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惶恐
随着邀客的贴子一张张送出,客人陆续来到,秋秋终于发现了办大典的另一个好处!
收礼啊!
这些被邀来的宾客就没个空手来的!话说回来也确实如此,乡下串门,张三李四好久不见,李四这要办喜事儿了,张三就算再小气,也提拎盒点心,送块衣料之类的装装面子。
更何况拾儿是九峰的峰主啊!九峰多少年换一次峰主?这位峰主有没有那个缘份找到一个双修道侣?秋秋原以为小小热闹一下的典礼,现在居然已经来了近千宾客了,送给她和拾儿的贺礼堆成了小山——不夸张说,就是堆成了小山!
这才叫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吃的穿的用的,药材兵器异宝,还不有少活物!有人送了一只极大的水晶缸来,那缸足有两间屋子大,不不,出奇的不是这只剔透无瑕的水晶缸,秋秋在现代又不是没去过水族馆那种地方,对水晶缸是不觉得有什么出奇的,关键是水晶缸里养了两只……人鱼!
就是那种,画册上的,童话里的,长着人身子,鱼尾巴的东西。一揭开缸上的盖布秋秋就傻了,她吓了一大跳。
那人鱼是一对,送礼来的人介绍说,一只雌的一只雄的,都还处于幼年期,但是在这里这东西不叫人鱼,叫鲛人。
“他们……会说话吗?”秋秋试探着问。
要是这俩会说人话,秋秋保准不敢收。鲛人是很漂亮,秋秋怎么都没办法把它们当成鱼来看待。而要是当成人来看待,把他们残忍的养在这样的鱼缸里,她实在没法儿说服自己。
“它们不会说话。”送礼来的人生怕秋秋不喜欢,忙补充说:“这两只鲛人性情很温顺。样貌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水晶缸上有阵法,它们不会逃出来,送给掌峰养着玩儿解解闷。”
口气听起来好象送的是两只小金鱼一样。华丽的流光溢彩的水晶缸,映得里面两只小鲛人格外娇小玲珑。
秋秋终于找到了作为人上人的骄奢淫逸的感觉。
上辈子有钱人养各种各样的观赏鱼,鲨鱼龙鱼锦鲤什么的,通通弱爆了,让他们养几只人鱼看看?
秋秋觉得人家一片心意,把鲛人连水带缸那么老沉一起运了来,不好意思当面说不收。不过她觉得把这两只小家伙豢养在屋里心里实在不算舒服。等忙过这一阵。看看能不能把他们送回他们该待的地方去,鲛人应该生活在离此很远的海里,那里才是他们的家乡。
喜欢的东西,不一定要占有才快乐。秋秋觉得给它们画两张画儿留下来就行了,做个纪念。
头一两天见着礼物的时候她还觉得新奇、惊喜。有种老鼠掉进油瓶里的乐不可支,可是随着礼物越来越多。她也有渐渐麻木了。
再说。这种事情是讲究礼尚往来的,收了人家的礼,总有要还的时候。现在收得越欢快,到时候还得就越肉痛。
另外来的客人也很不少,秋秋从漂洋过海到了这里之后,除了九峰就没听说这里还有其他门派。闹得她还以为这里是一片无垠的蛮荒之地。只有九峰一个门派呢。
现实是,这里地方比中原大得多,门派当然也不止九峰一家。但是据秋秋看,九峰应该是其中势力最雄厚。地盘最大的。
平时安静的门派因为宾客纷纷到来而喧闹起来。
如果这真是个单纯的庆典就好了。
秋秋站在高处往下望,有两个九峰的弟子带着几个一看就是外来者的宾客,正经过第一峰下方的石笋林。那一片石笋全是自然形成,没有任何人工雕凿的痕迹,确实非常难得一见。
秋秋想起她听第一任掌峰高惟说过,千万年前这里是一片汪洋,也许这正是这些石笋的来由。
明天就是大典的日子,秋秋这几天一直想去一次漱玉泉。
大典的贴子也送给了离水剑派,但是到现在宗门既没有回信,也没有派人前来。
大概在大典上头,是不可能有宗门长辈出现观礼了。
她当然也不能把玉霞真人抬过去让她参加大典。
秋秋现在已经不用去袁长那里索取腰牌了,当上掌峰的好处就是她可以随时去看玉霞真人,而不用每去一回就得先去看袁长老那张总是板着的脸,从他那儿领腰牌,用完还要交回去。
看脸色倒没什么,不过这么一趟一趟的单为这事儿去打扰,秋秋觉得袁长老肯定是不胜其烦了。
她的掌峰令牌一样可以起到腰牌的作用,阵法认可,会给她开门,简直是一把万能钥匙。
玉霞真人依旧静静的躺在水底,既没有恶化,但也看不出好转。
“师父,明天就是大典的日子了。你还记得吧?上次我来的时候同你说过,拾儿和我结为道侣,明天就是这个大典。”
玉霞真人的衣带在水中漂荡,从水面上看,就象她整个人都在微微晃动一样。
当然秋秋知道这只是水波的作用,玉霞真人躺在水底,一动不动。
“宗门没派人来,连回信都没有。”秋秋最担心的其实是这件事。
“我不知道,是不是掌门真人对咱们这一支有成见,还是他们不赞成我既接掌了九峰掌峰,又要和拾儿结为道侣的事。”顿了一下,秋秋轻声说:“这都是小事,我就是担心,是不是宗门出了事。”
秋秋离开修缘山的时候山上已经出现了两拨魔物的踪迹,最近虽然没听说中原再传来什么消息,可是既然魔物都出现了,好消息或是坏消息总是会有的。魔物肯定会作恶,或者被剿灭,没有消息这事儿本身就透着一股不寻常。是那些人出于什么原因不传递消息出来,还是他们无法传递消息了?
“师父,人们常说懂得越多,烦恼就越多。我觉得这话有道理。我要是和一般的普通弟子那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没有这么多担忧了。”秋秋用手拨弄着水花,冷不防身后突然有个声音说:“你说的那是掩耳盗铃吧?”
“你怎么来了?”秋秋诧异的转过头,拾儿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秋秋问:“你不是有很多事要忙?”
这种时候他应该忙得象陀螺一样,怎么可能有闲暇到这里来?
“修缘山没有信过来,你心里不安,我都知道。”
秋秋点点头:“即使没人过来,传封信来也好。”
虽然她在宗门待的时间不长。可是她对修缘山是有感情的。没有人来不要紧,起码来封信,让她知道修缘山还安然无恙就行了。
她熟悉的、看着她长大的人里头,玉霞真人昏迷不醒,陆姑姑她们只是普通人。不能前来观礼。
还有下落不明的两位师姐,到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
“别皱着眉头。”指儿的手指在她的眉间轻轻摩挲:“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你要把烦恼全背在身上。只会把自己压得抬不起头喘不过气。可对解决事情并没有用处。”
“那你都怎么办?”
“一件一件的来。我要是你,现在先写封信去修缘山,直接写给掌门真人。你现在是九峰的掌峰,她不能对你的询问轻慢以对。”
秋秋看着他,拾儿是个不开玩笑的人,秋秋也能看出来他这个提议不是玩笑。
嗯。这就是她的问题所在,她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弟子,拾儿这个提议是让她先正视自己的身份。
秋秋揉了一下脸。
“我总是不大记得自己已经是掌峰了。”
短短数日,她还没完全接受自己身份的巨大的变化。
“明天的事你不用担心。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秋秋点头:“我只要做好我自己那份儿的事情就够了?”
她要做的事很少。总结起来就三件,头一件是穿好礼服,站到她该站的位置,欧长老让她怎么动作她就怎么动作,当好牵线木偶。后两件稍微复杂一些,但是相比起来,秋秋觉得第一项才让她头疼。
说起来仪式并不繁琐,她甚至不用开口说话。只要让她走她就走,让她拜她就拜,可以说完全无难度。
就是……如果只有少少的几个人看着,那怎么都无所谓。明天可是要当着数千门人和宾客的面,成了众矢之的啊。
要是她有个小小的不慎,这丑就出大了。这么多宾客回去后可能数年,数十年都会和门人弟子们说起,九峰掌峰这一次隆重的大典有多么的“精彩”。
以这种方式出名可不是秋秋乐见的。
也许……嗯,这种情况可以叫做婚前恐惧症?
尽管这不叫结婚,可是秋秋就觉得这跟结婚差不离。实际上,修真者的道侣,和普通人的结婚是一个意思。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现在的年纪……嗯,离法定结婚前龄还差好几岁呢,拾儿估计也就刚刚够合格线。
所以说,他们可真是年少有为啊,连结婚都这么跑着赶着迫不及待。
和大典上有可能发生的意外相比,秋秋不安的其实是大典本身。
“咱们回去吧。”
秋秋摸出帕子擦了下手上的水渍。
拾儿已经站起身来等她了,但秋秋没有站起来,还往前探了探身。
可能还是水波的作用,可她觉得……玉霞真人的眼皮好象动了一下。(未完待续。。)
ps: 其实我想给这章起名叫:动了。
咳,当然不能这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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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典礼
云淑和云眉一个蹲着,一个跪着,替秋秋的鞋面上缝上最后一针。
秋秋张开手臂站在屋子中央,四个人举着铜镜各站在不同方位,让她可以看清楚自己的身周前后。
“真奇怪,那天试的时候明明还合适。”
鞋子突然变的有点阔了。
秋秋也觉得奇怪,她又没减肥。
这几天她也没做什么,再说衣裳的尺寸没有明显的变化,怎么就鞋子突然不合脚了。
“可能那天试鞋子的时候脚累了些,所以没觉得鞋子不合适。”
“可能是吧。”
不过幸好只是稍微肥了一点,没多大妨碍。可是李长老坚持还要是改一下,不然的话,万一鞋子在大典的时候有什么岔子,那影响可就大了。
外头有人探头问了一声:“好了吗?”
云眉笑着说:“好了好了,这就出来。”
秋秋最后看了一眼铜镜。
她都快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了。头发全梳了上去,戴着一顶白玉的浮霞落花冠,长长短短的银丝牵坠着一朵朵洁白晶莹的玉花垂在额前,脸颊旁边,还有她的肩膀上。她稍一动,银丝坠的玉花也在微微颤动。
她的眉毛用青黛扫过,除此之外她脸上什么妆饰都没有。
雪白的袍服恰到好处的包裹住她的腰身,领口高束,腰胯处象是利刃划开了一道口子,挺括的袍服缝隙间有雪白轻薄的绢纱裙摆如水烟流泄,长长的拖在身后。这件袍服让她平时的稚气全被紧束包裹,流露出的是超出她这个年纪的妩媚和沉静。
要秋秋来形容,这可真象件婚纱。
但是很美,超乎想象。李长老有手艺。但更有关于美的想象力。
秋秋最满意这顶玉冠,起码能小小的错落的遮了一下脸,这样即使别人要非议她,可他们说不定连她的五官确切什么样儿都看不清,把玉冠一摘她再站到他们面前,说不定他们都不认识。
这设计大好!
他们现在在第一峰的主殿,这大殿不知多少年没有打开过正门了,但是现在不但正门大开,连四周的长窗都是敞开了,难得的好天气。阳光从门窗照进大殿里来。秋秋偷偷朝外看了一眼,她真担心他们在梁上门边挂的幔子都是白的,那可真象大出殡。
幸好不是。殿中的主色是金红二色,秋秋一直觉得这两个颜色一个弄不好就显得俗艳,可是现在看着外面那一片高而深的红与延绵展开的金。只觉得肃穆华贵,一点没有俗气和浮艳。
这间殿堂是秋秋见过最大的。
殿堂到底有多大呢?
从秋秋站的这扇门处往殿门口处看。那里人虽然不象蚂蚁那么小。可是真大不了多少。
她想再抬头看一眼殿顶,结果玉冠哗啦哗啦一阵乱响,云眉紧张得要命:“秋掌峰,您别乱动。”
打个比方吧,如果站到殿顶最接近藻井的横梁处往下看,那么地下的人应该还是跟蚂蚁差不多大。
秋秋得庆幸她不用从殿门处走到最里面。不然的话简直是让一群衣冠楚楚的宾客旁观一场漫长的马拉松。
门外的人小声提醒:“时辰到了。”
云眉和云淑两人到了门边,看了她一眼。
秋秋深吸口气,点了下头。
云眉和云淑两人各拉住一边门环,将那高大沉重的双扇大门向两旁打开。
面前是长长的甬道。两侧的墙壁上绘着蒸腾的云霞,展翅的禽鸟,奔跑灵动异兽,盛开的繁花。
木槌敲击云板的声音幽幽响起,清朗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仿佛从时光的另一端传来。
秋秋踏着云板声走出了门。
甬道两端每隔数丈就有九峰的弟子侍立在侧,穿着深色袍服,神情肃然。
大殿中的喧哗声渐渐消没,变成一片寂静,除了一下一下被敲响的云板,再也听不到旁的声息。
秋秋走出了甬道,她看见站在高台正中央的拾儿。
他穿着和她身上同样的质料的袍服,全身都象是披着一层渺茫清冷的融光。
秋秋缓缓走到他的身旁,两人并肩而立。
云板声止歇。
台下观礼的人大多都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年轻的九峰掌峰。有人便小声问:“九峰历任掌峰之中,这一位接任年纪是最小的吧?”
旁边那人点了下头,侧转头轻声问:“站在上头左右的人是谁?”
“左边是欧长老,现在九峰最长年的前辈了,理当由他来主持。右边那个嘛……我也没有见过,想来是那位秋掌峰的师长。”
不但外头来的宾客们不认识,就连九峰的门人弟子也多半认不出站在高台右首的那个人是谁。
没听说秋掌峰的师门有来人,这个面生的女子是谁?
殿顶的天窗缓缓张开,金色的阳光直泄而下,阳光下的灰尘被照得清晰分明,缓缓的在光柱间游移。整间大殿霎时亮了起来,梁上垂下的巨大的红色垂幔被阳光映成了半透明状,金色丝穗闪烁着莹光。
拾儿执起秋秋的一只手,两人一起向前走。
再登上一层台阶,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先行交拜大礼,两人相对而立。
秋秋看着面前的拾儿,他也是一身银白袍服,头上戴着玉冠。
那双眼睛幽邃如深潭,一眼望不到底。
秋秋拜了下去。
玉花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叮咚作响。
接着是交换信物。呈在木盘中的信物是一对玉璧,淡青的色泽就象云破雨歇乍现的一线天空。拾儿拿起其中一枚替秋秋佩在腰间。
两个人离得这样近,秋秋可以清楚的闻到他身上清新好闻的气息。
秋秋也替他系上了玉璧。
这当然不是他们真正的信物。
拾儿送她的信物是如意环,早在他们刚刚相逢的时候就已经系在了她的颈上,她的回礼是古籍残本。
拾儿透过玉冠垂下的花朵,看见站在右边的玉霞真人。
如果说今天什么事情让她最欢喜,就是这一桩了。
两只玉盏被端到了面前,盏中盛着清浅的茶汤。
秋秋伸手拿起其中一盏。
茶盏还没端到唇边,秋秋就闻到了一点似曾相识的气味。
让人有些恍惚,有些沉醉的那个气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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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血光
这气味让秋秋悚然一惊。
可是随即她分辨出了不同之处。虽然闻着气味一样,可是这气味的效力远远不及那天她闻到的真正的失魂引。
这应该是被拾儿调了包之后的仿冒品。真的那瓶早落在了拾儿手中,而合柳手里那瓶毫无疑问是假货。
闻着差不多,足以骗过合柳。合柳也知道这药的厉害,她要取出来下药时肯定也不敢使劲儿的深深的闻上一记,不然她自己就要先中招了。
既然刚才呈上来的两盏茶一模一样,拾儿那一盏里肯定也被下了药。
看拾儿浑若无事一样把茶喝下去,秋秋跟着也把茶盏端到了唇边。
仰头,吞咽。
大殿中寂静一片,青色的带着香味儿的烟气安静的从铜灯盏中袅袅升起。
拾儿的手顿了一下,玉盏从他手中滑落,跌在地上打了个粉碎,泛着淡青光泽的玉片溅了一地。
当的一声响打破了大殿中的寂静。
这一声脆响就象一声鲜明的号角,大殿中顿然乱了起来。数道剑光在在人丛中乍现闪烁,分别袭向不同目标。能来观礼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尽管事出突然,这种偷袭得手的机率也没超过一半。
可是惊呼声,剑气直撞的轰响,乱溅的血花,破碎飘飞的帐幔,已经让许多人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出了什么乱子。
九峰弟子花了整月的时间把这间大殿装饰成现在美伦美奂的样子,可是要破坏它,只用一眨眼的时间就够了。
人丛中传来乱哄哄的声音,喊什么的都有。
“九峰设了陷阱要捕杀我们!”
“住手!不要自乱阵脚!小心中计!”
“九峰掌峰中了剧毒,已经毙命了!”
“快快,快杀出去。杀出去才有活路!”
不得不说,那些人选择了一个动手的好时机。大殿虽然高大宏伟,可是数千人挤在殿中,人的密度太大了!这种情况下出手根本不用什么准头,不用瞄着哪个目标,随手一剑挥出去,这剑经行的轨迹上都必然象挥着镰刀在成熟的麦田里收割,齐刷刷的密集的麦子不是论棵,而是整茬整茬的被收割。
秋秋看了一眼拾儿,她比谁都清楚那个玉盏是拾儿无力控制自己才脱手跌落。还是他有意为之。
有剑光从高台下方朝他们骤然袭来,台边的朱雀莲花香熏铜灯被剑光劈成两断,吐着不屑一青烟的雀头斜飞出去,而剑光没有任何阻滞的朝他们两人刺了过来。
那道剑光在离秋秋还有丈余的时候就被一道银白色的的剑气迎面截住,正面强撼之时没有任何取巧和花样。高下强弱立现。
那道来袭的剑光被拾儿的剑气击得粉碎,霎间爆成了一团白茫茫的雾状。四周的垂幔被激荡的横飞起来。人丛有中有个人因为剑气的反噬。突然间喷出一大口血,重重的朝后飞跌,撞翻了一排的桌椅。
秋秋觉得她再也没见过这么乱的场面了。无数剑光在大殿里纵横乱撞,人们分不清敌友,在这时候就算师父误杀徒弟或是同门相残也一点都不奇怪。有人想往殿外逃,可是到了大门已经在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看着大典的时候悄然关闭。
秋秋深吸了口气。转头看拾儿。
又有一道剑光朝着高台的方向袭来,但是这一剑可能只是乱中随手挥出,根本没有准头,撞在了高台的栏杆基角上。碎石木屑乱溅。
但是渐渐的,秋秋发现,很多人都已经退了到了大殿的边缘处,贴墙而立,他们没有因为混乱而出手攻击,而是用了一些护身的法宝,甚至有人应急的画了符阵抵挡。
而在场中的人也发觉了不对,有人是因为混乱和想要自保才胡乱出手,可是有的人却混在人丛中,一边小心翼翼的躲闪着攻击,一边冷不防放出一下飞剑,一意要把场面搅乱,让这些人好加劲儿的自相残杀。
看清了形势的人也开始往场边退,或是借着大殿里的柱子台基躲避自保。
混水才能摸鱼。可塘水都干涸了,还能怎么摸下去?
有个人身法极快的,在台基的暗影中迅速向后退,想要不着痕迹的和其他人一样退入人丛中去。
一道黑色的剑光从背后袭来,这人急忙回身抵挡。
血滴溅到了他自己的眼中,他持剑的手臂齐肩而断,连剑也脱手而出,一远一近的重重砸在地上。
来袭的一剑太快,这人直到手臂和剑一起落了地才反应过来。断臂处血如泉涌,这人抱着伤处惨嗥出声。
欧长老上前一步,长声断喝:“都住手!”
他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股严厉肃然的慑人意味。
场中还在动手的人不由自主的全停了下来,除了受了伤了的急红了眼的慌不择路的,其实还有理智的人早就停手了。
四周一静下来,还剩下的就是受了重伤的人还在辗转呻吟的声音了。
欧长老左右各巡梭了一眼,他平时总是笑呵呵的看起来好象慈悲长者,可是现在白须飘拂,不怒自威,果然不愧是九峰长老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位。
拾儿挥了一下手,穿着整齐的九峰门人在管卫的带领下,利索的从墙角和边缘走了出来,准确无误的的把人丛中的刚才形迹可疑者全揪了出来。有混在宾客之中还想负隅顽抗的,还有装无辜嚷嚷着九峰仗势欺人的,更有的……是穿着九峰弟子门人的服饰的。
秋秋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这些人里可能有穿着相同衣饰冒充的,但的确有内奸。
不然的话,合柳手里那已经调了包的药,是怎么下到他们的茶里的?
欧长老清清嗓子,不去看那些被强押着站在一旁的人,又露出了他招牌式的和气笑容:“让诸位受惊了,其实是九峰上下招待不周。本是好好的一场大事,却让这些居心叵测之徒搅乱,各位宾客若有伤损,峰主都看在眼里,必不会令诸位抱憾而归的。”
这话软中带硬,又点出了会给予这些来宾一定的补偿。
再说,谁再不识相也不会在这时候说出来,没见那个断臂重伤的也被拖到一旁去了吗?腥红的血在浅金的地毡上洇湿了那么一大片,不知道流了这么多血那个人还有没有命在。他被拖走时断臂处的血还没有止住,血在地下蔓延了一路。
那位管掌峰的剑刁钻凌厉,刚才虽然只出了一剑,可是许多人都看见了那个断臂的倒霉家伙是怎么被一剑放倒的。心中有不平想强出头,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能和九峰的掌峰公开叫板。
至于冤枉送了命的人,除了至亲同门可能还会关注他们,其他人可都练熟了视若无睹这个技能。
修真之路可不是坦途,自己学艺不精又看不清楚形势的,乖乖的缩在家里别出来混日子。既然出来了,那丧命就不能怨怪别人。
欧长老一眼看过去,对场中形势大致有数了。
带伤的不少,但是重伤的不多。送命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人,局面控制得还是很不错的。
管卫那张冰块脸,再加上他那无形无影简直让人防不胜防的剑法,让场中的人都安安静静的站着。
就算是愚笨迟钝的人也知道今天这典礼绝对称得上是鸿门宴。
许多人临来之时,还在心里抱着些不切实际的想头,九峰经过数十年前的变故之后实力大减,未必就能再维持昔日的威风和地位。九峰的峰主据说十分年少,年高望重的长老未必就服贴,他也不一定有他父亲的本事能掌控得了这么偌大一个九峰。
现在他们不得不先收起小觑之心,等着看事情接下去怎么发展。
这场乱子不过是一个开场,而绝不会是一个结束。
秋秋看着那些被揪出来的弟子,有的人她一次也没有见过,有的却觉得面善。
有的人面露惊恐,有的却深深低着头,好象已经心灰意冷。
这些人全被穿着黑衣的司刑弟子拖了下去,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呼喊出声的,这并不是他们不想出声。
九峰这杀鸡的手段让旁观的猴儿们全都感到了森森寒意。
秋秋的目光从那些弟子身上逐一掠过,十几个人,但合柳并不在其中。
有句俗话说,如果发现一只蟑螂,代表着你的屋子里至少还有五百只你没有发现。
肯定还有象合柳一样的门人弟子,他们现在不在这大殿中,还伺伏在暗处。
秋秋看了拾儿一眼,同他一起,缓缓沿着高台的台阶走了下去。
长长的裙摆象水流一样拖在身后,脚下刚才一尘不染的地毡上现在成了一地凌乱,血迹,破碎的布幔,被灼黑的焦痕。
和刚才刚才完美精致的大殿一比,现在的大殿看起来就象被肆虐过的战场,大典的欢庆气氛荡然无存。
可是今天的这一对主角,九峰的峰主和第七峰的掌峰,踏着这一地狼藉走过,却让人心生敬畏,尤胜于刚刚这场变乱发生之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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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查访
大殿正中的主位上摆了两把椅子,拾儿坐了下来,秋秋坐在了他右边。
穿着灰衣的弟子们动作迅速快捷,受伤的人被扶到一旁上药救治,打碎的东西被清走,歪倒的桌椅几案被重新扶正摆回原位,甚至连茶点都重新摆上桌。
欧长老笑呵呵地说:“诸位受惊了,还请入坐歇息,用些茶点,有话慢慢坐下说。”
虽然欧长老这样说了,可是一时没人动弹。
管卫的目光在人丛中巡梭,他目光所到之处,被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心中凛然,甚至有人目光躲闪,不敢与他直视。
管卫的手抬了起来,剑虽然还在鞘中,可他整个人透出的那股锋锐的杀气已经让人不寒而栗。
管卫的剑鞘指着一个穿青灰衣裳的人,他身后的弟子立刻跟了过去,一边一个将那人挟住推了出来。
被推出来的那人强自镇定的说:“你要做什么?”
原来站在他身旁的人已经自动分开了,生怕被当做这人的同党。
“刚才是你在乱中吆喝,说九峰设下陷阱要把来客一网打尽?”
“我没有!不是我!”
那人慌了起来,左右张望着,象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向旁边的人求助:“林大哥,林兄,你可以替我做证,我何曾喊过这样的话?”
被他叫到的那人忙不迭摇头:“别别,我作不了这个证。刚乱子一起我就没见你人影,何曾知道你喊过些什么。”
“你……”这人又换了目标:“齐贤弟,你一直和我站在一块儿的吧?你可得替我说句公道话!”
被他叫到的那人根本就没回应他,脸转到一边去,朝人丛中又退了两步。
管卫下巴微扬。这人也被拖了出去。
欧长老摇摇头,对管卫说了句:“管掌峰,还是请宾客先入座吧。”
刚才好言好语的让他们坐,这些人不动弹。可是管卫冷着脸环视一周,那些人十分识相的陆续去各自找椅子坐下。
一个看起来颇有了些年纪的老者走出人丛,用一种听起来想尽量自然些口气对欧长老说:“欧长老,既然闹事的这些人也抓住了,大典也了结了,是不是能把殿门打开?我们这有两名弟子受了伤,欧兄你看……”
言下之意。伤者是需要更多体谅关照的。
后面人丛中有人跟着应和:“正是,大典也看过了,咱们还有要事,须得迟快赶回去。”
“我们也有弟子受了伤,急需诊治。这乱子和我们可没有关系。九峰再势大,可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欧长老直接转头吩咐身后的门人:“快去给意掌门拿两包伤药来。”
他身后侍立的弟子二话不说掏出伤药直接递了过去。客气地说:“意掌门请收好。这灰的是外敷的,止血愈创。青色的是内服的,化淤消痛。”
欧长老笑着说:“这可是我们九峰的上好伤药,意掌门只管放心。”他又提高声音说:“还有要伤药的,尽管过来领。”
重伤的都已经被扶走抬走了,剩下这些人都是轻伤。欧长老心里都有数。
那位意掌门看欧长老给他装傻充楞,只能让人接了伤药,讪讪的退到一边。
其他人心里刚才也都是这样想的,觉得眼前这大殿不是久留之地。最好能尽快离开。可是眼看比较有面子的意掌门上前去都碰了一鼻子灰,其他人自己在心里掂量一下,自己的脸是不是比意掌门的大,觉得自个儿人微言轻的当然不会再上去自找难看。丢人事小,要是让九峰的人疑心自己和刚才的事有什么联系,那可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事儿了。
虽然这些人心里想的都是夺路狂奔,可是他们也知道,九峰的人如果不打开出口,他们是不可能破门而出的。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不知道九峰下一个要拿谁开刀。
即使是相熟的人,这会儿也不敢互相注视,更不敢小声商量,就怕会被盯上。
在人屋檐下就得学会低头,心里不服?大可等自己出人头地之后再来找回今天的场子。
玉霞真人看着站在大殿正中的小徒弟,到现在还是觉得这事情真如做了场梦一样。
秋秋她,竟然成了九峰的掌峰了,玉霞真人可以说比旁人都了解她的天赋,可是她没想到秋秋有这么坎坷离奇的境遇。
刚才看着秋秋站在高台上,与拾儿一同行礼,她心里又是骄傲,又觉得酸楚。
没有她的照顾,秋秋一个人得有多么不容易?昨天她醒过来,秋秋跳下泉水抱着她,激动得又哭又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玉霞真人当时十分迷惑,她还没有彻底的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而中间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她觉得自己象是睡了一觉,只是这一觉睡得时间长了一些,可是秋秋竟然已经长大了,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
她甚至还成了九峰的掌峰。
她一句都没说自己吃过什么苦,尽捡轻松的、好的部分说,这玉霞真人怎么能看不出来?
都是她这个做师父的无能……
站在玉霞真人旁边的女弟子本来就是单为了照应保护她,一刻不敢松懈。玉霞真人受伤实在太重,刚刚苏醒就强撑着一定要来参加大典,秋秋实在放心不下,可是玉霞真人心意已决,秋秋也只能同意,欧长老安排了个女弟子贴身跟着她。站了这么半天,又经过刚才一场乱子,玉霞真人脸色微微泛起白,呼吸急促,还有些站立不稳。那个弟子伸出手扶住玉霞真人,轻声说:“真人,我扶您去后头歇歇吧,大典已经完成了。”
玉霞真人微微点了下头。
秋秋侧过身,投来关切的一瞥。
玉霞真人朝她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那个弟子扶着玉霞真人退到人丛后,沿着柱子后面的台基向前走。
“您还好吗?要不先服一粒清心培元丹?”
玉霞真人摇头说:“不必,就是有点儿累了,歇歇就好……”
她抬头看着迎面走来的人,微微一怔,随意点头示意。
方真人显得十分意外,他脚步一顿,随即大步走到了跟前。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他上下打量她,手抬了起来象是要扶住她。但是他的手在半途就很自然的改变了方向,轻轻执起玉霞真人的手腕,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上。
“我没事。”玉霞真人将手抽了回去:“还没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我大概早就没命了。”
方真人目光微沉:“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不说这些,他们之间还能说些什么呢?
方真人吩咐一旁的弟子:“送玉霞真人去歇息,好生照应。”
那个弟子忙应了一声:“是。”
方真人与她们擦肩而过,朝殿中走去。
玉霞真人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大殿上方的天窗透下来的光,被的花格窗镶板割碎成了一条一条的光柱,照在他的身上,那看起来斑驳而沉暗的背影,一瞬间与很多年前的,她记忆中的那个背影重叠了起来。
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保重。
是的,那时候他说的是保重。
可是她想听的却不是一声告别。
那时候她已经离开了修缘山,除了一把佩剑,她已经一无所有。她有那么多话想和他说,师父的去世,师妹的陷害,同门的冷漠,还有她带着伤远行万里的艰辛……
她满怀希望的等来了想见的人,可是他呢?
他最后只和她说了一声保重。
玉霞真人转过身来,慢慢向前走。
“真人?”
玉霞真人没再让那个弟子搀扶她,她尽量让自己走得稳当。
在这世上,如果只想要倚靠别人,那么当别人不愿意向你伸出手来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只能靠自己,走下去。
身后忽然传出惊呼声,玉霞真人也没有回头。
方真人走到了大殿正中,向拾儿长揖行礼:“拜见峰主。”
“方长老一路辛苦了。查访可有结果?”
“是,幸不辱命。”
方真人站直身,转头看向人丛。
四周的人,不管是宾客还是九峰的门人,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方长老离开了那么长时间,不用问肯定是办极要紧的事情去了。
这事情肯定还与今天有关。
秋秋有许久没见过方真人了,方真人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从秋秋到九峰,方真人就一直在外奔波。
听起来……方真人一直在外奔忙查访,竟然是为了今天?
拾儿到底从多久之前就开始计划今天的事情了?真是……小小年纪行事怎么跟老头子一样深谋远虑?怪不得整天一点儿朝气都没有,精力全使在这上头了。
秋秋再一次肯定自己当不了什么政治人物人。拾儿能掌控大局,管卫象个杀手头子领着一帮小杀手,林素和欧长老也是一流的管理人才。
她就不是这一行里的人才,见过一次的人时常会弄错人名,更不会算计谋划这些复杂的事情。
方真人到底查访到了些什么消息呢?(未完待续。。)
ps: 有点卡文,整理思路中。解决了九峰的事情就要再去中原了。。嗯,我还是更喜欢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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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名单
秋秋打量着坐在四周的这些人,她的目光完全不受距离的影响。境界提升带来的便利与好处当然远不止这些。
她垂下眼帘,她能感觉到大殿里头这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那些强弱不同的气团有着不同的颜色和属性。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绿的。那些功力较浅的弟子们们身上的气场也较弱,都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白,象是弥漫的雾气,有的甚至是灰色的气息。但是那些强者的颜色就不同了,他们散发出来的颜色各异。每个人都有偏重的属性,有的人气息是淡绿的,象是生长的青草一样,透着一股清新,但是这种气息非常,非常的少。
秋秋也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气息,是象湖水一样青蒙蒙的。
场中最多的是深浅不一的红色甚至是黑色的气团。手下有了人命,甚至本性嗜杀的人,气息都会渐渐染上血腥的颜色。那不象沾在身上的血腥,用水一冲就会漂洗干净,那是永远不会消没的颜色,会与人一直纠缠直到他从这个世上消失。
这种感觉并不特别鲜明,而且在这样人多的地方秋秋也不能够一直保持这种状态。这种境界须要灵台空明,毫无杂念。
她手指微微颤了一下,然后神识就象从深深的水底窜起落回了自己身上,带着股冷森森的凉意,让人精神一振。
方真人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欧长老。
大殿里的许多人目光都落到了那封信上头,目光如此热切,象是恨不得在那封信套上烧出几个洞来,好让他们窥见信中到底写的什么内容。
可惜他们看不到。
于是这些目光又从那封展开被阅读的信件移到了欧长老的脸上,象是想从他的神情变化中推测出信上写的什么东西。
欧长老匆匆扫了一眼。把信递给了拾儿。
秋秋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信纸,那上面写的都是人名。
满满的三页纸上,起码写了超过一百个人名。
秋秋不知道这些人名是用什么途径得到的,总之,这绝不会是一个轻松容易的过程。
拾儿把这名单交到了管卫的手上。
管卫要记住这些人名,也只需要看一眼。
他大步朝前走去,步伐不见得多快。然后他很快停在一个人的面前。
那人脸色惨白,几乎瘫在了椅子里头。
管卫身后的一个弟子上前一步:“于掌门,我们掌峰有事想请您后殿叙话。”
话说得十分有礼,但是只要稍留神下就能发现。这个人前后可能逃脱的退路都已经被不落痕迹的封死了。
那人嘴张了一下,可是却没发出声音。
眼前这个人一身杀气,威势压得人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他做过什么事,他自己最清楚。可是原来抱着随大流捡便宜的心理才应下的事,他没真打算做什么。她只是。他只是想着,如果鼓动他的那个人占了上风。而九峰成了砧上的肥肉。那他当然可以混在胜利者的队伍中分得一杯羹。如果九峰势大,那自己就什么都没做。反正自己也没留下什么把柄给人,只是口头上约定了一声,不会惹祸上身的……
于掌门的腿软的几乎无法支持他站起身来,两腿都在发颤。
他怕他跟这些人一走,从今往后世上就再没他这号人物了。而且不会有人给他出头,他那几个不安份的师弟只怕还要鼓掌相庆,认为他死得好,死的恰得其所。
于掌门不争气的哆嗦起来:“管。管掌峰,我真的没做什么……”
管卫根本就懒得与这样的说话,还是他身后的弟子出声:“于掌门,快走吧。”
不,不能跟他们走。通往后殿的殿门看起来乌黑一片,在于掌门看来那简直是一道鬼门关,只有进,绝没有出。
“我知道别的事,对你们肯定有用处。”他转过头,左右看了一眼,手准确无误的指着一个人:“是他,就是他来找我,是他鼓动我的,我只是一时糊涂,只是虚应着他,根本没打算和他……”
被他指着的那人勃然大怒:“别胡扯!你干了什么事儿你自己清楚,我和你有什么瓜葛?你这是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啊!”
这些人的心志和品性卑劣得简直刷新了秋秋的三观。还是修真之人,就凭这些人的心性,修个几百上千年能有什么进境?如此狭隘,丑陋,自私……
于掌门和刚才被他指认的那个人,一起都被拖出了大殿。
接着又有好几人被带了出去。
不是没有人打算来硬的,甚至还想夺门而逃。可是……
在管卫绝对的实力压制下,这些人的困兽之斗只是白费力气。
有个人甚至抽出剑冲着管卫而来,眨眼的功夫,他的剑就被凌空击飞,管卫都没有出手,他身后的几个弟子同时出剑,就象齐齐点燃的焰火,在空中划出流曳的光华。
出手的那个人身上的同时被数剑击穿,简直象是撞上了蛛网的飞虫一样,刚跃起的身躯重重的又摔了下去。旁边两名弟子一起出手,长索把这人捆了个结实,朝一边迅速的拖走。
这人还没断气,可是等着他的下场绝不比死路要强到哪儿去。
拾儿没有让人当场格杀,而把这些人都擒住,肯定是有他的用意的。
经过这么一轮清洗,场中又有不少椅子空了下来。一开始还脸上露出忿忿不平之色的很多人,现在根本头都不敢抬起。
这世道就是这样,弱肉强食,谁拳头大谁说得话就是真理。
他们中许多人抱着别样的心思而来,现在都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底下去藏起来。
九峰自从数十年前的变故之后元气大伤,峰主与掌峰一职都空缺许久,很多人不免渐渐起了小觑之心,等听说现在九峰的峰主是个病弱的少年之后,更觉得九峰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惧怕的了。
他们八成觉得,现在这情形就象一个三岁孩子捧着奇珍异宝在闹市行走。
事实狠狠的迎头扇了他们一巴掌,把他们全从狂热之中给抽醒了。
九峰的峰主和掌峰已经用实力证明了,他们这些人的想法是多么荒唐可笑。
刚才摔碎玉盏之后的一团混乱中,不是没人想趁机离去,可是大殿中的阵法困得他们寸步难行,别说破门而出了,他们根本就没法接近殿门。其他的地方他们也琢磨了,长窗,天窗,甚至有人想打破墙壁,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这就象一群豺狗,以为面前是一匹病弱的老马,人人都想上扑上去狠狠咬一口,结果走到跟前了才发现,面前站起来绝非软弱好欺的牲畜,而是一头雄健凶残的狮子。
九峰的新峰主,这是借着这机会,在这场合向他们立威。
没错,就是立威。
从前的峰主们不用这样做,因为那些人大多是壮年上位,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和名望,他们的地位与他实力相匹配,别人当然不敢虎口夺食。
但是现在拾儿和管卫、林素他们这一拨人,都太过年轻了,想要别人的尊重敬服,想要九峰以后安稳太平,就得狠狠打消他们的妄念贪婪,一次打疼,打怕他们。
更何况,在背后策动这些人的,究竟是谁呢?秋秋想,可能只是一些小人物,或是拾儿说过的九峰的那个宿敌。可是眼看太平日子没有几天了,魔物踪迹隔了几百年又重新出现,这些人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估计也没谁想着应该共同御外。
魔物的可怕毕竟早已经是久远的传说中的事了,现在在场的人除了秋秋和拾儿,别人根本没见过魔物,体会不到它们的可怖。
所以他们到现在都只盯着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相互算计。
秋秋想到,如果这一切不是偶然的,还有魔物混迹在其中,也许正是魔物在背后挑动驱使,才有了今天的场面。毕竟失魂引那种药可是魔物才有的东西。
现在谁都不可能心软,也不可能停下向前的脚步。九峰现在看起来在这些人面前占尽上风,可是实际上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摇尾求饶的于掌门等人看起来确实可怜,但是如果今天形势倒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那些人可绝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秋秋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拾儿没有动,但是在袍袖之下,他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
他的手掌很稳,没有一丝慌乱不安。
他对自己要走的路,要做的事情坚定不移。
秋秋也转过头来,看着大殿中那些人。
她会同他一起走下去,不管前路有多么艰难莫测,她都会和他在一起。她陪伴着他,他也依偎着她。
他们会给彼此勇气与激励。
又一个人被叫到了名字。经过了前面的教训,这人尽管也怕得面无人色,可是他既没有困兽犹斗,也没有破罐子破摔再拖一个同伴下水。他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跟着九峰的弟子往后殿走去。
————————————(未完待续。。)
142 内外
这些人用敬畏的目光看着管卫,看着欧长老,方真人,当然,还有九峰那个看起来瘦弱俊美又气势逼人的峰主。
至于秋秋,她看起来很娇小,那身衣裳华美动人。当然,有个别人还能认出她头上的浮霞落花冠,知道那是一样很有来历的东西。可是同其他人相比,她显得没有什么威胁性,更容易被人忽略。
典礼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在小声议论她的来历。她不是九峰的门人,是从中原来的。但是她原来是什么门派,她师父是谁,她有什么本事,这些人都不清楚。有一个人还拉着一个九峰的弟子小声打听,可那个九峰弟子迟疑了一下之后,什么也没有告诉他。
看来这姑娘肯定不是出身什么名门大派,这次结侣也不是两派要联盟、合并的前奏。
很可能是少男少女一时意乱情迷,从两人的年纪打扮和气质看,倒是挺相配的一对。
如果他们只是哪一派的小弟子,必定很受师父纵容溺爱,可是现在这两人身上的担子这么重,看着就不象他们能担得起来的。
可是秋秋现在心里想的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她正垂下眼帘,看着拾儿刚才握着她手时放在她手心里的一面小镜子。
这面镜子和屏风中的铜镜一模一样,只是比那个小。秋秋认得出这面镜子就是她见过的那一面,只是它的个头儿缩小了。
镜子里映出来的是大殿外的情形。
拾儿把这些人拘在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立威。
除了现在在大殿里的人,外面有几位长老,还有林素和纪云霆,许多精干的弟子门人都没有闲着。
这些人看起来象是松散的无组织的聚在一起,胡乱商议一通就到九峰来了。但是拾儿判断背后一定有一个人操纵这一切。这次九峰的大典,是他们的一个好机会,那个人如果离得太远,因为阵法的阻隔,他无法得知九峰的详情,所以这个人一定也来了九峰。
但是他未必会进入大殿。只要稍有点儿想法的人就会知道第一峰的大殿是个多么重要的场所,只要从外头看一眼这建筑的规格,就知道这里面阵法绝对少不了,那个幕后人物应该不会这么傻傻的一头扎进这个张开的口袋。拾儿把这些人押在这儿,一个一个从这些人里把可疑的人揪出来也并不单是为了示威。
这些人不能聚在一起。消息不通,更方便各个击破。
进来的这些人应该只是些不重要的喽啰,最大的那条鱼很可能是在外头。这些宾客们在九峰并没有四处乱逛的自由,可是这些人总能钻着空子。
铜镜中的现在映出来的这个人,就正蹑手轻脚穿窗而入。周围的陈设让她认出来这应该是丹房。这人进了外屋之后立刻熟练的打开了三重不同禁制,进入药室。
下一刻他就被地下窜起的锁链紧紧捆住。锁链极细。但是象蛛网一样密,这人连一个小指头都动不了。
他挣扎了几下,很快失去了知觉。
这样的画面接连不断的在倔镜面上闪过,这些人里面有几个是九峰的门人,还有的就是这次应邀来的客人。倒是男女老幼都有,他们相似的地方是神情都紧张惶然。其中甚至有个看起来才**岁的小僮,当然,他的实际年纪未必只有这么小,可是也决不会大多少。他面色苍白。眉眼清秀,可能因为畏寒,穿着一件有着他也许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可能是师长让他这样做,他就这样做了。
这一次他不是象前几个人一样被锁链捆住了,秋秋也不知道他究竟遇到了什么机关,她只看到一片耀眼的剑光,最后画面上在剑光的缝隙那个孩子茫然中带着点难过的神情。
然后画面飞快的切换到了下一个人。
秋秋茫然的看到这个人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眼睛细长,颧骨高凸,看人的时候目光显得很阴鸷。他正快速的越过第一峰外头的石笋林,秋秋的眼睛眯了起来,即使画面模糊,她也看到这人胸前溅着两滴深色的痕迹。
那是血渍。
剑如果很快,血不会溅出来很多,但是剑刃上总会掠出几滴。
秋秋还看到了合柳。
合柳软软的倒在溪边,头浸在了溪里,头发被水冲得象一把细丝水草一样飘浮着。
她已经死了。
铜镜上的众生百态一幕幕从眼前掠过,
秋秋抬起头来。
方真人站在大殿正中,说起了中原的事情。
魔物。
这事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听到了风声,可是大多数人都没当一回事。不怪他们,今天来的很多都是小门派,根本谈不上什么传承,哪知道魔物是怎么一回事。再一听,是发生在中原的事儿,离他们隔着重洋大海,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纵然方真人说的都是他亲历的事情,也没激起多少人的同仇敌忾之心。噬心魔如何凶残,摄魂魔又是怎么可怕,哪个小门派直接被灭了满门。这些事情都是方真人这两年来查访到的,有的甚至是他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的,可坐在旁边听的人里头,甚至有一个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跟这样一群人讲什么众志成城?这纯粹是瞎子点灯遇蜡。
狼没咬到自己的肉,就不知道什么叫疼。别人被咬?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咬就咬了呗。
这才是九峰办这个大典,广邀宾客的目的,可是在场的这些人大概都以为这些话是引子,九峰的真实目的说不定是要借着要除魔卫道这个由头让他们出人出力,从他们身上大大的揩一笔油水。
听了这消息面上露出凝重、沉思之色的人少之又少。
人各有志。
天窗透进来的光亮已经透着夕阳斜照的金红,大殿的大门才被两队弟子用长索拉向两边,缓缓打开。
一天中阳光最美丽的时刻,就是这个时候了。
大殿前的平台被夕阳映成了一片金色,就象铺了一地赤金的石砖。
大殿里的这些人盼着出去盼得眼睛都疼了。可是大门一开,反而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了。
还是那位向欧长老讨药的意掌门先站起身来,同欧长老说了两句客气的场面话,领着他的门人弟子们向大门走去。
看到这些人太太平平的走出去了,剩下的人也都坐不住了。有点交情的还想着上来告辞,更多的人简直象是越狱的一样争先恐后往门口奔,就怕慢了一步出不去了。
那么宽敞的可以并排驶出数量四驾马车的大门一时间还拥挤起来了。
秋秋看着这些人象兔子似的逃跑,嘴角都忍不住弯了起来。不不,用兔子来形容他们都太高看他们了,别说她了。大白二白都不能乐意。
那些人都走光了,拾儿挽着秋秋,走出了殿门。
夕阳斜挑在山巅,可是满天的云霞五彩斑斓,这种浑然天成的美永远不是人手可以描画出来的。
但这灿烂只剩下了最后一瞬间。夕阳徐徐落下,整个儿落到了山后头。这一天的彩光象是突然断了电。刹那间只剩了一片灰蒙蒙的底色。
“天黑了。”
“嗯。”
拾儿转头问她:“累吗?”
秋秋摇头:“不累……就是觉得挺没有意思的。我宁愿跟魔物真刀真枪拼个死活。也不想跟这些人坐在这儿耗着。”
指望这些人出力帮忙是不可能的,他们不在背后捅刀作耗就算对得起你了。
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可是这队友也不是想换就能换的。如果是各门派一团混战,找个聪明能干的结盟那随便。可是现在跟魔物对上,总不能说魔物大哥我跟你结盟,咱们先联手把我的同类干掉吧。
“我先回奉仙阁,你呢?”
“我去看看师父。”
拾儿点点头。松开了她的手。
玉霞真人正弯腰点亮了一盏玉石灯。
玉石灯是碧绿的,透出来的光也是绿莹莹的。玉霞真人原就面色苍白,被这灯光一映,整个人也象那绿玉雕出来的一样。
秋秋站在门口。看着她慢悠悠的动作,一时间觉得象是又回到了从前在山上的时候。
“师父。”
玉霞真人转过身来,手里还拈着点灯的那根细铜枝,朝秋秋微笑。
秋秋忍不住快走了两步,直接扑进玉霞真人怀里。
玉霞真人揽住了她——当日匆匆一别,现在徒弟的头都顶到自己下巴了。
中间的时间象是被谁偷去了一样,玉霞真人笑着说:“好了,都这么大人了还撒娇。我看看你这身打扮。”
秋秋还没更衣,身上穿的就是大典时的袍服玉冠。
她往后退了一步,大大方方展开手臂,还慢慢的转了个圈子:“好看吗?”
“好看。”玉霞真人印象中的秋秋还是那个白胖胖肥嘟嘟的样子呢,眼前这个已经有少女亭亭之姿的姑娘让玉霞真人十分感慨。
秋秋也喜欢这身衣裳,大概每个女孩子心中都做过这样的梦,打扮得跟仙女一样,被万众注目。
可是今天秋秋来不及为这点小小的虚荣满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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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经历
秋秋换下了她白天穿的那身衣裳,玉冠也摘了下来,倚着玉霞真人坐着,明明还有很多事情堆在那里等着,可是她心里就是一点儿都急迫不起来。
师父的手指很凉,脸上也没有血色。她受伤过重,现在经脉脆弱的就象偷工减料的防洪堤岸,不用暴雨急流,小小的加一点压,她刚刚修复续接的经脉就会再次瘫痪破碎。
这种情形就是俗话说的虚不受补。即使秋秋现在可以土豪的说一句咱不缺灵丹妙药,要吃多少给多少,可问题在于玉霞真人根本就不能吃。
即使药力十分平和轻微的灵药,她也无法服用。
“师父,当时你下山之后,到底遇到了什么厉害的魔物?”
玉霞真人摸了摸她的头发,秋秋刚上山的时候头发短短的,只刚到肩膀上,梳着两个小辫,头绳上染的颜色早就褪尽了,露出了原来半黄不灰的麻线的底色。即使是那样旧的一条头绳,她还舍不得扔掉,把那个很小心的收起来。
因为那个是她还在家中的时候姐姐搓了麻线晾干,又捣了红花染了颜色,最后编起来给她扎头发用的。
所以她舍不得。
这孩子心软,又很重情。
“那天我出了门下山,还没有到镇上的时候,就给你师姐她们传讯,按说同在百里之内,无论她们在镇上的何处,在做什么,都应该回应我。可是一直等我到了进镇子的牌坊那里都没有听到回音。我心里有了防备,所以格外小心……”
秋秋紧紧握着玉霞真人的手。纵然已经时过境迁,她依然很紧张。
当时的情形一定非常凶险。
“进镇的时候靠边缘的那些屋子全是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屋里灶上甚至有烧到一半的饭,屋门敞着。那些人肯定都已经遭到了不测,而且事情一定发生得很快,快到这些人来不及抵抗和逃跑。”
“我又给你师姐她们传讯,还是没有回应。”玉霞真人的眼睛茫然的看着门外的夜色:“当时我应该立刻转身就走,但是我不甘心,我总觉得你师姐她们一定还在镇上,她们一定是遇到了危险,她们肯定盼着我去救她们。”
“我想,至少我要到河滩处去看看,也许作乱的正是那只要成精的鱼怪。”
秋秋低声问:“后来呢?”
“我还没有到河滩。到了镇子中间的那个土戏台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整个镇上已经空无一人了,戏台边还掉了一只小孩子的虎头鞋,旁边还有血渍……那血渍起码已经有两三天了,那会儿天要黑了。我想你师姐她们很可能已经不在镇上,而且镇上这种情形太不寻常了。不象盗匪所为。更不可能是鱼怪干的。我想起从前听过的传说,还有,从书上看到过的讲述,我猜测这里出的事情不简单,决定先离开这里回山上去。你和拾儿还在山上,另外。山上的阵法遇到事情总还有抵挡周旋的余地。”
玉霞真人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她的手指微微发颤,掌心里渗出冷汗。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起了风……”
“不。那不是风。太阳落下去的一瞬间,有无数黑色的影子突然从阴暗的隐蔽的角落向我袭来……”玉霞真人眼神空洞,声音就象从另一个地方传来的一样嘶哑遥远:“我的剑根本对它们不起作用,护身罡气每被黑影冲击一下就减弱一层,眼见就要全部消失……”
秋秋紧紧拉着她的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问起这件事情来,引得师父又去回想那惊心动魄的恐怖经历。
“没事……”玉霞真人摇头说:“我没事。”
她继续讲了下去:“我有一件本命法宝,是当年我师父还在的时候,她用了精血元神助我才炼制出来的,名字也是我师父取的,叫做镜花水月。正好那时候月亮升了起来,而且更巧的是,当时快要到中秋,是一年中月亮光华精魄快要到顶峰的时候。我当时取出那只芙蓉冰玉环,玉环反射月光,扩散出无数光圈,每道光圈都能圈住撕碎一道黑影,可是这些黑影不算什么,黑影差不多被消尽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魔物……”
“我一看就知道那是魔物,不,不用看我都知道,它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阴寒的魔气……”
秋秋也曾经与魔物近距离接触过,明白玉霞真人的那种感觉。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寒和恐怖,意志力稍弱一些的人,被魔气一冲直接就会失去意识,根本谈不上逃走甚至抵抗。
“它周身都是黑雾,把月光都遮住了,镜花水月也不能再发挥作用……我当时只能想着快逃……”
可是玉霞真人没往回走,她肯定去了与回山相反的方向。
这个不用她说,秋秋也知道。
因为……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是她遇到了这样可怕的对手,自己都抵挡不了,更不要说山上还有她想要保护的人。她肯定会选择一个与回山相反的方向,逃得越远越好。把灾难的源头引开,也许山上的人还能逃过一劫。
“我当时太匆忙,只发出了几只传讯纸鹤……你可能没接着消息。”
秋秋点头。
她确实没有接到,所以后来还同陆姑姑一起下山去了镇上才知道出了事。
但是这几道传讯中有一道被接到了。
所以方真人才能及时救下玉霞真人。
就为了这件事,就值得秋秋终生对方真人感激不尽。
她心里还有个疑问——方真人和师父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嗯,不为人知的往事和秘密?
方真人带着拾儿第一次拜访她们,秋秋就发现师父的神情与往日有些不一样。
那异样不是很明显,秋秋当时也没深想。可是在拾儿送她如意环,玉霞真人给她那半本旧书的时候,显得异常感慨。
后来方真人又来了一次。还有,他每次让灵鹤送信送东西来,师父那两天总是显得格外沉默,话比平时少……总之,就是不一样。
也许他们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过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感情并没有开花结果。
师父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山上,收了三个徒弟,平时也很少与旁人来往。方真人可以说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重要的客人。
他在师父心中的地位一定是不同的。
秋秋已经后悔现在追问玉霞真人当时遇险的细节了,更不可能在这时候问更加不合时宜的另一个八卦问题。
但玉霞真人对她在修缘山时候的事情很关切,一直追问,担心她在山上有没有受到欺负排挤。秋秋讲得很简单,可是玉霞真人还是从中发现了蹊跷。
“发现噬心魔之后,掌门真人直接就把罪名扣在了你的头上?”
秋秋点头,不过马上解释:“当时下山的只有四个人,我当然也有嫌疑。”
玉霞真人的脸上象蒙了一层寒霜:“你别替他们开脱!不就是看着你单单一个人好欺负吗?他们都有师父护着,就你没有。哼,我这些师兄们……我早些年就把他们看透了,争权夺势内斗栽赃个个都是行家里手,可是论起真本事来就都怂了,怪不得这么些年没一个境界有所突破的,他们那心性,永远别指望再有什么大出息了。还有那几个长老,个个都是早该进棺材的老菜帮子,死死咬住手里的那一点儿权力不放,看着门派里的后起之秀简直象看见了仇人,拼命的排除异已拉拢亲信,有他们在,修缘山简直就象浑身上下全被捆住,想迈出一步想改变一处都难比登天。”
她说的话里当然带着很严重的感**彩,可是她说得多半还都是对的。离水剑派的那几位掌峰真人也好,那些长老也好,秋秋真没看出他们身上有什么值得学习的优点。上梁不正,静字辈的弟子中风气也很不好,无时无刻不在相互倾轧争斗,象静海师兄那样好脾气好性子的人被排挤去看守藏,而象那个苛厉阴狠的魏长老,他的子侄那样行为不端,在宗门的地位却是节节登高。
“等咱们回中原去,我一定要向他们讨个公道。凭什么这么狗眼看人低?是觉得咱们这一支势单力孤好欺负对吧?这件事他们一定得给我个交代!”
“算了师父。”秋秋根本没把这事儿当一回事儿。因为她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她没觉得他们是亲如手足的同门,一开始就没对他们抱有期待,所以受到非难的时候她根本也不难过。他们不把她当自己人,她也是一样。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事的时候。
“师父,为什么那时候别的门派都没有动静,可是修缘山却先遇到了魔物呢?不,在修缘山出现魔物之前,师父你已经先遇到了危险。这是巧合吗?还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原因?”
玉霞真人也怔住了。
“这……”
如果真说是巧合,玉霞真人也觉得这未免太巧了。可是本门典籍和掌故之中,确实没有提起过什么蹊跷的地方啊,没有特别说本门和魔物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未完待续。。)
ps: 咳,双十一,大家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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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伤重
秋秋看玉霞真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担心她这样忧心对身子不好,马上把话岔开了:“师父,我替你护法运功吧?”
玉霞真人摇了摇头,没被她这一句话就岔开,反而问:“你把你上次遇到魔物的事情,再细跟我说说。”
秋秋没办法,只能把那次去合山镇的事情又从头详细的说了一遍,这次玉霞真人连一个小细节都不马虎,非要问个清楚,有些事情连秋秋自己都不是太记得了。
小小的一个合山镇,但是在那里待的短短两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找到了那张旧画,静菲被魔物附身。
秋秋有好久没想起修缘山的那段日子了,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象是隔了很多,很多年一样,那么感慨。
魔物先找上她们,这原因她们怎么也想不出来。秋秋只能确定她们师徒不是什么唐僧肉,断不会被魔物咬上一口它们就能寿与天齐什么的。那是她们这一派的功法有什么奇特之处?那个附身的噬心魔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混进修缘山。
合山镇和乌楼派也近在咫尺,与修缘山相比,混上乌楼山的危险更低。
可这中间的原因,连玉霞真人都想不通,秋秋当然更没有头绪。
她现在就是后悔自己不该提起这个因由,让玉霞真人为此事烦恼。
幸好这会儿有人敲门,秋秋总算找了个脱身的理由。
“我去开门。”
门外是方真人。
秋秋并不太意外,玉霞真人在这儿并没有旁的熟人了。
“秋掌峰。”
“方真人。”
按九峰的职分来说,秋秋该称他一声方长老的,但是以前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就象她知道拾儿只是小名,可是叫习惯了。也懒得再改口了一样。
方真人先说了来意:“我来替玉霞真人护法运功。”
秋秋怔了下:“是么?不用麻烦方真人了,我来替师父护法就可以了。”
方真人态度温和,但是十分坚持:“秋掌峰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这边交给我就好了。”
秋秋进屋去,玉霞真人也劝她回去:“你去吧,我这儿不打紧。”
秋秋实在放心不下,出了门还是一步三回头的。
方真人盘膝坐了下来,同玉霞真人隔着一张矮几。
“你且伸过手来。”
玉霞真人将手放于案上,轻轻扯起半幅衣袖。
她手腕细得惊人,瘦骨支离。薄薄的皮肤看起来竟是半透明的,下面淡青的脉胳历历可见。
方真人的手指搭了上去。
她的情形很糟糕,经脉若断若续,灵力似隐似无。
方真人收回手,抬起头来。
玉霞真人也放下了袖子。
她神情平静。方真人在心里思忖过了,才缓缓的说:“你还需要好好调养。病去如抽丝。这可不能心急。”
玉霞真人点点头:“我知道。”
方真人看了一眼这间静室,屋里的阵法让这屋里温暖如春,玉霞真人现在畏冷惧寒,自然得处处当心保养。
她的态度淡然从容,方真人助她运功之后,她客客气气的道了谢。
方真人总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有哪儿不对。时候已经不早,玉霞真人现在比普通人好不到哪里去,劳累了这一天早就撑不住了,眉宇间露出深深的疲惫倦怠。只是方真人还在这里,她不好去休息。
方真人当然不是那么没眼力的人,他说:“我也该走了。”
“有劳你了。”
她扶着矮几起身,送方真人到了门前。
“明日我再过来。”
“不用了。”玉霞真人轻声说:“郑长老今日说过,明日就会安排一个善医理懂丹药的女弟子来照应我,这样更方便些,也省得你天天往这里跑一趟费功夫了。”
方真人心里头那种感觉越来越深。
玉霞真人站在门里轻轻颔首,她瘦得让人觉得连身上的衣裳都撑不起来了,象是稍微大点的风都能把她吹散。
玉霞真人掩上了门。
方真人走出了一段路,就停住了。
他还是放心不下。
隔着一道矮墙,他能清楚的看到还亮着灯光的窗子,甚至可以看见玉霞真人从窗前走过的身影。
他听见她在咳嗽,声音并不大,很压抑。
没过多久,窗子暗了下来,灯熄灭了。
方真人看着那个已经变暗的窗子看了半晌,才转身离开。
玉霞真人几乎头一挨上枕头就沉沉睡去。
可是她睡得并不安稳,身上的伤痛是一方面,她还总是被噩梦困扰,在梦里头,一时是静心和静怡满身血污向她呼救,一时又是那扑天盖地的黑色魔影朝她袭来。玉霞真人翻来覆去,身体的疲倦让她的意识无法醒来,可是噩梦的困扰又让她加倍疲倦,这一睡根本就不算休养生息,简直是受罪。
秋秋回到奉仙阁的时候,拾儿也早换下了白天那身衣裳,穿着一件淡灰青的长袍。秋秋站在他身边比量了一下,发现他个头窜得更快,从背后看,一点不象个单薄少年了。
“玉霞真人怎么样?”他拉着她的手问。
“很不好。”秋秋叹气。玉霞真人是醒了,不用整天睡在泉底才能保住命了。可是这修复重建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许要几年,也许要几十年甚至更久。
而且还不能保证能完全恢复。打个比方,一截竹竿有一米长,打得粉碎再拼粘起来,就算能粘得外表看起来和原来一模一样,但是终究还是碎过的,有无数裂隙存在。
玉霞真人即使能调养好,境界可能也不会再有所提升了。
秋秋虽然不贪心,当初想的也是师父能活着就好。可是现在看玉霞真人那么虚弱的样子,心里难免难过。
“来日方长。慢慢来,你也别太心急了。今天的事,没惊着真人吧?”
“怎么会,师父没在意那些乱子,还说我们能在一起是难得的缘份,要好好珍惜……”秋秋瞥了拾儿一眼,心想师父净替他说话了,真不知道谁才是亲传徒弟啊,简直就是那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嘛。
拾儿握着她的手,露出一个微笑。
秋秋简直恨不得掩面长泣。找个男人长得这么美。笑起来更美,简直象钻石一样光芒四射,让她站在他旁边真的一点自信都没有啊。
等她回过神来,就又被吻了。
意乱情迷大概说的就是她现在这样了。
两人亲昵了一会儿,还是得说正事。
秋秋觉得很是悲催。明明两个人还是初中生高中生的年纪,搞个早恋也就算了。办个结婚仪式也就办了。回头还得操心这些生死存亡的大事,压力不要太大啊。
吐槽归吐槽,事情还是要仔细的处理。
那些宾客有的一出大殿就直接告辞离开九峰的,对这样的人,九峰上下早就有了决断,要走的都不阻拦。当即就走了有十之二三的人。剩下的人里,也有受了伤不便上路的,也有担心天黑想等明天相约了一起上路。不消说,这些人都是担心趁黑走会遭什么人暗算。就算不是九峰的暗算。不代表别人就不会在暗地里盘算了。比如咱两家住挨着,为了三尺宅基地争个不休,如果其中一家突然遭了什么不测实力大损,那接下去强弱分明,结果就没什么悬念了。
修真的世界很多时候比普通人的生活还要残酷。普通人遭了欺负,咬咬牙出份厚礼找人断个理,或者告个官,没准儿还能讨回公道。可是修真的世界里,杀人越货这些事都可以被完美掩盖。某人得了一件法宝,想的不是扬名天下而是赶紧的揣着东西躲藏起来,否则真怕见不着第二天的太阳。
被关起来的那些人肯定没好果子吃,这个不用秋秋去担心。被清查出来的一部分混进九峰的弟子有的被活捉,有的当场被格杀。他们的背后指使也肯定会被顺藤摸瓜。
“找着那个人了吗?”
秋秋指的是那个可能在背后策动操纵今天这场变乱的人。
“盯住了,”拾儿说:“但是他应该不是主使之人,只不过是个比较重要的喽罗。”
“那,合柳是被谁杀的呢?”
“她找人下药之后就被灭口了。”
今天的事情看起来处理的很顺利,但是这是因为他们占了先机。倘若真的喝下了失魂引,那今天就算一败涂地了。
这东西还真可怕。
一定要把来历查清楚才行。如果真是魔物所为,他们的手竟然已经越过海洋伸到了这里来,说明情形肯定大大不妙。
“看到那些人,感觉跟他们生气都不值得。”秋秋把手里的阵图合上,恨恨的说:“这样的人别说指望并肩抗敌了,真有了事不在后面捅刀子就算不错了,就这样的心性品德,活该他们一辈子也悟不了道。”
“别为这些事情动气。”拾儿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世上有千万个人,就有千万种心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把自己的理念强加于人是最困难的事。”
可不是么。
秋秋也是因为压力太大才抱怨。
将来……真的再与魔物一战的话,也许会象上一次魔道之战一样,玉石俱焚,血流成河。不管是什么样的心思,到时候都得为了活命而拼死相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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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传承
秋秋托着那面铜镜,对它堪比监控的功能十分惊叹。
但是她不会用,准确的说,这是一件传说中那种认主的法宝,与主人心意相通。所以拾儿拿着这个可以看到九峰的任意一个角落,只要他心念想到了就可以看到。但在秋秋手上,看到的东西就很随机。
虽然这不是一件攻击性的法宝,可是秋秋觉得它的作用比攻击还要厉害。
拾儿的指尖轻轻在镜面上点了一下,画面瞬间变了。
这还是触屏操作的……
好吧,秋秋承认这一刻她想到了各种大牌的触屏智能手机……
夜色下的九峰安静沉寂。
铜镜上的画面在向前推移,冰雪满地,月下的山峰连绵起伏。
画面静止。
拾儿指着出现在上头一个人:“就是这人。”
那个人看起来平平无奇,眉毛生得很平,毫无弧度,下颔蓄有短须。这张脸上没有一点儿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扔进人群就找不着。
干坏事这种长相比较合适,事先旁人不会有防备,完了事儿还方便潜逃。
他眼帘低垂,象是在闭目养神。
门开的声响传来,这人站起身。
进门的那个人在冬日里居然满脸是汗,急切的说了句什么。
这镜子只能看见画面,却听不到声音。
秋秋仔细看他的口形,只能分辨出几个字。
“找……被擒……受伤。”她轻声复述出来,转头说:“他们在说今天的事?还是在说什么人?”
“应该是人,否则不用这个找字。”
“那是他们有重要的人被我们抓住了?”
拾儿展开了案上的合着的纸卷:“今天在机关和剑阵中毙命的有十一个人,被擒的一共三十四个人,差不多都带伤。”
那就不好判断他们要找的哪个人了。
拾儿站起身来。取下挂在一边的长衣:“我去看看。”
秋秋也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吧。”
拾儿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秋秋的头发没象白天一样绾起,只在发顶心系着蝴蝶络,两边都垂下来,看起来比白天更添了几分稚气。
他的目光在她的嘴唇上停留了一刻,秋秋的唇娇嫩饱满富有弹性,他的手指在秋秋唇边蹭了一下,转身把斗篷取过来替她披上。
“一起去吧。”
袁长老正在屋中与人说话,他们走进院子的时候,屋里人一齐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今天擒到的人在哪里?”
袁长老亲自在前领路:“有好几个痛哭流涕求饶的,还有套交情的,破口大骂反指责我们无故生事的……这些人的来历都问清楚了,他们所知十分有限,有些是听师命吩咐。有的是自己贪心。来历不明的还有两个人,一个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另一个一直昏迷不醒。”
这些人的来历和话语刚才拾儿已经从纸卷上看见了。他要见的,就是来历不明的这两个。
过了好几道阵法和门卡,袁长老指着前面的石室说:“就在前头。左边那一个来的时候报的是百草门的门人,他的请柬是真的,但身份却是假的。真正的百草门派来的人应该在路上就被截杀了,他们取了请柬冒名顶替来的。右边那一个看服色应该是玄北派的弟子。他一直昏迷不醒,什么也问不了。”
说话间,袁长老开启了门石。
左边石室里的那个人秋秋曾经看见过。白天在铜镜中秋秋见到过他,就是那个瘦瘦的中年男子。衣襟上有血渍。当时秋秋在想是不是他杀了什么人,血溅在了身上。
但是听袁长老的意思,他杀死了百草门的弟子取而代之,这身衣裳很可能是从被杀的人身上剥下来的。
这人被困在阵法之内,但是并没有困窘焦躁,也没的惶恐不安。他在里头应该看不见阵法外的情形,可是他的目光却直盯着秋秋他们站的方向,那目光阴森沉郁,有如将出鞘的利刃。
“就是他杀了合柳。”
拾儿往前踏了一步,四周的空气发生了奇异的扭曲,象是水波动荡。
拾儿已经进了阵内。
阵内那人猛然站起身来朝他扑了过去。
秋秋虽然相信拾儿不会受伤,可还是难免紧张。
拾儿手都没抬,肩膀也没动,那人离他还有两尺的时候,就象撞上了一堵坚固的墙壁,被自己的力量反弹跌了出去。他一落地,立刻再次扑过来,这次跌得更重。
如是再三,那人跌得已经爬不起身来了,还是不肯放弃,撑着地的手指用力到发白,额角磕破了,血顺着脸颊一直流下来,看起来更加狰狞。
拾儿抬起手,他的手掌玉白修长,手指在空中虚弹了几下,那人呼哧呼哧粗喘气,身体四肢象是被看不见的线所操纵着,用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站立起来。就象杂耍艺人摆弄的提线木偶,动作机械生硬。
袁长老站在秋秋身后,低声说:“掌峰精通一门摄魂之术,这人就算刚硬,也没法再隐瞒什么秘密。
袁长老话音刚落,拾儿的手忽然向外疾挥,那人的身体又疾又重的向后摔出去,在他要撞到墙上的前一刻,那人突然整个爆开。
就象一只装满了墨汁的气球在空中被一枪打爆,无数黑色汁液气雾向外疾速弥散。
袁长老惊呼一声:“不好!”
秋秋屏住了呼吸,紧紧盯住了阵中的一切。
那些飞溅的黑水和急散的雾气在她的视野中一瞬间速度突然凝固滞缓,仿佛时间在这里突然被调慢了转速,水滴暴发,旋转,迸溅,泼洒。速度均匀而缓慢,每一滴黑水都清晰可见。
拾儿诧异的转过头来看了秋秋一眼,然后转身向外迈步,他的动作在空中也划出了无数道虚影。
快些出来!
快!
拾儿的动作也象放慢了许多倍,秋秋只觉得时间从没有这样煎熬过。
直到拾儿的一只脚迈出了阵法,他的双手交错,给阵法又加上了两重禁制。
秋秋两腿一软,眼睛也失去了神采。阵法中的黑水和雾气顷刻间恢复了原来该有的速度,喷溅得满墙满地尽是一片漆黑。
袁长老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懵然不觉,甚至他的那声不好话音才刚落。就看见拾儿已经跨出了法阵,并迅速的给这石室又下了禁制。
秋掌峰象是吓坏了,倒在峰主怀里半天都没动弹。
“峰主没事吧?”
拾儿摇头。
袁长老急忙启动另一重法阵,并紧紧关上了石门。
“真是想不到,这陷阱好歹毒!”袁长老不确定的说:“刚才那是噬魂雾吗?”
拾儿顾不得回答他。他托起秋秋的脸颊,抵在她背上的手掌源源不绝的输送灵力过去。秋秋神情茫然。轻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拾儿把她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我好好儿的。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秋秋觉得她的思绪和力气一瞬间都给抽空了一样。整个人只剩了个空空的皮囊,意识也象在半空中漂浮,着不了地。
袁长老惊魂未定:“竟然是噬魂雾!刚才我亲自搜检过这人,居然什么端倪都没看出来。管掌峰也查过他,也没发现他身上竟然藏着这种毒物。幸好峰主无事,否则这东西只要沾上一丝半点。那真是后患无穷。”
刚才那一刻的确惊险。
拾儿虽然有护身法宝,可是这法宝从来没遇上过噬魂雾,是不是真能防御得住,这个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秋秋救了他。
那一刻的异变袁长老一点都没觉察到。他没看见什么,更没有感觉到什么。
可是拾儿感觉到了。时间突然被放慢了十数倍,不,也许是成百倍,他从不知道有人可以用一己之力扭曲凝滞时间。这是多少声名赫赫的先辈英杰也没有做到的事情。
那感觉说不出的玄妙,他从未体会过。他能看到迎面泼溅而来的水滴,能看到细如丝缕的缓缓扭曲扩展的雾气。
他的动作也变得那样缓慢,就象被浓稠的胶水包裹住一样……
还有更深的,他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的感觉。
有什么看不见,听不到,也触摸不到的东西,那一刻就在他的身周。在缓缓的游移,流动……无比玄奥,不可抵抗。
那是……那象是一种天地间亘古不变的法则。
可是他来不及去体会,去感悟,那是极为玄妙的一刻,却又是那样深不可测。
秋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拾儿紧紧抱着她,能感觉到她身体软绵绵象抽去了筋骨一样,竟然已经力竭虚脱。
就在袁长老说出“不好”这两个字的短短的一息之间,她竟然已经耗费尽了全部的力量。
她是怎么做到的?
拾儿把灵丹取出来给她喂进口中,紧紧抱着她一刻也不敢松开。
她是为了救他。
刚才那一刻,她改变了这间石室中的时间的流速。
这……这简单不可想象。
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力量?她又怎么能以现在这样的根底施展出这样不可思议的术法?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着这样的力量。
秋秋的眼睛闭了起来,看到拾儿平安无事,她心神放松,顿时陷入了昏沉之中。
拾儿用袖子替她擦拭脸上的冷汗,心中一个疑问浮起。
这个……难道会是第七峰的传承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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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偷闲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袁长老再打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格外小心。
石门缓缓分开,这间石室摆着一张矮榻,有个**岁大的小僮躺在上头,沉睡不醒。
“他进了剑阁,被剑气所伤。”袁长老说:“伤势不算轻,这孩子居然闯进了最后一重殿阁里。”
拾儿看了袁长老一眼。
“等他醒了,马上禀告我。”
袁长老应了一声。
拾儿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进剑阁去做什么呢?
秋秋觉得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醒来时梦里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了。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青色的帐子,天已经亮了,帐子的一角被阳光照着,帐子里这一片小小的天地都给映得暖融融的,象是还沉浸在一个没有醒来的梦里。
秋秋抬起手挡住正照在脸上的阳光。
太耀眼了。
她就是因为这光照在眼睛上,忍无可忍才醒来的吧?
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慢慢适应了光亮。秋秋看着自己迎着阳光的手指,指隙间被阳光映成了半透明的红彤彤的颜色。
她仿佛可以听见血在脉管中流淌的声音,这种声音安详而富于规律。
她的手指慢慢分开,再合拢,阳光被手指剪裁成一段段的。
这么幼稚的游戏她居然玩得不亦乐乎。
火儿从如意环里钻了出来,它在秋秋脸上蹭了一阵,在枕头边盘成一圈儿,一人一龙就这么赖床晒太阳。
直到阳光把一个人的影子投在帐子上头。
他的指尖沿着帐子的边缘轻轻抚过,帐子被撩开了一条缝。
秋秋还没有彻底清醒,她盯着那张沐浴在光华中的脸庞定定的看着。嘴角露出个带着傻气的笑。
拾儿轻声问:“醒了?”
“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他坐在榻边,秋秋懒洋洋的,身上没有力气,也不想起身,握着他一只手,指尖在他掌心慢慢的划着圈。
时间慢慢的流逝过去,帐子上的日影也在渐移。
秋秋一点一点想起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她心里的疑惑一点都不比拾儿少。
“第七峰……第七峰的传承,是与时间有关吗?”
不等拾儿回答,她慢慢的说:“第一次看到第七峰的时候,是在水滴的倒映中。那时候是严寒隆冬。大雪纷飞,可是第七峰却是一片青翠,象是盛夏时节。我开始想,第七峰是被玄妙的阵法隐藏起来的,就象我们找到火儿的秘境一样。那里也没有季节的变化。”
“可是经过昨晚,我想……也许不是那样。第七峰不是被阵法隐藏的。它是被时间藏起来的。它不属于九峰的现在时间。它也许存在于许多年前,也可能在漫长的许久之后。”
秋秋回想着昨天夜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刻,她同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
有一股她自己都不了解的力量存在于她的身体里。
秋秋的手轻轻按在胸口。
未知的一切让她忍不住觉得惶恐。
拾儿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你昨天晚上力竭虚脱了。无论这是不是第七峰的传承,都太过危险了,不是你现在的身体能够承担的。”
可是这让他摆脱了危险。
秋秋一点儿都不后悔。
即使再来一次,这次有考虑思量的余地。她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如果她没有这种能力,那说不定就要面对他受伤,甚至是彻底失去他的后果了。
秋秋小声说:“你陪我躺一会儿吧。”
拾儿点头。
秋秋往里挪了一些,拾儿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这下火儿可不怎么乐意了。它只能再往边上挪挪,跟这一对不靠谱的主人一起犯懒。
帐子里和外面象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空旷冷清,充满危险与无奈。
但帐子里就象一个密闭的、安全的,只属于他们俩的小小的安乐窝。
秋秋枕住他的肩膀,可以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声。
秋秋在心里小声对自己说话。
她没有成仙悟道的野心,她只想和他一起,就象现在这样待在一起,长长久久的,没有风雨,不再分离。
可是这一刻的平静注定是短暂的,还有大堆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
秋秋还要去玉霞真人那里,拾儿更是忙得分身乏术。
这会儿难得的安谧,就象书里说的那样,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个偷字,用得真传神。
可不是从忙里偷来的闲暇么?正因为是偷来的,所以格外宝贵。因为知道它短暂,所以在这一刻偷偷的躲起来尽情享受。
很快乐,象偷吃油的老鼠一样快乐。
“对了,昨天我昏过了,那右边那间屋里关的人,你见了吗?”
“见到了。”
“也是……很危险的人吗?”
火儿悉悉簌簌的从薄被上爬过,赖在秋秋肩膀上不走了。
拾儿看了它一眼,回答说:“他闯进了剑阁。”
秋秋有些紧张:“有没有丢失或是损坏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有。剑阁里没有多少东西,倒是有不少画像。历代的峰主、掌峰,如果有画像或是别的东西留下,都会放在剑阁里。”
秋秋明白了,这些东西意义很重要,但是这是对九峰的人来说,那代表着九峰的历史和先辈们留下的痕迹。可是对外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那他闯进去做了什么呢?”
“这个得等他醒过来才能问个清楚了。”
秋秋嗯了一声,轻轻推了他一下:“起来吧,大懒虫,赶紧办正事儿去。”
拾儿转过头来看着她:“你呢?”
“我去看师父。”
“唔,”拾儿的唇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低声说:“去吧,你自己要多当心。”
秋秋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然后自己靠过去,在他唇上用力的响亮的亲了两下,飞快的说了句:“我去了。”
门外阳光清朗,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秋秋忍不住想起了九峰的冬天,那连绵不断的令人心情郁闷的雨雪。
她还是喜欢九峰的冬天。
风并不大,河滩上的枯草被吹得微微摇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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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仙师
霜露满天。
秋秋从玉霞真人那儿出来,转身合上院门,轻轻吁了口气。
玉霞真人一眼就看出她真气虚耗,秋秋已经想好了周全的藉口搪塞过去。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让她多添心事更好。
秋秋拢了一下衣襟,她现在别说飞剑,就算灵禽也不敢去乘了,就怕一个不稳从上头栽下来。
这后遗症真可怕。
可能得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过来。
秋秋沿着高大的台基往前走,青灰色的巨石一块块堆叠起来,上面被岁月刻下了无数深浅不一的痕迹。
他们的时间不太多了,等这次的事情告一段落,很可能就要动身前往中原。
玉霞真人只能留下休养,这样也好,九峰……也许比中原还是要安全一些。回了中原,宗门也不会重新接纳她,到时候谁来照料她?
秋秋站在那儿出了一会儿神,靠着山脚边的湖泊很浅,生着一些长长短短的茅草,草叶都早就干枯,上面落了一层薄雪,看过去白茫茫的一片。太阳落了山,山里的雾气就漫上来,能听到湖水泛起涟源的轻响,但是往脚下看却什么都看不见。
毫不意外,秋秋又遇到了方真人迎面而来。
山上人人都忙得快四脚朝天了,可方真人就象是游手好闲一样,秋秋总能在师父门里或者门外碰见他。
两人客客气气的打招呼,等方真人过去了,秋秋转头看着他的背影。
要说……方真人和师父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友关系吗?两个人的交情看来真不一般。要是一般的关系,方真人也不至于天天的往这边跑。
可是看师父的样子,又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太大方,太坦荡了。对着方真人的时候客气周全。没有一点儿疏忽怠慢的地方。
礼数周到不是坏事,但是放在男女之间,这就是表明师父对他没什么别的想法了。真的有情,那必然不是这样的。就象她和拾儿一样,她什么没形象的事情都做过了,就差上厕所喊他给递纸了——要不是他们过的是修真生活,没准这种事她真干得出来。
因为熟悉,因为相爱,对方和自己之间根本毫无间隙。
一客套,就必然是因为心离得很远。
那方真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这么一天一趟。不,不止一趟的的这么跑着,只是出于朋友道义吗?
秋秋摇摇头。
这世上最复杂的事情大概就是人的感情。当事人自己说不定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外人的种种揣测就更不靠谱了。
秋秋在奉仙阁门前遇到了袁长老。
“袁长老。”
“秋掌峰。”
袁长老想起昨晚的事情难免心中有些古怪。秋掌峰与峰主是双修道侣,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可是昨天峰主遇险,倒是安然无恙全身而退。在外头旁观的秋掌峰却因为太过担忧的原因而昏厥。这实在让袁长老难以理解。
两人的感情当真那样深厚?秋掌峰也是堂堂第七峰的掌峰了,居然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支撑不住,可见她修道时日太短,到底还是根基不稳。
两人各怀心事。
秋秋问:“袁长老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
这事真是一句话说不清楚,袁长老平时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他思忖片刻,惜言如金的说了句:“昨天闯剑阁的人我带了来,峰主正在里头问话。”
秋秋转头向奉仙阁里看去。
隔着长窗,屏风后坐着两个人。
一个当然是拾儿。
那他对面的人就是昨天闯进剑阁的人了。
秋秋也有些好奇。
既然剑阁里没有什么真正值得去偷抢的东西。这人到底是误闯,还是另有所图?
“那我等一下再进去。”
秋秋觉得有些奇怪。
不管这人是什么身份,他擅闯冒入居心叵测是一定的,拾儿怎么会在奉仙阁问话呢?奉仙阁平时很少待客,即使是九峰的掌峰与长老们也极少逗留。
秋秋微微侧头,看着屏风后的两个人。
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两人都坐在地席上,中间隔着一张矮几。
这绝不是审人的架式,身份不对等的人是不可能这样对坐的。
而且,拾儿对面这人,个头儿挺矮。两人都坐着,这边这位身形比拾儿小上一圈。
“怎么看着是个孩子?”
袁长老点头说:“是。”
这太奇怪了。
不大工夫,秋秋看见他们起身,拾儿送了那人出来。
这明明是待客的架式,绝不是对待阶下囚的态度。
秋秋看见了那位不速之客的长相。
呵,她记得。
就是昨天她在铜镜里见过的那个小僮。
当时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是秋秋对他的印象极深。
在门前停下,那孩子朝拾儿一揖:“白峰主请留步。”
他声音清朗中透着甘脆,就象冰下流泉,听得人心里舒服。
拾儿还了一揖:“于仙师走好。”
秋秋和袁长老同时被惊呆了。
秋秋先诧异的是拾儿居然还礼!还礼啊!他可是挺大的一尊大神,除了有限的几次大场合,秋秋就从来没见过他的腰向谁弯下来过——她把自己排除在外了。
这孩子小小年纪何德何能啊,竟然能让拾儿送出门不说,还与他平礼相别?
接着她才听见后面拾儿说得什么。
于仙师?仙师?
这俩字象针一样扎得她心里激灵一跳。
她想起来了,仙师这称呼拾儿只跟她说过一次,可是她印象极深,听过之后就没有忘记。
仙师明明是九峰的死对头,拾儿的父亲母亲,九峰的前任掌峰、长老们都是为此而送了命。九峰元气大伤。
这次的事情,秋秋还想过,会不会有这一股世代为敌的势力在背后推动。
结果这个让她觉得心中不忍的孩子,这个闯进剑阁被九峰所擒的不速之客,竟然被拾儿称为仙师?
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吧?
他就是那个,那个仙师吗?
那个孩子转过身来,看见了秋秋。
秋秋披着一件深色大氅,衬得她一张脸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头上的蝴蝶络子被风吹得飘摆不定。她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双眼明亮清澈。就象冬日里格外静谧苍茫的湖水。
那孩子微微失神,有礼地朝她一揖:“秋掌峰。”
秋秋压住心里乱突的疑惑,也还了一礼。
袁长老站在一旁,他受的震憾决不亚于秋秋!
不,他比秋秋还要震惊!眼睛眯起。身体整个紧绷起来,死死盯着眼前那人不放!
仙师!
上一代仙师与九峰峰主一场对决。两败俱伤。几乎可以算得上同归于尽惨烈收场,只留下了一个还有襁褓中的幼儿,也就是现在的峰主。
而仙师那一脉也肯定不会就此断绝,只是袁长老怎么也想不到这一代的仙师竟然如此年幼!是了,他们的情形不比九峰好到哪里去。
九峰根基深厚,即使遭受了数十年前的重创。现在也元气渐复。可是九峰的这个对头却是一向隐姓埋名,行事诡密。这种处事和传承都决定了他们的人数不会多。数十年前的那场硬仗九峰是伤了元气,而仙师一脉从那以后也没再听说有动静,袁长老他们甚至乐观的猜测他们是不是已经断了传承。九峰从此绝了这个心腹大患。
可是仙师一脉竟然还有传人!虽然年纪还小,可是袁长老绝不会因此轻视小觑他!
他转头看向峰主,这可是九峰的生死大敌啊!更不要说,他的先辈可是与峰主是有杀父之仇的!峰主怎么能这样客气礼待他?难道峰主不知道养虎贻患的道理?趁着这一代的仙师羽翼未丰,未成气候,现在该立即动手彻底解决了这个麻烦,斩草除根才是啊!
秋秋倒没有袁长老想得那么多,她只是想,传说中大名鼎鼎的仙师居然这么突然间出现在面前,而且还是这么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形象。
拾儿这个年纪就是九峰的峰主,堪称年少有为了。可是这位于仙师一站出来登时把他给比下去了。要说真正的年少有为,这里有个更年少更有为的!
看他那个头儿,谁能说他不年少?他敢只身闯入九峰,还和拾儿这么当面对上,丝毫没有怯丑示弱,谁能说他不有为?
秋秋复杂的心底席卷过一波心酸,她有种被后浪迎头赶上,即将要渴死在沙滩上的感觉。
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好混了,后起之秀如此强劲,让前辈们情何以堪啊。
秋秋觉得虽然她稀里胡涂混了个掌峰当,可是这点成绩在这位于仙师面前真拿不出手,自己虚长他的岁数都白活了吗?
至于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拾儿为什么又会对他如此客气宽容,这个秋秋并不着急,反正等下她就可以从拾儿那里得到解释。
秋秋转身往后看,有个人恭敬中带着些不安的等候在桥那边。
这人是昨天也在铜镜中出现过的,长相平平无奇,和人说“受伤、被擒”那些话。
那位于仙师转身离去,秋秋这才注意到他还抱着一个长长的木盒。
从大小尺寸看,里面装的应该是剑。
“那是什么?”她忍不住问。
“是他父亲曾经用的佩剑。”拾儿淡淡地说:“他闯进剑阁就为了这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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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理由
“我们和他们,不是对头吗?”
“也许从前是,以后也是,但现在暂时不是了。”拾儿把搁在一旁的茶碗盖拿起来,盖在那碗没有人动过的茶上头。
秋秋抿了下嘴唇:“你不恨他吗?”
“恨他什么?他的父亲是我的杀父仇人吗?可我的父亲何尝不也是他的杀父仇人?”
秋秋语塞。
她这会儿只能想到一句话,真是鸳鸳相抱那个何时了啊——不,这仇到底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而结下的呢?一代一代的仇恨越结越深,旧仇上面又添新恨,这笔账如果在他们的身上继续算下去,然后再传给下一代,那真是永无止期。
“他愿意止休干戈,与我们共抗魔物吗?”
“即使没有魔物这回事,他也不会愿意现在与九峰为敌。不管是他们,还是九峰,历年相互仇杀,带来了什么?谁真正胜了?就象当年我父亲与他父亲的那场比武,究竟谁胜了呢?”
当然是前任峰主胜了,他杀了前一任的仙师,可是他自己也身受重创,只再捱了几年就支撑不住了。
还有其他的那些掌峰们,很多都不明不白就送了命,也真叫冤枉。
她能这样想,因为她是旁观者。身在局中的人,只会想着自己失去了什么,记住那些先辈传下来的,流淌在血脉中的仇恨,刻在骨子里的血债。
“那……于仙师这次借机来了九峰,其实,就是为了来跟你讲和吗?”
“也可以这样说。”
这孩子也不容易啊。他做的决定可能根本得不到属下的支持,所以不得不以身犯险。秋秋想起他落入阵法中的时候,并没有惊惶失措,那是他自己要的结果。
他那时候看起来很茫然。而且显得有些伤感。
秋秋看着那碗茶。拾儿的心性和气度没人比她更熟悉。他肯定不会为了那些旧日仇怨再付出现在的一切做代价。可即使他是峰主,在这件事上他未必能说服得了所有人。有的人亲人,师长,爱人因此送了命,他们肯不肯放弃呢?
就象郑长老,他的儿子,秀茹的父亲就死在那些人的手上。
再说,那边也有不少人被九峰所杀,这笔账要细算起来,真是难算得清。
拾儿年少。做峰主的日子也不算长久,他压服下面的人就不容易了。现在那位幼龄仙师想要说服自己现在的那些属下,难道就容易了吗?
所以这次魔物的事,也给了他们一个缓冲的机会。
面对魔物,所有的仇怨都可以暂时放下。这是一个所有人都不能拒绝的理由。
魔物有多么可怕?它们的可怕就在于它们不是同类。他们不是人,更不可能有人性。魔物的生存壮大是建立在对人类的杀戮吞噬上头的。不管是碎骨魔。吸血魔,噬心魔,摄魂魔,魇魔……它们全都热衷于杀戮,所到之处,鸡犬不留。寸草不生。与人,可以讲忍耐,讲结盟,讲利益。与魔物这些全都讲不通,它们不和人讲,它们和人之间只有生死。
在这个大前提下,人与人之间的恩怨可以暂时抛却。
也许等魔物再次封印之后,人们还会再把这些旧账翻出来细细的追究。
眼下这局面,已经算是很理想,很圆满了。
传药给合柳,后来又杀她灭口的那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团毒气毒雾,再也追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可是能化解这段宿怨,或者只是暂时缓解,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秋秋靠在拾儿肩膀上,想到他一直以来的忍耐和坎坷,想到他的孤寂与病痛,心酸难忍。
“怎么了?”
“没事。”秋秋摸索着,手指和他扣在一起。
寒鸦声声,外头苍茫的暮色渐渐深重。
过了好一会儿,拾儿才说:“今天中原来了消息。”
秋秋心里莫名的颤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一句老话。
没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拾儿轻声说:“修缘山出了事,护山大阵已经被破。”
秋秋霍然坐直了身。
“怎么会?”护山大阵是创派祖师留下的,后头的每一代掌门纵然对别的事情会轻忽慢怠,对护山大阵却绝不会松懈,每一年都会维护加固。如果护山大阵那么易破,那么当初噬心魔也不会费了周张,附在静菲身上潜伏上山了。
“怎么会呢?”秋秋紧紧握着拾儿的手:“这是谁传来的消息?是真的吗?”
“是长益真人传来的信,乌楼派最近也很不太平,所以这次的大典他们都未及派人前来。信上说,他们与修缘山也有数日未通音讯了,修缘山上现在到底如何他们也说不好,派去打探的人全都没回来。”
秋秋身上没力气,又跌坐回去。
“这……”
修缘山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沦陷?
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人,那些地方,都还在吗?
“你别心急,过了这几日,安排好九峰的事情,我们就动身,去中原。”
“这事儿……不能告诉师父。”
秋秋对修缘山的感情远不及玉霞真人来得深。玉霞真人虽然离派别居,可是她心底还是把自己当做修缘山的人。
上次知道秋秋受到薄待的的时候,她那样气愤,可是话里话外还是把这当成一件宗门内的纠纷。
要是知道修缘山沦陷,以她现在的身子骨,可真经受不了这打击。
拾儿虽然有些不忍,还是说:“这事得告诉真人。”
秋秋转过头看着他。
“真人多历沧桑,越是遇到生死关头她越会坚韧镇定,你相信我,真人她不会出事的。你对宗门根本不熟悉,而真人就不一样了,她自小是在修缘山长大,山上的事情她比你了解。这件事告诉了她,才能估出山上的详情来。”
秋秋看着他。
拾儿握着她的手:“我明白你的担忧,可你也该信得过玉霞真人。”
秋秋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玉霞真人的确毅力惊人,她带着三个徒儿自立门户,之间没是没经历过风雨。遭遇了那样的一次生死劫难后,她也顽强的挺了过来。
如果不告诉她,而她事后知道,对修为和心境肯定也百害无一利。
人们总是以爱为名,隐瞒种种真相,最后揭破时,解释也永远是一句:是为你好,怕你不能承担。
这些隐瞒有些后果是好的,但是更多的并没有带来什么好的结果。
秋秋终于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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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归程
晨风吹拂帐幔,青纱漫漫浮翻。
玉霞真人窗外有一片翠玉竹,即使在冬日里也一样青葱郁翠。
秋秋第一句说:“师父,有个坏消息。”
玉霞真人毫不惊慌,她坐直了身:“你说吧。”
玉霞真人果然如拾儿说的那样,很沉得住气,甚至在秋秋说出那个糟糕透顶的消息时,都没有露出一点异色。
她虽然离开了修缘山,可是当年也是被称为真人的人物,怎么可能没有城府,没有担当呢?
“山上必有内鬼。”秋秋一说完,玉霞真人就下了论断:“护山大阵不可能从外面打破,否则阵破之时,山上必定玉石俱焚。创派祖师性情多么刚烈,那是宁为玉碎的人物,当初设下阵法的时候,宗旨就是阵在人在,阵亡人亡。”
现在阵法破了,但修缘山并没就此毁于一旦,可以证明阵法绝不是从外头被打破的。如掌门真人那样的修为,或可全身而归,但下面的弟子门人们,他们逃得了吗?
那个内奸是谁?
秋秋心中又惊又怒。
葬送了宗门的那个人是谁?
玉霞真人看着窗外:“我离开宗门多年,对现在那些弟子门人一点儿都不了解。可是护山大阵阵心在主峰,是握在掌门真人手里,这个是绝不会变的。主峰一定出了事,要么是掌门,要么是掌门的首徒,必定有一个做了自毁阵心的事。如果象你说的,有魔物可以附在门人弟子身上,被附身的人,是活人还是死人?”
秋秋微一沉吟了:“已经是死人了。我亲眼见过,当魔物化成黑烟离开静菲的身体时。静菲瞬间腐臭瘫化成了黑水,她早就死了,在被附身的那一刻就已经死去。”
“那么,附身的魔物,能懂得人还活着的人时候懂的东西吗?心法,剑法,宗门阵法的秘密?”这次不用秋秋回答,玉霞真人先摇头:“不,不可能。如果魔物附身就有这么逆天的本事,这世间几百年前就亡了。被附身之人已死。不可能再泄露阵法的秘密。”
那就是说,魔物附身毁掉阵心的可能也被抹去了。
这是一场实实在在的背叛,没有任何借口可以开脱辩解。
有一个清醒的人,了解阵法和阵心的人做了这件事。
秋秋回想着她在修缘山的经历,她不认得多少人。更不知道谁可能是那个出卖同门的人。她在想,不知道她认识的那些人。现在都还在不在。
玉霞真人反过来安慰秋秋:“别担心。我没事。什么时候动身回中原,我同你们一起回去。”
“师父,您该好好休养。”
“我知道,你师父经了多少事,到了我这个地步,怎么可能再意气用事?可是多少同门现在生死不知。或许是生不如死,我在这儿坐着,我能休养吗?你肯定要和我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对宗门,我总比你熟悉,我陪你一同回中原,多多少少,总是能帮上忙的,兴许,还能多救几个人。”
秋秋就知道会这样,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玉霞真人就是这样的脾气。
秋秋抱着玉霞真人,头靠在她肩膀上。
“师父。”
“都多大了还撒娇?”
秋秋搂着她反正不撒手。
玉霞真人摸摸她的头发:“师父知道,太难为你了。你才多大点儿,就要经历这些事儿。别害怕,有师父在呢,师父陪着你。”
秋秋点点头。
窗外又落起雪来。雪片晶莹剔透,象生了翅膀的蝴蝶。
这也是许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
秋秋却在想,不知道下一回能这么安安静静的看雪,要到什么时候了。
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身边的人是不是还都安好。
这场雪下了两天。
雪停的那天他们动身启程去中原。
来的时候两只灵禽载着他们,再回去的时候却不只是来时寥寥三四个人。
许多只灵禽拍打着翅膀纷纷起飞,翼下掀起的风吹得人衣带乱摆。忽啦啦的一大片禽鸟渐次飞起,一时间天空象是都要被这些翅膀遮蔽了。
秋秋看见了管卫,他一身黑衣,带着第二峰的弟子。她还看见了好几位长老,都是一身要远行的打扮,披着大氅,正在那里同留守的人告别。
秋秋仰起头看着那些禽鸟飞起,转身扶着玉霞真人:“师父,咱们一块儿。”
玉霞真人拍拍她的手背,从得到了那个坏消息,她倒比原来越发坦然了。已经坏到这地步了,大不了就玉石俱焚呗,还能怎么再坏呢?
她也看见了方真人,他就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宽袍长衫,大袖飘飘。
比起这些事,从前那些纠葛恩怨,简直微不足道,被这风一吹,就象无根的游絮一样不见踪影了。
玉霞真人和秋秋坐在一只灵禽的背上。那只灵禽羽毛雪白,爪子和喙尖都泛着蓝莹莹的亮光,可见极有灵性,是它一众同类中的佼佼者。
玉霞真人把秋秋的风帽替她戴上,灵禽已经越过了山巅,朝着遥远的中原展翅前行。
他们这一次是日夜兼程,每天只歇短短两个时辰,让灵禽倒力,喝水。第二天的晚上就在海面上的一小片浮礁上歇脚,大大小小的礁石上落满了禽鸟,九峰的门人弟子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则在活动筋骨。
秋秋取了丹药来化在水里,给玉霞真人服下,也备了清水给灵禽喝。
“你别在这儿忙活了,去看看峰主吧。”
秋秋应了一声,放下水袋,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沿着零碎排布的浮礁,向拾儿的方向走过去。
“累不累?”
秋秋摇头。
“照这样看,明日一个日夜。最快后日就能到中原了。”
在灵禽背上的时候,她也没有闲着。玉霞真人把能告诉她的事情,恨不得在这几天里全灌进她脑子里头。宗门的大小事情,势力分布,功法秘典,山势阵法。这些事情玉霞真人以前玉霞真人觉得没必要和小弟子说,她还小,还不到听这些事情的时候。
按着宗门的规矩惯例,她的衣钵最后当然是要传给大徒弟静心的,这是各门各派的规矩。首座大弟子就是约定俗成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这些事情,她这些年里也的确手把手的教导着静心。
可是谁能想到风云突变,宗门毁了,静心静怡也没了。眼看离水剑派赫赫千年,却要在今日灭门了。
玉霞真人现在已经做的是最坏打算了。
如果宗门真的上下一无活口。掌门真人、长老、师兄师弟全遭遇不测,那她就是仅存的宗门真人了。可她还能活多久?如果她也死了。小徒儿又对宗门根本一无知所。这世上可就再没有离水剑派的字号了。
她要把她知道的一切都传下去,在她还活着的时候,把这些都教给秋秋。
什么门派规矩,什么不传之秘,什么禁制私隐,现在全顾不上了。只要她知道的。她认为重要的,恨不得全掰开揉碎了给徒弟讲明讲全讲透。
数百年前,那一次浩劫,不知有多少宗派灭了门。到现在早没人记得他们了。
玉霞真人不知道再过数百年,还有没有人记得离水剑派了。
秋秋这一天下来,脑袋里嗡嗡直响,不是风吹的,而是装的东西太多了。玉霞真人这会儿可是一点儿不心软,秋秋也知道师父说的东西都是顶要紧的东西,每多知道一分,她就觉得身上又重了一分。要不是这一世她脑筋好使,这么多东西,听一遍怎么可能马上就牢牢记住。饶是如此,她还想找个小本儿,把一天天听到的事情做个摘要一条条记下来,以防漏了忘了。
海浪扑击在礁石上,卷起一捧捧的白浪。
拾儿向前迈了一步,站在一块大些地的礁石上,回头向秋秋伸出手来。
秋秋拉着他的手,迈过去和他站在了一起。
“看你没什么精神。”
“精神才奇怪呢。师父那架式,简直恨不得劈开我的脑袋把她知道的东西全塞到我的脑子里去。”秋秋摇摇头。
她现在有些明白拾儿的压力了。
师父现在的态度,就象要把她当成离水剑派最后仅剩的希望来培养。那拾儿这个年纪担起九峰这样一个重担,他又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秋秋觉得心慌。
拾儿揽住她。远近都是人,他们不可能明目张胆的亲热。
火儿从她袖子里探出头来,迅速的跃到了拾儿身上。
总在海上,不能乱走乱动,火儿也实在是闷坏了。
“可惜了,本来该好好
太阳已经落了下去,黑暗的海面上没有光亮。
歇了半宿,然后再次起程。
玉霞真人精力不济,伏在秋秋背后睡熟了。秋秋却睡不着。
她的身前身后都是人。灵禽们组成了整齐的队列,沉默的拍打着翅膀,一直向前飞。
这些坐在灵禽背上的人,有的可能可能在调息,有的在瞌睡,有的在思量事情。
秋秋也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玉霞真人今天教给她的东西。
漫漫的前方,太阳很快就会升起。
他们的旅程,也总会到达终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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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知识
秋秋看着那只罐子,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罐子是用她上次见过的那水晶鱼缸差不多的材质做的,也就是说,透明的。
里面装着一只有点微微发光的水母样子的东西,不过请注意,罐子里没有水,这只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类水母在没有水的罐子中漂浮着。
秋秋以为这是谁的灵宠,或是谁休息的时候在海里抓的小玩意儿。
不过接下来拿着罐子的曹长老用剑柄敲了敲石案:“都来瞧瞧。”
一众弟子们都围了过去,曹长老左右看看,他站到了一旁的石头上,这样即使站在人丛后的弟子也能看清他手里拿东西。
旁边有人问:“长老,这是什么?”
“问得好,我就是要和你们说,这是个什么。”曹长老用指甲弹了下罐子:“你们看着这象个什么?”
“是鱼吗?”
“我看象一种夜光草。”
“别开玩笑了,这季节哪有夜光草。”
“兴许曹长老是从他的药圃里拿来的,那儿可是四季如春。”
众人纷纷猜测,不过这些说话的都是一些年轻弟子。
有一个门人站在管卫身旁,看起来更为老成,秋秋一路上也没见他开过口。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管卫身边的人也都走酷男路线。
曹长老但笑不语。
直到有个弟子说了句:“这个……这个是魔域的一种草吧?名字我记不太清楚了,好象是叫什么香雾草还是叫什么的。”
刚才那些纷纷猜测的弟子都愣住了。
秋秋也认出来了,她在书上见过这种草的图绘,只不过书上只画了简单的几笔线条,既没涂颜色,也没有说这东西会发光。与实物相距甚远。
“这东西叫灵雾草,看起来很漂亮吧?”曹长老说:“确实很好看,尤其是晚上看起来,莹莹辉光,有月光的时候看起来更美。数百年前魔物出现的时候,这种草也随之出现,一开始没人注意到它。后来有人发觉自己明明坚持不懈的修炼,灵力却日渐衰减,找了很久才找到原因。这种草在他窗户下面长了好几棵,他一点都没怀疑。甚至还觉得这种草比一般的夜光草漂亮。”
一众人顿时对这漂亮的毒草肃然起敬。
“这种草可以吸收修行者的灵力,如果一直没找到原因,甚至会虚弱至死。这种草吸收了灵力之后长得特别快,一夜之间就可以开花、结籽。种籽非常轻,风一吹就会四处飘荡。几百、几千颗种子被吹散之后,一落地会立刻扎根。如果周围有灵力。它就会迅速吸收灵力而发芽生长。”
曹长老把罐子放下,收起了笑容,正色说:“这是我们到中原的第一课,魔物是无处不在的,也许就在你的身边,就在你的脚下。而且魔物也不全是生得十分丑恶的。正相反。很多魔物,还有魔域的其他生物,都生得格外美丽,有着可以蛊惑人心的外表和香气。所以每个人都要记住。要警惕,警惕你面前,你身边出现的每一样不合情理的事物,不要轻易相信外表,要注意观察,提高防备。”
四周的弟子纷纷点头,以示受教。
这一课果然很生动形象。
曹长老把那个罐子又给众人看了一周:“瞧,记清楚它的样子。”
众人都睁大眼睛打量罐子里的毒草。
等差不多众人都看过了,曹长老小心翼翼的把罐子收起来,又拿出别的东西来给众人看。
这些草不可能是他现在收集的,因为他们才刚上岸头一天。应该是九峰一直以来保留的……嗯,标本吧。
就象现代的博物馆里陈列的那些战争时期留下的痕迹一样。
曹长老给他们看了好几样魔域的植物,有吸血藤,有食腐草,听名字就知道都不是好东西。等曹长老告一段落,又一位年长的顾执事上去,跟众人讲起一些魔物常用的手段。魔物通常会如何开始袭击,它们有什么欺骗的手段等等。
“瞧,吸血藤,是不是生得有些象长丝草?如果你把这个当真了,靠近了,它就会在不知不觉中靠近你,用枝蔓捆住你。更可怕的是,即使你把它斩断了,如果它还缠在你身上,那么它还是会继续的吸血,直到你身体里一滴血都不剩。”
对于这些没有经历过磨砺和实战的弟子来说,这些知识无疑是重要的。一帮菜鸟楞头青不知轻重的一头冲上去,送命的机率比胜利的可能性要大多了。
秋秋也听得很入神。她对这些也毫无经验。
顾执事叫了一个弟子过来跟他搭档,他来扮成魔物,把各种搭讪,偷袭,欺骗的方法都给众人演示了一下。
种种卑劣的欺骗看得这一众年轻弟子是胆战心惊的。
以前他们根本没有听说和接触过这些东西。在他们印象中,魔物当然是凶残的,是该杀的。而且魔物肯定都是没什么头脑智谋的,就会偷袭、嗜杀,一大波包围一个这样简单粗暴的攻击方式。
可是这些讲解大大颠覆了众人的认知。
魔物原来也会思考,也懂迂回,更会欺骗,给人设下陷阱,完全不是众人以为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生物。
“当然,低等的魔物没有这么复杂和难以对付,它们通常不会落单,总是结伴甚至成群行动。但是那些修为高深的魔物可不好对付,他们通常会隐藏自己,收敛魔气,让人第一眼看上去不会察觉他们真正的底细。”
“高等魔物也不是随处都能看到,一万个低等魔物中未必能产生一个高等的……”顾执事顿了一下,看来他还有什么话,但是咽下去了没有说。
受了强烈刺激的弟子们变得草木皆兵起来,这不是夸张的说法,他们的确看着身边的一草一木都如临大敌。
一棵草都有可能让人死得无声无息的。更不要说那些无孔不入,又无处不在的魔物们。
秋秋站在拾儿旁边,小声问:“顾执事刚才想说而没说的话是什么?”
“他想说,我们知道的这些都是数百年前先人留下的记载了,也许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
不是这样?
是它们会退化,还是变得更加可怕?
万物都在向前发展,物竞天择,退化的可能性很小,魔域是什么样子没人见过,但是应该很可怕。很残酷,在这样的环境下物种只会不断的加速进化,够强的才能存活下来。
所以他们面对的对手,会比百年前更可怕吧?
这真是个糟糕的消息。
玉霞真人连日来的教导,都让秋秋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高三。回到了高考之前的那段日子。没日没夜的文山题海,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象一架机器。一架吃进空白练习簿。吐出标准答案集的机器。
现在的感觉也象那样,不光玉霞长老,九峰的前辈们也很想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把他们懂的东西灌输给后辈。
如果知道魔物会在此时卷土重来,他们一定会从小开始培养弟子们如何作战,如何抵御防备魔物,如何……让自己活下去。
但是魔物说来就来。如此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其实现在讲得很多,用处也并不大。”林素摇头说:“没有真正经历过,是永远也不能学会这些的。”
长老们现在讲的这些。都是先人们用血换来的教训和经验。
秋秋知道林素说得对。不管把这些知识记得再熟,没有亲自上阵,就永远不能真正学会该怎么做。
他们落脚的地方是一处道观,这里地方偏僻,没什么香火,但是地方很大。也许很多年前这里曾经兴旺过,不知道因为什么而破落了。香案与泥像上都落满了灰,有两个上了年纪的道士住在前院,耳背眼花,话都说不清楚了。
秋秋把那盏生满了铜锈的莲花灯点亮,在拾儿身旁盘膝坐下。
两人手掌相抵,开始一起运功修炼。
因为这几天在赶路的缘故,他们都没什么机会单独待在一起。
秋秋闭着眼睛,静心凝神。
四周很安静,不远的地方有人在走动,院子后面有山泉,泉水漫出石隙,潺潺流淌。她甚至还可以闻到一点炊烟的气息,也许是谁的嘴馋了,在烧什么东西吃。
再接下去她就无暇他顾了。
拾儿的精神世界温存柔和的在她面前展开,把她整个包了进去。
两个人的神识交融在一起。
说不清楚是从哪次修炼的时候开始,他们变成了现在这种状态。
概括来说是渐入佳境。
从试探,靠近,接触,到现在可以亲密的融合在一起。
头一次的时候秋秋简直不知所措,因为突然有一种自己完全**着展现在他面前的感觉,有点惊惶,还觉得非常羞涩。
于是她一下子就退缩了。
第二次的时候她就觉得好多了。
这种感觉太亲密了,感觉在另一个人面前毫无**,他似乎能探索到她每一个私密的角落……这是比肌肤之亲更深入,另一种接触。
人们总说真正相爱的人是彼此的灵魂伴侣,他们这样,可以算是真正的灵魂伴侣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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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过了纷扰的一天,结论有两条:
一,不要在刚起床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去开窗户,容易夹到手……
二,把手和上身探出窗外收衣服的时候,不要把手机、钥匙等容易滑出口袋的东西装在身上……
151 剑阵
夜里起了风,春天的风总是比其他季节要多,而且这又是在野地里,山间的风吹过空荡的庭院,发出呜呜的象呜咽一样的声音。
秋秋披上斗篷,去玉霞真人那里看了看。玉霞真人和几个同来的女弟子歇在一起,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就怕她万一有什么需要人照应的时候身边没有人。
玉霞真人靠在榻边,已经睡着了。她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皱,面色苍白,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修真的人应该已经不惧寒暑,可是玉霞真人身子半蜷着,紧紧裹着一床薄被,看起来就是畏缩怯寒的样子。
秋秋轻手轻脚从屋里出来,迎面遇上了纯玉。
纯玉手里在端着茶,低声招呼她:“秋掌峰。”
“真人的事这些日子也让你们费心了。”
“这是该当的。秋掌峰喝杯茶再走吧?”
秋秋点头说:“好,那尝尝你的茶。”
纯玉邀她坐下,先烫了杯,然后斟了两杯茶,把一杯放在她面前:“水是院子后面的山泉水,茶叶是从咱们那儿带来的。”
秋秋对茶是没什么讲究,但是在这样的晚上,热热的茶喝下去,暖的不只是肚子。
门边有人探了下头,云眉笑眼弯弯:“秋掌峰,纯玉师姐,你们在这儿偷吃好茶也不招呼我一声。”
纯玉笑着说:“还以为你们歇下了,过来尝尝吧,这泉水泡出来的茶很不错。”
云眉过来也坐下,纯玉给她也倒了杯茶。
虽然是师姐师妹,但是纯玉和云眉年纪差得多。这也是常见的事,同一师门里。师兄弟之间有时候悬殊极大,就象秋秋和静心这样,大弟子和小弟子,简直象两代人。如果过些年,玉霞真人再收了只有几岁大的徒弟,那秋秋一样多了象晚辈一样的小师妹。
云眉两手捧着茶盏,先深吸口气闻茶香,然后抿了一口茶,半仰着头,眯着眼:“真是好茶。”
“这几天累坏了吧?”秋秋问。
云眉摇头:“没有。我打小就听说中原。可现在还是头一回来呢。可惜现在不凑巧,赶上魔物作乱。等赶明封印了魔物啊,我可要在中原好好逛逛,我还要去京城,看看皇帝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秋秋想。这把封印魔物说得跟吃大白菜一样。
等将来经历得多了,受过伤。遇到了挫折。可能她就不会这样想了。
但现在这很宝贵。
在最初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这样勇气的过人,纯真而无畏。
云眉压低声音说:“刚才我听见邓师兄和翟师姐在后头说话。”
纯玉摇头:“他们整天都没法儿在一块儿,好不容易凑到一起说两句话,你还不让他们清静,真不应该。”
听起来这两位是一对有情人。
云眉说:“我没凑到跟前啊。我从后头经过,听到他们在说话,我就绕到另外一边的门进来了。你真不想知道他们说什么?”
纯玉到底也有好奇心,一时又拉不下面子说想知道。秋秋笑着看她一眼,问云眉:“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邓师兄劝翟师姐回去呢,说前路太危险,让她这两天就找个借口回去。”
纯玉忍不住问:“那翟师妹怎么说?她答应了吗?”
“没有。她说动身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怕死她就不会来了。他在哪里,她也肯定会陪着他的。再说,一众同门都在想着怎么除魔卫道,她在这时候打退堂鼓,别说对不起旁人,也对不起自己。她要真转身逃了,那下半辈子她都要为此后悔,为这个看不起自己。”
纯玉静了一会儿,才说:“翟师妹说得是,那邓师兄又怎么说了?”
云眉摇头,一摊手:“我不知道啊,我就听到这儿,走远了就听不到了嘛。”
秋秋忽然听到里屋好象有些动静,她站起身来,云眉和纯玉两个也住了口。
秋秋看了一眼屋里,玉霞真人并没有醒,窗棂被大风吹得喀喇喀喇响。她走去,把那响个不停的窗棂扶了一下,扣紧窗闩。
等她再出来,云眉关切地问:“真人她没事吧?”
“还好。”
喝完了茶,她们就分开了。
早上出了一件小小的意外。
有个弟子说是晚上打坐时岔了息,伤了元气,现在已经起不来身了,只怕不能再和众人一同上路。
这件事耽误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那个弟子如果坚持不能上路,还得安排一个人陪他回九峰。
事情怪就怪在这里,那个弟子说不必人照应相送,他可以一个人乘飞禽回去。他的师兄平时对这个师弟十分照应,现在居然对身体抱恙的师弟也表现得漠不关心。
其实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差不多人人心里都有数。
临阵脱逃这样的事情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会发生,一点都不新鲜。
只不过秋秋觉得这个弟子未免胆子也太小了,现在还没真的遇上魔物,他就打退堂鼓了。不过再一想,他现在知难而退也许正是时候。真等到和魔物正面遭遇开掐了他再跑,没准儿会拖旁人的后腿,甚至影响大局。
她只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剩下的人的士气。
溃逃这种事情通常是有传染性的,只是需要一个带头的人,后头就会有别人跟上他的脚步仓惶逃离。
但是在曹长老当着众人的面询问,有哪个弟子想要送那个身体抱恙的弟子回九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也许有人想,可是抹不开面子,又或是有旁的顾虑。
送那个弟子走了,管卫转过身来冷着张脸,指导弟子们演练剑阵。
剑阵可以十分灵活,两个人、三个人、五个七个九个,乃至于三十六人,一百零八人,都有不同的剑阵。同门之间相互照应,互为援手,效果绝对是1+1大于2的。
这些剑阵他们以前就曾经习练过,现在只不过是再次温习。
数道寒厉的剑光一起刺出,组成了一张剑网,破空之声尖锐作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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