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分别
秋秋有点意外。
其实她刚才站在礁石上头就是望着那天她回来的方向。
那个女子送她回来,灵禽就是在这里落地的。秋秋刚才从这里张望,虽然知道看不见遥远的那栋孤悬在海面上的木屋。
但是她心里一直在想着那个地方。
为什么会有那样孤零零的一座房子呢?四周没有路也没有梯子,也没有舟船。什么人想要住在那样的地方?
好象……一种自我封闭和放逐。
本能的,秋秋感觉到面前两个人都不是会住在那座房子里的人。
那个女子也看到了秋秋,她的神情冷淡,目光只在秋秋身上稍一停顿,就转移到那两个人的身上。倒是那个男子的目光在秋秋身上多停留了一刻,在他眼中秋秋并没有看到旁人对紫玉阁弟子一贯的轻视,这人的目光很温和。和秋秋的目光相触时,还有礼的微微颔首为礼。
刘柏和后来的那个男子已经拔剑相向,活象两只暴躁的小公鸡,翎毛倒竖,尾巴翘得高高的,仿佛吃了什么兴奋剂一样。
秋秋也从他们的争吵中听出来了,合着这两人今天不是头回见面,似乎前两天就无意中结下了仇怨,今天正好是新仇旧恨一起算。
这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话没说上几句,就热火朝天的斗在了一处。
秋秋十分无语。
不过这两人斗起来,倒是她脱身的好机会。
九峰的两个人站在那里旁观,那个女子说:“这有什么好看?”
“哪,你看,这同安长老的剑法同出一脉,尤其是花开并蒂这一式。看出来了吗?”
秋秋安安静静的退到一旁不去打扰他们。
她只想等他们看完了,上前去亲口道一声谢。
不想那个穿褚石色长袍的男子却向她走了过来。
“姑娘有礼。”
秋秋连忙还礼:“不敢。”
“不敢请问姑娘芳名?”
这人说的话和刚才搭讪的那个刘柏如出一辙,但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那个刘柏的样子让秋秋觉得猥琐,而这个人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我叫宿秋。”
那人怔了一下:“宿秋?秋天的那个秋?”
“正是。”秋秋把握住机会道谢:“前些天承蒙这位前辈援手,我才能从七洞双煞手中保住一条命,救命之恩……”
没等秋秋说完,那个女子就毫不客气的截断了她的话:“救你的不是我们,你不用向我们道谢。”
她的语气生硬中带着几分凌厉,秋秋怔了一下,没有接着说下去。
她能看出来。这姑娘对她没好感——
说没好感都是客气的,对方根本就是对她很反感,甚至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忌惮。
她的反感中,秋秋可以理解。
可是秋秋想不出来,自己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有什么值得对方忌惮的地方?
这太奇怪了。
那个男子的态度却愈发温和:“原来前些天的那个姑娘就是你。”顿了一下,他又补上一句:“出手惩治七洞双煞的确实不是我们。姑娘的道谢。我们不敢应承。金真人提起过这件事,不过是区区小事,姑娘不必一直放在心上。”
秋秋早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尴尬。对方也许会觉得她并不是真心的道谢,而是借故想攀关系,或许会有更进一步的图谋。
这怪不得旁人,秋秋的同门们都是这么做的。这些天岛上处处可见她们的身影,香风笑语,眼波含情。
要不是因为这个,刚才那个刘柏也不至于对她这样尊重。
九峰的这一对男女。女的冷漠,男的温和,但是话中的意思同样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秋秋真心诚意的行了一个礼。
“若是二位方便的话,请向那位恩人转致我的感激之意。”
秋秋知趣的没有留在对方面前碍眼。
她已经转身走出了一段路,身后忽然传来刚才那男子的声音:“宿秋姑娘,还请留步。”
秋秋转过头来,有些诧异:“前辈有什么吩咐?”
“不敢当,我不过虚长姑娘几岁,你称我一声师兄也就是了。我想问……姑娘你……”
这人的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什么又踌躇起来。
那女子从他身后走了过来,有些不悦的说:“快走吧,还有要事得办呢。”
那个男子有些歉然的向秋秋一笑:“是我唐突了,姑娘不要见怪。”他手掌一翻,掌心有一枚小小的浅碧色道符:“这枚符赠予姑娘,若是姑娘将来有闲暇来九峰一游,又或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可以持此符来寻我。”
秋秋一怔,那人已经把符轻轻放到了她手中。
这枚符上灵气蕴蕴,上面刻镂的花纹繁复古朴,这样小巧的东西,掂在掌心里却沉甸甸的颇有份量。
从头至尾秋秋都不知道这两人的名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赠她这样一枚看起来颇为重要的信物。
晚上她睡不着,把符又取出来,借着月光细细的打量。
远处传来隐约的海涛起伏声。
她总觉得,她好象曾经见过这个人。
见过今天赠她道符的这个人。
可是她分明是不认得他的。
人们偶尔会有这样的感觉,然后会笑着说,兴许是上辈子见过吧。
但秋秋可以确定,她上辈子也没见过这个人的。
这种说不出来的熟悉的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秋秋拎着绳结,那枚道符悬在眼前慢慢的悠然的打转。
风云会差不多已经到了尾声,许多人纷纷他打道回府。玄女观已经先走一步了。秋秋特意赶过去,带着她给小妹绣的手帕和其他东西。
送了东西,说了一句干巴巴的保重,姐妹两人之间又陷入了熟悉又令人尴尬的冷场。
有些话。现在不说,往后可能很难有见面的机会了。
秋秋轻声说:“爹娘一直想念你,上次的事,都是因我而起,你不要记恨爹娘。”
小妹抬起头来:“我知道,我不恨。”
可是这样冷冰冰的也不是回事儿啊。
小妹忽然说:“姐姐,你和我,已经不是凡俗人世间的普通人了。时光过得那么快,我们可能活很久很久,而从前的亲人。生命只有短短几十年。师父告诉我,不要与过往有太多牵绊,因为那些终究会成为过去。”
秋秋怔了一下。
她随即明白过来。
小妹这是在向她解释?
小妹也并非从里到外都冰冷的人啊。
可能从一开始她也有话想对她说,但是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不这样想。”秋秋对玄女观这位前辈真人想法不能苟同。
小妹眼睛微微睁大。
对她来说,师父就象天一样。师父说的话都是至理明言,师父怎么可能会有不是的地方?
“难道因为他们的生命短暂。注定比我们先离开这个人世。他们的存在就毫无意义?我们就必须早早把他们忘却,甚至把他们当成是陌路人,对他们不闻不问吗?”
秋秋不懂得太多大道理,可是她真的觉得玄女观灌输给小妹的想法是不对的。
“如果这样说来,这个世间有什么东西是注定永恒不变的?沧海可以变桑田,一切都在改变。花落了明年还会再开。随风飘远的种子还会在人们不知道的地方生根发芽。你,我,我们身边的人也每一天都在改变。昨天走过的道路也许今天就不复存在,可是这一切都在我们的生命里留下了印记。他们是我们的经历。是我们的过去。一个人的过去堆叠成了他的现在,而有现在,才会再有将来。如果我们连过去不要了,现在也就被否定了,那将来又从何谈起呢?”
小妹怔怔的看着她,象是头一次看清楚这个姐姐一样。
“也许我说的不对,但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一个人不能割裂和抹杀自己的过去。”
旁人也许在羡慕她们的资质,能够有这样的际遇。
可是这天赋不也是爹娘给的?
玄女观的人已经要了。
小妹回头看了一眼,又飞快的扭回头来。
“姐姐……”她顿了一下,时间已经不允许两人再说什么了。
“我会给你写信的。”
小妹匆匆的留下这么一句话,飞身跃上了船头。
秋秋往前追了一步。
大船已经离岸了。升起的帆吃饱了风,轻快的向前驶去。
站在船头的小妹向秋秋挥了一下手。
她和大船迅速远去,成为秋秋视网中一个模糊的点。
很快这一个点也消失在茫茫的海面上。
秋秋不知道刚才她说的话是对是错。
也许玄女观的心法就要求人抛却这些情愫牵绊,秋秋这样说,反而对小妹有害而无益。
可是在这样的担心中,秋秋又感到一阵欣喜。
小妹其实并没有忘记爹娘,也没有忘记过去的一切。虽然她的师长要求她忘记,可是小妹依旧这一切放在心底。
她还答应了,等回去后会给她写信来。
秋秋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海风吹得她头发衣衫猎猎飘摆,秋秋按住裙摆,远远眺望大船消逝的方向。
她们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可是都会一直寻找,一直前行。(未完待续。。)
ps: 天阴沉沉的,可就是不下雪。我们这个城市冬天会旱半年,从十月里一直到三月都不下一场雨雪。。。
243 心结
一簇簇浪花雪白晶莹,纷纷盛开在平阔的石台四周。水珠飞溅 ,涛声阵阵。
严姑姑看着在石台正中起舞的一身艳紫纱衣的女子,她的的指间发梢有一朵朵花朵的幻影,缤纷而缠绵的闪烁。
秋秋一直觉得乱云穿空,惊涛拍岸的风景,和缠绵与温柔二字是扯不上关系的,但是现在看着眼前的一切,竟然没有一丝违和感。
“掌门所修习的,就是本门至高的心法紫玉诀。”严姑姑轻声对身旁的小徒儿说:“紫玉诀修炼到了第九重之后,可容颜如玉,长盛不衰。”
秋秋有点恍惚的嗯了一声。
她的眼睛根本无法从掌门人的身上移开。
一线箫声幽幽响起,空灵,缥缈。
在石台边起舞的女子象是要乘着风,乘着箫声飘然而去。
“她美吗?”
秋秋由衷的点头:“很美。”
严姑姑摸了一下她的头:“回去之后,掌门可能会挑选资质合适的弟子传授紫玉诀。若干年前,掌门也只是你这样年纪的小姑娘,和其他同门一起开始习练紫玉诀,但是在一众同门之中,只有她脱颖而出。师父领进门,修行却在个人。”
秋秋转头问严姑姑:“师父,你也习练了紫玉诀吗?”
“我没能学。”
掌门人舞完了这一曲,四周围观的人虽然多,可是却寂然无声,就仿佛这天地间就只有她一个人,她的舞也不为任何人的垂顾。
秋秋望着她的背影,纱裙被风吹卷,漫舞有如云霞。
她又想起那次在紫玉阁的正院看到的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紫薇花。花开得太盛太闰,可总会让人担心它下一刻就会凋零。象不真实的琉璃,美仑美奂,但是太轻薄易碎。
“掌门人这一次不是不来吗?”
秋秋记得掌门一开始并没有与她们同行。
“掌门是被东方岛主专程邀请来的,今日是东方岛主的寿辰。掌门与东方岛主的交情非同一般,别的事情她可以不出面,但这件事她是一定不会缺席的。”
更多的紫玉阁的弟子们在石台上翩然起舞,纱衣五彩缤纷,象是一群花间嬉戏的蝴蝶。场面也有一帮弟子,各自抱着不同的乐器,琵琶、琴、笛、响铃、云板。欢笑声夹着曲声。
这一次台下却是彩声雷动,场面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
风云会到了尾声,东方岛主的寿辰之后,她们也要踏上归程了。
回程的时候船上的气氛和来时不太一样,来的时候人人欢喜。可是回去的时候多半都是无精打采的。
这么多天的新奇经历之后,人人都感觉到十分疲惫。
秋秋一直看着那座岛。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严姑姑觉得她是舍不得:“下次有机会再带你过来。”
秋秋应了一声,还是不舍的注视着这座岛。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如此不舍。
来岛上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见到了小妹,还认识了九峰的人……虽然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是也算是认识了吧。
天南地北甚至远在海那一边的人,都在这里汇聚。即使下次再来这个地方,遇到的人大概也不一样了。
有的人也许再也不会遇到。
水鸟在船头上下翻飞,帆吃饱了风,涨得那样满。船行得飞快。
秋秋在海浪声中做了一个梦,又梦见了那桩独立在海上的屋子。月亮升起来,照在海面上,也照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屋子里静悄悄的,月上中天,投下的影子也在渐渐移转。
然后她听到了脚步声。
轻悄,沉稳,由远而近。
那脚步声每一下都象踏在她的心头一样。
秋秋感觉到一阵心悸。
她想看清楚走来的人是谁,但是她一动也动不了。
醒来后看着舷窗前的月光,秋秋一时竟然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她翻身坐了起来,窗外的月色一如梦中。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让她觉得心酸。
她重新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月光正照在她的枕头上。秋秋拉过手帕把脸盖了起来,透过薄绢的手绢,还是能看见隐约的月亮的轮廓。
她觉得自己刚才醒来前的一瞬间,好象触到了她一直恍惚出神的原因。
秋秋这次算是满载而归,带了一大包的贝壳海螺珊瑚回去,东送送西分分的,一大包的东西到后来竟然差点儿没够分的。好些人都学着秋秋的样子串了风铃挂在檐角,一时间整座紫玉阁处处都传来叮叮咚咚的风铃声,一早一晚有风的时候,那叮铃声连成一片,严姑姑笑说简直象进了**阵一样,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严姑姑说到做到,回门派之后立刻雷厉风行的请出两位长老来主持公道。有人怕潘长老,自然也有人巴不得见她出丑吃亏。
宿鹃那姑娘象挨了当头棒喝一样幡然醒悟,大义凛然的站出来揭发了宿云的阴谋诡计,顺带洗清了自己。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宿云主使宿云策划宿云实施,她不过是被宿云胁迫,碍于宿云的淫威才不敢吐露实情。
她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同宿云撕破脸,都不可能是因为正义。
秋秋有些迷惑。
难道修仙的人都是这样?这样的人,真能修成仙吗?同凡人一样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甚至凶狠毒辣处更胜过凡人。
她想起自己一开始对这些人的敬仰,深深的感觉到了迷惘。
她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听师父说,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
潘长老纵然极力回护,可是她自己也遇到了麻烦事。有人揪住了她从前做过的一件事情不放,具体什么事情秋秋也不清楚,大概是向她的某个情人泄露了紫玉阁的门派之秘吧,于是在掌门的一力坚持,几位长老的附和赞同之下,潘长老自己都被惩处了,被关了起来。有道是覆巢之下无完卵,潘长老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宿云当然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墙倒众人推,不少同门都站出来指证她曾经做过的恶事,欺凌同门的事情秋秋这里既不是头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还有别的事情,零零碎碎加起来,宿云彻底被众人踩在了脚下,废去了修为之后,秋秋再也没有在紫玉阁见过她。
严姑姑没有食言,她答应了要给秋秋讨回公道,她做到了。
可是秋秋却并不觉得高兴。
宿云得到了惩处,但这并不是因为秋秋占理,秋秋她们是正义的一方。这只是紫玉阁门派中又一次权利的洗牌和重组。
掌门对潘长老早就心存忌惮,借着这次机会,联合了严姑姑和其他几位长老,共同把潘长老排挤出了门派权利核心之外,而宿云不过是做为潘长老的弟子,所以才一并被顺手处置了而已。
这件事情过后,宿鹃却抖起了威风,秋秋甚至看见她在背人处打别人的耳光,厉声训斥那个小姑娘,看到秋秋过去,宿鹃才有些讪讪的停了手。
“秋师妹,这是从哪儿来?”
这条路还能从哪里来?真是明知故问。
“从花圃过来的。”
“要上哪儿去?”
“去莫长老那里送花。”
宿鹃特意过来闻了闻:“这花可真香。”
可不是么,莫长老就喜欢浓香扑鼻的花朵,花艳丽不艳丽她不在乎,她喜欢香,喜欢调香制香用香,所以但凡她要的花草,全是这种浓香扑鼻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
秋秋走远了,还听到宿鹃在身后意有所指地说了句:“……师徒俩一个样,假清高……”
秋秋在怀疑,在这样的地方,沿着这样一条路走下去,她最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会不会也变成象宿云和潘长老一样的恃强凌弱的人?还是会变成象其他长老、象掌门人这样,打着正义的幌子,其实做的却是排除异己的事?
在东方岛主的寿辰时起舞的掌门美如谪仙,可是做出这些事情的也是同一个人。
徒儿的心结,严姑姑自然知道。
当年,她也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也许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历。
认识周围的一切,碰壁,失望,怀疑,甚至自暴自弃。
这几乎是一个必经的过程。修炼,修的不但是身,也是心。没有经过这些淬炼和挫折,人就不可能真正懂得这世间的至理,更没有足够的毅力和坚韧去面对未来的风雨。
在这样的迷惘中,时光又悄悄的从窗前枕畔流逝。一年过得无声无息,似乎是一低下头再抬起头的短短一瞬间里,窗前杏花重又绽开,风一过,花纷纷洒洒落了一地。
花褪残红青杏小。
秋秋看着那还没有小指肚大小的青杏,这时候的杏子一定是涩得要命。
掌门开始在门内挑选资质上佳的弟子。
被选中的,就可以修习紫玉诀。
秋秋对这件事不是很热衷,严姑姑也由得她去,一不催二不赶,师父这样宽和,秋秋自己倒不好意思。
掌门的挑选也很简单,就象第一次入门时的挑选一样。与前一次落选不同,这一次秋秋被挑中了。(未完待续。。)
ps: 今天家里一下子来了十几个客人,来前四个的时候我还张罗着想做饭——后面的几个一进屋,我想拉倒吧,去外面吃还找了两三家才有空桌。
244 黑白
这还是秋秋第一次正面看清掌门人的样子。
她的眉毛淡淡的,眼睛象是没有睡醒的猫儿一样,整张面孔细巧精致,带着一股没睡足的猫儿似的慵懒。
完全不是秋秋原来想象中的样子。
秋秋原本觉得,掌门一定是艳丽张扬,盛气凌人的大美人。那天观看她献舞的时候看不清脸,只能够去想象。
可是没想到……嗯,单论相貌,只怕紫玉阁中一大半的门人弟子都比掌门要出众。
这也许就是人不可貌相的另一种体现?
秋秋走上前去,将手浸入玉盆。
她不明白这是怎样一种试炼。
刚才前头有人把手浸进去之后,居然失态的嗷的一声惊跳起来,那样子好象手沾的不是水而是放进了沸腾的滚油一样。
有这么疼吗?
秋秋也难免有些忐忑。
明明看着跟水一样,真的很疼吗?
结果手放进去之后,软软的,温温融融的……就是温水啊。
秋秋十分诧异的抬起头来,掌门向她点了一下头,笑意中带着嘉许。
这么轻松就过试选,秋秋太诧异了。
回去之后她百般好奇,向师父打听的时候,严姑姑轻声说:“你觉得是温水吗?”
“是啊,就象温泉……”秋秋自己怔了下。
她好象从来也没有接触过温泉,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那水好象温泉的话。
就好象,她曾经接触过似的。
“我当初也是,在这一关前被卡了回来。”严姑姑说:“那其实试的不是手,是心。你的心里当它是什么,其实它就是什么。”
秋秋想。难道她想着这是一盆温水,这水真就变成了暖暖的温泉吗?
那前头过去的那同门是想着这是一盆什么东西才会疼成那样啊?
秋秋很想问师父,当时她觉得那是一盆什么东西,不过想到这应该是师父的伤心事,所以体贴的转了话题。
“师父,我们要学紫玉诀,是需要到旁的地方去吗?我不想留开师父,不想离开花圃。”
“不必离开,过两日掌门就会传授你们紫玉诀了,能领略到几分。那全看各人的悟性。”
“要做掌门,就得掌握紫玉诀吗?”
严姑姑欣慰的摸了摸徒儿的头发:“不错。紫玉阁的创派祖师留下了紫玉诀,据说她当时将紫玉阁领会到了第十重,悟道飞升。后来的掌门再没有一个能达到这高度,最高也不过是九重。”
掌握的最好的那一个。就可以继任掌门?这种竞争方式无疑是公平而透明的,而且一目了然。
但严姑姑下面说的话却打破了秋秋的这种想法:“没学过紫玉诀的人做不了掌门。但是把紫玉诀学得最好的人。也不一定能做掌门。”
秋秋觉得有什么东西噎在了喉咙里头。
是啊。这道理很简单。只会修炼的人,做了掌门,既不懂得玩弄权术平衡内部,也不懂得人情世故对外应酬,怎么能支撑得起这样一个门派呢?
秋秋想,反正她是没有那个天赋的。学的最好的人肯定不是她,做掌门这种事更与她无缘。
啊,对了,宿鹃在这次择选中落选了。她在水盆前晕了过去。面色发青,惊恐万分,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把那盆水看成了什么可怕的物事。
每个人心底深埋的秘密,可以瞒过身边的人,可是却在一盆水前面现了形。
掌门人教她们紫玉诀的时候并不口耳相授,她们七个被挑中的人站在掌门的身周。
那个有着绝世风情的女子站在紫薇树旁,伸手撷下了一枚花穗。
那轻轻摇曳的花穗在她掌心幻化出了无数道幻影,一重重的花形残影象有形之物一样飞散四逸。
秋秋觉得有什么东西印进了她的脑海里头。
秋秋闭了一下眼睛。
那些并不是字句,而是一种领悟,一种体会。
掌门用这种方式将她对紫玉诀的体悟传达给她们。
紫玉诀没有口诀,没有文字,甚至没有一种具体如何修炼的方法。
花朵在春日欣喜的绽开,那种蓬勃的流淌的生命力让人心弦为之震颤。微风拂过面颊,时光飞逝流转,溪流奔淌入海,阳光照耀万物,人在茫茫尘世间挣扎沉浮,不停的重复生老病死这个不变的循环。
而修道,就是跳出这个循环之外,去探求天地间的至理。
她的眼睛忽然睁开,发现自己站在茫茫的一片盛开的紫薇花的花海之中。
掌门人站在她的身旁,含笑看着她。
“掌门。”
掌门向她点了一下头,转身向前走。
秋秋回过神来,急忙跟上她的脚步。
本能的,她觉得她现在的陷入了一种玄奥的难以言喻的境界之中。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这里……触目可及的地方都是盛开的花,天空布满缤纷美丽的霞彩云影,有飞得低低的长尾彩翼的鸟儿从肩侧指尖掠过。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缥缈的歌声,轻盈的象是在空中飞翔。
“你的悟性,比我想象中还要高。”掌门的脚步停下来,指尖轻轻掠过她的眉端:“也许你将来的成就,会远远的超过我。”
她的声音清脆动听。
“你是不是看不惯我的作为?”
秋秋愣了一下。
掌门竟然一针见血的说出了她的心事。
秋秋是想摇头否认的,可是在她清澈的目光注视下,说谎或否认都变成一件蠢事。
秋秋小声说:“我不知道……”
她并不是在推诿。
她是真的不知道。
紫玉阁是个如此矛盾的地方。这里有着美丽的风景,就象世外桃源一样干净,住在这里的也都是一些美丽的姑娘。
可是这种美丽显得浮飘和脆弱,外貌的美丽与现实的丑恶交错在一起,让秋秋感觉到无所适从。
“这没什么。你年纪还小,心也很干净。不懂得这世情是多么复杂。这世上,纯粹的黑与绝对的白都是不存在的,即便存在,也会马上被破坏玷污。更多的人,都夹杂在黑与白之间。”
秋秋听到她说:“如果没有紫玉阁,这些门人和弟子,都会在什么地方?会遭遇到什么事?”
秋秋怔了一下。
如果没有紫玉阁……
这些体质各异却又招人垂涎的姑娘们,会流落到何方,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秋秋想到了自己,想到当时她被揭下盖头。却惊恐的发现自己落入魔掌时的情形。
大概……不会比死更好,也许比死亡更糟。
“创派祖师设立了紫玉阁,起初很简单,只是为了让这些被逼近被凌辱的女子有一席容身之地,能学到一点自保的法门。在世人的偏见与迫害之中挣扎着活下去。明天会怎么样。谁都不清楚,可是每个人都要努力的活下去。”掌门轻声说:“就算是泽被苍生的太阳。也有照耀不到的地方。有人站在光明之中,就有人生活在暗影里。你将来,会渐渐明白这道理的。”
四周的繁花纷纷盛开,然后又成片的凋谢。花瓣铺天盖地,几乎将人埋没。
秋秋仿佛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那声音很平静,象是近在咫尺。又象远在天边。
秋秋有些迷惑的转头去看。
翻飞的花瓣纷纷落下,她还是站在紫玉阁的花树旁,身旁是她的同门。
短短的一息间,她却象是已经过了很长很长时间。
这就是紫玉诀的奇妙之处吗?
晚间在灯下。严姑姑看到徒儿神思恍惚,也是硬生生的忍住想问个究竟的冲动。
修道这种事,不可能象其他的事情,一招一式的比划清楚让她一丝不错的照做。严姑姑就没有学过紫玉诀,她就是想指点徒儿也无从下手。
她倒了一盏水,想了想,又往里面加了些清露,可以宁神静心的。
秋秋接过水盏,说一声:“谢谢师父。”
可是看她喝水的样子根本心不在焉,估计水里加了什么她根本没有喝出来。
严姑姑轻声安慰她:“不要把自己逼太紧了,这种事情也不是着急就急得来的。”
“我知道,师父。”秋秋放下水盏:“我不是着急,我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
“是什么事呢?”
秋秋居然坦然的说:“我也说不清楚。”
她的这种状态真是让严姑姑既喜且忧。
徒儿的悟性真是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她心性平常,就不会有这些体悟和疑惑了。而她现在正处于从蒙昧混沌到开窍的重要关头。这一步迈过去,以后就不可限量了。
可是严姑姑却无法帮她迈出这一步。
只能靠着她自己。
秋秋糊里糊涂的,严姑姑让她吃她就吃,让她睡她就睡。躺下来闭上眼一瞬间就睡熟了。
严姑姑却睡不着。她坐在床边看着徒儿,神思却飞到了很遥远的地方,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月影悄悄偏移,秋秋的呼吸匀净平稳。
严姑姑伸手轻轻拂开粘在她脸颊上的头发。
能从那时候的变故中活下来,严姑姑一直都心存感激。
她想,冥冥之中,天道之下应该有无数神明和仙人在注视着他们吧?
但愿他们能够护佑秋秋,让这个孩子顺利步上坦途。(未完待续。。)
ps: 明天还要早起,可能晚上都没办法回家,得在外面过夜,最近事情特别特别的多啊。
245 染渍
秋秋这么痴痴呆呆的过了几天,醒着也象梦游似的。问她话好象没听见,要么就答非所问各说各的。严姑姑有心想让她出去走走散散,打发她去给杨长老送东西,去了半日没见回来,严姑姑出去寻,结果在池塘边找到了她。
秋秋抱着腿坐成一团儿,对着水正发呆呢。
严姑姑心想幸好是坐在水边儿,没跳进水里。
这孩子好象比较亲水。
严姑姑拉着她站起来带着往回走,秋秋就傻乎乎的跟着她走。交待她送出去的东西一直还提在手里,严姑姑苦中作乐的想,这也挺好,人丢了东西拿的倒结实,东西丢不了。
如此这般,其他被选中传授的弟子们也有些不一样的表现,有的弟子闭关了,不知道是不是参悟出什么至理来,象秋秋这么发呆的也有,但是症状没那么严重。
秋秋自己压根儿对自己这种状态毫无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发呆的时候神思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因为她从那种状态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兴许是严姑姑在心里的祈告真有用处,秋秋这么神游了几天之后,突然间就正常起来了,不发呆不发痴了,神思清明,有条有理。严姑姑小心的问她紫玉诀领会的怎么样,秋秋想了想,茫然的一通摇头:“好象都忘记了,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但是严姑姑安慰自己,徒儿没那缘份也不能强求,自己好好教,将来不求她有大出息,平平安安的过就行了。
秋秋的确没有说谎。她的确一点儿都不记得紫玉诀是怎么回事了。
她还记得当时掌门人传授她们紫玉诀时候的情形,可紫玉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当时印进她脑子里的东西早已经全都模糊了。
掌门要传达给她们的东西本来就十分玄奥,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越是努力的回想,当时的情形就越发模糊,到后来秋秋甚至无法分辨究竟哪些东西是掌门传达给她的,哪些又是自己思绪发散后添加上去的。也许掌门要表达的完全是另一种意思,她的理解和印象都走了错误的路。
一切仿佛与没有被选中之前一样,旁人看秋秋的目光渐渐从新奇热切变为平常,甚至有些怜悯甚至鄙夷混在里面。许多人都觉得秋秋本来资质就不行。是严姑姑亿给她托了人情,掌门人看着严姑姑的面子才答应传授她紫玉诀,可是秋秋实在不争气,不是那块材料,所以旁人能学出名堂来。她即使硬挤上了,也是白费力气。一点儿都领悟不了。
严姑姑听了这些话气的不行。可她又不能一个一个揪着那些人去解释。
秋秋自己倒是不在乎,依旧象往常一样跟着严姑姑练功,种花。严姑姑心疼徒弟,琢磨了几天,想出个主意来。
徒弟肯定挺喜欢出门的,带她出门去散散心倒是个好办法。
严姑姑觉得秋秋喜欢出门还是因为上次风云会的事。秋秋离开时显得那样恋恋不舍。现在紫玉阁里糟心事儿太多。不如带她出门去,四处走走看看,散散心轻松一下。等她们回来的时候,想必这些议论也早该平息了。
世上永远有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秋秋不会被人记得太牢固。她们暂时离开的话,秋秋的事应该很快就被众人遗忘,她们会自动的寻找下一个话题。
严姑姑打定了主意,开始收拾行装。
其实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有乾坤袋,要用的东西往里面一装,师徒俩随时都可以出门。严姑姑打算在她出门不在期间,将花圃的事托给可靠的人打理。
秋秋对出门也十分期待。能出去走走,能看看不同风景不同的人,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就是她担心她一出去,小妹如果托人送了信来,她一时收不到。严姑姑为这事儿特意托了人,如果信到了就先替她收着。
她们的行程已经定了下来。
只是在临行前,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意外。
意外这种事情,永远都让人措手不及。
秋秋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九月初三,今年天凉得早,湖边的草叶上都落了一层霜,白茫茫的。
严姑姑被掌门找了去,回来之后有些不知道怎么对徒弟开口。
这几天为着要出门的事情,秋秋显得比平时欢腾多了,脸上总是笑容不断,对出门的事格外期待,连去哪个方向,要坐船还是要乘车都列入了计划之中。
现在让她突然说她们不能出去了,徒儿该多失望啊。
还是秋秋看出来师父有心事,善解人意的端茶过来:“师父,掌门寻您说什么事儿啊?”
“咱们……可能暂时不能出门了。”
秋秋觉得有些意外:“门派里有事?”
严姑姑点了点头。
“说是有重要的客人要来。”
秋秋好奇的问:“是什么人?”
这个严姑姑没有告诉她。
不能出门,失望是有,可秋秋天性乐观,很快自己就想通了。只是暂时不能出门而已,客人再重要,来了也总是要走的,到时候她们师徒的出行计划一样可以落实,所以真犯不着为这事儿愁眉苦脸想不通。
夏季的炎热一天天褪去,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同样也是个忙碌的季节。许多香草香花都到了采摘收获的季节,院子里道路旁山石后,到处都有小小的野菊花绽放,小小的花朵千头万绪,颜色更是五彩缤纷,虽然不名贵,可是却充满了蓬勃生机,特别讨人喜欢。这种花别看不起眼,但生命力格外旺盛,有的弟子摘了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回屋去插在花瓶里,除了往瓶里加水别的什么也没做,可是那些花开了好些天了居然还没有半点要凋零的迹象。
野生的东西生命力就是和人工栽种的不一样。有很多名贵的花草需要用特别的方法养护采摘,有的花一离开枝头立刻就会枯萎。相比之下,秋秋更喜欢这些野花。
秋秋还在花圃边一片荒地里采摘了许多小野果。有的甜,有的酸。最小的只有小指头那么大,最大也不过只有核桃一样大小,一时吃不了这么多,秋秋打算制成干果或是用糖腌渍一下,等过了这段日子和师父一起出门时,在路上当零嘴儿打发消遣。
其中有一种果子是深紫色,味道酸甜,熟透之后皮变得特别薄,稍一碰就会破掉,里面的汁液染在手上、衣裳上头特别的明显,而且还不容易洗掉。秋秋的指头都快给染成紫黑色了,十指纤纤,可是指尖紫黑,看起来别提多怪异了。
秋秋看到变了色的手,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摸出镜子来看。
果不其然,她刚才尝了两颗这种野果子,现在她的嘴唇舌头都给染啦!白生生的脸上是一张紫得发黑的嘴巴,张开嘴露出来的也是紫红色的舌头和牙齿……
秋秋无语的把镜子收起来。
好象妖怪。
晚上猛然一看,说不定能把人吓晕。
她找了块帕子,站在井台边仔细的洗手擦嘴。也不知道这果子怎么这样奇怪,染上容易,要洗下来可是再艰难不过了,洗了半天,也没见手上的颜色褪淡一些。
秋秋先是郁闷,可是郁闷完了又忍不住自己笑起来。
看来是她弄错辽果子的用途。这果子可能本来就不该拿来吃,而用来做染料才对。
嗯,不错,应该把这个作用记下来,说不定能用得上。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背后有声响。
秋秋站直身,转过头来。
一个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荒凉的长草淹没了这人的大半身形。
秋天晴朗的阳光漫洒,枝头上有鸟雀吱喳乱叫,秋秋忽然觉得阳光太过明亮刺眼,照得人眼睛发晕。
她伸手在眼前遮了一下。
那人走了过来,目光从她的脸上,缓缓移到她的手上。
秋秋顺着他的目光,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十个黑黑的指尖。
“这是怎么染上的?”
秋秋这才回过神来,把包在手帕里的野果给这人看。
这人拿起一枚野果端详,秋秋看着他的动作,嘴唇动了一下,可是没说出话来。
说也晚啦,野果的汁液又渍上了这人的指尖。
他的手可真白——比她的手还白。
她形容不出这人的长相。
她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这样好看的一个人。
那人好看的就象画上的人。
不,就算画上的人也没有这样好看。
他就象一个梦中人,那样不真实。
这人也发现自己的指头被染了。
可是他并不在乎。放下野果,他接过秋秋的手帕,替她擦手。
这人的态度这样专注,象是在擦拭一样精致的,无比贵重的易碎细瓷一样。
秋秋忍不住问:“你是谁?”
那人停下动作,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秋秋怔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的难受起来。
他没说话,低下头继续替她擦手。
可是擦了半天,那颜色还染在那里,顽固的不肯褪色。(未完待续。。)
ps: 今天大橙子迷上了玩具枪,冲着我比划,还要求我“啊”一声闭眼垂头装死配合。今天一晚上我起码被枪毙了几十次。。。。
246 赖皮
这个人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呢?
理智说,这人可能是掌门请来的客人。
但是秋秋觉得这个人就象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出现得这么突然,而且没有任何真实感。
就象一片雪花,美丽,轻灵,显得那样不真实。
这世上很难找到完美无缺的事物。所以眼前这个看起来太过完美的人,就象是从一个梦境里走出来的一样。
每个少女肯定都会有过绮丽的想象,秋秋也不例外。可是就算在她最大胆最有想象力的梦境中,也没有出现过这么……理想化的人物。
不不,最奇怪的一点是,她居然不觉得这个人出现的很突兀,对他也没有一点提防的意念。
明明这样的一个人物,在她上辈子的世界,肯定是那种超级明星。这样的人物突然出现在她这个小人物的身边,她竟然没有手足无措,也没有语无伦次。
她居然这么坦然,连紧张都没紧张一下,甚至没有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这真不科学。
这样的绝世美男子,就算不可能有什么发展,偷偷口水一下总没关系吧?
为什么她一点儿脸红心跳的反应都没有呢?
这位客人也够奇怪的,明明试一下就能发现这染上的颜色擦不掉,他还认认真真的一下一下的擦,动作还特别的轻柔,弄得秋秋都不好意思跟他说别擦了。
这位客人也太不见外了吧?他们俩关系又不是很熟——不熟还是客气的说法,两人根本就是陌生人啊。头次见面儿,互相连名字都 不知道。
秋秋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碰她的脚。
她低下头,看见一条红红的……嗯,蜥蜴?
不,比蜥蜴好看得多了。身上的鳞片光泽流转,修长的身形,头上甚至有鹿一样的角,当然,不管是鳞片还是角,都非常的迷你。
这东西,有点象壁画年画上的……龙?
秋秋的关注让它十分兴奋,这家伙咬着秋秋的衣角吱吱的叫,不得不说,叫声怎么有点象老鼠。
“它是谁?”
“它叫火儿。”
秋秋眨巴一下眼。这名字也不知道什么人取的,直观倒是挺直观,就是……太没品味了。这么漂亮的小东西,就算不起个威风凛凛的名字,起码起个飘洒俊逸一点的也行啊。
大概她的表情把想法都泄露了。面前的人问她:“这名字不好吗?”
“没有,挺好的。”
又不是她家的宠物。她哪有资格指摘人家宠物名字不妥啊。
“它很喜欢你。”
秋秋也发现了。这小家伙儿欢腾的都跳到她鞋面上来了。
“我能,摸它一下吗?”
“当然。”
秋秋弯下腰,甚至不用她去摸,这家伙熟门熟路的自己主动跳到了她的手上,脑袋在她的掌心一直蹭啊蹭。
秋秋忍笑忍得嘴角都要扭曲了。
这真的不是只变种的狗狗吗?秋秋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一条别人送来的小狗,特别会卖萌。不但会用脑袋和身体蹭主人,还会拼命的摇尾巴。
眼前这条疑似龙的灵宠的表现就和那条小狗一模一样,拼命的要讨好,生怕人不喜欢它。
它的主人对它很不好吗?这小家伙看起来象是很缺爱的样子。
喂喂。这样不好吧?正牌主人还在一边看着呢,秋秋可不想平白的拉仇恨。
“它是……龙?”
眼前的人点了点头。
秋秋的目光再移到这个小萌物身上的时候,有些肃然起敬。
传说中的龙啊。
没想到真的存在于这世上。
小龙火儿停下了动作,用金黄色的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秋秋看。
它好象想表达什么意思给她,可是秋秋没那个本事听懂它的话语,只是觉得它现在的眼神……挺让人心酸的。
“它在问你是不是同意。”
同意什么?
秋秋疑惑的看了这人一眼。
这人没有一点要解释的意思。
这小家伙想让她同意什么?
秋秋虽然不明白,可是看着它可怜巴巴马上要掉泪的样子,秋秋冲它点了一下头。
感觉,它不会伤害她的。
结果现实马上狠狠让秋秋明白了什么叫龙不可貌相。
可怜巴巴的小龙凶狠的张开了嘴巴,尖尖的小白牙一下子就咬住了秋秋的指尖。
秋秋震惊之极!
她能感觉到小龙咬着她的指尖用力吸吮。
这还能吸什么?肯定是她的血啊。
难道这小家伙刚才问刀子可以不可以,是问可不可以吸她的血?
秋秋看着面前这人,这人也温柔的注视着她。
那眼睛幽深的看不到底,让人有一种要被淹没的错觉。
秋秋提醒自己快清醒过来。
别犯傻啊。
美男的确非常诱人,萌宠也让人心软得一塌胡涂。可是美男的目的不明,这可爱的小萌宠居然是要吸人血的。
幸好火儿只吸了一下就停了下来,松开了小牙之后,还舔了舔秋秋的手指。
刚才上面被它咬出来的齿痕迅速愈合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好吧,虽然无缘无故被咬了一口挺不爽的,不过这小家伙善后工作做得还不错,伤也给治了。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小萌宠比刚才更腻她了。更奇怪的是,秋秋好象能从它的表情里看出它的情绪来了。
它现在好象心情激荡得很厉害,表现很欢脱,但是心情……似乎十分忐忑。
秋秋在自己发现之前,已经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她摸的这么顺手,就好象之前已经摸过千百次了一样。
火儿的尾巴弯过来缠住了她的手腕,就象一个漂亮精致的手镯一样挂在了她的手上。
它很喜欢她。
秋秋能感觉得出来。
“它快要化形了。”
化形?
秋秋把小龙举起来看看,小龙正蠢萌蠢萌的咬自己的尾巴玩。化形这么厉害的词好象和它扯不上任何关系。
“会变成什么样?”
“不知道。”那人语气很轻:“它的经历有些特殊,前人没有留下什么可供参照的例子。”
大变活龙啊——秋秋也好奇起来了。
好奇归好奇,现在时候可不早了,她在花圃这边待得太久,再不回去,保不齐师父就要因为不放心又出来寻她了。
和眼前的人相处感觉……很愉快,当然这个愉快需要忽略一些小问题,比如他出现的突然,小龙的古怪这些。
“我得……回去了。”
秋秋想把小龙从手上拎下来还给他,可是这小家伙居然滑溜得让她捏不住。她越是想把它弄下来,它反而越朝她袖子里滑。
一次,两次——
事不过三,秋秋也算明白过来了,火儿这就是纯属故意。它不想走。
“它喜欢你,你就暂且收留它吧。”
秋秋哪能替人照料这么重要的东西!上辈子邻居要出差。把她家狗托她给照看几天。她那个紧张了,喂食的时候怕喂多了撑着,又怕喂少了饿了,倒狗粮的时候就差没找个天平来称份量了。带它出去玩吧,遇到别的狗怕它被咬,紧紧扯着链子不敢松。怕它跑丢了自己没法儿跟邻居交待,等过了一周邻居回来时,狗倒是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她可足足瘦了两斤半!
照顾一条不算名贵的小狗都要了她半条命。照顾这种传说中的灵宠还不让她粉身碎骨啊。
“不成不成,我……我哪能啊。”秋秋胡乱摇手:“这不行,真的不行。”
“不要紧,不用管它,它自己会找东西吃,也不用给它预备住的地方,还有,一般人也伤不了它的。”
听起来这龙宠完全是放养式管理啊。
可那也不行啊。万一这小家伙放养得过了头放跑了,人家主人来要,她可赔不起。
秋秋一手揪着龙尾巴,使劲儿想把它扯出来。
可是再一抬头——
咦,刚才那人呢!
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眼前空荡荡的,哪还有那个人踪迹?
长草在秋风中微微摇晃,四下里寂然无声。
要不是她手腕上还缠着一个赖皮的证据,秋秋几乎要怀疑刚才的经历是她的一场梦境。
“你主人呢?”秋秋举起小龙问这。
啪的一声,小龙冲她吐了个小火球。
……
秋秋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小龙再有灵性也不会说人话,怎么可能回答她的问题呢。
找不着事主,秋秋只好先把小龙带回去。
小龙藏在她的袖子里,一点痕迹都不露。可是秋秋自己心虚,总觉得旁人都在盯着她的袖子看。
幸好严姑姑没有在意她在外面待了大半天的事情,只是让她这两天不要乱走,如果掌门派人来传讯一时找不着人,只怕要误事的。
秋秋点头答应,又好奇的打听:“师父也不知道这次来的是什么人吗?”
今天她遇到的这个人,也是客人……或是客人之一吗?
严姑姑还是摇了摇头。
秋秋乖乖的闭上了嘴,帮着严姑姑料理那些名贵的药草和香花。
既然要来重要的客人,这些东西当然要准备的好好的。
她的指尖回来之后用了一些药汁擦洗,当然很顺利就把那颜色洗掉了。
只是看着回复白皙的指尖,秋秋却想起了下午那个人细心的,珍视的替她擦拭的情形。(未完待续。。)
ps: 今天下雪了,终于打破了今年冬天零降水的纪录。雪很大,走在路上都没法儿睁眼。
247 花生
小龙从她手上跳下,跃到了桌子上。
秋秋这屋子不大,东西却不少,一间小屋给塞得满满当当的。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反正这屋除了她自己没别人来,连她师父都不大过来。桌上,柜子、窗台、床头,只要能塞下东西的地方全都塞得满满的。各种大小不同的盒子、口袋,书本,杂物……
虽然小龙不算是个正经客人,秋秋还得难得的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秋秋把满满当当的桌面上的东西推到一边,总算腾出来一小块地方给小龙活动。
“你都吃些什么呢?”秋秋想了想,在柜子里翻翻,扯出来一个口袋:“吃不吃花生?”
小龙眼睛一亮。
好吧,虽然不知道龙吃花生有没有什么害处,但是传说里也没说龙不能吃花生吧?
秋秋剥开花生壳,把花生仁托在掌心里送到小龙面前。
小龙很高兴的把两颗花生米给吃了。
不象秋秋担心的那样,小龙没再咬着她的手。要是秋秋的感觉没错,它应该是用龙嘴唇把花生米“嘬”了起来。
真可爱。
秋秋一边剥,小龙一边吃,没多会儿功夫把小半袋花生都吃了。
这花生是秋秋自己在花圃边种的,没种多少,收的时候还费了一番力气,总共收了一口袋,一半又送了人,只剩这么多了。
严姑姑的声音在外头问:““秋儿,你在屋里呢?”
秋秋忙应了一声:“是。”
可是她不是独个儿啊!要是师父进来看见这小龙……
秋秋一低头,咦,小龙呢?
严姑姑已经走进屋来,她刚才在外面就听见屋里有咯吱咯吱的细碎声音,进屋别的没看见。先看到桌上一大堆花生壳。
严姑姑露出了笑意。
原来徒弟躲起来吃东西。
这也不算什么,小姑娘家都爱吃个零嘴儿。
这花生还是徒儿自己种的——严姑姑甚至在想,是不是让人到外头买点儿更新奇,味道更好的吃食给徒儿备上?
秋秋已经站起身来:“师父。”
“没什么事儿,坐下吧。”严姑姑又拿出一个药瓶儿,药瓶儿很薄,细腻润泽,看起来有几分象玉质的。不过要秋秋来形容,更象那种老式的雪花膏瓶子,用过的人都知道。
“刚送来的。给你,每天早起服一粒,记得要运功化开药力。”
这药是谁送来的毫无悬念。
整个紫玉阁里关心她的人只有师父,这些药肯定是金真人又让人捎来的。他上次来的时候说过,回去后给秋秋专门配一些调养的药丸。果然没有食言。
“多谢师父。”“
“药又不是我配的,你谢我做什么。”
可是金真人要不是看在严姑姑的面子上。怎么会给秋秋配药呢?这中间的主次关系秋秋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严姑姑是过来给秋秋送药的。放下了药,还又拿了个小钱袋给秋秋:“想吃什么零嘴点心就自己买去,师父可不缺这几个钱。”
严姑姑给她药,秋秋还可以理解。但是给她钱袋,秋秋就不太明白了。
等送走了严姑姑,秋秋站在门口一回头。这回她一眼瞧见的就是桌上那一大堆花生壳。
呃……
师父该不会以为这些全是她吃的吧?
秋秋默默脑补了一下,严姑姑肯定以为在她进屋之前,小徒儿一个人坐在桌案前,跟只大老鼠一样咯吱咯吱的嚼花生……
秋秋有一股想掩面呻吟的冲动。
这真是个误会啊。
不过。即使刚才师父问她这些花生是不是她吃的,秋秋大概也只能自己背这个黑锅。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刚才遇到的那个人,还有这条小龙,都太不寻常。
秋秋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她也不知道怎么和师父说……
刚才不见踪影的小龙又从花生口袋后面钻出来,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秋秋,一副等侯投喂的卖萌模样。
“还要吃?”秋秋看看已经吃空了一小半的口袋,又看看那个吃了那么多花生仁也不见鼓起的小龙的肚子,觉得件事情实在太不科学了。
它吃的东西都跑哪儿去了?难道不是装进肚子里?
还有,龙怎么会爱吃花生呢?这么寻常的东西……总觉得这种传说中威力无穷的生物也该拥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食谱,吃的都是些珍奇异宝吧……反正不应该是嗜吃花生的。
可是被卖萌的大眼睛注视着,秋秋实在撑不住:“好吧好吧,吃就吃吧,不过不能都给你吃,我还得留点种呢……”
都吃光了,来年想种还得去别处另寻种子。
看着嚼花生嚼得正起劲儿的小龙,秋秋心头满是疑问。
“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你的主人又是什么人呢?
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龙可不会回答她的问题。秋秋也没有指望它能回答,只不过是自言自语。
秋秋觉得那个人不象是偶然路过,倒象是……专程出现在那里,特意去找她的一样。
秋秋的手指头一下一下的在龙角点点点,小龙的脑袋被点的一下下的晃。
它不但不恼,反倒象是很享受一样,继续卖萌讨花生。
“不能再吃了,再吃真的给吃光了。”
剥开最后一颗花生,里面两粒花生仁儿,秋秋喂给小龙一颗,另一颗她顺手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生花生仁带着一种天然的甘香和甜意。
秋秋嚼着花生,看着桌上的小龙。
这一下午的经历真是古怪。
紫玉阁为了迎接贵客,处处都洒扫整理一新,鲜花盛放,女孩儿们都找出了鲜亮漂亮的衣饰,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就象过年一样。
不。比过年还要热闹。
听说,紫玉阁有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好象在百余年前,紫玉阁每隔几年都会有一次这样的节庆般的日子,本门的人称为花节。这一天城里会来很多客人,紫玉阁的弟子们在花节的日子里无拘无束。
有不少人会在这段日子里找到情投意合的对象,就在山石后,溪流边,花影之下,有许多成双成对的身影。
但是后来花节不知为什么停了,这么多年里都没有再办过。
一开始只有有人窃窃私语。后来越来越多的人都在讨论这个。
难道紫玉阁要重新开始延续花节的传统?
这个消息确实不确实秋秋不知道,反正师父没跟她说过这件事。
但是,城里确实来了很多外来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有些甜腻的花香气。
虽然浓烈,但是不让人讨厌。
秋秋偷偷喂养小龙——这小家伙挺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没吃的它也不找事儿胡闹。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秋秋又遇到了小龙的主人。
这会儿这人直接出现了在了她的屋里头。
秋秋抱着一大卷纸从外头进来。一眼看见有个人正站在书架前。对着塞得乱七八糟满满当当的书架静静出神。
“啊……”秋秋居然并不觉得怎么意外,她把手里的纸先放在箱子上:“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小龙从秋秋袖子里探出头来,朝他点了一下头,看着象是打了个很随意的招呼一样,就又缩回头去。
真是太没心没肺了。见着主人就这表示,典型的喜新厌旧。
可是作为现在被喜爱的新人。秋秋没立场指责它,甚至觉得小龙的行为挺窝心的。对于面前这个被冷落被厌弃的旧人,秋秋不怎么真诚的默默给他点支蜡以示同情。
“火儿还听话吗?”
“很听话。”除了差点把她的花生给吃光之外,别的没干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那人的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她。
秋秋有些不自在的转开脸。轻轻咳嗽一声。
幸好那个人也岔开了话题,刚才有些怪异的静默被打破冲淡了。
“这些纸是要做什么用的?”
“用来罩花。”
“罩花?”
秋秋点头。
用控制光照的方式掌握花开的时机,这是紫玉阁的养花秘方。这些纸都是用来做罩纸的。不过秋秋捡了一些零碎带回来,是为了废物利用。
糊窗子,垫柜子,裁切之后做成信笺使用。秋秋节省惯了,没来紫玉阁之前,在家中都是这么做的,秀才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针头线脑纸角墨块儿这些收集一下都能充分的再次利用起来。
那个人帮着秋秋把纸卷展开,一张张摊平。皱的破损的挑出来放一边,较完好的放在另一边。他们都没出声,屋子里只有纸页摩擦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响。
真奇怪,明明这个人是个陌生人,可是和他单独待在屋子里,秋秋没感到一点儿不安。
她心里踏实的很。
甚至……比前任何时候,都还要踏实,要沉静。
小龙安静的趴在已经整理好的纸页上,细长的身体在纸上投下一条带状的影子。
它金色的眼睛看看秋秋,又看看另一个人,满足的从喉咙深处发出呜呜的低鸣声。
看它的样子应该是很高兴,但是发出的声音又让人觉得有些心酸。
秋秋抬起头看了它一眼。
她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就象在很久之前,在很遥远的地方……曾经发生过一样。(未完待续。。)
ps: 这两天下雪,天冷路滑,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不少骑车的人摔跤。。。
248
“这个能用吗?”
“不能用了,这太窄了,做什么都做不了。”
裁下来的纸边都只有手指粗细了,这个人真是一丝不苟,把这种根本不入流的活计做得认认真真的,就象对待一项多么伟大的事业一样。
不能用的碎纸边都放在一边的篓子里。
这篓子里还放了别的垃圾——半篓的花生壳。
那人看了一眼花生壳,又看看她。
秋秋心想看什么看,难道以为花生都是她嘴馋吃掉的?师父那儿那儿她不能辩解,现在可不能再背黑锅了。
“这是你家龙吃掉的。”
对方看看壳子:“是你剥的,它不会啃成这样。”
秋秋差点没一口血喷在他脸上。不,真该喷这人一脸花生渣。
什么叫是她剥的?难道她剥了壳就代表一定是她吃的吗?好么,她这么尽心尽力服务周到的剥半天壳喂他家的灵宠,结果对方居然这么残酷无情无理取闹……
那人看着秋秋,露出了一点笑意。那笑意这么浅,不仔细看绝对发觉不了。
秋秋看见他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涮了。
人家心里有数得很,就是逗她的。
本来她应该再生一会儿气的,可是这人的笑真的很有感染力。就象冬日里云层破开,悄悄的一张阳光照在雪地上,那样晶莹夺目。
算了,她大人不计小人过。
再说,人家还帮她干了半天活儿了呢。这么多纸都给裁得整整齐齐,秋秋默默把冲到了嘴边的咆哮吞下,整理起桌上的一大堆纸来,按长短大小不同分类压起来。这样压过之后纸会更加挺括整洁,当信笺也更好看。
那人顺手拿起她以前裁过的信笺来看,那上头已经印上了格子,笺头有一枝横斜的梅花装饰。
那梅花还是秋秋自己刻的小木章,沾一点香烬彩墨印上去的呢,绝对的纯手工纯天然。
“为什么印梅花呢?”
秋秋说:“梅花高洁嘛。”
真实原因是,梅花的横枝和花朵比较好刻,拿着小刀廖廖几下就刻完了,可以偷工省料。要是印朵大牡丹在上面,好看也肯定是好看。但是她有那个本事先刻一朵牡丹出来才行啊。
可是那个人看了她一眼,秋秋觉得这一眼澄澈通透,仿佛把她心里藏着没说的真实想法都看透了一样。
肯定是她的错觉吧?
“做这么多笺纸,信都写给谁呢?”
“写给我妹子,”秋秋一说起妹妹来。心情就象微风吹拂得直往高处飘。
“你还有妹妹?”
“嗯,”秋秋正想趁机表白一番妹妹有多么聪明了得。天资不凡。可是看看这人,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你……到底是谁啊?”
那人和她对坐在桌案边,静静的看着她。
“你真的认不出我吗?”
秋秋有片刻的恍惚。
他……
秋秋真的不觉得他陌生。
看见他,和他在一起,特别的自在。熟悉……
一点都不象刚认识的人。
象是认识很久的人。
不,还不止是这样。
她甚至有一种觉得……对方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了解她,都贴近她,能洞悉她的每个想法。能了解她的每一丝情绪。
太奇怪了。
她明明和这个人不认识 ,记忆中从来没有他存在的痕迹。
“你是谁……”
她有点疑惑,又有点心虚。
她确信她和他不认识,可是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她居然有一种……对不住他的感觉。
好象她真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还把人忘的一干二净了。
她心虚什么啊!
她又没真的始乱终弃过。
“秋儿?秋儿,你在屋里吗?”
秋秋吃了一惊。
师父来了?
糟糕,怎么这会儿来了呢?昨天师父过来,屋里有条来历不明的龙,好在龙个头儿小,往花生壳里一藏就看不出来了。这会儿可不成!今天不但这龙在,这龙的主人也在,他这么大个儿,总不能把他也藏进花生堆里吧?
“秋儿?”
师父知道她在屋,秋秋忙应了一声:“师父,我在呢。”
这人嘴角噙笑看着她,不紧不慌的,让秋秋急得都想找个地缝——可不是她自己要钻,她是要把这个气人的家伙给塞进去。
这屋里可没个藏人的地方,床底下?不成不成,床底下塞了两只大箱子呢!柜子里?那更不成,柜子里填得满满的,除非他突然变成个拇指少年,才能勉强找着一席之地。
严姑姑可不知道徒弟急的都要上房了,直接推开了门。
秋秋保持着一个惊愕而不知所措的表情看着她。
严姑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目光在屋里一扫,没什么事儿啊。就是桌上堆了一堆的纸,徒儿好端端的站在那儿,看起来又恍神儿了。
她这个走神儿是老毛病了,严姑姑也不放在心上。哪天不走神儿几回这一天就不算过了。
“你收拾收拾,跟我去前面。”
秋秋还没回过神来呢。
这……这真是眼睁睁的大变活人啊……
她早就知道了这个是个修真的世界,这里的一切不能用常理去推断,也没法儿用什么逻辑去推理。
那人刚才坐的地方空荡荡的,整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严姑姑也一点儿异样都没发现,看她不动,直接自己动手,打开柜子拿了一件新做的还没上身的荷花纹落霞裙:“快换上。”
秋秋有些迟钝的接过裙子,严姑姑催她一声:“快换吧。”
“嗳……”
秋秋左右看看。
那人是已经离开这间屋了,还是……还是只隐匿了身形。
要是他还在这屋里,她要换衣裳的话,那,那怎么能行啊!
严姑姑都对她没脾气了。秋秋不动,她就自己上手了,伸手把她领子边的一个带结拉开了:“快点吧。”
秋秋忙说:“不用,师父,我自己换吧。”
她左右看看,只好走到屋角的书架后头去换衣裳。
严姑姑忍不住笑,边笑边摇头。
自打收了徒弟,她一天里笑的次数,比往年一年里还要多。
“你瞧你,跟师父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啊?难道你觉得你成大姑娘了。连师父都成外人了?”
秋秋心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师父你在说什么啊。”秋秋用最快的速度把衣裳换好,一边还疑神疑鬼的左右张望。
那人……
不会还在屋里偷看吧?
应该不会的。
怎么说那人看着眉清目朗的,不象个猥琐的人。
再说真论起姿色来,这人足甩她一条街。
人家至于偷看她啊?
秋秋摸了一下衣裳,从书架后走出来。
严姑姑上下巡逡一眼:“不错。当时我就看这料子颜色好,穿上果然挺合适。”她招了下手:“你过来。我替你把头发再梳一下。”
秋秋坐在窗户前。严姑姑打开妆盒,拿梳子替秋秋把头发又重梳了一下,系上一枚珠花,拉她站起来:“咱们走吧。”
秋秋只能跟着严姑姑出门,临出门的时候她还回头看了两眼。
这一去秋秋心不在焉的,严姑姑路上嘱咐她什么。她也都没听进去。
到了前院,前院果然是来了客人。
不过不是从前秋秋她们猜测的男客,而是两位女客。一位已经上了年纪,发白如银。但是一张脸却仍如芙蓉出水似的娇嫩。另一位年纪看着还小,梳着双丫髻。
看着小,当然不代表实际年纪就小了。秋秋一脚踏进这个修真世界,学到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人不可貌相。看着人家小,说不定人家的年纪都能当她姥姥的姥姥。
秋秋心里存着事儿,对她们说了什么也没在意,只听着好象是商量着要去个什么地方,行程如何安排。
好不容易熬到这场见面结束,秋秋简直是踩着风火轮往屋里赶。
一推门,屋里空荡荡的。
秋秋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是一下子踏实了,还是有点惆怅。
天已经黑了,屋里没有掌灯,挺暗的。
但再怎么暗,空屋子就是空屋子,这是一目了然的事儿。
这人已经走了吧?
见了两面了,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其他的当然就更不知道了。
这人也真是,就算不打算认真结识,通个名姓有什么大不了的?
秋秋掌起灯,把裁好的纸收到书架上,顺便放下帘子,再把身上的这身儿衣裳换下来。见客的衣裳平常穿着可不合适,这料子太滑,穿着做事儿不方便。再说也太薄,万一勾着蹭着,就不好再穿着这个去见客见人了。
她脱了衣裳,换上一身儿在屋里穿的薄绢衫子和布裙,正叠着呢,忽然间背后有人说:“回来了?”
秋秋张大了嘴,慢慢的,僵硬的回过头来。
那人正站在窗子边!
这简直是神出鬼没啊,不光他,还有他的龙也是一样,不知什么时候从桌子后面的笔架上也探出头来,两只眼睛象小灯笼似的。
“你,你们……”秋秋硬吞下尖叫:“你们一直在屋里?”
“是啊,等你回来。”
秋秋的眼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你,你……”
那她换衣裳,他都看见了!
这,这人怎么可以这样!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不知道非礼勿视啊?真是流氓不可貌相啊!不光那长得猥琐的会当色狼,这好眉好眼一表人才的一样会当流氓!(未完待续。。)
ps: 下雪路特别难走,屋檐底下挂了一排冰溜溜,想起小时候撅了这个当冰棍儿啃的事儿了。
249 夜雨
拾儿镇定自若的看着她,仿佛他们是最简单不过,最坦率不过的两个人。
秋秋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气了。
在这种干净、平静的目光之下,秋秋居然觉得,他的坦然才是正常的,她的大惊小怪实在没有必要。
最后她雷声大雨点小的表示:“你下次别这么闷不吭声的,怪吓人的。”
“好。”
然后呢?
秋秋看看外面天色,很晚了。
这么晚,他不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吗?不该继续留在她的小屋里头和她大眼瞪小眼吧?
基于礼貌,秋秋问了句:“你可有落脚的地方了?”
对方肯定是紫玉阁的客人嘛,一定在紫玉阁里有安排住处,要么就在城里其他地方落脚。
“那你昨天晚上……”
秋秋昨天就遇见他了,小龙还被她带回来过了一夜,这人没有落脚的地方,昨天夜里他是在哪里过的呢?
不,现在重要的不是他昨晚住在哪儿。
秋秋怎么有种惹上了大麻烦的感觉。
这人这么坦然的说他没有落脚的地方,秋秋硬着头皮说:“那……你现在去找个落脚的地方吧,城里头最近来了不少人,客栈什么的多半都快住满了。”再不去找很可能只能找到柴房马厩这种地方可以睡。
当然,对方的修为应该不低,这样的哪怕在树上屋顶上都一样过夜,很有可能他根本不需要睡觉。
难道他不是紫玉阁的客人?所以没有人给他安排住处?
那他到底是谁?
外头传来沙沙的声响,他站得离窗子近,伸手轻轻把窗子推开了。
下雨了。
灯影昏黄,映着外面斜斜的雨丝,就象一道道金线。外面安静绵密的雨丝,就象一张大幕,从天至地,温柔的覆盖住了一切。
“这场雨下过,秋天大概就来了。”
“嗯。”
不对,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秋秋不客气地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也走吧。”
他没落脚的地方可不关她的事儿,她可没那么大胆子把这人留下来。
“好。”
他走到门边,轻轻迈步出门,然后顺手替她把门关上了。
秋秋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一句话竟然就把他给打发走了。
她还预备了一大堆送客的话呢。甚至准备着如果他硬不是不愿意走,她要怎么板起脸来说几句难听的话。
可这些准备竟然都没用上,好象重重一拳头打出去,结果挥了个空,那感觉别提多憋闷了。
小龙还待在桌上,它主人好象根本不在意它的死活和去留。
堂堂的龙宠,怎么这么不受重视?他主人好象把它当成小猫小狗似的,一点都不上心。
怪可怜的。
秋秋摸摸它的脑袋:“好吧,你主人走了,你就陪着我吧。你有什么想吃的?我这里可没有花生了。”
小龙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
“我找找啊,嗯……”秋秋发现屋里确实不少吃的,夏天园子里栽的瓜,她把瓜子籽儿都收集起来,籽儿是乌黑的,很饱满。
“你吃不吃瓜子儿?”秋秋还没问完就看见小龙陡然间变得热切的眼神。
好吧,不用问了。
这小龙简直就是个小吃货,不但有个象无底洞一样的肚子,还特别的好养活,一点儿都不挑食,给什么它都来者不拒。
秋秋今天可不替它剥瓜子了,这东西不比花生,一个个剥出来,这一晚上她不用干别的事了。
小龙也不介意,自己咯吱咯吱的吃瓜子,它机灵得很,会把两片瓜子壳完整的吐出来,把仁儿吞下去。
“原来你会嗑瓜子哎!”秋秋有了大发现。
会嗑瓜子的龙?谁见过啊?听都没听说过。
秋秋兴致盎然的围观了一会儿小龙吃瓜子,突然想起件事来:“你会嗑瓜子,那是不是上回吃那个花生,你其实自己也会剥?”
小龙很无辜的呆呆的看着她。
秋秋用力戳了一下它的脑门:“别装傻。”
这家伙骗得她心甘情愿给它剥了那么多花生,真是个刁滑的家伙。
脸上看起来很老实,其实肚子里小盘算多着呢。
和它主人一样,都是表里不一的。
秋秋看了一眼房门,站起身来。
这么说来……那个人真的会乖乖的被她一句话就哄走了吗?这人能有这么老实听话吗?
秋秋站在门边,手都放在把手上了,可是有些迟疑。
外面一片宁静,只有沙沙的雨声。
秋秋拉开了门。
借着窗子透出的光,她看见她以为已经走了的人,正站在她窗外的雨地里。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她。
“你……”秋秋能清楚的看到他身上已经被雨淋湿了。
他为什么没走?
秋秋想问他。
可是又觉得,不用问。
他没有走……是因为她。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应该觉得不安,人对一切无法掌控的,将要发生的事情,都会觉得不安。
但是秋秋一都点都没有感觉到。
在这个人面前她一点都不害怕。
“你进来吧。”
他没挪动脚步,反而向她招了一下手。
秋秋纳闷的侧头看他,也往前迈了两步,站到了雨里。
雨丝轻轻落在身上,微凉而柔软,象是一阵凉风拂过,吹得人微微瑟缩。
那人轻轻拉住了她一只手。
两人站得这样近,共同沐浴在细雨之中。
“你听。”
“什么?”
他的手指比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秋秋真的垂下眼帘,侧耳倾听。
四周那样安静。下了雨,又是夜晚,似乎天地间的一切都在这夜雨中沉睡了。没有人声,也听不到风声,只有无边无际的雨。
还有,身边的这个人。
从交握的手上可以感到他掌心的温度。
很温润。
然后……秋秋觉得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不再单调了,竟然……觉得那声音渐渐丰富起来。
这雨声不是一成不变的,更不是单调平板的。
它有起伏,虽然很轻微不易察觉。
雨落在屋瓦上,落在花草上,落在池塘里,落在他们的身上……发出的声音是不一样的。高高低低,远远近近。有的轻脆,有的沉闷,有的象敲击,有的则象是轻柔的触摸。
秋秋甚至有这样一种错觉。
她好象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变成了这场雨的一部分,从天下落下。
“雨大了。”他轻声说。
秋秋肩膀微微一震,睁开了眼睛。
从窗子透出来的光亮,在雨中看起来显得那样朦胧,沾在睫毛上的雨珠被灯光映出了圆圆的,一圈圈的光晕,让人目眩神迷。
在这样梦幻般的光晕里,她看到他的面容越来越近。
唇上传来轻柔的触碰。
秋秋睁大了眼睛,还是看不清楚他。
唇轻轻一触就分开了。
接着是一个深入而绵密的吻。
秋秋几乎忘记了呼吸,她也忘记了思考。
时间象是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身边的雨声也消失了。
她迷迷怔怔的,不知道过了多久。
“你哭了?”
她才没有哭。
脸上潮漉漉的,应该是雨吧?
她伸手蘸了一下,然后放到嘴边尝了尝。
雨有味道吗?即使有,应该也不是咸涩的味道吧。
真奇怪,她怎么会哭呢?
这个人,她一定见过他。
可是她却想不起来。
又有热热的液体从眼中流出来。
秋秋茫然的又用手指去蘸泪。
“不用急,不用着急……”他象安慰一个小孩子一样安慰着她:“想不起来不要紧的,慢慢来。”
“你是谁啊?”秋秋的声音听起来象呜咽:“我又是谁啊?”
她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自己的过去。
一个人存在的意义,一大半来自于他的经历。他的过去堆叠组成了现在,而现在又决定着未来。
如果她的过去有缺漏,那么缺漏在哪儿?
这个人就是她缺漏的那一部分吗?
雨势转急,秋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的。
小龙跳上她的肩膀,伸出舌头舔舔她的脸颊。
秋秋的脸颊湿凉,小龙的舌头却很温热。
“你也是……我以前就认识的吗?”
小龙仿佛听得懂她的话一样,朝她点了点头。
它大概听得懂她的话,之前一直装傻卖萌应该就是为了赖着不走。
真奸滑。
秋秋摸了它一下。
可是她居然觉得这种小奸滑很可爱。
她可真没救了。
两个人也没换衣裳,就这么坐了下来。
他身上也湿漉漉的,她也一样。
头发湿了,发丝贴在脸颊边。
他替她理顺头发,动作那样轻柔而熟稔,就象已经做过成千上万次一样。
秋秋脑海中一片空白,表情也显得迟钝木然。
她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她却连自己丢了什么都不知道。
说出来显得多荒唐,多可笑啊。说给别人听,别人肯定不会相信。
身边这个人,是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还带着一条贪吃的,会耍赖撒娇的小龙。
一主一宠同样的表里不一。
“我们以前就认识,是吧?”
秋秋小声问。
她也没指望对方回答。
因为答案很明显,是肯定的。
而且不止是认识那么简单。
他刚才,吻了她。
他吻了她!
秋秋差点儿惊跳起来。
她居然被吻了!
250章 相似
莫名其妙丢了初吻,而且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
秋秋第一反应是想质问他——
但是没有当时立刻发作,隔了这么久了再问他,好象有点奇怪。
换句话说,是不是已经过了有效的追诉期啦?
“不早了,你歇息吧。”
“那你呢?”
“我打坐。”
听起来他的提议似乎很大方,屋里只有一张榻嘛,本来秋秋就是主人,床榻的所有权本就归她。
而且秋秋又没答应他留下过夜,这人就自说自话的自己决定了这件事。
秋秋简直郁闷之极。
现在这种气氛,她也不能翻脸把人轰走啊。
屋里有别人,秋秋哪敢放松放心的躺下,她半侧着身,两手紧紧握着拳,心怦怦的直跳。
屋角有两个蒲盘,那个人取过一个来,就在矮几边盘膝打坐。
过了半晌没有听见他再动弹,只有轻匀悠长的呼吸声。
秋秋悄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生的真是好看。
侧面在昏暗屋子里象是镀了一层银光,莹润俊秀。
真好看啊。
秋秋忽然觉得,初吻葬送在此人手上,吃亏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自己这等姿色,和人家一比,简直是米粒比珍珠啊。
心理平衡了一些,秋秋紧绷的身体也比刚才放松了一些。
她以为自己不会轻易睡着,可是头一沾枕头,她简直是光速秒睡。
而且一夜连一个梦都没做,睡眠质量好得令人发指。
醒来的时候外面雨还没有停,阴暗的天色容易让人对时间的感觉产生混淆。秋秋就是这样,她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这睡的是哪一场觉?难道是睡的午觉吗?要不然怎么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随即她的意识开始清醒。
啊,这是早上,只是外面在下雨。
秋秋伸开双臂,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醒了?”
秋秋的眼瞬间睁得滚圆。
我勒个xx,她都忘了这屋里还有一个人了。
相比头发滚成一个鸟巢,嘴角还有可疑水渍的秋秋,那人清爽的简直人神共愤。
“你……你一晚没睡啊?”
“该起身了,令师来了。”
严姑姑来了?
秋秋傻气的左右张望:“师父没来啊。”
不过她还是坐了起来,用手耙了两下头发,还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形象这种东西,反正她早就丢的差不多了。现在再想捡也来不及。
秋秋现在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豁达。
她刚站起来,就听见严姑姑的声音了。
“秋儿,醒了吗?”
师父还真来了!
秋秋先看了一眼那个人,嘴里忙应着:“我醒了师父。”
他要么就是神棍,要么……就真是个修为深不可测的厉害人物。
奇怪的是秋秋一点都不觉得该对他肃然起敬。反而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他要是不厉害,那她才要觉得奇怪呢。
秋秋飞快的梳洗。换衣裳的时候还是跑到书架后面去换的。
严姑姑领着秋秋往前面走:“今天门里可热闹。来了不少客人。你呀,也得学着应酬说话,别整天闷在屋子里一声不响的。”
“是,师父。”
严姑姑问她:“你记得昨天来的客人叫什么吗?”
秋秋呆了一下。
严姑姑就知道她不记得:“这可不成,就算不套近乎,不拉关系。总得知道对方的名号来历,下次见的时候知道招呼见礼,不然的话,很容易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得罪了人。人家不会觉得你是不记得。只会觉得你是目中无人。”
这说得也是。
秋秋低头反省一下。
可以不去拉关系,但是人脸还是有必要认清楚记牢固的。
要不然真象师父说的,下次见了连名都叫不出来,也不和人见礼,那是肯定要得罪人的。
可是严姑姑接着又说了句:“有的人净会痴心妄想,不想着怎么踏踏实实的上进,净钻研歪门邪道……”
师父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秋秋也不知道她是说谁。
到了前厅,厅上果然有不少人了。严姑姑有张椅子坐,秋秋就站在师父身后。
师父和人寒喧的时候,秋秋就注意观察厅上的其他人。
有心要记的话,人脸和人名其实并不难记,找准特征,重点在心里重复一下。实在不行,秋秋打算回去拿张纸支笔再巩固一下,好记性不如果烂笔头儿嘛。
比如那个脸胖胖的一位前辈,姓袁。这好记,和她的圆脸结合起来,下次见了只要她没来个魔鬼瘦身,指定能认出来。
她旁的那一位前辈姓梅,嗯,在她脸上找找特征——有了,她的眉毛完全是个八字型,整张脸看起来跟个囧字似的,确实很有倒霉不走运的感觉。嗯,霉前辈,这个也忘不了啦。
如此这般,秋秋记得不亦乐乎。其实认人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秋秋还在心里默默的给这些前辈们相面。
她曾经翻过一本相面的杂书,在秀才的书房里。
当然,秀才看这种“杂书”可不会光明正大的看,是包在一本中庸的书皮里的,里面说了什么样的长相长寿,什么样的长相福薄,什么样的长相犯桃花。
秋秋看着这个一脸霉相的前辈,按相书上说得,她这种相貌可不是长寿之兆。但这位前辈少说也得活了一二百年了吧?按普通人的标准,这绝对是个寿星啊!怎么能算是不长寿呢?
大概这些相书只能适用于普通人,对修真的人是不适用的吧?
昨天来的那对师徒正和杨长老说话。当师父的做着,做徒弟的当然是侍立一旁。
秋秋的目光在那个姑娘的身上顿了一下。
她生得并不是特别的美,衣裳也简素,头发还是象昨天一样梳着双丫髻。用丝带一绑。
秋秋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奇怪。
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怪,反正心里总有点儿别扭的感觉。
外头的弟子又引领着几位客人走了进来。老老少少好几位,都是女客。
秋秋一抬头,正好看见那几位客人中间夹着一位个头略矮的姑娘。
她也梳着双丫鬟,束着丝带,穿着浅浅云青色的一身衣裳,那眉眼,那模样——
秋秋转头又看了一眼昨天来的那位。
这……挺象啊。
这两位不同路来的,难道是姐妹吗?
秋秋和小妹长的可不象。小妹生的更秀丽,小时候还不大看得出来,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出落得十分秀丽了,通身的气质更是不凡。
可是看她们之间的气氛。秋秋又推翻了这想法。
当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一块儿的时候,竟然同时露出了惊愕、气恼。甚至是敌视的态度。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怎么会生得这样象呢?眉眼,脸形,连打扮都象约好的一样。
可如果是姐妹,这二位为什么互相之间有这么重的敌意啊?
这件事并不太重要,秋秋没一会儿就把它抛诸脑后了。
严姑姑对徒儿今天的表现比较满意,一看就是用心了。没有走神,她们附近,还有今天说过话打过招呼的人,秋秋都记得挺清楚。让严姑姑大感欣慰。
当然,秋秋可没告诉她自己是怎么记住袁真人,梅前辈的,也没告诉她还有诸如黄前辈,牛师伯,陆师叔这些人,又都是用什么方法记住的。
不然的话,她怕严姑姑还没夸上她两句,就该翻脸要揍她了。
这会儿秋秋才想起来问:“对了师父,今天来的那好象是海云派的前辈,带的徒弟,您有印象么?”
严姑姑嗯了一声:“怎么了?”
秋秋看出来严姑姑的情绪变化,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她和前一天来的那位姑娘……是姓何吧?两人长得很象呢,连打扮都象,我还以为她们是姐妹呢。”
严姑姑冷笑了一声:“她们不是姐妹。”
听严姑姑的口气,她是了解内情的,而且对此事好象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她们都是在学一个人。”
学一个人?
什么人呢?
“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硬扮出来,也变不真的。”
既然这件事会招致师父的不快,秋秋也不再寻根究底了。
如果说穿着打扮这些都学得来,那长相是怎么回事儿呢?
一个人肯定是有招人敬爱的地方,才会有人想要去模仿她。
但是至于连长相都弄得这么相近吗?
这感觉已经不是一种敬慕而是一种山寨……
好吧,没经过秋秋那个时代的人不会理解山寨的含义。
这可不象是对一个人的敬意,而是对一个人冒犯和侵权了吧?
秋秋摇摇头。
她们这么做,遇到人家正版的时候,真的不怕人家会生气?
……也或许……
秋秋忽然想到。
也许因为遇不到的。
那个原装正版,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如果原版还活着,大概不会有会这么肆无忌惮的仿冒她吧?
这么一想,秋秋觉得这两个姑娘的动机也很值得探究啊。
她们这么干,师门长辈们就在旁边只是看着吗?
她们不干涉?
或许,这根本就是一种集思广议的门派集体行动的成果?
这种仿冒难道是有利可图的事?
利用已经死去的人,谋求一些可能本不属于她们的东西。
秋秋忽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厌恶。
她想,也许一开始她感觉到的违和感,就源自于此。
那两个姑娘可能一开始都不是长成那样的,那相貌、打扮、说话时的神态,大概都是人为强加上去的,所以不管她们学得有多象,都会让人觉得不自然吧。(未完待续。。)
ps: 今天好冷,着凉了,不怎么舒服。
251 犹恐
秋秋和严姑姑在前面走,后面有个弟子快步追上了来,离着几步远就唤了一声:“宿秋师姐。”
秋秋站住脚回过头。
后面是个穿着杂色服色的门人。
如果秋秋没有严姑姑收留,和她应该穿的一样。
“宿秋师姐,这是你的包裹,好象是你家里捎来的。”
秋秋怔了一下,急忙接了过来。
半旧的蓝布花包裹,果然是家里常用的样子。
“送东西来的人呢?”
那个弟子摇摇头。
严姑姑了解她的心情:“你快去看看吧,兴许送东西来的人还在。”
秋秋急忙点了一下头,拔脚就跑。
严姑姑在后面喊着她:“慢着些。”
秋秋远远应了一声。
可是她跑得再快也没有用,到了门前,守门的弟子客客气气的告诉她,捎包袱来的是一个赶车的,并不是秋秋家里的人,放下包袱对方就走了。
秋秋的满腔希望被一盆冷水全浇灭了,失望的应了一声,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去。
来的时候脚步急的象是要飞起来,回去的时候沉得象灌了铅。
这里离家很远,能捎东西就很好了,秀才或是秀才娘子都没办法出这么远的门,家里的一摊子事扔不下。
包袱里是两件衣裳,一双鞋,两双袜子。
秋秋把鞋拿了起来,这是秀才娘子亲手给她做的,鞋底纳得又软又厚实,秋秋几乎能想象得出她在午后的院子里,一针一针的纳着鞋底。
她的眼睛已经不那么好了,经常看不清楚穿针。
以前秋秋还在家里可以帮她。现在她都怎么办呢?
秋秋握着那双鞋,把它贴在了心口的位置上。
她很想家。
外面还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她真的想过,如果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些光怪陆离的一切,她现在肯定还好端端的待在家里,待在秀才和秀才娘子的身边。
圆圆的水滴落在桌上那件新衣裳上面,溅出了一个深色的圆的痕迹。
秋秋忙去擦,还不敢用多大劲儿,生怕把衣裳弄皱弄坏了。
衣裳在身上比量了一下,长了一些。
秀才娘子也许觉得秋秋会长高,所以刻意做得长了些。但其实秋秋没有再长多少。她想,可能这辈子她就会一直保持这个身高了。
即使大小合身,秋秋也不会穿的。
她舍不得穿。
秋秋打开箱子,爱惜的把衣裳鞋子摸了又摸,才不舍的放进了箱子里头。
身后传来那人的声音:“这是家里送来的?”
秋秋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说:“是。”
她盖上箱盖前最后看了一眼。
过去人生的痕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留着,留在她心里。
那人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旁。和她一起看着那件盖在最上面的衣裳。
秋秋合上了箱盖。
小龙跃上她的肩膀,轻轻舔着她的脸颊,象是无声的安慰。
秋秋摸摸它的小鼻子,示意她领受了这份儿心意。
平时秋秋话也不多,今天的话就更少了。
外面的雨声绵绵,屋里显得静默。
“小妹离开家的时候。娘就很舍不得。等到我要走,她真的受不了。我跟着人出了门,心里难受得要命,我想跟那人说我不走了。我要回去。”
可是现在她还是在这里,与秀才和秀才娘子相隔了有千里之遥。
她每天每天都在想家,时时会想一想,这时候他们在做什么?小弟在做什么?秀才娘子的腰痛病有没有再犯?
小妹离家近,可是她一年到头也难得回一次。
秋秋甚至有些嫉妒小妹。
如果自己也在玄女观拜师多好?离家那样近,想回去看看也容易。
现在离得这么远……
“想回去的话,我可以帮你。”
秋秋抬起头来。
那人安静的注视着她。
“太远了。”秋秋轻声说。
她当然想回去。
可是她不能随意离开门派,以她的特殊体质,回去了怕再给秀才夫妻招来祸端。
“不要紧的。”他把手伸了过来。
秋秋犹疑不明。
她缓缓把手伸过去,放在他掌心里。
“你闭上眼。”
秋秋再看他一眼。
这人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心神安定的力量,秋秋把眼睛合了起来。
忽然间手掌一紧,身体陡然失重,仿佛一下子悬在了空中,脚踩不到实地,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
秋秋吃惊不小,可是她的本能反应却不是马上睁开眼看个究竟,反而眼睛闭得更紧了,手也紧紧抓住了那个人的手。
那个人的手臂揽住了她,把她抱在怀中。
那样珍惜的拥抱,丝毫没有让人觉得被冒犯唐突了。
就象那天雨里的那个吻一样。
这种感觉持续了多久?可能时间并不长,可是秋秋却觉得象是……就象是过了很久很久一样。
这个怀抱给她的感觉一点都不陌生,熟悉的……让她想哭。
脚终于沾到了实地,他轻声说:“好了,睁开眼吧。”
秋秋睁开了眼睛,顿时惊呆了。
眼前是熟悉的小院和门墙——她……她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家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瞬息间就跨越了这千里之遥?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这样厉害?
“进去看看吧。”
秋秋的手都抖了,碰得门环咯咯响,却没象样的敲中门扇。
一只玉白的手掌伸了过来,替她把门叩响了。
门里传来一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回应:“谁啊?”
秋秋一听到那声音,泪一瞬间盈满了眼眶,嘴张了一下,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里面又传来秀才娘子的声音:“是谁啊?”
可以听见她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秋秋哭着唤了一声:“娘。”
秀才娘子端的箩一歪,里面的线团碎布都倒了。
“秋儿?”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
秋秋都不知道是怎么进的屋,怎么坐下的,甚至也不知道这进屋后的一大段时间里她和秀才娘子都说了什么。两个人都急着说,急着听——但是更多的是用眼睛,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人,用手紧紧握着,摩挲着,确实对方是真的存在。不是自己的臆想。
过了一开始的激动,母女俩才算真正的开始对话了。刚才那一大番的语无伦次情急的眼泪,虽然是一大段的混乱,可是渲泄出了积压在心里的愁闷,现在人虽然有些疲倦。可是却轻松了。
“家里好吗?爹好吗?小弟呢?你的腰疼有没有再犯?”
“你好吗?吃不吃得惯?衣裳够穿吗?有没有人欺负你?那儿的人待你好吗?”
母女张嘴都是一串问,怔了下。秋秋先笑了。秀才娘子也笑了。
她先说:“家里都好,你爹不是一直说想再考一次吗?他现在天天去林先生那里两一起读书写文的,晚饭都在那儿吃了才回来。你弟弟也让他带去了,和林先生的小孙子一块儿开蒙呢,等下就跟你爹一起回来了。”
“那天天家里头就剩你一个了?”
那多寂寞啊。
秀才娘子才没有秋秋想的那么脆弱,有伤春悲秋寂寞吁叹的功夫:“我忙着呢。一天到晚拾掇不完,可是仔细一想,也说不出这一天都干了什么。”
家务杂事最磨人,天天重复着同样的劳作。可是乍一看又显不出来。不说别的,三尺锅台,一日三餐都消磨在上头,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秀才娘子不复当年的秀美了,腰也不象从前那般挺直。
岁月当真可怕,也真是无情。
秋秋也把在紫玉阁的事情告诉她。说自己拜了一个很好的师父,从来不打骂她,也不使唤她干活,总有好东西偷偷给她。门派里很多人,很热闹,她还跟秀才娘子说起上次出门,出海,去岛上,在海边捡贝壳,找珊瑚,在渔民的家中吃虾子,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给她看:“虾都有那么大。”
秀才娘子笑着点头,其实她并不能听得太懂,可是对着秋秋,哪怕听不大懂,只要看着她,听到她的声音就是欢喜的。
秋秋也不是真的对那段海岛的经历如此念念不忘。她只是尽量想让秀才娘子了解,相信她过得好,过得多姿多彩,让她放下心事,不再为她牵肠挂肚,日思夜想。
正说得热闹,秋秋比划着象小盆子那么大的螃蟹,外面传来的唤门声。
秋秋一下子顿住了,秀才娘子说:“你爹他们回来啦。”
“娘你坐着,我去开门。”
秀才娘子却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的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女儿,两人一起走到院门边。
秋秋伸手拔开了门闩。
小弟半张着嘴看着门里站的人。
秀才也怔了。
秀才娘子含着泪笑着说:“你们也不早些回来,快看看谁来了?”
小弟脆脆的喊了声:“姐姐!”
秀才涵养功夫毕竟比妻子和幼儿都要深多了,点点头说:“秋儿……怎么回来也没先送个信儿?”
“快别站门口说话了,都进去,都进去。”
秀才问:“你们吃了饭没有?”
秀才娘子才想起来,哎呀,光顾着说话了,竟然没有去烧火做饭。
看她懊恼的表情,秋秋一挽袖子:“我给娘打个下手,咱们做蒸肉吃吧?我可想吃蒸肉了,出去了吃不着。”
秀才娘子扯着袖子抹眼角,笑着说:“好好,做蒸肉。”(未完待续。。)
ps: 看到朋友在文下说更的太少了,一天一更很慢…… 真对不住大家。 家人术后一个月才出院,从出院到现在,连过年的期间我都一直天天去照料,早出晚归,每天每天到家累得话都不想多说。上次跟编辑请假,当时也跟编辑说,尽量保证不断更,但是加更怕是很难。 请大家谅解。也请大家继续陪伴我,鼓励我,给我坚持下去的勇气。每天夜深我都觉得自己也许明天会崩溃,但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还是鼓起勇气去面对。
252 梦中
一揭锅盖,一大团白气一下子升腾起来。
整间灶房里充满了热腾腾的水气,还有蒸熟的肉发出的那种浓郁的香。
秋秋坐在灶门前头,往灶里填着柴火,她托着腮,歪着头看着秀才娘子,脸蛋被灶里的火光映得红扑扑的。
秀才娘子捏起一块烫热的肉,吹了吹,塞进了秋秋的嘴里。
秋秋被烫得直吸气。
蒸肉是秀才娘子自己拌料腌好的,揉的特别入肉,蒸得都酥了,都不用嚼,闭嘴就可以咽下。
雨已经停了,远处传来一片蛙鸣。
秋秋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过去。
就象中间的分离没有发生过一样,她还在秀才和秀才娘子的身边生活,承欢膝下。
娘俩做了蒸肉,炒了豆角和丝瓜,还烧了一个汤。
饭菜摆好,秀才先举了筷,然后全家才一起开吃饭。
秋秋以前还腹诽过秀才爱摆个一家之主的派头,其实家里就这么几个人,摆给谁看啊?
可是现在她觉得连秀才举筷的动作看着都那样亲切。
汤的热气熏进眼里,秀秀的视线迅速模糊了。
桌上没有人说话,连小弟都没有出声。
每个人似乎都对面前的饭碗有着无限大的热情,象饿了好多天一样,小弟的整张脸都要埋进碗里去了。
秀才娘子的肩膀微微抖动,大口的扒着饭。
秋秋给她夹了一大块酥肉,秀才娘子把酥肉和着眼泪一起咽了下去。
秀才还稳得住,只是若仔细看,能看出他端碗的手在微微颤抖。
秀才自己也发现了,他很快把碗放回了桌上。
收拾碗筷的时候。秋秋帮着秀才娘子收拾。用过的碗筷都放在盆里,倒进水,秀才娘子不让秋秋插手,自己一只碗一只碗慢慢的刷。
秀才娘子的话不多,都是叮嘱她要听话,要好好与同门相处,千万不要与人争执闹气,遇着事儿的时候,能让一步就让一步,别争强好胜……
秀秀在一旁把洗干净的碗接过去。一只只放在碗柜里头。
“给你送的衣裳你收着了没?”
“收着了。”
秀才娘子点点头:“衣服领子里我缝了个符……上个月的时候求来的,说是保佑平安最灵验了。我不知道你们那里让不让带这些东西,要是信菩萨,就戴出来也没关系。要是你们那里的人都不信菩萨,你也别戴出来。让人看见了反而招祸。”
“我知道了,娘。”
秋秋的头靠在了秀才娘子的肩膀上。
秀才娘子说她:“都多大人了。还撒娇……你弟弟看见了肯定要笑话你……”
她抬手。用袖子抹了下眼,继续刷碗碟。
“你……晚上能留下睡吗?”
“嗯。”
秀才娘子笑了:“你的屋子我天天收拾,你的东西都留着呢,被子正好前天才晒过……”
屋子很小,但是这里充满了记忆。
“娘陪我一块儿睡吧?”
秀才娘子摸了下她的头:“好,娘陪你睡。来坐好。娘给你梳梳头。”
秋秋端端正正的坐好,秀才娘子取出一把木梳,解开秋秋的头绳,替她一下一下的梳顺头发。
“长长了些。”
秀才娘子的声音不稳。秋秋都不敢回头。
梳过了头,吹熄了灯,娘俩都躺了下来。
秀才娘子睡在床里,秋秋睡在了床外。
她根本没有睡意,也不想闭眼。
她呼吸着熟悉的空气,秀才娘子就躺在她的旁边,院子的另一间屋里,秀才和小弟也已经睡了吧?
秋秋一阵心酸。
老天真会捉弄人。
她一点都不想要什么修仙,什么长生,更不想要那种凌驾于尘俗法则之上的成就感。
她只想留在家里,平平安安的,一家人在一起。
有人轻轻敲了一下窗子。
秋秋转过头来。
她知道窗子外头是谁。
也知道这个人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来的。
秋秋轻轻的翻身坐起下地。
她站在床前,目光无限眷恋的看着秀才娘子。
窗子又被敲了一下。
秋秋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个人站在外面等着她。
秋秋沉默的跟他一起走出了门。
夜色下的青石板路反射着月光,有微弱的光亮闪烁。
他们一步步向前走。
家也一步一步的远离。
“闭上眼。”
就象来时一样,秋秋再一次把手掌伸过去。
耳旁再一次传来呼啸的风声,失重的那一刻,秋秋紧紧的抱住了眼前的这个人。
过了很久,耳旁的风声消失了,那个人轻声说:“好了。”
秋秋没有睁眼:“我是做了一场梦吗?”
那人没有回答。
秋秋睁开了眼。
她还站在紫玉阁,站在她的屋子里。
刚才的一切果然是场梦吧?
可是这梦如此真实……
秋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转过身来,目光在屋里一样样东西上掠过,然后两步过去,一把掀开了刚才那只箱子的箱盖。
衣服领子,衣服领子……
秋秋沿着领子一路摸索,然后她的手顿住了。
顺着那一条留下来有意没有缝死的口子,秋秋从里面掏出一个叠成了三角形的黄纸的平安符。平安符的一端系着红绳,绳结的打法是秀才娘子习惯打的吉祥扣。
秋秋捏紧了平安。
不是梦……
不是梦!
她转头看着那个人。
如果刚才的种种只是秋敉的梦,梦中的人怎么会告诉秋秋,连秋秋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呢?
这个符的事,只有把它缝进去的秀才娘子才会知道,而刚才,秀才娘子告诉了她。
“我刚才。真的回去了?不是我在做梦吗?”
“不,不是你的梦。”他轻声说:“是他们的梦。”
秋秋费了一点力气才明白这话的意思。
“我……入了他们的梦?”
那不就是别人俗话说的托梦吗?
她见到的是梦里的秀才、秀才娘子和小弟吗?
刚才的一切那么真实,他们一起用了饭,秀才娘子还给她梳了头,梳齿的触感现在好象还残留在她的头皮上。
居然都是梦啊?
是梦……也好。
不管是梦是真实,他们总归是见了一面,互相说了许多话。秀才娘子醒来后,怎么也会因为做了个好梦而欣慰一些吧?
可是,有什么人,能操纵别人的梦呢?
这个本事。师父都不会有吧?而且那天师父来的时候,他就在屋里,可是他隐起了身形,师父一点都没发觉屋里还有一个人。
掌门有这样的本事吗?秋秋不了解掌门,但是她直觉得掌门应该也没有这份儿能为。
这得要什么样的本领。什么样的修为……秋秋发现,时间越长。她却觉得越看不清楚眼前的这个人了。
这个人。为什么要待在她的身边呢?
她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她的神情和目光,已经把她的心事全表露在脸上了。
“不用急。”他在她的身旁坐下来:“慢慢来,你会想起来的。”
想起来什么呢?
秋秋迷惑至极。
她真的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可是,如果……如果他是认错了人呢?
他是不是与一个重要的人失散了,然后到处的找她。他认为秋秋就是那个人。
可如果不是呢?
这一切的好,这些温柔和包容,都不是给她的。
这样一想秋秋一下子就惶恐起来。
如果从来没得到过也就算了,可是得到了。见识了,尝到了美味再失去,她一定会难过的。
“别胡思乱想了,歇息吧,明天你还有许多的事呢。”
秋秋迷迷糊糊的就躺下来,闭上了眼。
刚才她流了不少泪,现在觉得眼睛有些酸酸的。
秋秋自己的手还没抬起来,他有些凉意的手指忽然轻轻落在了她的眼皮上。
秋秋微微吃惊。
他能感觉到秋秋的眼球不安的颤动。
“你快睡吧。”
淡淡的清凉气息从他的指尖传来,透入眼睛四周的筋脉之中。
酸涩的感觉渐渐消褪,那种舒服的感觉用话都说不出来。
秋秋轻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他说:“我是拾儿。”
这名字听起来象个乳名。
秋秋忽然想起件事,她忍着没笑出声来。可是胸腔的颤动瞒不过他。
“笑什么?”
秋秋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你和你的龙感情一定很好,你叫拾儿,它叫火儿……听着倒象兄弟俩。”
他的手指从秋秋的眼睛上移开,轻轻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是吗?”
“嗯。”
虽然这是在取笑他,可是秋秋觉得他不会生气的。
事实上,他也真的没有生气,甚至秋秋感觉到他好象也在笑。
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一定比不笑的时候更好看吧?
而在遥远的,秋秋的故乡,秀才娘子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是笑着醒的。
但是醒来后,听着枕畔丈夫规律的鼾声,看着从窗子透进来的月光。
她怅然的想,原来……是做了个梦。
她一动,身边的秀才也醒了。
两人多年夫妻了,秀才问她:“要解手?”
“不是,你要吃茶吗?”
两人都喝了半杯温茶,秀才娘子轻声说:“我刚才……梦见秋儿了。”
秀才有些惊异,顿了一下才说:“是吗?我……我也梦见她了。梦见她回家来了。”
夫妻俩都有些吃惊,互相说了梦中的情形,竟然纹丝不差。
秀才娘子坐不住,披上衣裳去了儿子那屋,儿子也醒了过来,他说他梦见姐姐了。
怎么会,一家三个人全做了一样的梦?
秀才娘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快步走到了女儿原来住的屋子,灯都没点,在桌上摸索了一把,抓起了梳子。
梳子上还缠着两根柔软的头发。
白天的时候她还整理过,梳子上明明是干净的。
梦里头她就用这梳子给女儿梳的头。
秀才娘子攥住了梳子,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未完待续。。)
ps: 大家注意身体啊。天好冷,出门都得全副武装,帽子围巾口罩手套样样齐备~~
253 巧合
天气终于放晴,紫玉阁的姑娘们也开始争奇斗艳了。色彩缤纷衣裳,别致的头发,精致的眉眼,笑语如珠,身姿婀娜,远远看着就是一幕动人的景致。
秋秋早起脸上就一直带着笑,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都能笑得合不拢嘴,等头发梳好了,还心情极好的在窗边剪了一朵花戴上。
她穿的是严姑姑特意给她准备的一身衣裳,有些浅,很柔和的石苔绿,这颜色一点也不鲜艳,不是年轻小姑娘们会青睐的颜色。
可是穿在秋秋的身上,就显得十分合适。她远远走过来的时候,就象一道徐徐吹来的淡淡的微风,毫不张扬,令人觉得淡雅脱俗。
严姑姑早发现徒弟不喜欢浓艳的颜色,给她穿大红大紫,她会拘束的手都不知道摆在哪里,走路的姿势都显得僵硬。
而这些浅的,甚至是有些黯淡老气的颜色,她却十分钟爱。
等她走近,严姑姑才发现她头的戴了朵花。花也不大,茶杯口大小,半开的重瓣鲜花,有些象蔷薇的样子。
严姑姑大为惊异。徒儿的性子她知道,和她自己有些地方特别相象,从来不喜欢这些繁妆赘饰,除了过节,头上也从来不带花。
“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
秋秋笑眯了眼,小声说:“我昨天晚上……梦见回了家了。娘、爹,还有小弟,家里人都很好。”
徒儿昨天接到了家里送来的包裹这个严姑姑当然知道,对她做这个梦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梦里的事不能当真,可是徒儿心情这么好,严姑姑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来煞风景。
人们总是这样的。梦见了坏的事情,就安慰自己说梦是反的。梦见了好的事情,就欢腾雀跃把这当成好兆头。比如婚梦啊、胎梦啊、财梦啊,总之风马牛不相干的事也能扯到一起,说是大喜之兆。
可是秋秋又不能跟严姑姑细说,她这个梦不是假的,是……嗯,是个真的梦。
好吧,这么说是挺奇怪的。
秋秋也不知道怎么确切的形容昨天晚上的梦境。
要说是真的,那显然不对。她又没有真的和家人见面吃饭。可要说是假的,那更不对了。
反正,不管真假。她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
想到这儿,秋秋又偷偷的捂嘴笑,活象趁人不备偷吃了灯油的老鼠似的。
嗯,当局者迷。秋秋一点儿都没现自己这副得意的小模样,和某些时候的火儿特别象。
毕竟她又不可能时时拿个镜子对着自己照。观察自己的每个神态嘛。就好象大家只能听到别人打呼,可是轮到自己身上就死活不承认一样。
我怎么可能打呼呢对不对?打呼那是多么不文雅的事情啊。
即使看到那两个长相气质打扮都相近的姑娘都露面了。秋秋的好心情也一点儿没受影响。
只是秋秋觉得好奇。
“师父。这些人到咱们镇上来做什么?”
“说起来也是巧了。”严姑姑轻声说:“掌门与她的道侣要举办一个典礼,邀了许多人来观礼。”
“啊?”秋秋才知道原来最近门派的热闹是为了这个。
大家猜什么缘由的都有,唯独没有猜到这是个。
“那,掌门的道侣是谁啊?”
紫玉阁的女子一般不会固定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而正式的举行过结侣的仪式,那就相当于普通人的拜堂成亲了。之后掌门可不能再和别人有什么牵扯。
如果对方实力不足以匹配掌门的地位,那这可是一桩蚀本的买卖。从此捆在一个人身上,实力难得寸进不说,更大的憋端是不可能再从别人那里得到支持与势力。
“那掌门的面子还真不小。来了这么多贺喜观礼的人。”
严姑姑笑了:“傻丫头,这里起码有一半的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是冲着掌门人来的。”
“那是为了什么?”
“因为这次掌门请的客人里头,有一位特别有来头的大人物。”
啊……
秋秋瞬间秒懂啦。
怪不得师父说那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本来秋秋还在想,她们这样的门派,吸引的客人……嗯,应该多半是男性才对。倒不是说她们就不欢迎女性的宾客了,但是,同性相斥啊,那些同道之中,对紫玉阁抱着鄙薄轻视态度的大有人在。远的不说,秋秋家小妹的门派玄女观,对紫玉阁就有些看不起。
可是这些清高自许的女修士,现在也不嫌弃紫玉阁了,借着给掌门人道贺的机会纷纷聚集到一处来,难道不是为了和那位大人物攀上交情,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么说起来,其实她们也没比紫玉阁的弟子们高贵到哪儿去,只不过紫玉阁把一切放在明面上,而那些人则用满口道义把真实的目的掩藏起来了而已。
大家的心思是一样,但是那些人却觉得紫玉阁的人是不道德的。
如果换成以前,秋秋多半还要为这样的事情感到不平。一边是真小人,一边是伪君子,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嘛。
可是现在她可不会为这样的事情生气。
世上的人本来就分许多种,普通人里有人能成为圣人,有人却沦为贼寇。修仙的人里头也是这样,有的人品性高洁,最终可以悟道,而有的人终其一生庸庸碌碌,毫无作为。
当然,秋秋觉得自己也是毫无作为这一拨人里头的一员。
她胸无大志,又没有过人的天资,更没有什么金手指一样的离奇际遇……
呃,真的没有吗?
秋秋的思绪一顿。
好象,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秋儿?想什么呢?”
“没什么。”秋秋跟着严长老走进了大厅里。
这几天的际遇就挺离奇的。
那个拾儿……今天早上醒来没见他。
可是秋秋知道他一定还在,并没有远离。
因为他的那只宠物现在还躲在秋秋的袖子里睡懒觉呢。
这小东西除了吃就是睡,秋秋就没见它做过任何一件有建树性的事。
这真的是龙宠不是猪宠吗?
因为这条小龙的存在,秋秋可以确定拾儿并没有远离。可能只有什么事情暂时要走开一下。
如果他真的要一去不回,肯定不会忘了把他的灵宠带走。
这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许多相识的人相互寒喧问侯,谈天说地。不相识的人也在别人引荐之下相互抱拳作揖结识,多个相识多条路,谁说修仙就不需要人脉了呢?没准儿这厅里哪个人身上就有自己的机缘,就能让自己参透一个重要的难关。
乍一看,这倒不象是修仙人的地方,挺象菜市场的,说什么的都有。一片扰攘。
秋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觉得眼前的场面似曾相识。
严姑姑看她的样子,以为她是嫌吵,小声嘱咐她:“别乱走乱动,不会一直这样吵的,等下典礼就开始了。”
“掌门的道侣究竟是是谁啊?”
严姑姑显然是知道的。但是却卖了个关子,不肯说。
宾客们还在不断的到来。
按着惯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总会来得比较迟一些。先来的这些人对后来的人态度更加恭敬热情,这种热情还是呈现出一种递增的趋势。
紫玉阁给宾客们安排的观礼的座席当然不是谁想坐哪儿就坐哪儿,那可不乱套了?
秋秋一眼扫过去,就分出了贵宾vip和普通座席的区别。
那盖着紫色绒缎椅袱,用灯盏和花缸隔开的,肯定是贵宾席了。不但座椅档次不同,位置也居中靠前,视野好。而四周的座椅,就是盖着普通的素缎了。
快到吉时。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了,许多人纷纷入座,不过正中间的贵宾席,还是空着的。
那说明今天的主宾还没到嘛。
秋秋替严姑姑提了一壶茶来,正上台阶,裙子后摆忽然一紧,幸好她站得稳,不然没准儿就栽一跤。
秋秋回过头来,身后两个年轻姑娘正旁若无人的从她身边走过上了台阶。
擦肩而过的时候,其中一个还转过头冲秋秋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挡着路让旁人怎么走?”
踩了秋秋的裙子的这人毫无歉意:“也不知道紫玉阁怎么回事儿,竟然还有这样的弟子,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她旁边的那姑娘倒是轻声细气:“算啦,时辰要到了,咱们进去吧。”
“切,丑人多做怪,就凭她那样……也不照照镜子……”
对方完全没有想到要压低声音,或者就是要说给她听的。
秋秋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招致了一场无妄之灾。
这俩人怎么无缘无故的对她有这么大敌意?
好好的新裙子,头一次穿就让人踩上了一个灰印子,秋秋心疼得不行,这可是师父特意给她做的呢。
秋秋弯下腰来想把灰掸掉,然后她想了起来,那两人中的一个,好象就是姓何的姑娘吧?是那个模仿别人打扮和谈吐的两人中的一个。
秋秋想想对方的打扮,再想想今天自己的穿戴……对方不会把她当成竞争者了吧?
这真是冤枉啊!秋秋真想举个牌子,上书两行大字:本人装束不是故意,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未完待续。。)
ps: 肩膀受凉了,有那种针扎似的痛感。买的暖宝宝是假货,里面的粉末一会儿就都变形成一陀,完全不起作用。。
254 上门
秋秋再从侧门溜进大厅的时候,大厅里头差不多已经算是座无虚席了。吉时将至,除了掌门和掌门的道侣之外,也就是主宾席上的那个人还没有现身露面了。
谱可真大。
不过秋秋理解。
能做主宾,说明这人的身份一定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高,算是技压群雄。这样的人可不象秋秋这样的小卒子似的有这么多闲暇时间,秋秋的时间论天计,人家可能得论秒算,不掐着最后一刻的点儿,人家肯定不会到。
正说着,听着外面丝竹声响了起来。
好大的排场啊。
要不要这么夸张捏?秋秋一瞬间想起了美貌侍女一边撒花一边飞进来,还抱着琴呀箫啊剑啊之类的显得非常有气质有才艺的道具……好象很多武侠小说里,大凡隐世高人出场,都得来这么一套。好象连金大侠都不能免俗,在倚天里让那个黄衣女出场时就搞了一套这样的出场仪式。弄得秋秋当时大为惊奇,到底是金大侠被穿越了还是我被穿越了?这种又装“哔——”又不实用的玩意儿在这样比较写实比较讲逻辑的书里出现真的合适吗?黄衣女子出场一点儿没让人想到杨过小龙女,只想到了xx宫主,xx城主之类的人物,不幸后来事实证明,这种出场牛“哔——”的风云人物,结局都挺惨的。
装“哔——”遭雷劈啊……
画风不对啊亲。
好了,言归正传。
秋秋本来指望着这位最后出场的重量级人物搞搞排场让她开开眼界,结果让她失望了。丝竹声响起之后,的确有人走进了大厅。
可是走进大厅的只有一个人,没什么撒花舞绸带的精彩表演。
这人披着一件玄色的大氅,瘦高个子。
明明走过来的只是一个人。可是厅里众人的表现却象是一座山缓缓的压在了头顶一样,刚才那些吵攘喧闹的声音渐渐变弱,变低,很快全都消失不见,大厅里一片寂静。
刚才秋秋还觉得有点吵,可是现在才发现,吵也比这样的静默好,让人很不自在,大气也不敢喘。
太静了,真是落针可闻。
秋秋的脑袋不受控制的突然想到。要是有人这时候突然放了个很响很响的屁怎么办呢?
一想到那种场面,秋秋赶紧捂着嘴忍笑。
正在向前走的那个人忽然脚步顿了一下,侧转目光朝这边看过来。
秋秋正忍笑,发现那人停步凝视,本能的心虚的一缩头。藏在了严姑姑身后。
那人似乎只是无意中的停步,很快就继续往前走了。
秋秋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用躲。
她刚才的想法是有点不恭。可是她又没有说出来,只是在自己心里那么一想,这个人怎么可能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呢?吸引他停步转头的肯定是别的原因。
倒是自己,因为想到了不该想的事情,没等人家追究自己先心虚上了,真是太不镇定了。
厅里原来入座的也都站起来了。等这位贵客走到他那一席前头,众人也一起陪着站着。
这是当然的,哪有强者站着,弱者先大模大样坐下的道理?
接着出场的是掌门人。她身旁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三绺长须又飘逸又柔顺的垂在胸前——呃,看起来挺仙风道骨的。
秋秋觉得这人好象有些面熟。
她小声问:“师父,这是谁啊?”
“是东方岛主。”
哦!就是上次那个岛主!
当时在岛上的时候师父说过的。这位岛主和掌门的关系很不一般,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岛主生辰,掌门特意过去捧场助阵,还献了一支舞,堪称天魔妙舞,美不胜收。
原来两人的感情这么好,这都要结为道侣了。
怪不得自己觉得他面熟呢,上次去人家岛上做过客……
等等,秋秋突然想起来,她上次好象没有见过东方岛主啊。
虽然这位岛主生辰的时候她也跟着严姑姑去了,可是她这样的小卒子只能在外围看看,没那个荣幸面见岛主本人。
那她怎么会觉得这位岛主面善呢?到底是在哪儿见过他?
想不出来,秋秋也不会钻牛角尖。
她这人一大好处就是从来不为难自己。当然,换个角度说,她也很缺乏竞争意识和进取心。什么事情觉得顺其自然就行了,为了一点想不通的事情寻根究底不是她会做的事。
掌门和东方岛主站在一起,两人穿着同样质料的玄紫色长袍,看起来十分相衬,简直就象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们一起遥遥对着宾客们躬身,主宾席上那人颔首还礼,而其他宾客也纷纷还礼不迭。
这样的场面让刚才还存着看热闹心思的秋秋心绪一下子就沉淀下来。
掌门人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很不容易。
横亘在这样两个人之间的东西太多了。
他们现在站在世人面前,携手相伴,让众人见证他们结为道侣。
这需要多少努力,又需要多少勇气。
有人高声赞礼,掌门人与东方岛主行过仪式,然后饮下了礼酒。
典礼简单而肃穆,一点没有花哨。
严姑姑也有些出神。
一瞬间她想着,倘若上面站的人是她和金真人呢?
秋秋恍恍惚惚的站在人丛中。
她觉得她好象……也经历过这么一次仪式一样。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秋秋早就学会对这些时不时冒出的感慨抱以轻松的心态。要是整天为了这些事苦恼,那她就没功夫干别的事了,一天光愁这些,时间就不够用的。
秋秋就是在想,礼成之后……结为道侣的两个人打算如何安排生活呢?按说,结为了道侣。应该在一起待着吧?
那,难道掌门要到海岛上去生活?那她还当紫玉阁掌门吗?
还是,东方岛主到紫玉阁来生活——这可能性更低。人家一大片偌大家业世代在那里盘踞经营,哪能说扔就扔?再说,紫玉阁这种地方连飞过的蚊子都是母的,他要是待在这儿,那真成了万红丛中一点绿了……咳,感觉会被人说闲话的。
典礼一完,他们也散场了。
严姑姑一眼看见徒弟小脸儿皱着,一副苦恼的情状。问她:“怎么了?”
难道看了这大典,心生所感?
毕竟紫玉阁弟子成百上千,可是能走到掌门这一步的寥寥无几。
“我在想,他们成了……结成了道侣之后,是掌门人嫁过去呢。还是东方岛主倒插门儿到咱们这边来呢?那他不成上门女婿了吗?”
这时候上门女婿可是个贬义词,这身份很受人歧视的。
严姑姑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愣了一下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诶,师父,这有什么好笑的?要是成了道侣之后还天各一方,那这道侣有什么意思啊?”
“没有没有,师父没有笑话你的意思。”严姑姑忍着笑说:“你所虑很是,师父也不知道掌门人以后是如何安排的。等回来见着了她。有机会的话师父会替你问问清楚的,省得你老在心里惦记这事。”
秋秋想说她没惦记这事。
不过看师父这么开怀的样子,秋秋实在不想再给她提供笑料了。
“对了师父,最后来的那人是谁啊。好大的来头啊?”
离得远,秋秋也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后来嘛,因为自己心虚,也没敢仔细看。
“哦,那是九峰的白峰主。”
秋秋的脚步顿了一下:“九峰的?”
回来这些日子也没听到人提起九峰,秋秋都以为自己把九峰忘记了呢。
可是突然听师父再提起来,秋秋才发现,只是听到九峰两个字,她心里就泛起了涟漪。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时候救她的人到底是谁。
回到屋子里秋秋心里也不平静,一会儿想起刚才的典礼,一会儿又想起当初在海岛上与九峰的人见面的情形。
小龙用鼻子拱她的手,这动作简直象只撒娇的小狗,哪有点龙的风范。
“别调皮,痒。”秋秋摸摸它的脑袋,随口问:“火儿,你知道九峰吗?”
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她其实并不是想问火儿问题。
可是火儿居然很正经的向她点了点头。
秋秋愣了一下。
“你……你真去过?”
火儿确定的又朝她点了一下头。
不是她看错,火儿是真的明白她问的意思,而且还用秋秋能懂得的方式回复了她!
啊!不愧是灵宠,果然很通灵!
“火儿你,听得懂我的话?”
这回火儿的反应依旧是点头。
秋秋顿时把刚才的问题全抛到脑后去了,专心的研究起“火儿听得懂人言并且可以思考和回答”这件事。
她甚至竖起一根指头问:“这是几?”
火儿的大眼睛里露出有几分不屑的神情,吱的叫了一声。
秋秋还是觉得它叫的声音象耗子。
“那再加二呢?”
火儿十分配合的吱吱吱叫了三声!
秋秋乐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捧起火儿照着它的小脑袋“叭叭”亲了两口:“火儿你真是好样的!”
话说,她好象没想过,一条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岁的龙,懂得一加二等于三,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骄傲表扬的事吧?
被秋秋亲了两下的火儿整个人……呃,是整条龙都呈现中出一种晕陶陶的找不着北的梦幻状态,而秋秋的表扬也让它十分受用,高高昂着头,翘着尾巴,神气活现的在桌子上走来走去。
秋秋讨好的把打算留种的花生也剥了喂它,大半天过去了,秋秋才想起件事来:“对了,你家主人呢?你知道拾儿去哪儿了吗?”(未完待续。。)
ps: 提前祝大家双节愉快。
今天煮鸡汤来,煮好了才发现准备的红枣和枸杞居然忘记放进去了。。
255 若水
火儿做了个侧头思索的动作。
秋秋笑了。
火儿就算再通人性,它一不会说话,二不会写字,要问个一加一等于几的问题它还能回应,问这么复杂的话,它上哪儿答去。
结果火儿居然直起身来,直接窜下了桌子,从窗子跃了出去。
秋秋没功夫管别的,纵身也跳出窗子,赶紧追上去。
火儿这是去哪儿?
要是把它给弄丢了,自己回头可没法儿跟它主人交待。
这样稀罕的灵宠,全天下只怕没有第二条,起码秋秋从来没听说过谁家随随便便养着几条龙玩儿的。
丢了它,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火儿并没有头也不回的猛跑,事实上它正趴在墙头上呢,秋秋冲它喊下来的的时候,它的尾巴晃了晃,从墙上跃了下去。
秋秋心里叫了一声祖宗哎,苦命的跃上墙头跟着它翻过去。
火儿走走停停,速度不算快,就维持在秋秋能跟上不吃力的水平。秋秋要是慢了,它就停下等等。要是秋秋跟得上,它也就跟着快跑一阵。
秋秋愣了一下。
这……它这是打算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吧?
啊,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问它主人在哪儿,火儿无法回答,所以干脆带她去找人?
这一片地方都是紫玉阁的,但是火儿来的这个方向,秋秋从来没来过。
紫玉阁地方大得很,掌门就不说了,长老、真人们住的地方寻常弟子是不能去的,还有一些重要的地方,也被告诫是不能靠近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
秋秋的脚步下意识的慢下来,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儿真称得上幽静二字。
小桥。流水,一面是青郁郁的山壁,另一面则是绿幽幽的竹林。微风拂过,竹叶沙沙轻响。
再往前走,转一个弯,就是三间很普通屋子。说普通,是因为它们并不花哨,乌瓦粉墙,门前有一只大的瓦缸,缸里还养着睡莲。叶子浓绿,花朵娇美,金鱼在莲叶间游动。
火儿跃上了窗台,回头又朝秋秋晃了晃尾巴。
秋秋有些犹疑的跟着走了过去。
窗子是敞着的,屋子里比外面的光线要暗一些。陈设看上去都用了很多年的样子。
秋秋伸出手,火儿这回倒是没再乱动。乖乖跳到了她的手上。
“你是带我来找拾儿的?”
火儿猛点头。还向她吐舌头。
这是一副标准的卖萌讨赏做派。
秋秋心想,这几天花生枣子加点心,真把它给喂馋了,也喂熟了,真不拿她当外人。
说起来头次见面它还咬了她一口呢。
“好象他现在不在。”
主人不在,秋秋也不好随意进别人的屋子。甚至在这儿逗留都显得不太方便。
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身边就是那只瓦缸。火儿不知怎么,一直想往那缸上跳。
秋秋琢磨着,它对花不大可能感兴趣。多半也不是想跳进缸里去游个泳什么的。
难道是想吃那几条金鱼?
这秋秋可不能撒手任它去。
这几条鱼看起来小,可是身上的鳞漂亮得跟宝石一样,体态优美,肯定不是什么随便品种——就算是随便一点的品种,那也是观赏鱼,不是食用鱼!
火儿咱能不这么丢人吗?
秋秋觉得自打认识它以来,对龙这种传说中高端生物的崇敬心态一落千丈。
合着传说中的高端生物,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吃?甭管到了哪儿,甭管见了什么,先咬上一口再说。
所以……偶像啊,幻想啊这些,大概都是用来破灭的。
这只缸并不算太大,有半人高。里面的花和鱼都显得生机勃勃,达到了一种很完美的生态平衡。
外面的天地宽广,但是它们的天地只有这么大。
秋秋的影子映在水面上。
水面平整的象一面镜子。
秋秋还没来得及换衣裳,仍旧穿着今天给她招惹了麻烦的那一身儿。
凭什么为了她们看不顺眼她就不穿了?衣裳是她的,师父特意给她做的,秋秋才不会为了旁人的白眼和误解就改变自己。
穿上一身儿新衣裳,秋秋觉得自己和平常看起来都不大一样了。
也可能是因为水面映出来的影子,和平常照的镜子本来就不大一样。
人们常常会这样的。以前秀才还给秀才娘子画过像,秀才娘子平时只有一面巴掌大的铜镜,还早就模糊不清了,看到秀才给她画的像之后,连连摇头说不象她。
人们认为自己的样子,和旁人看到的她的样子,往往并不一样,甚至可能相差很大。
别人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
秋秋看着看着水面就出神了。
鱼儿蜿蜒安静的在水面下游动。
天上的云影随着鱼鳍的的拨弄而泛起了涟漪。
一直到有人走到她的身旁,水面上映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秋秋才回过神来。
拾儿来了。
“火儿带我来的。”秋秋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然后她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裳。
前几天他穿的都很简素,象个普通书生,青、绿、白,最多的就是白袍子,还是那种街上随处可见的麻布料子。
因为染料较昂贵,所有没经过染色的布匹价格便宜。
可是今天拾儿身上穿着一件样式古雅的长袍,是纯粹而浓郁的墨黑,没有半分杂色。领襟,袖摆和腰带则压着暗金线的边纹,他这样不言不语的站在那里,简直有一种人间的帝皇远不能比拟威势和贵气。
还有,他身上搭着件斗篷,挺长,那样式也是绝对的贵族范。
不是说上面镶了多少珍珠宝石。绣了多少花纹。正相反,这件斗篷上面什么装饰都没有,简单到了极点,仿佛就是随手裁出来的一块布,然后这人就更随手的搭在身上。
好看。
秋秋都舍不得把眼睛从他身上移开了。
他也没有半分不自在,就站在那里任她打量。
可是再看一眼,秋秋有点纳闷。
这件大氅,好象……有点眼熟?
秋秋没多想,反正她时不时的总会看着某人、某地、某物眼熟,早习惯了不去寻根究底。
“你还说你没有地方落脚。”秋秋得意的笑。指指身后的屋门:“这是什么?让我发现了吧?你是掌门请来的客人吧?今天大典你去看了没?”
“去了。”他的话一向不多,就算非说不可的时候,也总说得很简短,秋秋早就习惯了。
“我都没注意你,今天人实在太多了。”
满大厅的人。数都数不过来,要一个个分辨清楚。那工程实在太浩大了。掌门本人估计都办不到。秋秋个儿矮,又站在个边角里,想从茫茫人堆中把拾儿找出来,那谈何容易。
“我看到你了。”
“啊?真的?”秋秋本能反应是摸了一下头,又抻了下衣裳:“这衣裳好看吗?新做的,今天头一回穿。”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还是只答了两个字:“好看。”
虽然答案很没有诚意,但他那种专注的象是要把人溺死的目光弥补了不足。
秋秋脸有点要热,她不太自在的转开脸,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你今天穿的也好看。”
对方这次的回答就更省事了。直接“嗯”了一声。
进了屋,两人之间突然安静下来了。
本来秋秋有挺多话想和他说的,今天的大典啦,掌门人和东方岛主的八卦啦,甚至那几个执着于真人模仿秀的姑娘也是个好话题嘛。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了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倒是拾儿先问她:“刚才看你盯着水缸出神,在想什么?”
“啊……没想什么。”秋秋说的是大实话。
她刚才脑子里好象是一片空白的,眼睛盯着莲花、游鱼、云影和水的波纹,真的任何想法都没有,脑袋完全放空了。
“喜欢那花?还是那鱼?”
他既然问了,秋秋就认真的想了一下。
她觉得花和鱼,都挺好,一个静,一个动,静的自有风姿,动的更是惹人怜爱。
可是如果认真来说,秋秋居然说了一个不在选择内的答案:“我喜欢……那缸水。”
拾儿并没有要笑话她的意思,反而认真的问:“为什么?”
“你问我这个,我一时也说不上来。我就是觉得,花也好,鱼也好,都是靠着那水才能存活的。虽然花和鱼都美,可是我觉得水更美。静的时候,泛起水波的时候,还有……虽然缸不大,可是水面却映出了那么高,那么远的天空……”
秋秋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走神,不过她很快就把发散的思绪扯了回来:“书上不也说吗,万物都离不开水,都生于水,来于水。”
具体书上那几句话是怎么说的秋秋不记得了,反正意思大概是这样,她应该没有记错。
“是啊。”拾儿赞同了一句:“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秋秋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说的和她说的,应该是一个意思,只不过人家说的文绉绉的,她说的就是大白话。
“今天大典的时候,我看见你在下面笑,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秋秋睁大了眼:“我偷着笑你都看见啦?你这眼力真神了。”(未完待续。。)
ps: 双节合一,祝大家节日愉快。有没有吃元宵?有没有点花灯?有没有出去甜蜜?
今天晚上月亮居然很不错,站在窗前赏了好一会儿,但据说明天月亮更圆。
256 紫玉
“我也没想什么啊,就是在琢磨,我们掌门管着我们紫玉阁这么多人,这么一大摊子事儿呢,她和东方岛主结成了道侣,难道要嫁到他家去吗?那我们这些人是被抛弃了,还是做为陪嫁一起带去?还是东方岛主入赘到我们紫玉阁来呢?”
这个回答果然让拾儿有些意外。
虽然他没表露出来,可是秋秋能感觉到。
她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净想这些没边际的事儿。”
挺荒唐的,关注点和别人完全没落在一处。
“唔,这倒也是。”拾儿居然认真的和她探讨起这件事情来:“东方蕴是不可能扔下那一摊子事情过来的,结为道侣之后,两人也不能长久的分离两地。我想,你们掌门应该不会在位太久了,她得很快卸任,然后随东方蕴离开。”
“啊?”
秋秋本来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拾儿真给她一个标准答案。
“我们掌门……要换?”
这可是个大消息啊!真传出去,紫玉阁的地都得震三下。
换掌门是多大的事情啊,现任掌门卸任,那,下一任掌门会是谁呢?
是哪位真人?是哪位长老?还是紫玉阁内掌门看中的门内的特别有天赋的门人弟子?
应该不会是太年轻的师姐师叔伯,因为当掌门不光要靠天赋和技艺,更重要的是人脉和手腕。空有惊人技业而根本掌控不了门内的种种势力,那这位置是坐不久的。
秋秋被这个消息震住了,什么八卦的心情都没了。
火儿不知道从哪儿又跳了出来,站在她的肩膀上,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儿衔来的果脯干。
秋秋默默给它贴个标签:吃货龙。
“正好你来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她以为拾儿是不是想和她出去散个步。赏个花之类的,结果拾儿说:“去紫玉阁的禁地。”
秋秋瞪圆了眼。
禁地!
哪怕只从字面意思来理解,禁地就是禁止进入的地方嘛!
既然叫禁地了,怎么可以随便进入呢?
“不要紧的,跟我来。”
他伸过手来,那只手看起来玉白无暇。
秋秋心里有个声音嚷着“不能去别上当”,可是她的手好象不听自己的控制。
她握住了拾儿的手。
跟着他往前走。
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原来束缚在她身上的东西好象都不重要了,这个世界上好象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和他在一起的念头压过了其他所有的一切顾虑。
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恐惧。
就象现在一样,她觉得可以和他一起,去任何地方。
就算是天涯海角。
就算是荆棘满路。
说是禁地,可是没有秋秋想象中的那样机关重重。甚至门前都没有树一块石碑,上写着擅入者死一类的话。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院子——
就在刚才拾儿落脚的那个院子后面一点。
那院子的门上挂着一把陈旧的铜锁。锁是现在已经不怎么流行的双心如意锁的样式。也就是说,要打开这锁。需要两把钥匙同时转动才能打开。
拾儿没多钥匙。他站在门前看着那锁。
秋秋承认这锁做工是挺精致的,绝不是外面铁匠铺里随便买来的货色,肯定是有名的匠人所制,但是没钥匙,对着它看一百年它也不会自动打开啊。
好在拾儿看了片刻之后就说:“咱们进去吧。”
他根本没拉着她走门,而是直接越墙而过。
秋秋想起刚才火儿也带着她翻墙上房的——原来根源在这儿哪。
这算是有其主必有其龙吗?
拾儿好象对一些这世间的规则令律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自有一套行事的法则。
就比如现在。这里是紫玉阁的禁地,他是紫玉阁请来观礼的贵客,可是他这么自然的就闯进人家门派的禁地里来了,跟逛自家后院儿一样随意。
院子里也是三间屋子。屋子也很旧了。
这种旧不是指这屋子已经变成了断壁残垣。事实上门中有阵法,屋子绝不会象普通人住的屋子那样随时间风蚀破败。
而是……一种感觉。
这里有一种寥落空寂的感觉。
还有,院子里生长的花木,大概很久没有人去修剪照管了,长得无拘无束的,草已经把路都淹没了,树枝都已经探进了窗子里。
“这禁地……”
和秋秋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嘛。
秋秋一点儿看不出来这里怎么会被称为禁地的。
既没有特别美丽珍贵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异的凶险杀机。
那为什么会被禁呢?
“这里是紫玉阁第一代祖师最后居住的地方。”拾儿说:“她最后的数十年光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啊……
原来是这样。
是祖师的故居。
秋秋释然了。
祖师的故居确实很有纪念意义,随便让人进来弄脏弄乱了可不好。
秋秋悄悄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拾儿要带她去偷东西啊什么的,虽然说她愿意跟着他去做贼吧。可是偷的是自家门派的东西,她心里也是很矛盾的。
幸好不是来偷东西。
要只是来观光,那她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的。
屋门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一股尘封已久的黯沉气息悄悄透出来。
屋子里头收拾得很雅致,一看就是女子的居所,通往里间的门上垂着一副水墨白绫挂帘,在白绫黑墨这样鲜明的两色间,有一抹淡淡的红,象是落霞余晖的斜映。这一点绯红。顿时让这黑与白都鲜活而真实起来了。
秋秋突然有一种穿越了时光的错觉。他们这一脚好象不是踏进了一扇普通的院门,而是穿越了中间多少年的时光,触摸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段存在。
祖师曾经生活在这里,也许这挂帘就是她亲手绣的。她曾经脚步轻盈的在院子里走过,她的手拂过这门帘,她的声音还回荡在这里——即使她已经不在了,可是这屋子,这屋子里的一切却是曾经存在的见证。
它们这样安静的存在着,象是在等着她的归来。
秋秋有了退缩的意思。
这和从前去看什么名人故居不一样。
上辈子去看过不少类似的地方,可是都没有现在这样的感觉。
她有一种在冒犯前辈的。轻微的负罪感。
就象不经主人同意就擅闯进了她的闺房一样,是一种无礼的行为,冒犯了别人的**。
拾儿为什么要带她来看这个呢?
秋秋转头看他。
虽然认识的日子不长,两人具体的交谈也不多。可是秋秋觉得,他不是一个会做无用功的人。
他带她来这儿。肯定不是为了散心、猎奇,与浪漫休闲这些字眼一点不沾边。
他一定是有用意的。
“你修习的紫玉诀。就是这位祖师所创下的。”拾儿没有秋秋那样的顾虑。他掀起了通向里间的门帘,示意秋秋迈过去。
“她姓李,名叫小玉,后来的人称其为紫玉真人。”拾儿平静的告诉秋秋:“她的身世十分悲惨,幼时遭官兵迫害,家破人亡。后来被人卖入烟花之地。”
秋秋还是头次听到本门的这段秘史。
门中从来没有人提及这往事。也许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也可能是知道而因为种种原因闭口不谈。
“那后来呢?”
“她色艺双绝,成了花魁,有人带她离开了青楼。并且传给了她修炼之法,可是那个人的师门容不得她这样的人,两人被迫分开。”
拾儿语气平淡,寥寥几句里却让秋秋听出了无限悲苦无奈。
“紫玉真人渐渐有了名气,她把自己居住的地方取名紫玉阁,并收留了许多和她一样体质特殊,艰难求生的门人弟子。她惹上了一个厉害的仇家,那人纠结了许多帮手来与她为敌,紫玉阁当时根基浅薄,除了紫玉真人,其他门人弟子没有一个可拿得出手的人物。就在这个时候,昔年与她分开的那个人出面救了她,也救了紫玉阁。”
“但那个人却死了。紫玉真人也受了重伤,她把事务交给弟子打理,自己避居在此,直至去世。”
秋秋听得很郁闷。
紫玉真人是一天好日子没过过啊。身世悲惨,遇到个良人救她出风尘吧,又被棒打鸳鸯。等她生死关头心上人来救她,这听起来象是大团圆结局的节奏吧?可是心上人为了救她死了。
这样的事放在谁身上谁受得了?
同时秋秋还可以确定,拾儿讲故事真是没天份,能闷死个人。如此悲惨曲折爱恨缠绵的故事,被他讲得这样平淡枯燥,一点都不精彩。
“那……那咱们到这儿来做什么?”肯定不是来单纯的缅怀一下命途多舛的紫玉真人。
“紫玉真人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她自创的紫玉诀被世人曲解诟病,只是世人并不真正了解紫玉诀的奥秘,只把它当成一部双修的法门甚至认为这是一部魅术、房中淫技。”拾儿淡淡地说:“紫玉诀最后完善就是紫玉真人避居在这里,身受重伤之后的事。那时候的她怎么会有心情去写一部魅术或是淫技呢?”
那肯定不会。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爱人已死,自己来日无多,紫玉真人的该是如何心境?
怎么可能有心情去弄那种东西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