却没有继续为祸,竟然和那男子从前一样起居坐卧,言行举止毫无异样,连他的妻子儿女都没有发觉。后来被人揭穿,这魔物却对来杀他的人说,做了这么些日子的人,也算没有白来这世上一趟。”
“确有此事吗?”
“确有此事,不是乡野奇谈。那男子的姓名家乡生辰这些都记得很清楚,众位若不信,可以去查访一番。”
“这魔物竟然想做人?”
“在我们眼中,魔物本性凶残。可是这个魔物却不想多吞噬元灵,甚至一改过去的习性,规规矩矩的做人,事情揭破的时候那家人根本不信亲人早已被害,更不能相信与他们共同生活了那么久的是个魔物。魔物为何喜食人血肉精气?同样是灵物,那些灵禽走兽为何却能幸免呢?”
有人猜测:“魔物是与人有仇?”
还有人说:“莫不是魔物食了人或是附于人身之后,竟然会有如人一般的人性智慧?”
“这位兄台所言不错,的确是有种魔物,吞噬了人的精血灵气之后,会变得和这人心性相近的。甚至与人结合,生下儿女。”
“竟有此事?魔物与人竟然……竟然能结合生子?”
“能,当然能。”
“听说当年魔域被封印之后,还有魔物与人生下的孩子留在这世间,隐姓埋名的活了下来的。”
这些事情秋秋以前就没有听说过。
屋里的那些显然也都十分意外,那些话就象冷水溅进了热油锅里,顿时激起了一片激烈反应。
“竟然有这样的事?这等余孽怎么能容他们活下来?当时应该斩草除根的啊!”
“那现在做乱的魔物,会不会就是当年留下来的那些余孽呢?”
“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更有人突发狂言:“咱们这些人里,不会就混着魔物的余孽吧?”
真是……
让秋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样的话心里想想犹可,这样说出来,不但得罪了这么些人,还闹得人心惶惶,众人之间难免提防戒备,人人自危。
人和人之间连基本的相互信任都没有,今天这场聚会可以说是完全彻底的失去了意义和作用。
果然没多大功夫,里面的人就陆续散了。
秋秋站在那儿等着拾儿出来。
拾儿倒象是并不沮丧,眼前的局面他一开始就已经料到了。乱是难免的,只要乱过之后众人还能静下心来,愿意同心协力度过眼前难关就好。
当初,上一次魔物大举入侵的时候,当时的人大概也是经历了惶恐、怀疑,争执和矛盾这种种过程,才最终拧成了一股绳,赢得了最终胜利吧。
一个乌楼山的弟子快步走了过来,在长益真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长益真人微微点了下头,过来同拾儿说:“白峰主,我门中有一弟子,刚刚探亲归来,有要事要禀告掌门,说是与魔物有关的,白峰主不妨一起过来听一听。”
拾儿点头说:“也好。”
乌楼山的那个弟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修为也只能说是中上而已,神情沉郁中透着惶惑不安,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克制自己保持镇定。
乌楼山掌门真人同拾儿走进屋,他象被针扎了一样跳起身来,象惊弓之鸟一样不安。
“见过掌门,见过白峰主。”
“好了,现在不是讲虚礼的时候,把你这次的见闻说说吧。”
那个弟子重重点头,应了一声:“是。”他深吸了口气:“弟子向乌楼山列位宗师起誓,所言句句是实。”
“说吧。”
“弟子在三个月前接到家信,说是家中遇到变故。师父说,终究是生养亲恩,不能袖手不理,让弟子回去安排照料。弟子奉了师父之命,日夜兼程赶回家乡。”他顿了一下,显然接下去的说得更为艰难:“路上遇到几座村镇,明明应该是人烟稠密的繁华之地,却都成了一座座的空城。弟子原以为是战乱所致才会人去楼空。可是等到了家乡,发现村子里也是空无一人。”
秋秋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她想起师父和师姐当初的遭遇,和这个弟子描述的……很是相象啊。
那时候也是山下有人来请托求告,说是山下出了事,然后师姐和师父接连下山却一去不回,陆姑姑也说,山下的镇子成了一座空寂死镇。(未完待续。。)
ps: 更新送上。
家中有事,会影响更新。
请大家原谅。
195 揣测
接下去那弟子说的话,让秋秋更加觉得惊异。
“弟子心中有了顾忌,不敢在镇子上久待,后来的路程就绕过了镇子走了镇外,结果发现镇外原来的一片坟地,都空了。”
那个弟子显然对此事的恐惧还超过刚才的见闻。
“都空了?”
“是,不但那种落葬几个月新坟,看着连已经有了年头的老坟都被掘了,棺木碎的散了一地,尸骨一具不见。”
当初事发的镇上,也出过这样的事情吗?
秋秋毕竟没有亲眼看到,陆姑姑在镇上战战兢兢的查看已经不容易了,让她再去镇外的坟岗子查看,那未免强人所难。
乌楼山的掌门问清了那个弟子地名和方位,即刻派人再去查看,嘱咐他们查清之后马上传讯回来,而且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时时警惕,一旦遇上危险,不要呈强,保命脱身最要紧。
傍晚时分又有消息传来。
这次来合山镇赴会的人里,有人没到。
原来是一同出发的,半途上有事暂时分开了,如今这都十来天了,还不见人到。再派人回头去找,结果就象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一点儿痕迹都找不到了。
一时间镇上更是人心惶惶了。
太阳快要落山,西边的天际通红一片,淡淡的夜雾开始悄悄弥漫。从半山腰望下去,小小的合山镇就象要被四周浓重的暮色淹没一样。
在众人还未发觉的知道,日头已经西沉,而夜色在步步逼近。
秋秋转头问拾儿:“我们这些人之中,真的有人是魔物留下的子孙吗?”
拾儿轻声说:“有的。”
太阳已经完全沉到了地下线之下,整个天幕一瞬间就暗了下来,山风也一下子就凉起来了。
火儿陪在秋秋身边儿。秋秋看书,它就在秋秋手臂上盘着,秋秋要倒水,它就爬到水壶盖子上,秋秋一时没留意,差点儿把它也一起倒进杯子里。
“去去,别在这儿烦我了。”秋秋把手里的书页翻过一页。火儿的尾巴盘过来,象镇纸一样替她把书页压住。等秋秋看完这一页要翻页,还得把它的尾巴揪起来才能翻。
虽然有点儿烦人,可是有它这么时不时的淘气一下。倒真让人的心情没那么沉重了。
隔壁屋子里是云眉和云淑待在那里,她们俩住在秋秋旁边,未尝没有时刻听着召唤替秋秋跑腿儿做事的意思。这是她们的师父李长老的安排。云眉一开始很是不解,师父做什么要对秋掌峰这么好呢?
“秋掌峰一个人不容易。”李长老语重心长:“你想想,要是哪天。师父我跟咱们九峰一起从这世上消失了,你们俩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哦。对了。你们俩还有彼此可以作伴儿,秋掌峰连个师姐妹都没剩下。”
听师父这么一说,两人再设身处地为秋秋一想,真是觉得不寒而栗,简直一想就让人感到四周是漆黑一片,连一线光都没有那样的绝望。
这样一来。她们对要去陪伴亲近秋秋也就不那么排斥了。
李长老点头说:“再说了,师父也有点儿自己的私心。你们俩打小就跟着我,可是师父我的天资有限,你们俩跟着我。也没有什么大出息。秋掌峰就不一样了,她天资聪颖,资质过人。年纪小小已经成了一峰之主,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你们俩跟在她旁边,也多少能学着点,沾沾光,对你们也有好处。”
“那师父你呢?我们要是离得远了,师父你难道就不想我们?”
李长老笑了:“去去,你们快点儿出师,我才少生几年气,少操几年的心呢。”
这么一来,她们就隐然变成了秋掌峰的小跟班儿了。
说起来想给秋掌峰做跟班儿的师姐师妹还不少呢。别的掌峰,手底下都有自己的人,唯独第七峰是个例外。只有掌峰自己才能找到第七峰,这样一来这个峰主也就成了一个光杆司令。她们俩一搬了过来,还有师姐酸酸的说她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得了秋掌峰的青眼,说不得峰主都会对她们另眼相看的。
云眉气不过想回嘴,云淑把她拉住了。
“咱们是占了便宜了,难道还不兴人家心里酸一下?都是同门,吵闹起来不好看。”
这里又不是九峰,不是他们自己的地盘,在旁人的地方,更不要让人看笑话的好。
再说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样的多事之秋还为了一点小事拌嘴,不合适。
不过转念一想,到了这个时候大家还有心思盘算这样的小事,说明事态也没坏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她说的有理,云眉也习惯了一向听她的。
这会儿她探头往外看看,又缩回头来轻声说:“秋掌峰还没歇下呢,窗子还亮着。”
“现在这时候,谁能安心的歇息啊。”云淑咬断线头,把手里的衣裳抖了一抖:“你试试。”
云眉把外衫脱了,把云淑递给她的衫子穿上了,拉了拉前襟:“长短正合适,颜色也好。”
没人规定她们不能穿什么样的衣裳,但是也没有人太在意这些。素淡简单才方便行动,瞧山下那些富贵人家的女人们穿的,那么沉重累赘,那怎么练剑呢?
云眉把新衫子脱下来搭在一旁,挨着云淑坐下来:“师姐,你说……今天听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吗?”
“什么?”云眉转头看她。
“有人说,修缘山招了魔物的觊觎,肯定是他们有什么宝贝。现在整座山、整个门派人都没有了,只剩下了秋掌峰一个,她又这么出众,肯定是有什么宝贝、或者有什么秘籍真传吧?”
“这种胡说八道怎么能信呢?”
“是啊,我也觉得那些人无聊得紧。”
“是些什么人?”
“不太认得,也有乌楼山的人。”
云淑摇摇头:“再听到这样的话,不但不要信,最好快点走开,离那些人远远的。自己没本事也见不得别人好,要只是心里想想还好,要是因为嫉妒再做出些什么来,那才是不知死活。”
“我也没信。”云眉有点儿讪讪的:“就是……我当时想替秋掌峰辩白两句来着,但是他们人多,又不熟悉,我就没过去。”
“这种事不用辩,你说了他们就信吗?”
云眉把头枕在了云淑的腿上,闭上眼舒舒服服的打起了瞌睡。
云淑停下手来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愁绪。
和云眉相比,她想得更多,也更远些。
云眉太天真了一些,云淑却明白眼前的平静随时会被打破。
她把线扯顺了一线,继续低头做活。
秋秋摊开一张纸,把她遇到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写在上头。
一件又一件的事。
一开始师姐与师父的遭遇,山下镇子的诡异,静兰静菲的那件事,在九峰也出现过的失魂引,封印之地的变故,京城的的大乱……
这些事情在纸上列出来,看似不相关的事,都有一条隐形的线串连着。
魔物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万蛊老人的目的很明确,他做了那么多天理难容的事,都是为了长生不死。皇帝之死,皇子之争,边镇军将谋反,这些事情都出自他的手笔。
他能从这些事情上捞到好处。
火儿一爪子踩进了墨砚里,然后从秋秋的纸上爬过,留下了一行的小黑爪印。
“你看看你,乱爬。”秋秋用笔杆敲了火儿的脑袋一下。
那些细小的爪印显得凌乱,但是又有明确的方向。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做一件事。
魔物应该也是如此吧?
它们的种种行为,肯定都有目的。
魔物不是没有智慧的生物,正相反,它们出奇的狡猾狠毒。
它们的目的在哪儿呢?杀死这世间所有的人,把这人世变成另一个魔域吗?
拼命吞噬人的血肉精气壮大自身,有更高更大的目标吗?
秋秋把笔一掷,火儿一跃而起,嘴巴精准的叼住了秋秋抛下的笔杆。
秋秋再心事重重也让它给逗笑了:“你是龙,又不是属小狗的。”
火儿叼着笔杆眼巴巴的凑上来,秋秋只好把笔又接过来,顺带夸它一句:“真懂事,真能干啊。”
火儿得意的摇起了尾巴。
秋秋无语的低下头,这养小龙怎么感觉跟养小狗一样。
京城的事……
京城的乱局虽然才显现出来不到一年,但是万蛊老人从很早就开始布局谋划了。他找到了空玄这个前朝血脉,安排了贵妃这么一枚重要的棋子,甚至连皇后的身边也有唐大人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从几十年前就开始谋划了,只是乱象到现在才显现出来而已。
秋秋的手指微微攥紧了。
他们现在眼看着发生的一切,也许并不是现在才突然发生的。
从十几、几十年前,甚至从更早之前,这一切就开始在暗中蕴酿了。
如果那样的话,现在的这些事情都不是偶然的现象。
就象冰山只露出了一角,更深的部分还藏在水面之下。
魔物们的背后,是不是有一个象万蛊老人那样的幕后主使存在呢?(未完待续。。)
ps: 明天要出门有事。。。
196 黄雀
秋秋伏案半晌,头颈也酸了。她放下笔站起身来,推开窗子往外看了一眼。
苍穹如墨,点点繁星在头顶闪烁。
隔壁的窗子也推开了,拾儿的脸庞在窗扇的隔缝中出现,朝她微微一笑。
“还没歇息?”
“睡不着。”
拾儿看看天色:“咱们出去走走。”
“好,你等等我。”
秋秋转身吹灭烛火,拿起斗篷,才快步出了屋子。
拾儿很自然的抬手替她理了一下斗篷的风帽,这才拉起她的手。
两人信步出了庭院,外头山野阔朗,星夜静谧,夜风吹在脸上并不觉得太凉。
拾儿以前没这么浪漫。
秋秋知道他在担心她。
从玉霞真人离开之后,拾儿总是不放心她。
秋秋很想直接和他说,她不会犯傻,不会冲动。他不用担心她会脑筋一热跑出去做什么傻事,更不用担心她自暴自弃不爱惜自己的小命儿。
秋秋没有那么傻。
她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于生离死别,她不会暴烈鲁莽,更不会一蹶不振。
“我看今天这集会没什么大用处,你没瞧见,到最后那些人看着彼此的眼神儿都不对了,仿佛时刻在提防着身边的暴起伤人给自己一剑似的。”
“是啊。”拾儿想,可是这会面也是不能避免的。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听说还有人在往这儿赶,有的人可能永远都无法到达,而到达的人,未必就是原来出发时候的那个人。
现在的合山镇上,有好几个来历形迹可疑的人。已经被人盯住了。
“我刚才在屋里胡思乱想了半天,总觉得咱们抓不着头绪。落在咱们手里的那魔物根本问不出什么来,而魔物们做的这些事情,看起来杂乱无章毫无头绪,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连不到一块儿。”
“是啊,它们想要的是什么?”
秋秋也忍不住在肚里埋怨复瑾真人和师父。这两个人知道的东西肯定比他们多得多,但是两个人撒手一走,倒是潇洒慷慨了,可是多少也给她点儿提示。别让她象现在一样抓瞎啊?
要是师父以为魔物会一下子被灭净,世上从此安宁太平了才没告诉她,那她可真冤枉死了。
如果师父是有什么难言隐衷,这秋秋也想不通。
师父连当年的旧情史都能告诉她,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她的?难道师门秘辛的劲爆还胜过自己的八卦吗?
就算师门有什么见不得人过往。或者出了败类,可秋秋也是宗门的一分子。有道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有错改正就是。难道以后她努力行善补过还弥补不了吗?
可师父偏偏什么都没说。
秋秋真是忍不住想叹气。
两人走得很偏,这里的的药草稀稀疏疏的,乌楼山阵法的效力已经不能护及这里,这里的药草在寒风中挣扎,缺乏人照管,长得当然不如山上的那些茂盛茁壮。
“都是一样撒下的种子。可是长的过程却不一样。”
拾儿却说:“这些没人照看的长得野了,药性却可能比山上的还强。”
秋秋想想:“也是。山上的药草虽然照料精心,又有灵气培育,可是不经风霜。药性可能反而温而浅。”
她想起以前听人说人参。野山参到了她那个时代都成了传说中的东西了,人工撒种自然生长的林下参就已经不错了。至于人工栽培的,那跟大萝卜似的,药性已经非常淡薄。
她掐下一根草茎放到嘴边嚼了一下,清苦中带着一丝甘甜回味,果然比山上的好象还强一些。
“你也尝尝。”
拾儿也吮了一下草茎,点了点头。
他们俩坐在树下,四周长草飘摇,影影幢幢。
“你说……”
秋秋的话说了个开头就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们同时听到了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李兄,这次的事儿,真是多亏了你出手襄助,要不然别说我这焚心经不能保全,可能性命都保不住。”
“曹兄何必跟我说这见外的话,咱们多年的交情,我怎么能对这事袖手旁观啊?只是李兄,你身上揣着这样的宝物,就算今天保住了,明日呢?后日呢?现在这镇上这么多人,鱼龙混杂,下一次再遇到这种情形,咱们未必有今天这么幸运。要我说,你还是走为上策,早些离了这是非之地吧。”
先前说的那个人声音很苦涩:“我何尝不知道呢。可是这来时不易,要走更不易。外头的情形一天比一天乱,天天都有人无故的就没了下落,我要是明天一走,保不齐以后世上就再没有我这号人物了。我一条命倒是不算什么,可是我的山上还有那么几个不成器的弟子,最小的一个才不过刚刚入门,我要有个什么万一,他们怎么办?我门派的传承岂不就此断绝了?”
“唉,说得也是。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知道该怨谁去,也许就该怨这该死的世道吧。”
“李兄,我想托付你一件事情。倘若我真的遭了不幸,还请李兄能对我那几个小徒儿照拂一二。我这卷焚心经,也请李兄代我传授给他们,以免我这门派从此在世上消没。”
“曹兄,何至于此。咱们齐心合力,再加上有各大宗门,还有九峰的人出手,这次必定能度过难关的。”
“但愿如李兄所言,可事情总得顾虑个万一。我那焚心经为了怕被人抢去,其实并没有放在身上,而是放在……”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以秋秋和拾儿的本事也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多半是用了别的秘术传话,也可能是在那人手心里写字。
结果顷刻间就听到了一声惨呼:“你!”
秋秋没料到突然间就发生了变故,连忙拨开草叶抬头去看。
不远处隐约的两条人影,其中一个已经受了重伤断绝了生息,暗算他的人拔出剑来,他身子晃了晃,栽倒在地。
那人毫不停留,转身疾掠,两个起落就消失在山林深处。
秋秋和拾儿对视一眼,快步赶了过去。
地下那人还有最后一口气息,他白日见过拾儿和秋秋两人,这会儿看见了他们俩,话已经说不出来了,眼里全是求恳之色。
想起他刚才对友人的信重和托付,可是转眼间就遭到了背叛和杀害,秋秋能感觉到他的满胸悲愤与绝望。
还有,他更多的不是甘。
刚才他一心挂念的不是自身,而是徒儿,连宗门的传承也要靠后排。
这人的心思,让秋秋想起了师父。
她轻声问:“你有什么未了的心事,要是我能帮忙,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人喉咙动了几下,口中涌出血沫,却说不出话来了。
他费力的伸出手掌,掌心里缓缓浮现中一枚石制的钥匙。
秋秋把那枚钥匙接了过来。
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小白了,这钥匙一看就是用来打开千机匣之类的机关用的。
“我知道你是观水山的曹掌门,此间事了,我会把这钥匙交到观水山你的弟子手中的。”
那人的眼中露出释然和感激的光亮。
但随即这光亮就熄灭了。
秋秋看看手心里那枚小小的钥匙,只觉得这小钥匙足有千钧重。
这人的心愿对拾儿和秋秋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即使不能亲自去办,也可以打发旁人走一趟。但他的遭遇却给秋秋他们敲了警钟。
这人的遭遇也许还会发生在镇上别的地方,别的人身上。杀人夺宝这种事在修真路上屡见不鲜,在这个人心纷乱的时候下手,完了都推在魔物身上,真是干净省事无后患。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
秋秋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人是没见识过魔物的可怕吗?不,大部人都很清楚。
可他们还是会在这个时候做这种自相残杀的事。
“那个杀人的是谁?”
“听声音应该是广罗阁的李阁主。”
他一说,秋秋也隐约想起来,白天是听过这人的自我介绍,只是这个人生得普通,让人过目即忘,没有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么一个面容模糊也没什么有什么个性的人物,做事如此毒辣。
“钥匙你收好吧,等忙过这阵子,想办法替他了解这段心事就是了。”
“那个李阁主呢?就这么放过他?”
拾儿只说:“他以为他骗得人说出机密又杀人灭口,就能顺顺利利的独据秘籍达成心愿了?等着瞧吧,盯着这东西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
“我们……不拦阻吗?”
但是秋秋也知道,这种事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人人心中都有贪念,平时看不出来,但若有了些事情从中催化,也许这小小贪念就会迅速膨胀为不可遏制的恶念。
这也是魔物带来的负面影响吗?还是这些人本来就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混水摸鱼的时机?
秋秋宁愿相信这是魔物催化的结果。
可是她也知道她这种想法太一厢情愿,太天真了。
拾儿却很看得开,这种事从来就有,只是秋秋一向单纯,没有遇到过而已。(未完待续。。)
ps: 家人生病,近期都要在医院陪床,更新会尽量保持的,恳请大家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