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 三生
秋秋站在门前看着内室。
拾儿走了进去,把窗子打开。
阳光照进屋里来,刚才灰暗而陈旧的屋子一下子显得鲜活起来。靠窗的地方放着妆台,上面放着菱花同心镜盒,床上挂着半旧的青绡纱帐,这个帐子大概是屋里最精致讲究的东西了。纱帐朦胧轻软的象一层雾,人睡在帐中,就象是睡在一重雾中。
也许,是象睡在一个梦境中一样。
床边甚至还放着一双鞋子,床边搭着一件披帛,在阳光下,披帛上的银线甚至还在熠熠闪光,象崭新一样。
拾儿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的站在窗边,向她招了一下手。
秋秋走了过去。
妆台上散放着几样东西,胭脂盒子,丝帕,两只青玉的簪子。就象这间屋子的主人并没有离开,会随时归来一样。
但是妆台上少了一样东西。
梳子。
这是每个女子的妆台上都会有的东西,哪怕没有胭脂眉笔,也肯定、至少会有一把梳子。
可是这里没有。
“看什么?”拾儿问她。
“这儿没有梳子。”
“大概是紫玉真人最后带走了吧。”
最后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一把梳子吗?
可能……那把梳子意义非凡,可能是她的意中人赠给她的,也或许有别的重要的意义。
风吹得满院草木沙沙作响,就象一个女子在轻声细语,她或许正在院子里行走,裙摆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
说真的,秋秋虽然学了紫玉诀,可是她到现在都不明白紫玉诀是一门怎样的功法。越要认真去想。感觉越是一团模糊。
怪不得师父说,紫玉诀学不学得成,是要看缘法的,当年她就没有被挑中。大概以她的资质,学了也不能领会。
就象现在的秋秋一样。
秋秋想,大概她和紫玉诀是没有缘份的。
这样想来,她有些难过。
可是现在站在这个地方,看着紫玉真人曾经住过的地方。她在这里消磨过每一个清晨和黄昏,度过每个漫漫长夜。在夜间睡不着,或是是黎明时醒的早的时候。她一定很寂寞吧?
秋秋莫名的想起一句话。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她来过这世间,她爱过,在这世上留下了她曾经来过的痕迹。
她离开的时候,应该是没有遗憾的吧?
“喜欢紫玉阁吗?”
“喜欢。”秋秋说:“紫玉阁接纳了我,这儿有师父。有宿寻师姐她们,我懂得了好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
有一句话秋秋没有说出来。
如果没有来紫玉阁。她也不可能遇到他。
他一定是个不平常的人。如果没有来紫玉阁,她可能不会遇到他。
到现在秋秋都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待她这样耐心,这样好。
而他不肯告诉她原因。
秋秋现在只想着,他的到来毫无预兆。可是他是来做客的,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他总会离开的。
一想到他会离开,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秋秋就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就象心给挖走了一大块,不觉得疼,就是……很茫然。他明明还是个不算熟悉的人,却已经在她的生活里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部分,秋秋甚至想象不出来,他离开了之后,她能不能象从前一样生活?象他没出现之前一样?
她甚至有点想不起他出现之前她是怎样的心境了。
“在想什么?”
秋秋沉默了一下,轻声说:“我在想,你走了之后的事。”
他走了,她还是要生活下去的。
他握住她的手:“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秋秋抬着看着他。
想,当然想。
可是她还没有想起他说的事。
如果他是认错了人呢?到时候他可以一声不响转身离开,与她还象是陌路人。
那时候她没有立场请求他留下。
“想。”秋秋缓缓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中抽出来:“我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你说的事情,我还是想不起来。”
“也许等我想起来了,我们在谈这件事更合适。”
拾儿眉头微微打结,他想再一次拉住秋秋的手,但是秋秋退了一大步。
“我不知道你和我之间有怎样的过去,有什么样的缘分的纠葛。你特意来找我,我想这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这样的情形之下,说要不要在一起这句话,还太早了。我不知道你需要我想起什么事,可能到时候我会变成一个陌生人,一个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秋秋觉得自己的表述有些辞不达意:“用你的话说,你找的其实不是现在的我。而我呢?被你这么一说,连自己是谁都开始怀疑。”
“你……”拾儿静静的注视着她:“你不高兴?”
她应该高兴吗?
秋秋想,这他是说对了,自己的确不高兴。
她想他的目光也许并不是投注在她的身上,而是透过她在追寻一个逝去的影子。
他期待秋秋变成他期望的样子。
而现在的她,还不符合他的要求。
日影移转,快到黄昏时分了,天空中的云彩被斜阳映成了一片缤纷浓艳的颜色,就象女子绚丽斑斓的裙摆。
她这些天也在用力的去回想,她究竟有什么地方的记忆是空白的。
结论是,她这一世和上一辈子的回忆都是完整的。
他要让她想起来的事,发生在她的记忆之外。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很难受。
茫然的,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知道那些事,那些记忆应该存在,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去说那些了。”秋秋转开了话题。
也许明天他们就会分开,可是现在他还在。
不如把现在好好的度过。
“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能领会到紫玉诀的奥妙吗?”
拾儿也没有再纠缠于刚才的话题,他坦然的回答:“是。我对紫玉诀所知不多。当年紫玉真人知道大限将至,曾经在手札中记下一句话,她说,我才刚触到了门坎的边缘,可惜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这几天我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所以想带你来这里看看。紫玉真人重伤之后几乎没有离开过这里,她如果有什么新的体悟,那也许会在这里留下什么痕迹,也可能跟这所院子有关系。”
说起来还是为了她。
秋秋很感谢他。
她也坦然的说:“我想我不适合修炼紫玉诀。虽然掌门传授我们功诀的时候她说我的悟性好,但是之后我一点儿都领悟不了,甚至连一开始掌门所演示内容都记不住了。紫玉诀应该很好,但是与我无缘,这也是不能强求的。”
他看着她。
秋秋想。也许自己这种想法会被认为是胸无大志,不求进取。
门派里很多人就是这么看她的。
只有秋秋自己明白。她对紫玉诀的态度是多么慎重认真的。
她没有苦思冥想。甚至为了这个走火入魔一样的钻研,在别人看来就是漫不经心的表现。
可拾儿的目光中并没有她曾经看到过的那些揣测和轻视。
“是吗?那也好。”拾儿轻声说:“若是真的无缘,那也不必强求。”
这句话象是在说紫玉诀。
可是秋秋一下子想到,这句话也可以用在他们之间。
如果真的无缘,她到也做不到他的要求,那也不必多强求。
就算象传说里头写的那样。他们的缘份发生在前一世,那么现在的她已经是一个全新的她了,前世的事情就留在前世吧,这一世的她已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了。
那个有名的三生石的故事。禅师与书生隔世相见,却已经是身前身后事茫茫了。两人有各自不同的人生道路,前世的缘份终究不可能再重复和接续了。
从禁地回来,秋秋一直没有说话。
严姑姑觉得徒儿一定是累着了,还嘱咐她晚上早些歇息,好好养养精神。
秋秋睡不着。
她躺在那里,夜那么长,她心里感觉到莫名的惊惶和恐惧。
月亮照在窗子上,一片明晃晃的白。
秋秋觉得今天晚上连月亮都亮得刺眼了。
她爬起身想把窗前的帘子下放下来。
勾着帘子的竹钩卡得很紧,她惦起了脚去扳。
透过窗子的缝隙,她看到有个人站在院子里。
秋秋怔了一下。
拾儿静静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秋秋站在窗子里头。
看到他的那一刻,秋秋说不上来心里的复杂感受。
象是欢喜,可是随即又感到了浓浓的酸楚。
悲喜之间的界限那样模糊。
她推开了窗子。
“你怎么来了?”
他说:“我想和你近一些。”
这句话简单而直白。
秋秋一时说不出话来。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进来吧。”
看他一时没动,她又说:“进来吧,我也睡不着,咱们说说话。”
他这才往前迈了一步。
秋秋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修为高也罢,地位超然也罢,可是在她面前,他没有一点防备。
他们的实力悬殊有如天地,可是他和她是平等的。(未完待续。。)
ps: 今天脑子有点乱……修了一次,写的还是不理想。
258 寻迹
“我仔细想了你说的话,”拾儿说话从来都是不紧不慢的,每一个字象经过深思熟虑,足可以写在书上留与后人诵读的:“是我对不住你。”
秋秋一下子心虚起来。
下午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是有些委屈,说完了也觉得挺痛快。
可是委屈发泄了,痛快劲儿也过去了,她觉得自己好象有些过分。
拾儿会来和她道歉是秋秋怎么也想不到的,她还寻思着明天去向他道歉。
“我等的太久了,期盼也太深了。”他轻声说:“其实我也有一肚子怨气想发作,可是我连个可发作的人都没有。”
秋秋想,可不是没有么。
可是为什么没有,这个秋秋不愿意去深想。
“你没有错,是我给了你压力。”隔着灯,他轻声说:“我所找的一直就只是你,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并没有关系。想起来当然好,想不起来,那也没关系。”
秋秋看着他:“真的没关系吗?你是因为从前的过往才想找我的,可我想不起来过往,那你找我有什么意义呢?”
“我找你,是因为你是你。不记得那些,你也还是你,纵然转世重生,人的灵性是不会变的。”
两个人说的话简直象是绕口令一样。
秋秋觉得脑子有点儿乱。
“你慢点,容我点空……我得想想……”
灯芯抱成一个结,然后啪的爆了一声。
拾儿取下了灯罩,指尖在火焰处轻轻点了一下,修了烛芯,又把灯罩盖了回去。
秋秋其实想不通。
她坦然的问:“你把以前的事和我说说成不成?”
拾儿看着她的目光仿佛有点困惑。
“不行吗?”
“不是不行,”他还是那么慢吞吞的说:“只是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难道那是一段十分狗血天雷的往事吗?
“我喜欢上一个人……她也心悦我。我们结为道侣。后来她救了我的命。”
秋秋简直要吐血。
好吧,她不该对拾儿抱什么期望的。从他跟她讲紫玉真人的往事时她就知道了,这人有本事把跌宕起伏爱恨碰撞的传奇说得平淡无奇枯燥无味,就象一块条煮过了火又没放盐的老黄瓜,让人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然后呢?”
“她死了。”
秋秋想,这故事太套了,没一点新意。
而且听他那意思,自己就是故事中的另一个主角。
“你一直……在找她吗?”
用这个她来称呼曾经的自己,感觉挺古怪的。
“是。找了很久。”他静了好一会儿:“一开始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从何找起,绕了不少弯路,后来才找到了法子。”
秋秋已经放弃了从他那里听到什么精彩过程的念头,那太不切实际了。
尽管她好奇的要命。
一个人死去了。谁知道人死了会去向何方?这要从何找起?
拾儿忽然问她:“你想看吗?”
秋秋怔了一下,然后忙点了下头。
拾儿拉起她的手。摊平她的手掌。
他的手指在她掌心虚虚的勾了一下。
秋秋睁大了眼睛。唯恐漏过了一点细节。
这个人的表达能力不行,但是实力真是不含糊。
一点微微的银光从秋秋的掌心颤颤的升起来。
这银光是什么东西?
秋秋眼看着它从自己手掌心腾起,可是自己却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种感觉可不好,跟老鼠爪子一样抓得心里痒。
那点银光被拾儿的指尖操纵,缓缓绕着秋秋盘旋了一周,拖出了一条长长的银色光带。
“每个人在世上。都有一条只属于自己的路,就象星星的轨迹一样,没有哪两颗星星会有同样的一条轨迹。”拾儿也摊开了自己另一只手掌的掌心,也有一样的一点银光从他的掌心升起。
两点银光在空中浮动着。相隔不过寸许的距离,它们稍一变动位置,秋秋立马找不着哪一个才是属于自己的了。两点银光回还相绕着,就象两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在打招呼。一个进,一个退,拉出长长的银线,绕得秋秋眼都有点儿晕了。
“你就凭这个,找到我的?”
如果每个人的命轨都是这样的一道银线,看起来一点分别都没有。他怎么从世上千千万万道轨迹之中找到属于她的那一道?就象天下落下的雨,数不尽有多少道雨丝,笼罩着茫茫大地。谁能从这些雨线中找到与众不同的那一滴?
“有好几次我觉得已经离得近了,但却触摸不到。”拾儿的神情显得空茫,目光也没有焦距。明明他就坐在她的面前,可是秋秋却觉得他沉浸在一个遥远的世界之中:“命数变幻不定,轨迹时隐归现。有一回我一直往前找,险些迷失了再也回不来……”
迷失在哪里?
秋秋的胸口发紧,象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一样。
他的语气平淡,可是秋秋却觉得心里酸楚悲郁,那种抱着渺茫的希望,做着大海捞针一样的事情……
她值得他这样找吗?
“我想……她一定不希望你如此。”
她的前世同他是一对恋人吗?
他如果在她的面前死去,她会拼自己的命去救他吗?
秋秋发现她的回答几乎可以脱口而出。
她会。
这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象一种本能。
如果给她考虑的时间,让她慢慢衡量得失,瞻前顾后,也许她会舍不得自己的一条命。活着多好,活着才能感受一切。在这世上,谁不惜命呢?
可是秋秋隐约觉得,即使有让她思虑反悔的余地,她最后做出的选择,大概还是相同的。
两点银光已经紧紧贴在了一起。分不清楚是谁纠缠着谁,它们象两只欢快的鸟儿一样相互追逐着,在屋中飞快的滑行飞掠。
灯罩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夜间的屋子是一种深而幽冷的青黑色。那两点银光的轨迹交错着,仿佛暗夜中的两点流星。
秋秋伸出手去,银光在空中象是犹疑了一下,才缓缓落下来,没入她的掌心。
剩下另一点银光孤零零的悬在空中,全无刚才的那种活泼雀跃,看着莫名的让人觉得孤单凄凉。
拾儿把它也收了回去。
明明两人站在几尺宽的斗室之中。可是身周眼前一片黑暗,让秋秋生出一种苍凉的感觉,仿佛置身旷野,四顾茫茫。
拾儿能找到她,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大概一点都不亚于她为他死过一次。
“对不住……”秋秋轻声说。她低下头去,掩饰眼眶热热的湿气弥漫:“下午说的那些话……我……”
有些话轻飘飘的。说出口太容易。可是再后悔就难啦。
拾儿握着她的手,两人手指勾缠交织在一起:“我们之间,其实不用谁对谁说对不起。”
是啊。
他们之间,大概真的不用谁对谁说对不起。
秋秋下午说出那样的话,并不是因为挑剔他,非要斤斤计较钻角尖。
她惶恐。她怕这一切来得太不真实。她怕这不过是一场梦,梦醒后一切都不复在。
她的尖锐其实来自她的不确定。
她想不起来。
她感觉到恐惧,觉得自己就象无根的浮萍。
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更何况其它人。其它的事?
可是现在她的心却渐渐踏实下来了。
就算她还是想不起,以后也想不起,她也不会象现在一样患得患失。因为怕被伤害,所以先一步给自己安上倒刺,伤害了旁人。
两人在黑暗中站了良久,都没有一个想起来要再点灯。
月亮被云遮住了半边,层层叠叠的云朵象一团团柔软的棉絮,被月光映得剔透而晶莹。
让秋秋想起棉花糖。
想起他的唇,甜甜的,软软的。
“咱们以前,也这样看过月亮吧?”
“看过的。”
秋秋的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划了一下:“我问一句你才舍得说一句啊?你就不能接着说说,咱们在哪儿看的,什么时候看的,当时的月色是什么样儿的——你可真闷人。”
一点儿也不主动热情。
拾儿反手把她的手指紧紧握住了。
呃……好吧,有的时候他也挺主动的。
“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都是你说,我听着。”拾儿轻声说:“我自幼身患重疾,少言寡语。那时候,都是你说我听。”
“我们很早就认识?”
拾儿想了一下,伸手比量着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
秋秋一看他比的高度,简直比膝盖高不了多少。
原来……她那时候还是个三头身小娃娃啊。
“那时候你多高?”
拾儿这回要想了想,才又比量了一个高度。
秋秋想,还好,也是半大孩子。
“原来咱们还算是青梅竹马啊。”
拾儿愣了一下,把青梅竹马这个词儿在心里来回过了几遭,才低声应:“是啊。”
他和她,可不就是青梅竹马么?
那时候他和她都还是对世事半懂不懂的人,可是对彼此的心意,却是一心一念,不曾动摇过。
他眼中只有一个她,她也是一样。
在她为了他付出性命的时候,在后来多少年他一直苦苦追索她的命迹的时候,他们彼此都没有一点犹疑和懊悔。(未完待续。。)
ps: 雨下了一天,又要降温啦。
258 惊吓
这一晚他们在一起说了很多话,秋秋到后来越来越困倦了,听着他的声音在耳畔平静的说着什么,那声音就象一只柔软的手,抚摸着她的肌肤,让人感觉那样踏实和安心。
她都不知道她后来是怎么睡着的了。
严姑姑一早过来叫徒儿起身。
这也是当师父的福利啊。
秋秋偶尔会赖个床,这是严姑姑无意中发现的。徒弟完全清醒的时候,百分百的乖,特别听话。可是她没睡醒的时候,更是可爱的要命。她会撒个娇,会耍个赖,甚至会扭动着象只大虫子一样把自己往被子里面卷,一扭一扭的活象只大蚕,一拍她她还会哼哼唧唧。
自打发现她的这个特点之后,严姑姑就三五不十的会亲自来叫她起床,十次起码有八次能欣赏并调戏到赖床的小徒儿。
她轻轻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窗子半敞着,阳光暖暖的照在帐子上。
严姑姑放轻了步子走过去。
她想,她今天是不是要突然出声,吓秋秋一跳。
到时候这孩子肯定会一边揉眼一边打呵欠,一边用敢怒不敢言的目光瞅着她。
严姑姑掀起了帐子。
——
吓一跳这个目标顺利达成了。
不过不是严姑姑吓了徒弟一跳,而是徒弟吓了她这个师父一跳。
床上一床青布素面薄被盖住了躺着的人,枕头上露出了一头乌黑的特别浓密的头发。
但问题是,这身长不对啊!
秋秋哪来这么高的个子!
不不,重要的是,床上根本睡的不止一个人。
秋秋睡着睡着就从枕头上滑下去了,她只露了一点头顶在被子外头。身体安然的半蜷着,缩在另一个人的怀里。
床上的两人睡着,严姑姑醒着。
可是严姑姑却觉得自己其实应该是在做梦吧!
她乖巧伶俐懂事听话的徒弟,床上怎么会出现一个男人!
就算徒弟想找个人来练功,怎么可能不先知会她这个当师父的一声?这完全不可能!
还是……严姑姑脸上闪过一丝狠厉——
这回掌门大典来的宾客中,有人居然这样大胆,占了徒儿的便宜?
她一手缓缓抬起,指掌蕴力。
床上躺的那人转过头来,目光和她一触,严姑姑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大惊失色,就象看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异事。
“白……白峰主?”
拾儿落落大方的坐起来,还不忘把秋秋身上的薄被盖好。
秋秋昨天晚上不管是体力还是精神都疲倦到了极点,这会儿身边的动静根本没有把她弄醒。
她没有醒,一个原因是因为屋里另外两个人的功力都远高于她。
另一个原因则是。这两个人的气息都是她熟悉且放心的。不管是严姑姑还是拾儿,她潜意识里对他们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提防戒备。
在这种情形之下。她能醒就怪了。
严姑姑第一个念头是。莫非有人冒充?半夜偷偷摸到徒儿床上的人可以以昨天宾客中的任何一个,可是绝不可能是九峰的峰主!
怎么都不可能!
“严真人,许久不见。”
拾儿落落大方,反客为主的招呼她。
不是假冒的!
这谈吐,这气宇,这种深不可测的修为。
严姑姑她觉得这辈子遇到的奇事统统加起来。都赶不上今天见闻的一半!
脑子完全不够用了,一团混沌。
拾儿和她打了招呼,她也本能的回了一句:“白峰主有礼。”
“秋秋还没醒,昨天她太劳神了。我们去外面说话。”
他先向外走,严姑姑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酣睡的小徒儿,硬着头皮跟着走了出去。
“白峰主怎么会出现在……”严姑姑觉得舌头都要打结了,她真不知道怎么描述刚才她见到的那一幕。
无数疑问都快把她的脑袋给挤爆了。
还是那句话,今天发现登徒子是任何一个人,严姑姑都不会象现在一样震惊和混乱。
可是,怎么会是白峰主呢?怎么偏偏会是他呢?
这,这不可能的啊。
如果不是严姑姑亲眼所见,而是别人告诉她,严姑姑一定要斥那人一句异想天开,没准儿还要给对方加一句居心叵测的评价。
可眼下这是她亲眼所见的!眼前的白峰主不是人假冒的,可是严姑姑刚才看到的一切又怎么解释?
不管是从情还是从理上头去想,都解释不通啊。
从情字上说,白峰主是有道侣的人,他对曾经的爱人紧贞不渝,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变改。他的这份儿深情不知让多少人感慨敬仰。
从理字上来说,他是高高在上的九峰之主,而且是紫玉阁请来的观礼的头位贵客。紫玉阁最不缺什么?美女啊!他如果稍微表露一下有那方面的意思……不不,他甚至完全不用表露出任何意向,自有大把大把的人想爬到他床上自荐枕席。而且这些人里肯定不止紫玉阁的人,受邀来的宾客里另有盘算的也不少,比如前两天那几个长相装束谈吐都出奇相似的姑娘,那是在模仿谁,又是冲着谁才这么谋划,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宝贝徒儿的床上呢?
难道是有人陷害?
从屋里走到屋外这么短短的十几步的功夫,严姑姑迅速脑补出了七八个复杂曲折恶毒无耻的陷害计划。
但是……好象都有点儿说不通。
要陷害白峰主的人肯定是有的,一个立于顶端的强者,憎恨嫉妒他的人,大概和敬仰他的人数量一样多。说不定每天都有明枪暗箭对准了他。有人不知天高地厚想靠打败成名人物来成就自己的名气,也有人既垂涎九峰庞大的势力,也眼红白峰主无人能及的地位。利令智昏做出蠢事来都不稀奇。
可是不管怎么陷害,自家徒弟要美色没美色,要功夫没功夫,怎么能被人当做棋子利用呢?
不是严姑姑看不起自家徒儿,实在秋秋不是这块材料啊。
两人站定了脚步。
四周晨雾未散,微潮的雾气沾在脸上身上。
拾儿站住了,严姑姑随着也停下了脚步。
“严真人一向秋秋的爱护和照顾,我十分感激。”
拾儿端端正正的向严姑姑长揖为礼,严姑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儿,可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让她也连忙还了一礼:“白峰主不必多礼。”
可她心中的疑问不减反增了。
这事儿太怪啦。
她的徒弟。她照顾爱护不是应该的吗?白峰主怎么反倒谢她?好象徒儿与他的关系更密切亲近一样。
这话若是从秋秋的亲生爹妈口中说出来,那才叫合适,严姑姑这一礼也受得心安理得。
可白峰主……
严姑姑不记得秋秋家和九峰有什么关系。要是有,秋秋当初也不会差点儿被当成炉鼎骗婚,然后被送到紫玉阁来。
秋秋头一次知道九峰。还是上次严姑姑带她出门的时候,因为宿云算计她。而九峰的人出手相救。在那之前。秋秋连九峰两个字都没听说过。
“不知道白峰主怎么会在秋秋的房里?”严姑姑实在是忍不住了,再不问个清楚她非憋闷死不可:“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件事情,还请严真人暂时保守秘密。”拾儿知道这件事终究会被人知道。他本来也没有打算一直隐瞒。
而所有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里面,严姑姑无疑是名列其首。
虽然秋秋这一世的也是父母俱全,但是在修真者的世界中,与秋秋关系最亲近。有权利决定她的前途和命运的,永远都是师父,而不是生养她的父母。
严姑姑还不知道这位白峰主想让她保守什么秘密。可是即使他不这样说,严姑姑也绝不会把自己徒儿床上有个男人这件事情拿出去说——她又不缺心眼。
“秋秋她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严姑姑先是愣神。
然后她突然间明白过来眼前这位白峰主的意思了!
“您是说……您的意思是……秋秋她。我的徒儿宿秋,她……”
严姑姑脑子里乱成一片。
拾儿安静的看着她,等着严姑姑努力的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秋秋她会是当年的秋掌峰吗?”严姑姑用难以置信的口气说出这句话。
怎么会……
修真者之中的确夺舍重生的事情发生,可是当年的秋掌峰用了逆天的术法,早已经魂飞魄散,形神俱灭了。她怎么可能再一次投胎转世?
这是真的?
不会是白峰主相思过度,弄错了吧?
拾儿轻声说:“我一直在找她,我不会弄错的。”
是,严姑姑也相信他不会弄错。
白峰主这个人从来没有做过无把握的事情,也从来不会妄言诳语。他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还有人说他早就可以悟道飞升,只是因为心境尚有破绽,才一直羁留在尘世间。
而他的心境的那一丝破绽,不用说,众人也都知道。
那破绽就是秋掌峰。
严姑姑也听金真人说过,白峰主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秋掌峰,用尽了种种办法想重新寻回她。那时严姑姑曾经为他的深情的坚毅动容。有一个人如此的深爱着她,秋掌峰总算没有白白的枉送一条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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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 师徒
严姑姑坐在床边看着徒儿的时候,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她就是当年的秋掌峰吗?
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做了场梦,梦里白峰主出现在徒儿的床上……
其实她对秋掌峰的印象并不深,当时不过匆匆见了一面,她是紫玉阁不入流的小弟子,而对方却是九峰的掌峰,年纪虽然差不多,可是地位悬殊太大。她只是远远看见过她,连话都没说过。
很多关于她的事情,还是听金真人说的。
金真人和她更熟悉一些,两人甚至在小时候就相识了。
严姑姑把秋秋额头上的头发拨开。
犹带稚气的眉眼,红润柔嫩的面颊,这还是自己熟悉的小徒弟。
和传说中那个了不起的人物看起来一点儿相似之处也没有。
严姑姑觉得,那些传说啊故事啊,都是经过后人的想象发挥和加工的,把种种理想的光环都套在了偶像身上,把人都给神化了,似乎偶像的身上一丝毛病都没有,生下来就十全十美全知全能,完美而高尚。
可事实上,偶像也是一个人,平常人的毛病他们也有,在做出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情之前,生活得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严姑姑想通了这一点就释然了。
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秋秋还是自己的徒儿,就连白峰主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不然的话,那么个大人物,刚才好言好语的同自己商量解释,态度客气而尊重。
自己本来算是他的晚辈,可是现在因为这一重关系,隐然间已经和他平辈论交了。
严姑姑的手在秋秋的小脸儿上拍了拍。
秋秋的眼皮动了一下。
“醒醒,太阳都晒屁股了。”
秋秋眼还没睁开。先打了个大呵欠,又伸了个懒腰,接着脸一扭朝着床里,看样子还想再接着睡下去。
“快起来。”
严姑姑伸出两根手指,又准又稳的钳住了徒儿的鼻子。
秋秋憋不住气儿,张大了嘴巴讨饶:“师父,师父,我这就起,这就起。”
严姑姑站起身来,把搭在一旁椅子上的衣裳扔给她:“快点儿。别再磨蹭了。”
秋秋提着衣领,努力分辨了一下前后反正——早上这会儿是她意识最不清醒的时候,她的确干出过反穿衣裳就出门的事儿,然后下场当然是被同门毫不客气的取笑了一通。
在紫玉阁这种地方居然有人会反穿着衣裳蓬头垢面的就出门,简直是羊群里跑出了一只骆驼来啊!
好。这次是没有弄反。
音音把衣裳套好,袖子伸上。衣带系上……
呃……
系衣带的时候她已经清醒了大半了。渐渐起起来了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她好象是和拾儿在一起吧?
她睡不着,拾儿在她窗外站着。后来他们解开了误会,靠在一起说话,聊天,看月亮……
后来呢?
后来她就没印象了。
拾儿是什么时候走的?
师父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师父不会看出来什么吧?
应该不会的。
秋秋乐观的想,拾儿肯定在她睡了之后就自觉的走了。师父肯定是早上刚刚过来叫她起床的,事情当然没有被拆穿嘛。
再说,师父如果撞见拾儿,哪会象现在一样平静啊?这个早上肯定是鸡飞狗跳不得安生了。
为了确定一下。秋秋洗过脸梳辫子的时候,有些小心的问了一句:“师父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严姑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才刚过来。”
徒儿那副有点心虚的小模样,严姑姑都看在眼里了。
这傻丫头。
她哪知道白峰主的的城府和厉害啊。
严姑姑一瞬间有了一种乖徒儿要被拐骗的危机感。
秋秋是她徒儿,她最了解。这孩子胸无城府,大部分时候都大大咧咧的,没点儿心计。这样的性子,在白峰主面前,根本和张白纸没什么两样啊。那肯定是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半点儿怀疑都没有。
如果徒儿将来要找个人双修的话,严姑姑也更愿意她找个宽厚憨实的人,而不是白峰主那样的。
修为是一回事,可是严姑姑更想找个能护着徒弟,体贴她,爱惜她的忠厚人。
白峰主哪一方面都和忠厚两个字扯不上关系啊。
严姑姑深深的纠结了。
如果秋秋只是自己徒弟,白峰主中意她,严姑姑想拦阻一下还师出有名。自己是当师父的,徒儿的事她当然有责任也有权利管,在修真者的认知中,师父的权利是绝对的。
可是……
白峰主有一个强力的不容抗拒的理由。
他和秋秋是有一段前缘的。在很久之前,他们甚至已经结为了道侣,他们之间的情义深厚缠绵,甚至可以为对方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们已经是道侣了,这让严姑姑还怎么拦?
更何况,徒儿现在虽然没想起以前的事来,可是对白峰主的接近毫不抗拒,两人早上竟然是……竟然是依偎在一起醒来的。
这才几天功夫啊,在严姑姑不知道的时候,两人竟然已经发展到同床共枕的地步了!
这让严姑姑觉得胸口一股气堵在那儿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的要命啊。
这傻徒儿,听人家几句甜言蜜语就信以为真了,一点儿防人之心都没有。
而且还瞒着自己这个当师父的——
严姑姑越想,越觉得憋气。
她当然气的不是自己徒儿。自家徒儿当然哪哪儿都好,坏事都是外人干的。
白峰主活了多大年纪了?秋秋才多大?这人真是为老不尊啊。
就算他们之间有前缘,白峰主也不该这么心急火燎的想把人紧紧抓住。他应该按着规矩来,先知会本门的掌门……起码也该跟自己这个当师父的打个招呼吧?
严姑姑心里乱得跟一锅粥一样,脸上还是平静无波,秋秋一点没看出来师父都纠结得要吐血了。
“师父。我先收拾一下练功,今天花圃有什么活计吗?”
“没什么活儿,你先练功吧。”
秋秋进了静室,盘膝坐下来。
她现在练的还是严姑姑所传授的口诀心法。
平时练功的时候她都很专一的,可是今天有点心神不宁。
昨天晚上拾儿什么时候走的?她睡着了之后他就走了吗?
秋秋记得最后他们是坐在窗子前的,可是她是在床上醒来的——她的衣裳和鞋是谁帮她脱的,被子谁帮她盖上的?
这答案简直毫无悬念嘛。
秋秋有点难为情。
就算两人之间有过去吧,可是这些事情还是太……太亲密了。
秋秋脸微微发热。
嗯,自己没什么坏毛病吧?比如,打呼。磨牙,流口水,说梦话之类的毛病,她有没有啊?
这个她自己可不知道,没人告诉过她啊。
要是当着他的面磨牙打呼什么的。那实在也太丢人了。
不知道她从前是什么样呢?长相和现在一样吗?
她现在长得可不怎么样,尤其是在紫玉阁这样的地方。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各种美女一抓一把,她属于白天鹅群里一只丑小鸭。
有可能她上辈子长得不错,但是……这一世就差了,他会觉得失望吗?
下次见了问问他这事儿。
她以前长什么样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秋秋垂着眼帘。
不知道什么地方有风吹过来。
秋秋觉得脸上微微的凉,象是蹭到了水滴。
好象,还听到有什么细微的声音。
秋秋轻轻睁开了眼。
淡而亮的光烟在眼前弥散。
光烟变幻着形状。一会儿看起来象人形,一会儿看起来又象是花鸟树石的轮廓。
这是什么?
秋秋伸出手,袅袅光烟在她的指尖缭绕盘旋。
光烟斑斓,就象飘落的雪片。
有个淡淡的人影站在雪中。她身形纤细。转过头朝这边看。
秋秋看不清她的面目。
可是她觉得这个人,说不出的熟悉。
她向前走,雪下得正紧,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秋秋有一种错觉。
她好象并不是旁观着那个人影在走,而是她自己正走在雪中。
天地苍茫,她四顾茫然。
那个人,那张面孔……她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可是她怎么都看不清楚。
那个人影象被风吹散了一样,化为一团四散的雾气。
严姑姑听见了屋里地动静,不放心的问了一声:“没事吧?”
秋秋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声:“我没事师父。”
眼前的光烟一下子全消散了,再也无迹可寻。
秋秋这大半天都有点儿心神不定。她觉得这件事情……她应该跟师父说,问问师父的意思。
不管她以前是什么人,现在她是师父的徒儿,她的事情理该都告诉师父。
可是……可是她该怎么说这事儿呢?
秋秋着实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啊。
她要说的话就是师父啊,你徒儿我找了个男人……不,应该是有个男人找了人,还说我是他上辈子的老婆,啊不对,他说我上辈子是他老婆……
这简直是语无伦次啊。
她自己都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让她怎么跟师父说呢?
说是一定要说的,可是她得再理清一下思绪,组织一下语言……
好吧,说白了她就是想再拖延一下,逃避一下……
这事儿说起来实在是难为情啊。(未完待续。。)
ps: 今天去办一个手续,走着去的。太缺乏运动了,走去办手续再走回家,腿酸啊。。。
260 姐妹
而且秋秋还操心着另一件事儿哪,和这件事儿相比,她自己的事情都得往后排一排。
“师父。”
严姑姑一看徒儿象只小鹌鹑似的凑过来,那模样一看就是有心事。
秋秋特别藏不住心事,她心里只要一存事儿,尤其是她自己觉得有些心虚的事情就象揣着一块火炭一样,不用别人责问,她自己就坐立难安,焦虑担忧全写在脸上了。
严姑姑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觉得秋秋是想和她说白峰主的事了。
其实严姑姑根本不恼她。
这又不是徒儿的错。
如果她真的曾经是秋掌峰,那她可称得上至情至性敢作敢为。可是那都是从前了,白峰主现在搞出来的事,现在的秋秋哪有那个本事抵抗得了他?
可是秋秋攥着衣角,说的事却让严姑姑大感意外。
“师父,这次乌楼山也来人了吧?金真人没来吗?”
“来了啊。”严姑姑没想到徒儿问这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和他师叔一起来的呢。”金真人的师父长阳真人已经接任乌楼山掌门数十年了,如无大事,掌门自然是不会轻易离开门派的,所以这次的事情由金真人和长益真人一同来的,已经是很给紫玉阁面子了。
“师父,你和金真人感情这么好。咱们掌门都能和人结为道侣了,你和金真人……难道就不能长相厮守吗?”
这样两地分居,只能偶尔见一面,就算严姑姑表现得再平静,秋秋也不相信她心里就真的无动衷。
严姑姑再没想到徒儿居然反过来操心起她的事来了,一时又是感慨,又是好笑:“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我不是胡说,我是说真的。师父,为什么你不能金真人在一起呢?是顾虑他的师门吗?还是咱们门派有人拦阻呢?可是连掌门都能与人结侣,那师父为什么不能?”
门里之前没有人这样做,还可以说是有门规所限。但现在掌门都要嫁做旁人家的人了,她们跟着学学有什么关系?还是说这种事是只许掌门放火不许普通门人点灯?
“不是的。”严姑姑轻声说:“其实以前他就提过,可那时候我没答应。”
“为什么?”
严姑姑顿了一下。
为什么呢?
她一时间真不知从何说起。
“你知道的,外头的人,对咱们门派有偏见……很多人既对我们这些人垂涎三尺,可是表面上又都表现得不屑一顾。和我在一起。对他只有害处,如果公开这段关系……”严姑姑即使没说公开关系的后果,秋秋也能想象到。
“后来,我的修为和他差距太大了。”严姑姑说:“他的天资出众,又有师长细心栽培。对他期望甚高,我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秋秋看着严姑姑的神情。
虽然师父仍然表现得很平静。可是秋秋却能看出来在她如玉容颜之后隐而未发的叹息。
“金真人他……”
“他很好。”严姑姑轻声说:“他很好。我们之间的情意也是真的。可是两个人要在一起,这是件很复杂,很郑重的事。就象掌门和东方岛主,他们之间的感情,比我和金真人还要真挚,还要深远。早在掌门刚出道的时候,他们就相识了,可是走到今天,他们也走了这么多年。”
不是两个人相爱就可以在一起的。
秋秋有些黯然:“原来要结为道侣。是件这么艰难的事?”
“是啊。”有身份上的差距,有门派间的偏见,有时候两人越是看重对方,反而越会远着对方。
但也有人是得天独厚的,就象当年的白峰主和秋掌峰。
被徒弟打了这么个岔,严姑姑一时倒也不急着想从徒弟嘴里问出她的真实想法了。
“玄女观也来人了,你不过去看看?”
“真的?”
秋秋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几天让拾儿的事把她给弄得焦头烂额,竟然全没注意玄女观也来了人!
“师父,难道我妹妹也来了吗?”
“这我可不知道,也许会来吧。”严姑姑笑着说:“行啦,反正今天没什么事儿,你这么心浮气躁的也不适合练功,还是快过去看看去吧。”
“是,那我去啦师父。”
看着徒儿象小鸟似的窜出门,严姑姑笑了笑,可是接着浓浓的烦忧就涌上来。
白峰主早上让她暂时保守这个秘密。
暂时……
即使他没有这样说,严姑姑现在也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这件事情太不同寻常了,一旦被人知道,那绝对是天下震动。
白峰主身居高位,他的仇人肯定也不少,这些危险肯定会一并加诸在秋秋的身上。
秋秋现在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她没足够的力量和阅历去应付那一切,她保护不了自己。
就算远的那些不说,就说紫玉阁。如果紫玉阁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想插手的人有,想破坏的人有,想利用的人更会有。
包括掌门,包括长老们,每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有自己的盘算。
严姑姑绝不愿意自己徒儿被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伤害。
可是,这件事不会隐瞒太久吧。
白峰主应该不会再让秋秋待在紫玉阁的。
严姑姑的目光落在桌上,秋秋刚才扎完头发,梳子都忘了收。
严姑姑把梳子拿了起来。
她心中不无酸涩的想,秋秋以后,大概不会再是她的徒儿了。
秋秋在客院顺利的见到了玄女观的人。
小妹冷着一张脸,对秋秋的态度不阴不阳的,问一句才答一句。
秋秋问她什么时候到的,她说前天。
问她会待几天,她说不久。
问她这阵子有没有回家,她说回过。
几句话一过。秋秋也发现了小妹的态度不对头。
秋秋觉得莫名其妙的,她还以为上次分别的时候,她和小妹之间的关系已经改善了呢。可是怎么这次一见,又退回原点了,甚至还不如一开始。
那时候是冷漠,现在看着好象……是有些敌意?
可是秋秋不问问题了,小妹倒转过头来看她了。
那样子……
秋秋觉得,小妹好象有什么话想说,却因为某些原因不肯开口,等着她来开口一样。
那样子不是纯然的敌意和冷漠。倒象是赌气。
一向迟钝的秋秋这时候终于敏锐了一把。
小妹……不会是气她现在才来找她吧?
呃,秋秋也觉得自己是来得晚了。
其实如果没有拾儿这档子事儿,她肯定会第一时间想到玄女观的人会不会来,然后毫不犹豫的冲来见小妹的。可是……
这几天遇到的事情实在冲击力太大了。
秋秋还没想好怎么跟小妹解释,小妹先忍不住了:“姐姐。你是有意的吧?”
“啊?”
什么有意?有意不来见小妹?
这真冤枉啊。
小妹的样子确实象赌气,话里都透着委屈:“昨天在大殿大外头。何嫣她们说你是有意学着她们打扮。也是想着攀高枝勾引……”下面的话小妹实在说不出口,她的脸慢慢涨红了,盯着秋秋问:“姐姐你不会那样做的对吧?”
小妹说的原来是这事儿!
秋秋可没发觉昨天小妹也在大殿外,姓何的那姑娘她们有意找碴,踩脏她的裙子还奚落她,都叫小妹看见了?
太丢人了!
要是知道小妹看着秋秋绝对不能当时息事宁人吃个哑巴亏啊!这会不会在小妹的心里留下什么阴影啊?比如姐姐很窝囊连带着小妹都没面子之类……
两姐妹想的完全两岔了。
“我不是的。”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之后。秋秋终于想起来先解释小妹的问题:“那衣裳是我师父给我新做的,当时好些料子我都觉得艳,师父就挑了一块灰青的,给我挑了那一块。就这两个比较素,我绝对没有要故意模仿别人的意思!”
小妹其实也不是在心里怀疑姐姐,秋秋就这么解释一句,她就死心塌地的信了:“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可当时你怎么就任她们那样胡说?”
“这儿是紫玉阁啊,她们是客人,又是掌门人好日子,我总不能在那个地方那个时候和她们吵起来。”
“她们太过分了。”小妹说:“不行,这事儿不能这么和她们算了,我非得讨个公道回来。”
小妹这么生气都是因为她,秋秋当然觉得贴心。这会儿她可不会故做大方的说什么咱们不该和她们一般见识,这事儿就算了吧之类的话。
别人可不会和你一样宽容大度,你的退让只会让她们觉得是你软弱,心里更看低你,下次遇到你会变本加厉的欺压你。
“好。”秋秋点了头,又问小妹刚才问过的问题:“你们哪天到的?你也没来找我。”
“还说呢,你们门里为了这事儿忙得很,我师伯不让我们乱走。我还以为姐姐你肯定会来找我的,结果你到现在才来。”
果然小妹也因为这个生她气呢。
她没来当然是有原因的。
可是这个原因她现在又不能和小妹说,只能含糊的说:“有事儿,绊住了。”
小妹也不是真的生气,她的气都冲着何姑娘那两人去了。(未完待续。。)
ps: 以前总觉得过去很委婉,未来很迷惘,现在我不这么想了,现在才是最珍贵的,我觉得我现在度过的每一天都如此珍贵,我真不想让现在成为过去。
261 问罪
小妹念叨着:“就凭她们那个样子,也配学秋前辈……对了姐姐,你的名字里也有个秋字呢。”
“你说她们学的是?”
“当年的秋掌峰啊。”小妹有点诧异的看着秋秋:“姐你不知道?”
……
真是刚知道!
秋,秋那啥,不就是她自己?
不不,应该说是从前的她自己?
合着那些人学的都是以前的她?
秋秋头顶一群乌鸦飞过,忽啦啦的排成了一行省略号。
还留下了嘎嘎的叫声……
秋秋简直被雷得风中凌乱,魂不附体。
那些人,她们,她们……摹仿从前的自己,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她们为的是谁?
答案简直是明晃晃**裸的摆在眼前啊。
还能为了谁?
拾儿呗。
秋秋的表情僵硬,小妹后面说的两句话是什么她根本就没听进去。
“姐姐,你说呢?”
“啊?”
小妹说:“我们就去剑意门找何美君,她们实在太过份了,这个公道我们一定要讨回来。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再不去,她们要是起程回去了,那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碰到一起了。”
秋秋这才反应过来小妹在说什么。
这必须要找啊!
秋秋觉得一股怒火从脚底直烧到顶门!她们欺负她,秋秋可以不计较。可是她们想着跟拾儿那什么什么再什么什么,这绝对不能忍!
姐妹俩这一合计,直接就去剑意门找人去了。
剑意门这次来的人不多,除了何美君和她师父,就只有一个年纪很小的姑娘。两人到了院门口。直接说要找何美君,那小姑娘见她们有点儿来意不善,警惕的盯着两人一直看,就不肯进去通传叫人。
小妹都要急的发火了,秋秋拦了她一下,顺手拉住一个经过的紫玉阁的门人:“剑意门的这几位客人是谁在招呼?”
巧了,那个同门笑着说:“是我在招呼。”
“我们找何美君何师姐有几句话说。”
那个弟子并没有进去替秋秋叫人,而是说:“我刚才看到那位何姑娘出门了。”
“真的?去哪儿了?”
“那边。”那个同门朝东北方向一指:“她还向我打听了静闲馆的方位呢。”
有了地方,姐妹俩又折返了去那个静闲馆。结果越走,秋秋越觉得有点儿心惊。
这个静闲馆……
这不就是拾儿住的地方?
秋秋来过的。是火儿带她来的,可是当时秋秋一心只顾着追这条龙,根本没注意到这院门前挂的牌匾上写的什么字。
原来这静闲馆就是拾儿住的地方。
何美君来这里为了什么,根本连猜都不用猜!
她就是冲着拾儿来的。
秋秋脸上没有表情,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就在离静闲馆还有差不多百步远的地方。姐妹俩离老远就看见何美君了。
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个和她打扮差不多的姑娘。就站在她对面。两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不怎么友好。
不怎么友好是个含蓄的说法,准确的说,她们根本是剑拔弩张,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原来那种装出来的清雅平和纯真全部荡然无存。看起来一个两个都面目可憎,毫无可爱之处了。
小妹停下脚步,有点疑惑的说:“这……那边那个好象是范阳英?”
秋秋问:“你认得?”
“跟我师父出门的时候,曾经碰过面。”小妹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想不到她也……真是一丘之貉。”
秋秋是不认得这范姑娘又是何方神圣。不过她的那打扮和何美君这样相象,她来这里是图什么也就很明白了。
两人看起来越吵越凶,眼看就要拔剑动手了。
结果这时候何美君看见秋秋姐妹俩了。
她一看到秋秋,那神情就显得更阴郁了,满身的敌意根本毫不掩饰。
范阳英也转过头来。
秋秋一看这两人的眼神,就知道她们把她当成竞争对手了。
她们大概进不了静闲馆,在这外面瞎转悠,打的主意就是要和拾儿来个“不期而遇”。
可是一个长得象秋掌峰的人到这儿来不期而遇就算了,两个长相打扮气度都学得很象的人一起跑到这儿来偶遇,傻子都不会上当的。
而秋秋现在一出现,那两个人肯定以为她是同道中人,抱着同样的目的到这里来碰运气的。
要知道虽然被那位白峰主看上的机率并不算大,但是毕竟是有希望的啊。真的攀上了这位大人物,那真是一步登天,从此际遇就全然不同了!
秋秋的目光从何美君脸上移到那个范阳英脸上,刚才的一腔怒火变成了啼笑皆非。
好吧,这次她只见着了这两个人,兴许在她没见到的地方,还有人象这两个人一样抱着这种期望。
如果拾儿没有用独一无二的命火做为凭藉一直苦苦寻找她,而是象小说里写的那样,一看到个长相谈吐有几分相似的姑娘就移情了,找个替身来倾注对秋秋的感情,那她们的幻想和算计还真就成功了。
可惜拾儿看的不是根本不是脸。
如果他是个那么肤浅的人,当年的自己可能根本不会和他在一起吧?估计也不会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能生死相许的感情,怎么会一见到个长相相似的人就移情呢?
因为秋秋姐妹俩的出现,何美君和范阳英倒是一起偃旗息鼓了。虽然还没有一致对外吧,可是也绝不想在这时候争斗起来,让秋秋捡了便宜。
四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姐的僵住了。
静了片刻,还是小妹先开口:“何姑娘,你昨天对我姐姐出言不逊,姐姐虽然不愿意多计较,可是这其中的误会咱们还是得分说明白,谁是谁非的事情总不能就这么含糊过去。”
何美君看了秋秋一眼,又看小妹。
“原来你们是姐妹俩。”
何美君今天可没有昨天那股气焰。秋秋这边儿姐妹两个,她只有一个人,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范阳英。
范阳英也听出来了,这姐妹俩是来找何美君麻烦的!
这可真是好消息。
喜闻乐见啊!
这个紫玉阁的姑娘就算修为比何美君要逊一筹,可她妹妹却不好惹,玄女观的剑法厉害是出名的,而且还护短。何美君得罪了姐姐,可不今天就把她妹妹惹来了给姐姐出头了!
打吧,最好打起来才好,打的越凶越好!
她们打起来了,自己就不就可以捡便宜了吗?而且如果她们在这里一动手,不管谁输谁赢,肯定要惊动静闲馆里的人。范阳英正愁在这儿转悠也是白转,根本见不着白峰主的面儿呢!这不,机会已经送上门来了。
只要她们一开打,范阳英就决定混水摸鱼把动静闹大,好把静闲馆里的人给引出来。
事情会象她想的那么顺利?
当然不会了!
何美君又不是傻子,在这种情况,两对一她是必输无疑。明知道必输,她何必自找难看?
好女不吃眼前亏啊。
何美君马上换了副面孔,笑着说:“哎呀,这么说来是我莽撞了!昨天实在是我的不是,我给两位姑娘赔个不是,二位大人有大量,切勿和我一般见识。”
小妹本来是气势汹汹来兴师问罪的,连何美君可能怎么抵赖她都在心里猜过了。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何美君骨头竟然这么软,还没等打,她就先告饶了。
秋秋也在心里默默给何美君竖根大拇指。
这姑娘真是能屈能伸,绝对是个人才。
这世上心黑手辣的人多了去了,可是未必每个心黑手辣的人都有一张厚厚的弹力十足的脸皮。做得出来恶事,未必能昧着心说出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她自己先把身段放低,都低到泥里去了,一副任您践踏绝不反抗的架式,这一来她们还能怎么样?再要追究倒显得她们姐妹俩仗势欺人了一样。
范阳英也呆了。
真是……何美君的作派确实一般人学不来。
什么样的可怕?范阳英觉得象何美君这样连脸能说不要就不要的人,实在是够可怕的。能把自己的脸扔在地上给人踩,一背过脸去,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捅刀子出阴招。
这真是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小妹毕竟年纪还轻,不象何美君这种老油条一样精于世故。对方一赔礼,她就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样了。得理不饶人好象不太合适,可是就这么转身就走,好象也不合适。
就在这时候,一道淡红的光影从墙头掠过,稳稳的落在秋秋的肩膀上。
小妹吓了一跳,剑都出鞘半截,睁大眼睛看着秋秋的肩膀。
能干出这种事来的还会有谁?当然是火儿了。
它动作特别快,在小妹和何美君她们看清楚之前,火儿就已经隐匿起了身形,小妹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在姐姐的肩膀上却什么都没看见。
难道刚才眼花了?
何美君一看这姐妹俩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估计是一时还难下台,又赔着笑说了好几句道歉的话,甚至理了下袖襟,正正经经的要给秋秋行礼赔罪。
秋秋哪肯受她的礼,连忙侧身让开。(未完待续。。)
262 起火
突然有一点细微的红光闪动。
秋秋眼睛一下子睁圆了。
可是看小妹和对面的两人都没有异状,难道她们都看不见?
何美君抬起头来,秋秋赶紧又做回面无表情状。
那一点红光落在何美君的发梢,秋秋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发梢蜷曲发焦,速度快得惊人,一眨眼的功夫,那焦痕已经窜了一尺多高,旁边的范阳英看了一眼,呀的一声惊叫。
何美君诧异的转头看她,就这么一惊叫一转头的功夫,她的垂下的头发几乎已经快烧光了,转眼就要烧到脖颈。
何美君终于发现了,她也是一声惊叫,连忙用袖子拍打。
可是这火不是拍打就能灭掉的,实际上这火根本没有火光,何美君甚至没有感到明显的灼热感。
可怕的是这火还是没有停,直烧到她的头顶上。
何美君惊叫连连,双手在头上乱拍乱拂。烧过的头发变为灰烬,纷纷的飘落下来。
跟下雪似的,不过这雪是黑的,让人觉得略恶心。
何美君也看到了正在下的黑雪——从她头上落下来的。
她的动作慢慢僵住了,最终维持着一个很可笑的姿势,两手象鸡爪一样弯着扣在头顶,傻呆呆站在那里。但是她的手下面已经没有头发了。
风一吹过,呼的一声,头顶上仅剩的一层灰烬也被吹得一干二净,露出光溜溜的头皮。
秃,秃了……
在场三个人都傻呆呆的看着何美君的头,何美君自己也呆呆的用手摸了一下头。从前到后,光溜溜,寸草不留。
何美君用力的摸了几下。甚至从袖中掏出了一面镜子来照。
“啊——”
何美君的叫声震耳欲聋。
秋秋觉得耳朵都要让她叫破了。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没了!”
旁观的三人想,这不用你再强调了,我们都看到了。
太诡异了。没见起火,她的头发就这么无声的烧焦了。最奇突的地方是,她的衣裳和皮肤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范阳英的第一反应是大退了一步,惊惶的看了一眼何美君,又飞快的扫了一眼秋秋姐妹俩,二话不说转身飞奔而去。
何美君则是惊怒交集,从震惊呆滞中回神之后,她先盯着面前两人。又慌乱的左顾右盼,最后用袖子把头一兜,也转身就跑。
活生生让秋秋姐妹现场近距离观摩了一次“抱头鼠窜”。
这词儿常听到,可是何美君这真是抱头+鼠窜,太生动形象了。
这儿只剩下了秋秋姐妹俩了。
两人疑惑的对望了一眼。
小妹当然知道姐姐没那个本事。这一手实在太绝了,别说没见过。根本闻所未闻。姐姐要真是不动声色就能使出这样一手。那就太逆天了。
秋秋也知道不是小妹。
真凶现在就躲在她的袖子里呢。
火儿是条火龙啊,这世上说玩火谁最强悍精熟,只怕没有几个能胜过它的。
烧掉何美君的头发不过是小菜一碟。
这一手可真是……
秋秋实在无言以对。
姐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秋秋说:“她跑了。”
小妹点点头:“是啊,范姑娘怎么也跑了?”
秋秋一针见血:“她指定觉得是咱们俩下的黑手,怕也受了连累。”
小妹小声说:“不是我。”
秋秋略有几分心虚的说:“也不是我啊。”
是火儿——
“那。咱们也回去吧?”
何美君和范阳英都跑了,何美君的头发还给烧了个精光,对一个青春妙龄的美女来说,突然间从秀发如云变成了大光头。这对她的打击真不亚于重重的揍了她一顿,有什么怨气这一下也都出痛快了。
刚才那情势,何美君认罪特别诚恳,秋秋她们还真没法儿狠揍她一顿。
现在这么一来……出气的目的是达到了。
说真的,何美君肯定会把这笔账记在她们姐妹俩身上吧?
身后的院门忽然开了。
秋秋转过头,站在院门处的并不是拾儿,而是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那样深沉纯粹的墨黑色仿佛要把四周的光线全吸进去,黑的简直令人心悸。
这样的黑衬得他脸色雪白,这种对比的鲜明让人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太……太凌厉了,也太过纯粹了。
让人有一种压迫感。
秋秋不认得他。
但她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这人也是她以前见过的人?
小妹在这个人的威压面前手不自觉的握紧了,腿也有些瑟瑟发抖。
她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虽然她和秋秋之间功力强弱并不分明。可是她天性中还是觉得姐姐可以信任倚靠。
就象她还小的时候,姐弟三人一起出去,邻家恶狗盯着他们三个,姐姐就把她和弟弟都护在身后,捡了石块威吓那只狗,最终三人平安回了家。
那人静静的注视着秋秋。
他的注意力一开始就放在秋秋身上,一直一直也没有分出半点关注给旁边的人。
“我是管卫。”
秋秋有些茫然的哦了一声:“我是……宿秋。”
管卫安静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秋秋却莫名的感觉到悲伤。
真奇怪。
她怎么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呢?明明他看起来象块玄冰一样,秋秋却觉得他的心并不象他的外表那样坚硬冷漠。
直到管卫转身离开,他们也没有再交谈一句。
秋秋甚至没想起来问他是什么来历,拾儿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他会在静闲馆里头。
管卫走远了,小妹不自觉的抓紧了秋秋的袖子:“姐,刚才那人是谁?”
“他说……他叫管卫。你不是也听到了吗?”
“我是说,他是什么来头啊?姐你认得他吗?”
秋秋想说不认得。
可是这句话到了嘴边,她又觉得这样说不妥。
“这人……这人……”小妹说不上来。
她在这人面前觉得气都透不上来,脖子就象被人紧紧扼住了一样。
这种感觉她以前也有过一次。
不过那次不是面对一个人,而是师父领她去拜见玄女观祖师留下的佩剑时。
面对那把剑,她就感觉到了这种凛冽的杀意和威压。出来之后师父还夸她有悟性,与祖师的剑有共鸣。
刚才面对那个叫管卫的人,她竟然又感觉到了那次面对祖师佩剑的感觉。
甚至比那时候的感觉还要强烈。
好象心都不会跳了一样。
“咱们回去吧。”
小妹艰难的点头,咽了一口唾沫:“姐姐……”
“嗯?”
“我,我腿软了。”
她不是不想走。而是她根本挪不动步。
秋秋诧异的看着妹妹。
还以为她开玩笑呢,这么一看还真不是开玩笑。小妹紧紧抓着她的袖子,头上脸上全是冷汗。要不是靠抓着秋秋支撑,只怕她不止是不能走路,连站立都成问题了。
秋秋赶紧扶着她。送小妹回去。
等安顿完了小妹,秋秋才有空顾得上教训火儿。
“刚才是不是你做的?”
火儿得意洋洋的翘着尾巴。神气活现的在秋秋手指之间绕来绕去。可惜一个不巧,它自己给自己打了个结,头尾一起用力,结越拉越紧,扑通一声掉在桌上。
……真笨的没治了。
秋秋叹口气,动手替它解开。
能把自己身体打结的龙。世上大概只有一条龙会这样笨了。
不过秋秋也没见过别的龙,无从比较。说不定龙这个种族天生就有点智商缺陷。它们身子这么长,脑袋却这么小,导致了整体动作的不协调。偶尔打个结应该也不奇怪吧。
“是你烧了何美君的头发?”
火儿点点头,身体终于恢复通畅顺溜,它又把尾巴翘起来了。
又来了——秋秋一直以为翘尾巴的只有小猫小狗。
“那是什么火?”
好厉害。
虽然刚才只是一个恶作剧,何美君除了头发,可以说没受到其他任何伤害。
可是这种火却让人心惊。它能精确的只烧掉头发,别的什么都没有波及。它还能烧毁什么?火儿还有什么可怕的本领呢?
秋秋这会儿真切的意识到,这个总在她面前蠢萌蠢萌的小吃货火儿,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宠物。
它是龙。
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龙。
“你是替我出气吗?”
火儿舔舔她的手指。
“好吧,多谢你啦。”秋秋有些无奈的道声谢。
虽然这件事情不会就此完结,后面很可能有一串麻烦的后续。可是火儿肯定不懂人类之间这些复杂的事情,它可能是感觉到秋秋心里有怒气,就替秋秋出了手教训何美君。
但是何美君的遭遇简直可以用离奇二字来形容,肯定会惹来别人的关注。何美君的师父,紫玉阁的师长,她们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没人喜欢麻烦。
可是麻烦要找上门来,秋秋也不会逃避的。
她翻了翻,找出一小盘核桃糕来,问火儿:“要吃吗?”
火儿的回应是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
秋秋就把核桃糕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火儿。
火儿一点心事都没有,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闯了祸,开开心心的把一盘核桃糕都吃了个精光。
吃完了秋秋还拿帕子替它擦净了嘴巴,把它舒服得眼都眯起来了。(未完待续。。)
ps: 今天去看牙,结果被告之医保卡里只有二百了。可是我明明半年没用过了,里面怎么算也该有一千多吧。卡里的钱哪儿去了?
263 犹疑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何美君头发被烧光的事,当时虽然只有四个人在场,秋秋姐妹俩,何美君自己,另外就是范阳英了。
不过也不能一口咬定是范阳英说出去的,何美君回去的一路上肯定会遇到旁人,一美女没了头发仓惶奔逃,这样的西洋景谁不爱看啊?不但要看,肯定还要到处传扬。
严姑姑也算是消息灵通的人了,听说这事居然和自己的小徒儿有关,第一反应是肯定不相信。
徒儿虽然有了个复杂的一言难尽的来历,但是她现在的本事有几分严姑姑心里有。把何美君的头发烧光而不伤及她的衣裳肌肤,这份手段本事严姑姑自问都办不到,才入道不久的徒弟就更办不到了。
但这事肯定和徒儿有关系。
严姑姑急着回来可不是找自己徒儿兴师问罪来的,她是担心有旁人来找麻烦,所以先赶回来。
一看见秋秋好端端待在屋里,严姑姑才长松了一口气。
可她心里那块石头还没落地。
秋秋心里有点儿虚,严姑姑进了屋,一点儿弯子也不绕,直接就问:“何美君的头发是谁烧的?”
这种要紧的时候秋秋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事情。那会儿她还小,大概还没上学呢,表姐突然问她:“圆明园是谁烧的?”
那会儿秋秋哪知道什么叫圆明园,还以为家里又有谁闯了祸呢,当下头摇得象波浪鼓,来了一句经典回答:“不是我烧的。”
这个笑话被表姐她们讲了许多年,一直到秋秋上大学之后她们还要时不时的提起来回味回味。
啊,那可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眼下的情形是。面对严姑姑的质询,秋秋目光游移,底气不足,犹犹豫豫的就是答不上来。
“是不是你?”
秋秋摇头。
严姑姑又问:“你知道是谁做的?”
秋秋这回点了头。
严姑姑嗯了一声,坐了下来。
居然不再问了。
秋秋愣了一下。
看师父的样子好象对谁是真凶已经胸有成竹了一样。
可是……可是师父怎么会知道火儿的存呢?
“早上师父来叫你起身的时候……遇到了白峰主。”
严姑姑体贴徒儿年纪小脸皮薄,要等她先开口坦白,只怕等到花儿都谢了也等不着,还不如自己先开口把这层窗户纸挑破。
“师父……”秋秋有点慌了:“我不是有意隐瞒你……”
“我知道。”严姑姑的手轻轻按在她的手背上:“你年纪小,乍一听说这事,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白峰主来得突然。又是那么个身份,你心里肯定很慌。这几天师父也忙,都没注意你有心事,是师父的疏忽。”
秋秋忙说:“是我不好,我该先和师父说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从前几天我遇到他直到现在。我一直觉得跟做梦一样,飘飘然然的。一点儿都不真实。我怕什么时候他突然说他找错了人。又怕哪一天早上醒来发现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段臆想,根本不是真实的事……”
严姑姑心疼的把秋秋揽住了:“唉,苦了你了。你这才多大,遇到这样的事,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办。白峰主也太心急了,就算没搞错人。再等上个两年,先别把什么事儿都和你说清楚,一步一步慢慢来,先认识熟悉了再提从前的事情也不晚。”
可是他真的一刻都没等。
秋秋想。也许他已经绝望了太久,在长久的黑暗之后突然看到了一线光,任何人都会想着要飞奔前行,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慢得下脚步?
他是真的等不及了。
想到这儿秋秋突然明白过来。
不不,严姑姑刚才肯定把凶手的人选猜错了。
秋秋的吞吞吐吐让她误解了,她一定觉得秋秋是因为不好意思难为情才不肯说出是谁动的手。
严姑姑肯定觉得是拾儿干的!
秋秋眨眨眼。
这个误会真是……
她要不要马上澄清呢?
这件事当然不是拾儿做的,可是小龙是他的灵宠,灵宠做的事,即使不是出于主人的授意,也肯定是为了主人的利益安危才这么做。
那这么说起来,这个黑锅让拾儿背了,他也不算太冤枉嘛。
那就让师父继续美好的误会下去吧……
火儿的存在实在太逆天了,它的消息泄露出去,只怕会引起有心人的觊觎和算计。为了它的安全,还是隐瞒它的存在比较妥当。
严姑姑轻声说:“白峰主样样都很出众,恋慕他的女子数不胜数。象何美君这样儿的只能算是小虾米,只怕将来还会有更棘手更让人头痛的人物出现呢。”
“你可要当心。”严姑姑告诫她:“不但要防备何美君的报复,还要当心以后有更厉害的人物会算计你,伤害你。一旦这件事情传开,许多本来冲着白峰主的明枪暗箭都会对准你,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才行啊。”
严姑姑的紧张也传染到了秋秋身上。
秋秋也跟着后怕起来。
师父说的情况肯定会发生的。
何美君真不算什么,拾儿那么出名,喜欢他的女子肯定很多,恨他的人肯定也有不少,到时候自己岂不成了这些人的靶子了?
这人一出现就带来一堆麻烦——
上辈子的自己,会不会也遇到了这样的困扰呢?
“师父。”
“嗯?”
“从前的秋掌峰,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时候的她是怎么和拾儿走到一起的呢?
这问题一直在她心里盘恒,从拾儿她问不出什么答案来,而且拾儿做为当事人,回答肯定过于主观偏颇。
严姑姑怔了下。
“从前的……”
“师父以前见过她吗?”
“见过。可是算不上认识。”
两个门派那时候可谈不上有什么交情,紫玉阁和地位悬殊差距太大。而且那个时候风雨飘摇。魔物为祸肆虐,人人都朝不保夕,谁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哪有什么功夫去闲话家常。
秋秋特别想问的一句话不好意思问,严姑姑也是女人,对徒儿的心理不说了解个十分,也有个七八分把握。
“你是不是想知道,秋掌峰生得美不美?”
秋秋很不好意思。
第一反应先去关心长相,好象是太浅薄了。
严姑姑忍着笑说:“这个我倒是知道,当初的秋掌峰生得十分清秀美丽——当然。要说是绝世美女,那还差着一大截。她的气度不凡,我只见过她一次,当时觉得……她给我的感觉是捉摸不定。”
捉摸不定?
秋秋心说,难道上辈子她是个脾气很古怪善变的人?
“不是那种让人头疼的坏脾气。我是说,她那种气质。明明站在你面前。可是却让你觉得朦胧而缥缈,很不真实,就象伸手一触,她就会变成烟,变成雾气,甚至化为流光消失在眼前。”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秋秋想象不出来。
“她原来是离水剑派的弟子。后来离水剑派发生了变故,她才去了九峰。听说她天资过人,通过了重重试炼,成了九峰的掌峰之一。那时候她还没有二十岁吧?真称处是年少有为。”
呃……
上辈子她有这么厉害?
要不是秋秋很了解自己师父,还觉得严姑姑故意往好了说,故意逗她高兴呢。
可是这辈子她不管是体质还是天赋,都是平平无奇啊。
说天赋的话,她不及小妹,不然玄女观就不会把小妹收下而将她拒之门外了。
要说自己的特殊体质,也不见得有多稀奇,连紫玉诀都领悟不了。
跟上辈子比,这辈子她简直象块废材一样,一丁点优点都挖掘不出来。属于那种毫无特色,长相平平,个性也不突出,扔人堆里就找不着的普通人。
再听严姑姑夸她上辈子优秀,秋秋都不忍再听下去了,平白生出一种“好汉不提当年勇”的凄凉和感慨来。
而且,她对从前的自己,竟然隐约有点嫉妒。
听着严姑姑对她的夸赞,完全象是在听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故事一般。
秋秋甚至会想,拾儿上辈子喜欢的她那样优秀,可是现在的自己却处处比不上从前,拾儿会不会对她觉得失望?甚至会觉得苦苦找到她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
严姑姑轻声说:“金真人其实从前与秋掌峰相识,他还和我说这事呢。”
秋秋精神一振:“金真人也提起过?”
“是啊,金真人是乌楼山的,与离水剑派之间就隔着一个镇子。当初金真人还是长阳真人身边随侍的小弟子,当时的秋掌峰还不是什么掌峰,她是离水剑派静字辈的弟子,名字叫做静秋。那一回她跟着师兄师姐去拜访长阳真人,金真人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她。”
秋秋听得全神贯注,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严姑姑继续说:“那时候秋掌……嗯,那时候的静秋姑娘看起来也很不起眼,只是给师兄师姐做个小跟班而已。她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金真人还教了她一些辨识、处置草药的门道,两人关系还不错呢。”(未完待续。。)
ps: 在医院码的字。
感觉所有不顺的事情都集中到一起来了。现在住的房子马上要拆迁了,家人身患重病,儿子上小学的事情也是一波三折,每天躺下的时候都有一种也许明天不会醒来的感觉。
看到有位看文的亲指出来,说秋秋前文并不知道拾儿的身份。我倒回去看了一下,确实前面不知道,然后到了上一章突然知道了……出bug了。。今天笔记本没有电了,明天我会把这个bug给补回来的。真对不住大家。
认真鞠躬……
264 面具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听着象别人的事,实际上……嗯,应该算是自己的往事。
“后来修缘山出了变故,那时候静秋已经随着白峰主离开了中原去了九峰。她在九峰待了几年年,去的时候是默默无闻,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峰主的双修道侣,并且已经是九峰的一位掌峰了。很多人都觉得她的际遇一定特别的幸运。”
不用别人,连秋秋都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开了金手指——不,这都不能叫金手指了,这简直是开了金大腿啊!
多逆天啊,别人几十年都未必能走完的路,她一下子就在几年内完成了。有了那样完美无可挑剔的伴侣,有了令人仰望的至高的地位。
……可能就是前面得到的太多了,把好运气都用完了。所以她在成为人生赢家站到成就顶峰的时候,痛快干脆的game over了。
如果让她选,她情愿要很普通的一生,爱人不必那样优秀出众,两个人能两心相许就好。也不用什么很高的地位和成就,平平淡淡不缺吃不少穿,象普通人一样过日子就行了。
得到的太多太快太好,真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巨大的收益后面,通常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严姑姑看着秋秋,她想,刨除了那些令人艳羡惊叹的外在因素,真正的秋秋,大概就是这样坦白直率的人。
她对那位秋掌峰不熟悉,可是她熟悉自己的徒儿。
“其实……”严姑姑谨慎的措词:“不要为从前所困扰。从前毕竟已经过去了,重要的现在,还有将来。”
秋秋点点头:“我明白的,师父。”
明白归明白,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去寻找和思索。
秋秋试图把不同人讲述中的关于自己的片段拼凑起来。好组成一个完整的自己。
但是在失眠了一宿之后,顶着熊猫眼的她不得不有些沮丧的放弃了这个任务。
她不大能拼得起来。
每个人眼中的的她,都是不一样的,不连贯的。
要不说,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她要是真去问一个千人,没准能凑出一千个不同的曾经的秋秋来。
这些东西就象棱角边缘完全不相称的拼图,怎么都安不到一块儿去。
同时她自己对过去还是毫无印象。
想不起来也就不去想了。
秋秋放弃了这一艰巨工程之后,顿时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
何美君头发被烧光之后,竟然并没有鼓动她的师父来寻衅。师徒几人当晚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紫玉阁。
秋秋十分诧异。左看右看何美君都不象是会息事宁人的性格,她这么离开,难道真是被吓住了?
还是……师父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严姑姑表示,她是有这个打算,可是还没来得及实施呢。
那是另有其人?
等拾儿再露面的时候。秋秋又问他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拾儿摇了摇头:“没有。”
也不是他。
那会是谁呢?
有可能是小妹。
可是……小妹没有大的威慑力吧?玄女观的师长们也不会为了她们这些小姑娘之间的意气之争而出面。
“真奇怪……那会是谁……”秋秋托着腮坐那儿发了一会儿呆。
她熟悉的人只有这么几个啊。
“别想这些了,我们出去走走?”
“去哪里?”这回秋秋可要先问个清楚。要是拾儿再打算带她去闯本门禁地之类的地方。那秋秋可坚决不答应。上次从紫玉真人的故居回来。她忐忑了好长时间,生怕被本门的长辈和同门人发觉了,从而追究起她和拾儿的责任来。
幸好没人追究。
可是这种心虚担忧的滋味儿实在太难熬了。
秋秋想,她上辈子、这辈子,就连下辈子也一起算上,大概都没有做坏人的天赋。做一件亏心的事。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她都会不安很久,就算过很多年心里都不可能安宁踏实。
瞧,根本不具备当坏人的素质啊。
拾儿说:“只是随便走走。”
秋秋用怀疑的目光看他:“不去禁地?”
“不去。”
“也不去什么麻烦的地方?”
“我保证不去。行吗?”拾儿笑了,虽然笑意很浅,可是一瞬间却象冰雪初融,秋秋很不愿意承认自己居然看呆了——
好吧,不想承认也不行。
她的确被拾儿这一笑给迷住了。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在和他一起出门闲逛的路上了!
她的立场真是太不坚定啦!
秋秋心中不无怀疑的想,拾儿一看就不是个爱笑的人,刚才怎么突然间会朝她那么一笑呢?
他是不是有意使出美男计来拐她?
……很有可能。
秋秋偷偷看他。
这货真是那么英明神武的九峰的峰主吗?看起来小白脸一个,而且还这么……不择手段。
嗯,没点儿手段的单细胞生物肯定当不了峰主,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让人给算计了。
两人出了紫玉阁,前面就是热闹的街市。
秋秋停下脚步来,拾儿转头看她,眼神中透着关切和疑惑。
别人看来他的脸大概还是面瘫冰山的样子。
可秋秋觉得自己居然能从这么张冰山脸上看出他的情绪变化来。
真奇妙。
“前面有很多人啊。”
拾儿的眼神表示他当然看见前面有人了。
“你的样子,最好掩饰一下……”
以免惹人围观。
这么一说拾儿就明白了。
他指了一下前面。
秋秋有点莫名其妙的扭头看。
那是个小摊子,简陋之极,就是一个小车,上面用竹竿撑着条绳,挂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艺儿。鸡毛键子。小风车——还有花里胡哨的几个小面具。
秋秋想……她,如果,没理解错误……
拾儿的目标就是,面具?
还真是!
拾儿还体贴的问她:“你身上有没有带钱?没带我有?”
秋秋点点头。
虽然她觉得拾儿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带着铜钱很奇怪。但是拾儿居然让她去给他买小孩儿的面具戴这就更奇怪了!
秋秋花了七文钱,买了两个面具。本来是五文一个的,但是卖面具的人大概生意不好,极力向她推销,让她买两个,说可以打折。稀里胡涂还在梦游状态的秋秋就这么被他的强力推销打败了,花七文钱买了两个回来。
回来后她发现。这两个面具一个是美女,一个是鬼脸。
拾儿从她手上拿走了那个鬼脸套自己脸上。
于是秋秋没了选择,只能把那个美女自己套上了。
她从五岁起就没玩过这种东西了啊!一来她压根儿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心态,二来那时候家里有弟弟妹妹了,她帮娘照顾弟弟妹妹都来不及。哪有功夫去顾着自己玩?
面具上面挖出了眼睛和嘴巴的洞,秋秋看了一眼拾儿。看着他在面具下面眨眼睛。转过头去偷偷的笑。
“现在不会被看出来了吧?走吧。”
天已经要黑了,但街市上的人一点都没显得少。
紫玉阁所在的这座城是一座繁华的大城,人们生活安定富足,街市上的人着实不少。
他们身旁就有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肩膀上还坐了一个很墩实的孩子,那体形神态一看就知道是爷俩。小胖子手里抓着个油乎乎的鸡腿。象个有丰富驾驶经验的司机一样,不停的指挥着他爹向前向前再向前。中年男人乐呵呵的驮着儿子,乐在其中的给儿子当牛做马。
秋秋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景象了,一时间都忘了挪动步子。
世人都说神仙好。可是神仙究竟有多好大家都不知道。
而眼前的一切才是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
秋秋有一种自己刚从深山里出来的感觉,就象什么都没见过一样,看什么都有趣,听到什么都新鲜。
街市上卖什么的都有,吃穿用度,要让秋秋来形容,挺象现代的夜市。卖小吃的特别多,还有卖木器的,卖竹器的,卖孩子玩意儿的,卖女人用的胭脂水粉的头花簪子的,还有卖米酒的,卖梅子茶的……
“你想喝?”
秋秋站在那个卖梅子茶的摊子前头半天没挪动脚步,拾儿轻声问她。
“啊?好。”
拾儿于是掏出铜钱来,买了两碗梅子茶。
茶挺浓的,一股浓浓的梅子香,让人一闻就觉得嘴里泛起酸意,茶还没喝呢,口水先就泛滥了。
“你也喝。”
拾儿嗯了一声,看秋秋把茶端到嘴边,他也低头喝了一口。
戴着美女面具和鬼脸面具的两个人站在小摊子前面用粗瓷碗喝梅子茶,这情形并不太引人注目。
秋秋看着拾儿,鬼脸遮住了拾儿的表情,可是秋秋却觉得能想象出他现在的样子。
他用很认真的,品酒一样的端正态度在喝这种一文钱一碗的梅子茶。
拾儿看到她没喝,投过来的目光中带着询问。
秋秋连忙掩饰什么似的喝了一大口。
面具下头,她的脸在微微发烫。
这一刻她象个第一次偷偷和人出来约会的,情窦初开的中学生一样,既期待,又不安。
嘴里的梅子茶刚入口是酸的,可是咽下去之后,舌根处回味却是一股甘甜。(未完待续。。)
ps: 今天没来及补上bug,电脑硬盘坏了,蓝屏,总提示什么00024错误代码,鼓捣了大半天。明天会抓紧时间补上的。
抱抱大家。
265 甜酒
说给旁人听,大概无论如何也没有人相信,九峰的峰主会带着个滑稽而粗糙的鬼脸儿面具,站在街头的小摊边上喝一文钱一碗的梅子茶。
梅子茶入口温热,喝下去之后身上微微出了点汗。
秋秋把碗放下,和拾儿一起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说不清楚是谁主动的,两人手拉在一起。
秋秋觉得心跳的有点快。
而拾儿的手心与有些潮热。
秋秋的小指轻轻往他腕上移了一移,明显感觉到他的脉博跳得也快了。
原来他也不象看起来那么平静!
秋秋顿时觉得心理平衡多了。
而且……还有一点甜蜜的感觉从两人相握的手指尖一直窜上来,象电光火花一般,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麻酥酥的。
他们在街市上转了一圈儿,秋秋见到什么都想尝一尝,连那个卖米酒的摊子她都过去光顾过。米酒甜丝丝的,口感很醇厚,尤其是烫过之后喝,那股香气更显得醇厚。秋秋喝了两碗,还想再要,卖酒的人居然不卖给她了:“姑娘,这酒是我们自家酿的,喝着不觉得,也是有后劲儿的。姑娘喝这么多就行了,再多我可真不能卖。”
秋秋笑着付了钱。
她没觉得自己喝多了,这米酒甜甜的跟甜汤一样,只是微有酒香而已,喝着全当是饮料,还很解渴,怎么可能会喝醉呢?在家的时候秀才也会偶尔喝上两盅,可是那酒辣辣的不好喝。跟秀才喝的那酒相比,这根本不能算酒嘛。
前面路边有个小姑娘拎着篮子卖梅花糕,她穿的一身衣裳虽然已经洗得都褪了色。但是缝补得十分整齐,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系着蓝色碎花布围裙,脆声叫卖着梅花糕。
但是她的生意好象并不怎么好。
篮子份量不轻,她可能也出来不短时间了,提篮子的手都勒得通红,注意看的话,一直在抖。
秋秋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脚步就停下来了。
那个小姑娘很机灵,一看到秋秋停住步子。马上迎上来问:“姐姐,要买梅花糕吗?又白又软又甜,是新磨的糯米面儿蒸的,姐姐你先尝一个吧?”
她也真会说话,秋秋要尝了。哪好意思不买?
“给我拿两块儿吧。”秋秋转头问拾儿:“你要不要?”
“也给我两块儿吧。”
小姑娘很是高兴,用纸包了四块糕给他们。收了钱以后还甜甜的说了声“谢谢姐姐”。
“这小姑娘挺聪明的。”秋秋咬了一口梅花糕。果然又香又甜:“她知道姑娘家喜欢买这些零碎东西,嘴也馋一些,所以刚才一直在朝我兜揽,一字儿都没提你。”
都说女人小孩儿的钱好赚,这道理古今皆同,连这个小姑娘都明白。
“其实她多半是看出来。我们两人之中,做主发话的人是哪一个。”
秋秋噎了一下,咳了好几声,脸都涨红了。呛得眼泪都涌出来了。
“你……”这人居然也会开玩笑!
真不可思议。
可是再看他的眼神,虽然带着个那么可笑的面具,那眼神却显得炙热专注。
这眼神一点都不象是玩笑。
秋秋呆呆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坐下歇会儿吧。”拾儿拉着她的,走到了桥头的巨石边坐下来。
桥头没什么人,垂柳如丝如瀑,秋秋抬起头来,月光穿过斑驳的柳枝,温柔的照在他们的身上。
秋秋脸颊火热,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把面具摘了下来放在一旁,只是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吃着梅花糕。
这糕就算挺有嚼劲挺经吃,也顶不住她这么一口接一口不带歇的,她几下就把自己那两块吃完了,又吃掉了拾儿的那一份。
等全都吃完了,她不能再一直低着头了,拾儿递给她一块手帕。
吃梅花糕手上粘得黏乎乎的,确实很不舒服。
秋秋接过他的帕子,这帕子素得很,就是一块细绢布,边一卷就当帕子用了,当真是朴素的不能再朴素了。
秋秋一面觉得这帕子和他的身份好象不点不衬,一面又觉得放心。
如果他拿出块精刺细绣的帕子,一看就是年轻姑娘精心绣出来的,那她心里才会不舒服呢。
秋秋一点儿没客气,就用他的手帕擦了手,擦完了一时也没想还给他,拿在手里揉啊揉搓啊搓的。
“对了,九峰是什么样?和中原一样吗?”
“大不一样。九峰地广人稀,灵气充沛,很少有象中原这样兴旺繁华的大城镇。那里最多的是山,河,连绵不绝的树海,一望无际的天,湛蓝湛蓝的,禽鸟灵兽很常见。九峰最多的就是灵禽,很多人都蓄养禽鸟做为灵宠,平常往来代步也都靠它……”
拾儿声音很轻,就象夏夜里拂过脸颊的,让人沉醉的微风一样。
秋秋听着听着就走神了。
她只听着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存,柔缓。可是他说的内容她已经没有去在意了。
这种神思恍惚的感觉,既熟悉,又有几分陌生。
秋秋靠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到他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
“秋秋?”
“嗯?”
拾儿轻轻托着她的脸颊,温存的吻住她的唇。
秋秋的睫毛不安的颤动,象是落在花间的蝴蝶的翅翼一样微微颤抖。
夜风轻轻吹过,空气中弥漫着河水微潮的气味。
不知过了多久,秋秋的眼睛微微睁开。
他的脸庞离她那样近,秋秋看不清他的样子。
她的手指轻轻触到他的脸颊,缓缓的抚摸。
浓丽的眉毛,挺立的鼻梁,有些消瘦的脸颊。
眼睛看不清,而指尖的感觉却变得更鲜明清楚了。
他说了句什么。秋秋根本没有注意去听。
然后她问:“你说什么?”
“跟我一起回去吧。”
她傻乎乎的问:“回哪儿?”
“回九峰。”
“九峰……”
秋秋低声的把九峰两个字在嘴里翻念了两遍。
拾儿用了个回字。
可是对秋秋来说,现在的九峰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对那里不了解,对那里的人也十分陌生。
更何况,她还不够了解他。
她能就这样跟他走吗?
秋秋完全想象不出来跟他走了之后,生活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固然对九峰有好奇,有期待,可更多的还是不安。
“你不用马上回答,可以好好考虑过了再告诉我。”
“我……”
秋秋想,不管以前她在九峰是什么身份,现在的她修为低。见识少,只是紫玉阁不入流的小弟子。
她去了九峰能做什么?依附着拾儿生活?
九峰毕竟太遥远了。
去了九峰,她离家,离师门,离亲人朋友都太遥远了。想要送一封信都不容易。
可是如果不跟他走,他回去了。他们不就分开了吗?
秋秋这几天一直浑浑噩噩的。也想过拾儿会离开,可是现在这个问题才实际的摊到了面前。
要和他分开……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秋秋就觉得胸口窒闷,连气都喘不上来。
她舍不得他。
拾儿拉着她的手,把她送了回去。
到了房门口,拾儿站住了脚。
“你早些歇息吧。”
可是秋秋拉着他的手却没有松开。
拾儿看了一眼她紧握的手。轻声说:“怎么了?”
“你……你别走。”
拾儿看着她。秋秋的脸上透出一种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凄惶。
“我不走。”拾儿的另一只手也伸过来,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我就在这儿。”
他晚上没有离开,一直陪着秋秋。她坐着,他就坐在她身边。她躺下。他就坐在床边,握着她一只手陪她。
秋秋睡意隐约,然后突然间就会惊醒。拾儿轻声安抚她几句,秋秋就又合上眼,可依旧睡得不安。
拾儿的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蹭过,将她眼角的一点水光给蹭去了。
秋秋平时可不会这样不安,也不会这样情绪外露。
多半是今天晚上那两碗米酒的缘故。
可是拾儿想,酒不过是诱因,秋秋心里就是不踏实。
他能体会。
她当然会不安。
他的出现对她来说太突然了。
他们的过去,也太沉重太复杂了。
可是……他也不安。
他也同样舍不得。
他以为自己善于忍耐。
他已经等待了这么多年,苦苦寻索。他本来也以为他能远远的看着她,只要她平安,那么两个人不一定要立刻就在一起。
可是他发现那对他来说也太难了。
就象刚才他对她说,一起回九峰。
他本来可以再缓一缓才说的。
秋秋在犹豫。
她舍不下这里的一切。
拾儿温存的注视着她。
他刚才说,她可以慢慢考虑,不必急着答复。
可是他没有告诉她,不管她最后的回答是什么,他都一定要带她走。
这一晚的月光,和不久前的那一晚很相象。
那天晚上他遇到七洞双煞,他们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昏迷不醒。
他当时让人出手,把七洞双煞收拾了,当然,人也救了下来。
当时他却没有多看那个女孩子一眼,只是吩咐人暂时把她先安置一夜,明天送她回去。
现在想来他不是不后怕。
如果当时他没有让人出手,而是漫不经心的把那两个恶人放了过去——那秋秋会有什么样的遭遇?那事后他再追悔也无济于事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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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 旧事
他走到了院子里。
刚才和秋秋一起散步的时候,月色显得格外温存。
可是他一个人站在夜色中的时候,连月光也显得冷清凄凉了。
就如同他独自度过的那些天,那些年。
拾儿几乎要回头看了一眼秋秋的窗子,才能确定她的确就在。
这一切不是他的臆想。
有个人轻飘飘越过院墙,走到他身边躬身行礼:“峰主。”
“不用多礼。”
那人把手里的东西捧出来:“紫玉阁外面有三个人盯着,紫玉阁里也有一个,逮住了三个,一个死了,他们身上没有什么腰牌之类的东西,看起来不象是同一门派的弟子。”
“跑了一个?”
“管掌峰说,看看他往哪里跑,在哪里落脚,还有没有同党。”
那就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了。
当时在岛上的时候,拾儿同秋秋离得那样近,近得他再上前几步就可以看见被七洞双煞掳走的人了。
他没有上前去看。
可是当时两人的距离已经不足百步,他竟然全然没有察觉到秋秋的存在。
这很不合常理。
而且七洞双煞会出现在岛上,本身也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情。
当时他没要这两人的命,毕竟在岛上他们都算是客人,即使是要处置,也该交由东方蕴手下的人来处置才是。七洞双煞的修为根基已经尽废,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作恶。
这两个人如果没有意外,那就应该还羁在东方蕴那里。
他们的背后会不会有人指使?
现在逮着了有人在暗中监视紫玉阁,拾儿并不觉得太意外。
准确的说,在暗中伺伏的人监视的是秋秋。
傍晚时他带她出去,就有人一直在暗中窥探跟随。
秋秋没有发现。
她的快乐显得那样纯粹。拾儿纵然发觉了,也没有当她的面就揭穿那些人。
他只希望她能更快活,而不愿意她为了这些事情担忧分神。
他一直在寻找秋秋,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可是为什么会有人比他先察觉到秋秋的行踪?
这世上没有谁会比他们的关系更亲密。
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找到秋秋,那必定是他。
但现在……竟然有人先一步找到了秋秋的存在,并且在岛上的时候,还成功的蒙蔽了他的感知,让他竟然没有察觉到他一直要找的人就近在咫尺。
这件事他一定要弄个明白。
管峰想的就比他直接多了,他来见拾儿的时候,开门见山的说:“这会不会是个圈套呢?”
“什么圈套?如果有人愿意用秋秋的下落来和我交换什么。任何东西我都不会吝惜,他们何须故布疑阵?”
在没有见到秋秋之前,管卫甚至想着,有人知道他们一直在寻找秋秋,就选择投其所好。抛出一个诱饵来。紫玉阁的这个小姑娘,很有可能是故布疑阵的。是个冒牌货。目的就是为了引他们上当。如果九峰的人,包括峰主在内,都把这个假货当真,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是当管卫看到站在门前的那几个姑娘时,他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
四个人里,明明另两个姑娘长相和衣着。都与曾经的秋秋更为相像和接近。
可是他一点都没有犹豫。
那个有些愕然的,呆呆的看着他的人,就是秋秋。
管卫已经想不起来上辈子他第一次见秋秋的时候是什么情形了。
第一次见她,应该是在乌楼山的时候。峰主把她带回来。那时候管卫对这个姑娘并不在意,甚至连她的长相都没看清楚。
他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她最后的那个笑容。
尽管那时候她的身影已经虚幻得看不清楚了。
那刻骨铭心的最后一面,同现在站在阳光下院落外的那个少女,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奇异又巧妙的重叠在了一起。
就是她,不会有错。
不是什么刻意模仿的替身,也不是为了引他们上当而撒出的饵,这就是她。
拾儿问他:“找到什么线索?”
“那人死了。”管卫抬起手,他掌心里也有一块和刚才的弟子拿来的一样的牌子:“毒早就下在他们身上的。这些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员,你看这些牌子,压根儿只是些小喽罗而已。他们身上的功夫甚至不是一家一派的,很可能是对方顺手收拢来,然后就给他们派上了用场。”
不是一般的狡猾,一点狐狸尾巴都抓不住。
“等一等……”拾儿忽然抬起头来:“玄女观的人还在吗?”
“还在,她们应该是明天才动身回去。”
“我们走一趟。”
夜风吹起他的袍袖,翻飞的长袖在风中飘摆不定。
玄女观这次来的人有十一二个,领头的宋真人正是秋秋小妹的师父。
她们这趟出来,一是为了庆贺紫玉阁掌门的这个大典,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带领弟子们历练一番,行程都已经定好,第二天就打算动身了。
九峰的峰主和掌峰一起来访,这宋真人十分意外。
修真之人没有不知道九峰的,可是玄女观和九峰没有什么交情,以前也没有往来。
九峰的峰主深夜前来,必定是有麻烦的事情。
宋真人迎出了门,进了屋之后还没等她让弟子奉茶,那位白峰主已经开门见山的说了来意:“深夜打扰,实在是我们唐突了。只是有一件事情,想向宋真人打听清楚。”
宋真人忙说:“白峰主不用客气,有什么事情只要我知道的,必然知无不言。”
“好,我想问的是一件旧事。玄女观是在东凤州凌口镇吧?听上镇上两年前曾经有妖物作崇?”
宋真人十分意外。
事情是有的,但这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有什么不同寻常值得九峰的人来关注的?
“是。当时是有一个妖物,先是用女色为手段,害了镇上的一个富户,姓李,然后自己扮成姓李的,一直在镇上生活,我们虽然有些疑心,但是怕引起镇上人的恐慌,又怕斩草不能除根,所以一直没有下手除了他。后来他求娶镇上一户人家的女儿。我们借着这个机会终于把他给除掉了。李家的人,只要关系亲近一点儿都早遭了毒手,宅子里的男男女女大半都是妖物变化的。”
拾儿问:“当时所有的妖物都落网了吗?”
宋真人当时并没有亲自前往,但是因为事关徒儿和徒儿的姐姐,前因后果她倒是一清二楚:“没有。趁着乱好象跑了一两个。那个假冒李大官人侄子的妖物就跑了。”
管卫追问:“他是什么样子?后来有没有他的消息?”
宋真人当时没有到到场,这个她还真答不上来。
但是有人知道。
她的徒儿当时是去了。
宋真人吩咐:“去叫你南菱师妹过来。”
小妹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管卫。
她不认得拾儿。可是管卫她曾经见过一面。
当时场面很乱,她的注意力都在何美君的光头上面了。如果不是管卫的衣裳气质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她当时肯定就注意不到他了。
宋真人说:“南菱,过来见过白峰主和管掌峰。”
“不必多礼。”拾儿知道她是秋秋的妹妹,对她也有几分另眼相看。
可是说到当初的事情,小妹知道的也就比宋真人多一点儿。
“李大官人的那个侄子原来中了李师叔一剑。当时他和几个妖物倒在一处,我们都以为他死了。可是后来听李师叔说它是装死的,趁着打扫清理的时候众人不备,他就逃了。李师叔当时让两位师姐去追,可是这妖物很是狡猾,出了镇子就找不到它的人影了。”
“他长的什么样子?”
小妹认真的回想:“他……乍一看起来倒不象个妖物,象个读书人的样子。”
可是再具体的,小妹也说不上来了。
看来具体的消息还得去问她口中的那位李师叔。
在所有人看来,当时那件事都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概只有秋秋自己不觉得那是件小事。
拾儿问起她的时候,秋秋现在想起来甚至还心有余悸。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普通的平凡人。之前十几年的人生,一直过得平凡而充实。
可是那所谓的李大官人,那场荒唐的求亲,把她的生活彻底改变了。
可是拾儿问起这事来,秋秋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狠狠诉苦,而是……有点心虚。
虽然那是父母之命,而且对方真不是个东西……可是让她跟拾儿讲她上次差点嫁了人,秋秋不知怎么就觉得底气不足。
“那妖物的样子?”秋秋小声说:“那我哪记得,当时只顾害怕了。”
拾儿居然没有顺着她的话安慰她几句,而是问:“当时可受伤了?”
“受伤倒没有……”掐脖子那点淤青实在不能算是受伤,就是受了惊吓。秋秋问她:“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当时那些妖物并没有被一网打尽,还有漏网之鱼,也许它们还会再打你的主意,我们不得不防。”
秋秋顿时也严肃起来:“真的?”
那些妖物未免也太执着了,她的肉又不是唐僧肉,至于这么对她念念不忘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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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 打断
幸好她不知道实际情况其实更加险恶,不然这可怜的孩子可能晚上吓得都睡不着觉了。
拾儿不动声色的握住她的手说:“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
在这种情况下,出于礼貌秋秋可能该说句“那可多谢你”了之类的,可是她觉得她和拾儿之间一点都不用说这些见外的客套话。
而且秋秋觉得,拾儿说情话的水平一点儿都不高明,和他深不可测的修为完全不成正比。
象这种“现在处境很危险,但是不用怕我会守护在你身边”这种话,都是少女漫画里的男主角常说的啊。这种只能骗骗小女孩儿的台词……从拾儿嘴里说出来,秋秋表示,拾儿的诚意她是挺感动的,但是拾儿的表达能力真的有待提高。
快到日落时分,窗子上被斜阳映成了一片浓艳的金红色,连拾儿的脸颊都被染上了一抹胭脂红。秋秋出神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有点儿别扭。
她和他站在一起,真心看起来不合适。
他比她可漂亮多了。
她觉得心里有点热乎乎的,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微微的痒,就象有人用一根头发丝轻轻的挠她。
一下又一下的。
拾儿就那样静静的坐着。
对他来说,能这样两个人安静的待在一起,就是他的全部追求。
她就在他的身旁,触手可及。
屋里静的让秋秋觉得有点儿不太自在。
拾儿问她:“这是什么?”
“哦,这个。”秋秋说:“金真人给我配的药,说是对我的体质很好。”
“金真人?”
“乌楼山的金真人。”秋秋说:“他和我师父关系要好。”
拾儿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原来是他。”拾儿拔开瓶塞,凑近闻了闻气味儿:“还算合适,可以服用。”
他低下头的时候,鬓边的一绺头发顺势滑下来,垂在脸侧。
秋秋也不知道这会儿心里是怎么想的,大概她什么也没想,很自然的抬起手去把那绺头发往旁边拨开。
等拾儿抬起头看她的时候,秋秋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这动作……呃……
好象登徒子调戏良家女子。
可是拾儿显然并不在意被她调戏。两人的距离这样近,近得秋秋觉得自己呼出的气息都吹到他的脸上了。
拾儿轻轻侧过头,脸颊在秋秋的手心微微蹭了一下。
秋秋心里一片空白,这会儿她什么也没想到,飞快的凑过去,在拾儿脸上轻脆的“啵”了一下。
偷亲了这么一下,感觉就象偷吃了一大口甜滋滋的蜜糖一样,秋秋觉得整个胸口都被甜蜜而柔软的东西填满了,整个人轻盈快活的象一只大气球。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来,为什么少女漫画里,表达浪漫快乐的场面时,总是要画很多小光圈,除了人之外,周围的一切都模糊、淡化处理了。
因为她此刻的感觉也是这样的。
对她来说,其他的一切好象都不存在了,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的眼里,她的心里消失了,她只在乎眼前这个人,只能看见这个人。
满心满眼都是粉红泡泡。
秋秋在感到快活的同时,又感到有些惶恐。
她从来没有试过这样喜欢一个人,喜欢的一颗心的都不听自己的了。跳的疾缓轻重都是由面前这个人决定的。
患得患失。
拾儿的手指轻轻在刚才被亲的地方蹭了蹭,眼中的波光柔软的象是要漾出来了一样,他的唇角带着春风似的笑意。
整个人从冷漠的冰山变成了温柔的春水。
秋秋看着他,都舍不得眨眼。
拾儿抱紧了她,唇贴在她的眼睛上面。
秋秋先是觉得有些痒,可是后来觉得很热。
就象一簇一簇的小火苗,从他的唇燃到她的身上,把她的全身都烧得要沸腾起来了。
她怕他发觉她的脸、她的皮肤,她的呼吸都变得烫热了。
可是后来她才发现,发烫的不止是她。
拾儿也跟着热起来了。
秋秋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这种感觉真好。
这就是两情相悦吧?
秋秋认真的考虑起了去九峰这件事。
和他在一起,别说九峰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哪怕那里是个穷苦蛮荒的不毛之地,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拾儿的唇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她的颈项上,秋秋全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
外衫的系带滑脱,露出里面一抹淡淡的樱红色纱衫,衬着她颈项雪白晶莹的肌肤,格外的娇艳动人。
拾儿用膜拜的姿势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秋秋呼吸急促,她的手无助的抓紧了他的肩膀,丝滑的衣料上绣纹微凸发硬,磨得她的手心有一种麻痒的感觉。
她的鼻尖和颈后都渗出了汗,两人的呼吸交濡一起,潮热而暖昧。
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秋秋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声音,直到师父的声音响起来:“秋儿,你在屋里么?”
秋秋如梦方醒,手忙脚乱的把拾儿推开,一手抓着已经散开的襟口,有些紧张心虚的应声:“师父,我在。”
师父要是进来可怎么办?
幸好严姑姑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她只是在外面说:“你到前院儿来,师父有事同你说。”
“好好,我就来。”
幸好师父不知道……
要是师父没有来打断的话……秋秋看了一眼拾儿,又赶快移开目光。
拾儿的领子也松了,神情不象平时那样清冷,脸颊带着动情的红潮。
秋秋心情特别复杂矛盾。
她一时间甚至分辨不清,她到底是庆幸师父来打断了他们,还是有些遗憾师父来的这样不巧了。
门外头严姑姑的心情也一样矛盾。
她虽然没进去,可是她也知道谁在徒儿的屋里。
白峰主……
严姑姑脚步有些沉重的移开。
徒儿年纪小,可是白峰主可不小了,两人真是天雷勾动地火,那也不奇怪……
两人从前就相爱,还有名份,真亲热的话,严姑姑是没立场阻拦的。
可是她心情就是不爽。
就好象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要被一个外来的臭小子拐走了一样,可偏偏这臭小子又有实力,又占着名份和大义,让她拦都不知道怎么拦起。
她也只能装做不知道,用这种方式打断一下。
以免事情真的一发不可收拾。
严姑姑叫秋秋出来,还是为了紫玉诀的事。
凡是学了紫玉诀的人,下月就到了考校的时候。
掌门会亲自出手测试她们每个人的修为和深浅。
不管领悟的如何,这考校都是要去的。
严姑姑虽然知道徒儿没领悟到心诀的奥妙,可就算是走个过场,也是要去一趟的。
这次考校就算是一道分水岭,学得好的人自然会得到掌门的更多指点和悉心栽培,而觉得不好的,以后大概也就不用在这上头白费功夫了。
“是,我知道了师父。”秋秋答应了下来:“我还需要预备些什么?”
“也不用特别预备什么。”严姑姑心说,徒儿这次去就是给人当陪衬去的,预备不预备都是一样。
不过秋秋想的却是,这考校就象上辈子的抽考测验一样,虽然自己平时学得不好,可也不能交张白卷吧?这不是水平问题,而是态度问题了。
她多少再预备一下,到时候考校不致于出大丑,让掌门以为她对紫玉诀一点儿都不上心。
当时传授的时候,掌门对她还是抱着很大期望的。
可是偏偏她现在什么都没领略,掌门肯定也会失望的。
“我这儿有两本书,你可以拿去看看。”严姑姑当年也是想学紫玉诀的,可是她也没学成。秋秋是她徒弟,在这上头大概和她是一脉相承,都与紫玉诀无缘。
“多谢师父,”秋秋顿了一下,轻声问:“师父,当年师祖在身受重伤隐居之后,还最后完善了紫玉诀的事是真的吗?”
“你从哪儿听来的?是,这是真的。当年师祖要是早就将紫玉诀完善,也许就不会身受重伤,以至于后来有终身抱撼的遗恨。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儿遗憾与忧愤,她才最终完成了这个心诀。”
每个成功背后都有无数血泪,没有谁是轻轻松松的就走到了人人艳羡的位置。
严姑姑看得出徒儿有心事。
她没有主动开口问,她想,如果徒儿需要她的指点,一定会自己说出来的。
“师父,有件事……”
严姑姑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你说,师父听着呢。”
“拾儿他,说想让我和他一起走。”
严姑姑并不觉得很意外:“去九峰?”
“是。”
严姑姑静了一刻,轻声问:“你自己怎么想的呢?”
“我……我也不知道。”
严姑姑在心里叹息。
徒儿如果真的不想去,就不会如此矛盾了。
她想去的。
她大概是舍不得师门,也舍不得自己这个当师父的。
可是她不知道,她就算不想走,紫玉阁也不能再留下她了。
秋秋的身份不会保密太久了。
起码掌门现在肯定对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有所察觉。她毕竟是掌门,紫玉阁里发生的每件事情,就算再微小,也不可能彻底瞒过她。
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发现并怀疑。
严美君遇到的事,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在暗中揣测了。
268 读书
不论秋秋的意愿如何,这件事情已经由不得她了。
为了她的安全,她不得不走。
严姑姑看着面前的徒儿,突然想起了前世听说过的那位秋掌峰的师父玉霞真人。
当时玉霞真人发现自己无力再庇护徒儿周全时,是不是也象她一样,既不舍,又无奈。
严姑姑摸了一下她的头发:“你回去好好准备吧,不要想得太多了。即使到时候考校时成果不佳也没什么,修道这种事情不是你付出十分就能收获十分的,就象师父我一样,只怕你也是与紫玉诀没有这份道缘。”
秋秋点头应是。
她觉得道缘这两个字简直是万金油。有人取得了意外的成果,那是他与道有缘。象自己这样努力而没有成绩的,那就是与道无缘。两个人能相遇相知,也可以称为有缘。最终错过了彼此无法相守,那就是有缘无份。
总之,好事情可以归功于机缘,坏事情也可以拿机缘二字来自我安慰。
看,我不是不努力,这都是因为没有缘。
这个缘字无比奇妙,可遇而不可求。
秋秋把严姑姑给她的书搬了回去,认认真真的从第一页开始读起。
书并不厚,是手抄本。
修真方面的书非常非常珍贵,为了一本手记或是秘本杀人夺宝的屡见不鲜。绝大多数书本世上都只有这么一本,毁了就再没有了。
所以这时候的人对待书本的态度绝对认真慎重。不但修真的世界是这样,连普通人的世界都是这样。秀才的书房是全家最重要的地方,不得允许不能随便进去,秀才去读书写字之前一定要把手洗净,有时候甚至要正一正头巾。理一理袍袖再进去。
因为知识是如此宝贵,所以人们对待它的态度近乎虔诚。
秋秋也是这样,她认真的读着书上的每一个字。手抄本就是有这点不好,有的字写得非常潦草,而且还有许多异体字——
一个字有十来种写法真是不要太高端啊……修真者一般没有受过统一的系统化教育,写出来的字有时候简直和鬼画符是一个样子。
秋秋看得一知半解,很多地方都是连猜带蒙。
这哪是看书学习啊,简直象猜大小赌博一样刺激。
认错一个字好象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失之毫厘,往往会谬以千里。
秋秋磕磕绊绊的。好几个时辰只看了不到三分之一。拾儿出去了一趟又折返回来,陪着她一起学习。
秋秋本来担心他来了会令她分心,可是事实上不是这样!拾儿完全没有要拐带她分心走神的意思,正相反,他相当严肃认真。秋秋读书的时候,他就在一旁拿出一迭书札整理。
秋秋又被一个字难住。皱着眉头想猜一猜的时候。拾儿恰好转过头来:“看到哪了?”
“这个字不认得。”
“这是朝,朝朝暮暮的朝。”
“朝?”秋秋有些将信将疑,不过把上下文联系起来一念,果然意思一下子理顺了。
“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这是什么字?”
“看得多了就知道了。”拾儿说:“俗话不是说熟能生巧么。”
这个秋秋当然听说过。
只不过她不知道熟能生巧还能用在这里。
有了这么个活字典,秋秋可算脱离苦海了。那些辨识不清的或是理解起来有歧意的字都可以向拾儿请教。拾儿把自己手头的事全放下。开始专心的陪她看书——又过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拾儿给她讲,秋秋只顾点头默记的局面了。
一本书翻完,拾儿把书页合起来:“现在想一想。这本书都讲了什么。”
秋秋想了想:“这位前辈把自己习练本门心法的遇到一些问题和自己尝试的解决方法都写在上面,并不只是正确的方法,连错误的尝试也都写得很清楚。看起来这些错误的方法似乎是徒劳无益的,但是仔细想一想,这些错误的方法并不是毫无价值。事实上,我觉得这些错误的经验都十分宝贵。”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拾儿点头说:“失败并不可怕,只要能从失败中汲取教训,不再犯同样的错误,那这代价就不算白白付出。而且有些人正是亲身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才能最终避开所有的谬误,从浩翰的世间找寻到唯一正确的至理。”
秋秋点点头。
拾儿说的是金玉良言,秋秋明白。
拾儿肯定有过无数挫败和苦难的经历,才成就了今天的他。
秋秋自己也有体会。
上次金真人来的时候不光给了她丹药,还给了她几张最简单的丹方。秋秋照着丹方自己试着配制丸药,失败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不是手法出了错,就是火侯和选材上面出了问题。可是失败了这么多次之后,她渐渐积累出了经验,最后终于摸索出了相对安全和完美的制作过程。
师父给她的这书册,应该是本门的前辈留下的,对现在的秋秋的确有帮助。
不过书册中讲到紫玉诀的部分并不多。
就在书册靠末尾的地方提了几句,讲得含糊而错乱,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可以想象得出写字的人当时可能有些急躁和凌乱的心情。
秋秋能体会得到这种心情。
她也有这样的类似的经历。
越是用力去回想,去揣测,对紫玉诀的体悟反而越发的混乱和模糊,到现在她的脑海里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关于紫玉诀的一切几乎完全成了一片空白。
这才叫欲速而不达呢。
就象腰上系着根绳子跟人赛跑,别人象脱缰的兔子一样嗖一声就窜出去了,可是她却被绳子死死拴住,不管怎么努力迈步,身体始终停留在原地不动。
她再把第二本拿出来看,这本比上一本薄,但是字迹更加潦草,有些地方看起来简直就根本不象字了,整整一页上面秋秋能辨识出来的不到十分之一,幸好有拾儿帮着她。
拾儿真是了不起。秋秋对他的印象分蹭蹭的往上涨,原来对他还存有的疑虑就象见了太阳的冰雪一样迅速消融不见。
她从上辈子起就特别佩服学习好的人啊。象拾儿这样的要是到了现代去,那妥妥的就是男神+学霸啊!
虽然学生都常说,不以分数论英雄。
可是事实上,即使是最不爱学习的末流生,对着年级第一、全校第一这样的优等生,还是有一种本能的肃然起敬。老师们就更不用说了,完全以分数来评判优劣。只要成绩好,那就是好学生,哪怕有些什么小毛病那都是瑕不掩瑜。可如果学习不好,那简直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化身,哪怕除了学习之外满身优点,也是不入流的差生。
而拾儿绝对是所有老师的心头宝那一型的。
第二本书更加简单一些,记录的是一场很简单的斗法。
秋秋一看是斗法,顿时来了兴致,逐字逐句的跟拾儿一起推敲研安这篇斗法记录。
这场斗法与其说是斗法,不如说是一场好友间的切磋。斗法一开始也只是两人对一个修炼问题的探讨,两人各执一词,都没法儿说服对方,就变成了在纸上的演练,最后终于两人开始动手,各自用各自的领悟落实到行动上。
果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最后两人得出的结论是写这篇斗法记录的人其实领悟的不算正确,而她的朋友的领悟则更具有实用性。
“你看,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如果一开始就领悟错了方向,那么之后越努力,就在错误的路上走的越远。有很多人限于环境和条件,很难与同道有所交流,出了岔子自己也不知道……”
这真可怕。
在错误的大道上一路飞奔,自己不知道这条路是错的,也没有人去告诉他,最后如果一头撞在南墙上头破血流,那也许都是一个比较幸运的结果。
两人看完了这两本书,已经是夜半时分了。
拾儿这才想起来问她:“怎么突然看起这些书来了?”
“因为掌门要考校我们了,我也跟着掌门学过紫玉诀,可是完全领悟不了,到了考校的时候,只怀要交白卷,那实在也太丢人了,还会让师父和掌门失望。我琢磨着就算是临阵磨枪,那也多少也算磨过了,到时候说不定能就能派上用场。”
拾儿点了点头:“说得也是。我也听说过紫玉诀,是一门十分玄奥的心法。可惜这是紫玉阁的不传之秘,从来没有秘籍或是书册记载。”
“掌门也是当面传授给我们的,传授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全靠个人领悟。我从那时起就懵懵懂懂的,根本不知道掌门教了什么,越是用力去回想,就越觉得茫然。大概就象师父说的,我同紫玉诀是没有缘份的吧。”
“严真人说的也对,既然无缘,就不用强求。”
师父和拾儿都这样说,秋秋也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了。
“当时我们一起学的有好几个人呢,别人肯定都比我学得好。我们这几个人里,肯定有一个以后会当上紫玉阁掌门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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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 目标
“你肯定是其中最好,最优秀的一个。”
拾儿说得那么诚恳,秋秋一瞬间差点儿就相信了。
“不是的。这一次一起学紫玉诀的同门里头,我是资历最浅,修为最低的一个。其他的师姐都比我入门早,修为高。她们懂得很多,都是很厉害很有天赋的人。”
当然,她相信拾儿的真诚,他不光是真诚的夸她,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这个人是不会说违心的话的。
但是他的看法肯定是偏颇的,不客观。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秋秋瞥了他一眼。
在他眼里,自己可能是完美无瑕的。人们在看待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眼睛可能会自动的装上一个柔光镜,把对方的缺点全略过了,怎么看怎么完美,简直越看越完美。
但是秋秋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的资质天赋实在是不够出众,起码不如自己上一辈子那么出类拔萃,成就非凡。
上辈子她好象是人们眼中的天才,小小年纪就成了九峰的掌峰。可是这辈子就不同了,上辈子她这个岁数的时候已经出名了吧?这辈子呢?默默无闻,一无所成。
秋秋突然觉得有点羞愧。
她这样,即使和拾儿在一起了,别人肯定会觉得他们根本不相配。
不管是从外在还是内在,差距都太大了。
拾儿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对她感到失望?
好吧,不管拾儿会不会失望,掌门肯定会很快对她感到失望。
考校的日子可不就近在眼前了?
上次传授紫玉诀的时候,掌门还对她表示出了很大期望。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啊。
“别想得太多。”拾儿握住她的手:“你觉得紫玉诀是一种什么样的功法?”
秋秋有些茫然,摇了摇头。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紫玉诀的真面目。连一个字的描述都没有,修炼的法门也没有,全靠自己领悟,这也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
“那你修道是为了什么?”
秋秋还是很茫然。修道是为了什么?
一开始是因为她只有这一条可以走,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
应该是……为了活下去吧。
和身边的人比起来,她觉得自己挺无能的。旁人对于自己要做的事都有明确的目标,有的积极练功,有的拉拢同门积攒人气,也算是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她们对于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将来要得到什么,都有着明确的规划,而且正按着这规划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不管她们将来能不能如愿以偿,可她们都活得相当充实。
秋秋被拾儿这么一问才发现,她好象一直活得浑浑噩噩的。根本谈不上有人生理想,没有长远打算。也没有近期的规划和目标。她一直随遇而安。走到哪儿算哪儿。
在家里的时候,她想着将来嫁个本份老实的丈夫,好好踏实的过日子。到了紫龙玉阁,她想的是跟着严姑姑踏实的学艺和生活,将来呢,大概会接替严姑姑的位置。继续打理这片花圃。
庸庸碌碌,胸无大志。
拾儿看着她迷惘的神情,目光变得更加温柔了。
“不用急,慢慢的想。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秋秋晚上破天荒的失眠了。
她在想拾儿问她的话。
她修道是为了活着。可是活着之后呢?难道是为了活而活吗?
肯定不是的。
哪个人活着也不是只为了活着。有的人想当官,有的人想发财,有的人想出名,有的则想成家立业。
她的目标在哪儿呢?
她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真的明白紫玉诀的真谛吗?
早上起来,严姑姑看见她神情憔悴,眼里都是红丝,以为她是因为考校的事情不安,十分心疼。一边儿嘱咐她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一边儿又翻找出一些滋补的丹药给她服。
严姑姑越是关心她,秋秋就越觉得心里不踏实。
师父对她的好真是无微不至,她如果一直这么随波逐流不求上进,对得起师父吗?
严姑姑看着秋秋把丹药服了,又叮嘱她一番,最后才说:“我这两天要离开一趟。”
秋秋忙问:“师父要去哪儿?”
“不走远,三两日就能回来。”严姑姑说:“本来是你宋师伯的弟子出了点意外,但是你也知道,最近咱们门中事情多,还有很多客人没有离开,你宋师伯分不开身,所以托我替她去一趟。”
严姑姑说的这位宋真人,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关系比较要好的同门。严姑姑一直待在花圃,深居简出,和同门之间的关系也都显得不那么亲近。这位宋真人话也不多,是个不爱惹事的性子,和严姑姑算是交情要好的了。
“你自己在家里也要当心,有什么事情要是一个人做不了主的就先放着,等我回来了再说。不要到处走动,还有许多客人没有离开,何美君那件事情说不得后头还有麻烦等着。”
秋秋都一一点头应下。
不用严姑姑说她也知道,何美君吃了个大亏,说不定就会恨上她。
既然不是出远门,也不需要特别收拾行装,严姑姑过了午就走了。秋秋一般是上午练功,下午去照料花圃,晚上她从来不乱走乱闯,一般都是待在自己房里。
严姑姑不在,秋秋把前院师父起居的两间屋子收拾了一下,打扫了下庭院,又把门从外面扣上,这才回后面自己的小屋里。
拾儿不在屋里。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留在秋秋这儿,事实上,秋秋觉得这人算得上神出鬼没。他出现的时候毫无预兆,而离开的时候通常是悄无声息的。
不知怎么,看到他不在,秋秋在微微的失落之余,还隐约的松了口气。
她把桌上一堆东西推到一边,一个人能坐下来好好儿的松口气。
拾儿很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会觉得很快乐。
可是……她还是会有些紧张。
拾儿如果在,她满心思都是他,想的事情说的话总是有意无意的是围绕着他打转的。
他对她的影响太大了。
开始修道之事,秋秋的日子差不多是一成不变的。每天都是修炼修炼再修炼,尽管收效甚微。
她是真的没有过期望和理想,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天资有限,才根本不去做过高的期望呢?
她已经习惯了普通人的思维和生活,即使环境已经变了,生活方式也变了,她的想法却依旧停留在过去。
秋秋望着烛火出神。
烛焰微微跃动,烛光明亮而柔和,并不刺眼。
桌子底下传来沙沙的声响,秋秋低下头去看,火儿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在桌子底下不安份的爬动。
秋秋伸过手,火儿爬到了她的手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秋秋小声问。
火儿的回答是摇摇尾巴。
“你的主人呢?”
火儿趴了下来,它的鳞片光滑微凉,贴在肌肤上让人感到十分舒服。
秋秋拿出一小袋炒青豆。这不算什么好东西,不过吃起来倒是挺发打时间,一颗一颗的,很脆,得有好牙口才能降服得了这东西。火儿的一大好处就是不挑食,给什么都吃得津津有味兴致盎然。它用爪子扒着青豆,一颗一颗的嚼,嚼得咯吱咯吱响。
秋秋就着它吃青豆的声音翻书看,把自己觉得那书上可能对自己有用处的那些字句都抄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儿,记在脑子里难免会忘,记在纸上,以后再装订起来,方便查找。
才抄了没两行,火儿忽然抬起头来,青豆也不吃了。
秋秋停下笔看它,火儿一纵身窜了起来,落在窗台上,然后迅捷无伦的跃出了窗子。
“火儿?”
秋秋放下笔跟到窗前。
她以为火儿又象上次一样跑了,或是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可是火儿并没有远离,它就在院子里,嘴里不知道咬住了什么东西,秋秋听到它的牙齿错合发出的细微声响。
“火儿?”
火儿叼着嘴里的东西跳上窗台,离得近了,秋秋这才看清它嘴里叼着一条尾巴。
……象是蛇的尾巴,只有短短一小截还露在外面。火儿嘎吱嘎吱几下把这一小截尾巴也嚼了吞了下去。
秋秋觉得自己胃里好一阵儿不舒服。
“你别老乱吃东西啊,也不知道有毒没毒,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秋秋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它了。火儿肯定是在屋里听见什么动静了,跳出来捕食。
火儿用头颈蹭蹭她的手,显得很乖巧。
“快进屋吧。”
等火儿跳进屋,秋秋想关上窗子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她在这儿住的日子不短了,从来没在院子里见过蛇。花圃里是偶尔可以看见蛇虫之类的东西出没,但是它们从不靠近院子。
师父如果不是设了什么阵法,大概也是布下了驱蛇虫的药物。
那刚才的蛇是怎么进来的?
她想着这事儿回来得跟师父说一声,花圃里有不少珍罕的植物,开的花结的果都是要派大用场的,如果防不住蛇虫鸟雀这些小破坏者,说不定会造成很大的损失。(未完待续。。)
ps: 明天二月二啊。我们这里天阴沉沉的还下雨,二月二前后雨就是多。
270 下手
拾儿来的时候已经已经夜深了,秋秋没睡沉,听到他的声音就坐起来。
“还没睡?”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
拾儿轻声说:“来看看你。”
秋秋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她心里有点欢喜,又有点羞涩。
秋秋往床里挪了挪:“你也坐。”
拾儿就在床榻的外侧坐了下来。
小龙从枕头边钻出来,爬到了拾儿的袖子上。
拾儿拨着小龙的下巴,问秋秋:“它今天吃什么了?”
“没吃什么啊,我给它吃了些豆子……还有,它吃了条蛇。”秋秋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来。
“蛇?”
“院子里的,我还没看见它就给吃下去了,是不是蛇有什么不妥当?”
“火儿很喜欢剧毒之物,越毒的它越喜欢。”
是毒蛇?
秋秋有点奇怪:“花圃里从来没有毒蛇。”
拾儿让小龙往外呵了一口气:“是剧毒的烈火蛇,只要咬中了人,普通人会立刻毙命,即使是修真者,也会元气大伤,即使服了对症的药物,躺上几个月甚至半年都不奇怪。”
秋秋连蛇的样子都没看见,当然更不知道什么是烈火蛇。
紫玉阁里怎么会有毒蛇?秋秋从来没听说过门派里有这样的毒蛇。花圃这里她和师父天天照看,都没有发现过。
“这蛇是外面来的?”
“看来是这样。”
秋秋有些疑惑,她想了想,小声说:“这蛇……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吧?”
拾儿只说:“你一定要当心。”
秋秋有些吃力的咽下一口唾沫:“真的是?”
“这种蛇别说紫玉阁不应该有,而是整片江南地方都不该有。这蛇应该产在西域,突然出现在这里,当然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
有人要用毒蛇害她?
秋秋先是震惊。马上就想到,这是谁要害她?
真给咬了,她手边又没有解毒的药,说不定真的会送命。
可是她会有什么仇人?
想来想去,秋秋只能想到何美君一个。
因为自己和她起过冲突,火儿甚至烧掉了她的头发,她要恨上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幸好有火儿在,这小家伙居然嗜吃毒虫?这个口味真是奇怪。可是幸好它在,不然的话……秋秋想到那条露在火儿嘴巴外面的半截蛇尾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抬起头问他:“你让火儿一直跟着我,就是想让它保护我吗?”
拾儿的手指在她唇角轻轻蹭了一下:“它自己喜欢跟着你。以前也是这样,它喜欢你胜过我,总是愿意和你在一起的。即使中间隔了这么多年,它还是认得出你。”
是这样吗?
秋秋也摸了一下火儿的角。火儿亲呢的舔了舔她的手指。
它的确跟她很亲,没事儿就爱待在她身边。也不捣蛋。她给什么它都吃得津津有味。
而且刚才它还吞了那条毒蛇。保护了它的安全。
秋秋轻声说:“多谢你啦,火儿。”
这句话火儿显然是听懂了,它高兴的把尾巴卷了起来,整个身子盘成了一个环形,绕在秋秋的手腕上,看起来象一个别致的手镯的样子。
秋秋笑着看着它。又看看一边的拾儿,突然觉得他们俩这样子简直象是一对老夫老妻跟孩子在一起一样——
虽然这个孩子生得奇怪了一些。
“火儿不会长大吗?”
“它的真正体态不是这样的,只不过它习惯了这样。”
秋秋好奇的问:“那它实际的大小是多大?”
拾儿想了想,张开手比划一下:“得有这间屋子这么大吧。”
秋秋环视了一眼她的小屋。丈把长,可以接受。不过个子还真不小,大蟒蛇比它还长呢。
拾儿补充了一句:“我是说这么粗。”
秋秋的嘴一下子就张大,半天合不拢。
有屋子这么粗……
那得有多少?
那火儿的真实大小不就跟一辆火车一样了?
秋秋看着手上袖珍的小蛇,真想象不到它能有那么庞大。
“你歇着吧。”
“你呢?”
“我在这儿,看一会儿书。”
秋秋重新躺下来,她本来以为拾儿在屋里她会觉得不自在,睡不着。
可是事实上她躺下来就睡得特别踏实,特别沉,一直到早上才醒。
拾儿一直到她醒来的时候才离开,火儿还是跟着她寸步不离的。
秋秋现在可不把它看成一个无害的小宠物了,火儿的真实本领肯定比她强得多了。
还有一天就是考校的日子,秋秋今天什么地方都没去,就待在屋里头看书。她现在修炼也有一段时日了,不用吃东西也不觉得肚子饿,中间就喝了一次水,越看越有精神。
到了考校的时候,就算她比不上旁人,也不会太给师父丢人的。
她看书看得都忘了时辰,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宿秋师妹,你在屋里吗?”
秋秋忙应了一声:“在。”
她起身去开了门,外面站着的是一位同门师姐,也是这一次一起学紫玉诀的宿枫。“宿枫师姐。”
宿枫生了一张小巧的脸庞,笑起来脸上有个酒窝,十分和气。
“你一个人?严师叔不在吗?”
“师父出城了,师姐有什么事儿吗?”
她让宿枫进了屋来,宿枫笑着坐在桌旁,看了一眼桌上的书:“师妹在用功啊?”
“也说不上用功,就是临时抱佛脚。”秋秋倒了杯水过来:“师姐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是很要紧,师父不在,只怕我做不得主。”
“不是,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想着明天就要考校了,心里有点慌。在屋里坐不住,所以想出来转转,就到你这儿来了,想找你说说话。”
秋秋笑了:“师姐也会紧张?”
“怎么不会。”宿枫笑着说:“你比我强得多,现在还这么气定神闲的。”
“我这不是沉得住气。”秋秋坦白的说:“我是因为知道自己没什么指望,现在多看看书,也只是为了明天考校的时候不要太难看了,丢师父的人。紫玉诀我到现在一点儿都不记得了,真不知道明天掌门问起来的时候该怎么答话呢。”
“你瞧你,跟师姐说话还这么不实在。当初掌门好象还夸你悟性好呢。”
秋秋摇摇头:“师姐别取笑我,我师父也说了,紫玉诀是最要看缘份的,没有缘份,其他什么都是白搭。”
宿枫点头说:“这倒也是。我也觉得我没什么指望。”
宿枫和秋秋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秋秋送她出了门。转回来收拾掉刚才给宿枫倒水的茶杯。
杯里的水一点没少,宿枫刚才端起杯子看来就是沾沾唇。并没有喝。
秋秋把杯子洗了。转头却看见火儿趴在桌案的另一只杯子上。
那只杯子是秋秋自己用的,里面还有半杯水,火儿趴在杯子边上,伸嘴用力一吸,把杯底的剩水吸了个干干净净。
“你渴了?”秋秋把火儿拎了起来,火儿还意犹未尽。伸长舌头还想把杯子底再舔一口。
“没水了,想喝我再给你倒。”
秋秋微笑着把火儿放在一边,端起水瓶要往杯里倒水,水还没倒进杯里。秋秋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火儿刚才为什么要喝那半杯水,真是渴急了吗?
她放下了水瓶,把火儿托在手心,轻声问:“火儿,刚才你喝的那半杯水里,是不是……有毒?”
火儿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瞅着她,小脑袋轻轻的点了两下。
秋秋心里一紧:“真的有毒?”
火儿又认真的点了两下头。
秋秋倒抽了口冷气。
杯里的水怎么会有了毒?她刚才还喝了半杯,并没有什么异状啊。
怎么……宿枫师姐来了一趟,杯里的水就有毒了?
她拿起桌上的杯子。
杯子还是那个杯子,可是秋秋用戒备的目光注视着它。
毒药总不可能是自己长脚跑到杯子里去的。
可是宿秋师姐有什么理由给她下毒?
而且这毒又没颜色,又没味道,又被火儿看中……显然又是一种不知名的厉害剧毒。
可偏偏这时候师父不在,拾儿也不在,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昨天遇到毒蛇,她猜测可能是何美君想要报复。
这个她能想通,因为两个人有过节。
但是师姐有什么理由要害她?
秋秋的目光游移,她觉得喉咙发干,胸口窒闷。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摊开的书册上,然后就顿在了那里。
书……考校……
刚才宿枫的话句句不离考校。
总不会……她为了考校的事情想对自己下手吧?
铲除竞争对手。
真的会是这样吗?
可是大家都是同门,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想要对方的命?
真的是她吗?
她难道就不怕东窗事发,被人追究责任?
秋秋握着那个杯子,再也没有心情看书。
本来她坐在屋子里,心情很宁定。可是现在出了这件事,她坐在屋子里也是坐立不安的,左右顾盼,生怕再从什么地方窜出危险来。
昨天的毒蛇难道也是出于宿枫之手?
或者,还有别的同门在暗中出手?
如果发现她没有中招,会不会还有后手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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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还是有点儿卡文。。觉得写得很不好。。心情低落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