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算计
秋秋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她心中一时间充斥着慌乱疑惑和恐惧。
但接着,这些情绪就被另一股更强烈的情绪压倒了。
她感到很愤怒。
凭什么?
她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旁人的事,也没有打算碍着谁的路。这一次的考校她分明就没有希望,不管是对着师父还是对旁人,她都是这样说的。
可是别人并不相信。
或者说,纵然别人觉得她没有太大竞争力,但是一丝可能的威胁都不会放过。
昨天的蛇,和今天下在茶水的里的毒,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就算她没被毒死,至少也参加不了考校了。
真毒辣。
她握着拳的手微微发抖。
太过份了。
秋秋从来都以为,修道就是努力求索,提升自身境界,努力走得更远更高。
她从来没想到别人的修炼方式竟然与她断然相反。对方也是想走得更高,但是他们的方式是把别人都踩下去,只要害了所有比他站得高的人,那他就是最高的一个了。
这样得来的胜利,有意义吗?
这样的人有可能最后悟道飞升吗?
秋秋觉得,这样的再修个几百上千年,也没有飞升的指望。如果这样的人也能成圣成仙,那这个世道就实在太不公平了。
绝不会这样的。
秋秋冷静了一下。
她不确实这两次之后,会不会还有第三次等着她。
目前两条出路:一,找师门长辈做主。但是师父不在,其他的师叔师伯又没有特别相熟的。紫玉阁这地方人人自扫门前雪,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她就算真去找,说不定找的人不会替她做主。反而是宿枫一伙,那才叫自投罗网。
秋秋现在觉得说不定师父的离开都不是一个巧合,说不定是有人刻意为之。要知道师父原来是不打算出门的,一直要看着她直到考校的日子。可是却突然要出门去,不多不少正好是这两三天。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她开金手指。
她有一个超大的金手指,名叫拾儿。
即使不搬出拾儿,她也有火儿。
尤其是火儿,简直象个超强的作弊器一样。有它在,不管对方想怎么用毒都没用。
——哪怕对方不想用毒。想动刀子动剑,只怕也不是火儿的对手。
想通了这一切,秋秋倒是不再害怕了。
她这等于是立于不败之地,她,或者说是她们的手段完全伤害不了她。
虽然这样有点儿不太光明正大。这不是她自己的真本事,而是靠着火儿。
可是对方就光明正大了吗?凭着放蛇。下毒这样的手段算计她。口蜜腹剑,心肠毒辣。
对这样的人讲公平讲正义讲光明正大?
秋秋可不是傻子。
而且她心里涌起一股不平之气。
她这是有拾儿和火儿,可如果换成一个没有的人呢?那有三五条命也都葬送了吧?
这样的人,就算再有天赋,紫玉诀学得再好,秋秋觉得也不能容她考校拔了头筹。甚至将来继承掌门的衣钵成为下一任掌门。
这样的当了掌门,紫玉阁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想想都让人觉得可怕。
秋秋想,她绝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到了考校的时候,就算她通不过。她也得想办法拖一拖宿枫的后腿,绝不能让她顺心遂意的通过了。
她不是一心想通过考校,想往上爬吗?那么对她最好的回击就是让她期望落空。秋秋可不是圣母,旁人打了她一边脸她还要把另一边脸送过去人接着打。
到时候宿枫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拿定了主意,秋秋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她摸着火儿头顶两只袖珍可爱的龙角,小声问它:“刚才来的那个人,你记得她吗?再见着能不能认出她来?”
火儿很乖的点了点头。
秋秋心情大好:“那么下次再见着她,咱们跟她捣下乱,这个你会吧?”
火儿这次点头点得更欢快了。
嗯,秋秋估计它也没问题。
火儿很敏锐。
上次和何美君狭路相逢的时候,都没用秋秋吩咐,火儿自己就察觉到了何美君和秋秋之间的敌意,然后毫不犹豫下手就把何美君的头发烧了。
这种判断力和行动力,果断是个当打手的好材料。
这次可以不烧头发,只要能打断她的脚步让她无法正常考校就成了。
这边的事情是理清了,但秋秋有点儿担心师父。
师父出门如果是别人刻意算计的,师父会不会遇到危险呢?
也许别人不想她顺顺利利的如期回来,会人为的给她制造麻烦。也许别人觉得算计了秋秋,严姑姑回来必定不肯善罢甘休,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她也想一并除掉了呢?
秋秋一想到这个,就再也坐不住了。
她飞快的抽出一张传讯符,这是严姑姑走时给她留下的,如果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可以通过这个联系。
秋秋把传讯符放了出去。
她没在上头写自己遇到了什么事,只是请师父尽快回来,如果一时回不来,也一定要加意小心提防危险。
其实写不写上事由都一样,严姑姑只要一接到传讯符,就必然会料到秋秋肯定出了事。否则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大惊小怪的使用传讯符联系她。
传讯符放了出去,在空中轻轻闪了一下,就瞬间远远的飞了出去。
秋秋看着传讯符在视野中消失,心提得高高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拾儿总这么神出鬼没的,秋秋都见怪不怪了。
平时看见他,她都没有今天这么高兴。
惶然的心绪一看到他,就象终于落到了实地。
秋秋不安的神情拾儿立刻就发觉了。
他走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离得这以近,她可以算是已经依偎在他怀里了。
“别怕,出了什么事情?你刚才的传讯符是给严真人的?”
“是……”秋秋定了下神:“刚才有位师姐来了,她叫宿枫,平时为人挺和气的……”秋秋觉得自己有点儿语无伦次,拾儿拍了拍她的背:“别慌,慢慢说。”
秋秋点了下头,这次是真的冷静下来了:“她走了之后,火儿发现我的杯子里突然被人下了毒。那水在她进来之前我还刚刚喝过。”
拾儿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不过秋秋现在脸是伏在他怀里的。他的表情她看不见。
“她为什么这样做呢?”
秋秋说起这种同门相残的事情来,觉得十分羞耻。虽然做出这种事的不是她,可是毕竟她们都是紫玉阁的人。让拾儿听这种事情,秋秋都替紫玉阁感到难过:“我想应该是因为掌门要考校我们紫玉诀的事情。她也和我一样上次一起学了紫玉诀……”
不必再多说,拾儿已经明白了。
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少见。不光紫玉阁,其他门派也有这样的事情。就连九峰也不能避免。
而且这件事情秋秋是受害者。她完全不用把旁人做的恶事当成自己的思想包袱。
可是……她从以前起就是这样啊。
不这样,也就不是不是她了。
拾儿想起从前的事。
秋秋还在在修缘山的时候,因为山上出现魔物的事情而被同门冤枉伤害,后来她和他说起这件事情来,也很是不安。
她的人很小,可是心却很大。想的事情也那么多。即使是不关心她的陌生人,即使是毫无归宿感的门派和师长,她都一样能替他人着想。
“不要害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儿的。”
“是啊,我知道。”秋秋是全心全意相信他的。即使他不是时刻都在,可火儿陪着她是寸步不离的。
“我就是有点儿担心师父。师父这回出去实在是太不巧了,我怕有人会对师父不利。”
“你刚才放传讯符,就是想给严真人示警?”
“是,可我不知道师父是不是能收得着。”
拾儿点头说:“这事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秋秋转头看他:“你……这太麻烦你了。”
“不打紧。严真人的品行我素来也很敬佩,我这就让人去接应一下,严真人实力不俗,即使有人暗中算计,应该也不会得逞的。”
有了拾儿的保证,秋秋才算是能放下心来。
那么她现在就可以全心全意为明天的考校做准备了。
原来只想走个过场不丢人就行,现在她的想法完全变了。
她要积极防备旁人的算计,同时还要去拖一拖对方的后腿。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做坏事,竟然觉得跃跃欲试,兴奋得要命。
“你说,我怎么给她使绊子好呢?”
拾儿看着她发亮的双眼,忍不住露了了笑意。
“你有什么主意?”
秋秋咬着唇想了想。
她还真没有干过这种事情。
拾儿心想,瞧,她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连算计人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她的心地纯洁无垢,自始至终都是一颗赤子之心。
纵然再过多少年,再经历多少坷风霜,她也没有任何改变。
拾儿的唇温柔的印在她的鬓边。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同她分离。(未完待续。。)
ps: 今天大橙子掉了一颗牙,还流血了,不过他很勇敢。
值得纪念的一天。
272 考校
一只体型细长的灵禽从窗口飞了进来,初升的朝阳照在它的身上,那一身羽毛象是镀上了一层金光,华美灿烂就象宝石雕琢成的一样。
大小有点象鸽子,但是尾羽毛很长,而且鸽子没有那么华美。
它的用处应该是和鸽子一样的。
拾儿从灵禽身上取下短笺,展开来看了一眼。
“严真人没事,只是行程被耽误了一下,要明天才能赶回来。”
“不要紧。”对秋秋来说只要听到师父平安无事的消息她就安心了。
她打开衣箱,把严姑姑给她做的新衣裳取出来。
那是一件式样很简单的衣裳,里面是一层单衣,外面罩着一层轻纱。这纱的质料听说很是金贵,严姑姑只弄到了一小块,所以这层纱不能把衣裳全部罩住,只能罩住肩膀到腰那么一块,下面的纱是另外配上去的,颜色略有不同。
秋秋在屏风后面把衣裳换上。
她听着屏风那一边的动静。
拾儿可能在写字,笔锋在纸面上划动发出的细微的声音。那种沙沙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心情特别宁定平和。
拾儿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了笔。
他也在听着屏风里边的声音。
不,不止是听。
他垂下眼帘的时候,甚至屏风那边的一切都影影绰绰的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那层纱淡薄柔软的象一抹雾气。秋秋就被这屋雾气包裹着,她的身形纤细,举止轻盈。
这也曾经以为已经失去的一切,重新又回到了他的身旁。
从前他没有注意过这样微小的细节。对他来说,秋秋的存在就象风,就象水。象天空和呼吸那样自然。
他从来没有刻意去关注过她的一举一动。
只在他知道已经失去她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没有了她,自己的生命也完全失去了意义。没有色彩,没有声音,没有气味——甚至没有光亮。
她在的时候,一切都在。她走了,把一切都带走了。
秋秋系好了衣带,理了一下裙摆,走到了铜镜的前面。
铜镜中映一个朦胧的身影。
秋秋看不清自己神情。纱衣在阳光下象飞扬的轻烟,一切看起来都朦胧难以捉摸。
“好了吗?”
“好了。”
秋秋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拾儿温柔的注视着她。
秋秋摸了一下鬓发,又拢了拢袖子,轻声问:“还行吗?”
“很好看。”
秋秋笑笑:“这是师父上次给我做的,她走的那天还嘱咐我今天一定要穿这件呢。”
“很好看。”
秋秋有些担心的说:“穿不大习惯。我怕踩裙子。”
平时穿的裙子都是垂在脚面上的,这条裙子长。都拖曵在地上了。如果真是走着走着自己踩着裙子摔个嘴啃泥。那可丢死人了。
“严真人眼光很准。”
这衣裳秋秋穿着很合适,和她的气质十分相衬。
拾儿想,这衣裳也就穿在她的身上才合适,别人穿都不会好看。
拾儿站起身,向她伸过手。
秋秋低下头看他的掌心。
拾儿掌心里是一枚颜色暗沉的环佩。
“这是什么?”
“如意环。”
“给我的吗?”
秋秋接了过来。
她发现这个如意环曾经断过,又重新补起来的。中间有一道镶补的痕迹。
“我帮你带上吧。”
“哦。”
秋秋转过头去。把颈后的头发拨到一旁。
拾儿把如意环的系绳绕过她的脖颈,然后认真的把绳结系上。
“那我去了。”
拾儿朝她点了下头:“去吧。”
拾儿穿过一重重的院门。
宿枫远远的从另一边走过来,身边还有另外两个同门。
看见秋秋的那一刻,她的脚步停滞了短短一瞬。接着她微笑着迎着秋秋走了过来。
“宿秋师妹,你来的真早。”
“师姐不是也来了吗?”
宿枫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秋秋。
面前的人穿着一件式样质料都上乘别致的衣裳,一时间竟然让人想起一句诗上的话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
这身衣裳当真如云似雾,而秋秋带着笑意的容颜娇嫩清新如新荷初绽。
宿枫心中惊疑不定。
她的样子一点也不象中了毒。
究竟是她的运气特别好,两次下手都被她碰巧避过了,还是她已经发觉了不对?
宿枫心头掠过一抹疑云,脸上还是笑意如初。
不,比起秋秋没有中毒这件事,宿枫更觉得诧异的事,秋秋的样子与平日里简直判若两人。
平时的秋秋毫不起眼,就象跟边一块灰扑扑的鹅卵石。现在人还是那个人,可是却象褪去了外面的石壳,露出了里头晶莹剔透的宝石内芯。
仿佛有一种光华从她的肌肤里直透出来,简直让人难以逼视。
难道这丫头平时都在藏拙?
不,也不是。仔细想想,很多不经意的时间,都可以发现她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虽然这些细节不易被人察觉,可是堆积得多了,还是会令心头产生异样的感觉。
这也是宿枫撇开别人,专心要对秋秋下手的原因。
在她的下意识里,总觉得秋秋是一个不确定因素,有着巨大的潜在威胁。
再一次站到掌门人面前的时候,秋秋的心情和上一次完全不同了。
上一次她忐忑,怀着好奇和想往。
现在她觉得特别的平静。
和身旁的其他同门不一样。
她甚至有心思去观察院子里的其他东西。
墙角的假山,生在假山石边的不知名的野草,细细的草叶之中抽出了穗子,上面开的花简直还没有小米粒大,细碎而密集。
空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气味。一点都不浓烈。
秋秋再转头去看站在院子里的其他同门。
个人的表现都不一样。有的一脸平静,比如宿秋那样的。还有的看起来如临大敌,还有的人看起来显得精神恍惚,目光没有焦点,跟梦游一样。
大家学的是同一种功法,可是竟然没有两个人的表现是相同的。
紫玉诀这功法真是奇妙啊。
秋秋看着那个精神恍惚的同门,她总觉得对方这种状态有点眼熟。
她可不知道自己当初天天梦游似的样子是什么样儿的。
门前的玉磬被敲了一声,“铮”然一声清脆悠远的传出去。
秋秋比刚才站直了一些,门里传来衣裙悉簌作响的声音。
掌门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每次看到她,秋秋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只要有她在的场景。随时都可以入画。
她本身就象一抹自然而舒展的风景。
秋秋她们齐齐行礼。
“不用多礼。”
掌门人的目光从她们的脸上一个个掠过去。
多半是秋秋的错觉,她觉得掌门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别人要长久。
“今天让你们过来,是为了看一看你们对紫玉诀领悟了多少。”
这个大家都知道,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秋秋觉得掌门人的身上好象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变化并不明显。
可是,秋秋就是觉得有不同。
给人的感觉是更温和了?还是更明媚了?
形容不上来。
总之。大概是被爱情滋润,陷入爱河的原因吧?
东方岛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离开紫玉阁。两人这些日子都是双宿双栖——嗯。肯定还在一起双修。
所以掌门人会有变化简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要是一如往常,那才奇怪呢。
掌门人出来见过她们之后,就回了屋里。
然后她们这些人被一个一个的叫进屋里去。
秋秋怔了一下。
这和她事先打算的不同。
她还想着如果是一起考校,她一定要给宿枫拖后腿呢。
可是现在掌门分别把她们叫进去一个一个的问话考校,那她怎么办?
是现在就出手?
再等下去的话,到了掌门的眼皮底下。她就很难下手了。
火儿在她的袖子里轻轻探头。
它真是乖巧,没有秋秋的示意,就绝不轻举妄动。
秋秋这么犹豫了一下,结果门口的执事开始唤人了。
不知该说真巧还是真不巧。第一个被唤到的就是宿枫。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宿枫的身上,在这种情况下秋秋实在没机会再对她下手。
宿枫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进了屋。
仔细注意的话,能看出她的步伐僵硬,走路的姿势变得象个扯线的傀儡人偶一样。
等她进去了,秋秋才有些懊恼。
真是,她真不该犹豫的,早下手就好了。机会这么短暂,不赶紧伸手去抓住就稍纵即逝了。
宿枫不会通过考校的吧?
掌门人应该是个明白人,宿枫的心地不善,她这样的人对功法的领悟一定不是最好的那个。就算她领悟了功法,这人的品性性也实在太坏了,掌门一定不会对她委以大任的。
内心纠结不安的不止秋秋一个人。
其他人也一样患得患失,大家肯定都巴不得别人出丑落后,好让自己脱颖而出。
秋秋坐在假山石边,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窗子。
身后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宿秋师妹。”
秋秋转过头来,身后这个人很面生,秋秋和她不怎么相熟,但是名字还是能叫出来的。
“宿禾师姐。”
因为对方唤了她一声之后就不说话了,秋秋有些疑惑的问:“师姐,找我有事吗?”(未完待续。。)
ps: 医生说这周四或周五才能把牙给我装上。。这临时的牙套真不舒服。。
儿子今天回家突然冲我说:妈妈祝你三八节快乐。。
我赶紧说谢谢。
估计这也是老师教他们说的吧。
273 比较
秋秋疑惑是正常的。
因为对方不熟,突然又招呼她一声,她当然疑惑对方找她什么事。
但是奇怪的是,宿禾的表情比她还疑惑。
“师姐?有事吗?”
宿禾有点茫然的摇摇头:“没事儿……”
这不有病嘛,没事儿喊她干嘛?
不过秋秋也有点儿替对方担心。
她记得以前高三临考的时候,因为压力大,很多人都有异常的表现,各不相同。一个班里能找出好几种完全不同的症状来。
有人是拼命喝水,有人就吃什么吐什么,就好象胃已经痉挛的装不下一点儿东西了。还有的经常坐着发呆,后来还突然自己就大哭起来,刚一开始大家还奇怪,事来就见怪不怪了。
宿秋师姐是不是因为今天的考校压力太大,太紧张了?
但是说了没事儿之后,宿禾还没有离开,还是站在她跟前。
秋秋心说这位师姐看来是真的不太对劲,十足是考前综合症的表现。
这会儿宿枫已经从屋里出来了。她的表情虽然看起来还在极力维持着平静,但是她的表情僵硬,呼吸的频率也不太对了。
不是高兴的反应,但是也看不出来有多沮丧。
她这是过关了还是没过关?还是掌门要看过了所有的弟子之后才会决定谁通过谁被pass掉?就象选秀节目,总得所有人都表演完之后才投票,总不会第一个人一上台,评委说:就他了,后面的人不用上来了。
宿枫往这边看了一眼。
那目光如何形容呢?
秋秋这一瞬间想起了毒蛇的牙,那种带着蓝幽幽的光。充满了死亡威胁的感觉。
旁边的人都把宿枫围起来了。这个问,掌门都考了什么?另一个问考校难不难,师姐你教一教我们。
宿枫只说:“掌门不许往外透露的。”
其他的人有些不甘心,可是在这里又不能勉强她说,只能将信将疑的散开。
第二个被叫进去的是宿雪师姐。
基本上没有人在屋里待太久,甚至有人刚进屋就出来了,秋秋诧异的想,这么短的时间,大概只够她和掌门一人说一句话的。
难道掌门只靠一句话就判断出来了她的水平吗?
接着被叫进去的是宿禾。
宿禾师姐在屋里待的时间比前面好几个人加起来都长。
外面的人纷纷心浮气躁起来。
待的时间长,肯定说明她和掌门说的话更多。
她要是一点儿天份没有。学得毫无深度,那掌门还和她废什么话啊。
难道这次学的最好的就是宿禾吗?
秋秋倒没什么感觉。
嫉妒或是什么的她没有。
她倒是觉得挺欣慰。虽然宿禾师姐看着有点呆,刚才还莫名其妙的喊了她也不说话,可是起码人心地不坏。只要不是宿枫,是谁都行。
宿禾师姐待了大半个时辰才从屋里头出来。
众人的目光“唰”一下全集中到了她的身上。简直象巨星出场的架式,无数聚光灯瞬间都关注到了同一点。
宿禾毫无所觉。她脚步飘忽。脸色红润,嘴角甚至带着一点梦幻似的微笑。看她的表情,简直就象云中漫步似的,快活如神仙啊!
众人心里差不多同时咯噔一声。
坏了。
肯定她对紫玉诀的领悟远胜过众人。
然后门口的人叫了秋秋的名字。
连叫了两遍秋秋才回过神来。
她急忙站起身来,理一理衣襟,迈步踏进了门里。
掌门人站在窗前。转头看了她一眼:“来了?”
秋秋屈膝行礼:“见过掌门。”
“你过来。”
秋秋依言走了过去。
“你看。”
秋秋顺着她指的方向朝外看。
从院子里看不见这扇窗,但从这扇窗子却可以清楚的将整个院子尽收眼底。
有人静静的站着不动,有两三个人凑在一起小声商量什么事,还有人困兽一样的来回走动。
“同样的种子撒到土里。长出的来的花姿态各异,没有哪两株是一模一样的。”掌人由衷地说:“所有的弟子里面,我最看好你。悟性之高是我生平仅见——可惜……”
一般可是,可惜,但是的后面,跟的从来不是好话。
秋秋平静的听着。
“可惜紫玉阁留不住你。”掌门人的头在她头顶轻轻摩挲:“白峰主对你如何?”
掌门人知道了。
秋秋一点儿都不奇怪。
掌门人那双眼睛澄澈清明,象是可以看透人心里所有隐藏的事情。
再说拾儿大摇大摆在紫玉阁晃来晃去,做事毫无顾忌,掌门不知道才怪呢。
秋秋点了下头。
“他对我很好……”秋秋想了想:“很尊重我。”
没有因为两人前世是道侣就对她狎昵,也没有因为她现在年纪小就对她轻慢。
跟他在一起,她感到很自在,平等……有一种隐密而单纯的喜悦。
“嗯。”掌门人轻声说:“那就好。”
她忽然笑了:“其实我见过从前的你。”
秋秋诧异的睁大了眼:“啊?”
“真的见过,当时去封印之地的时候,那时候你和白峰主一道来的,我那时候也不是掌门,跟着师伯一起去的。白峰主人品出众,好多同门都对他芳心暗许。不过白峰主身边已经有道侣了,所以大家不过是干看着过过眼瘾而已。”
秋秋大窘。
掌门居然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你大概很快就要离开了。”掌门人领着她往里走:“我有样东西要送你。”
秋秋怔了下,急忙跟了上去。
“掌门,您要让我走吗?”
掌门人的脚步停了一下,转过头来。
“傻话,我当然不想让你走了。紫玉诀你是学得最好的一个,我对你可有大指望呢。可是紫玉阁留不住你啊。”
她说完话继续向前走,留下秋秋在原地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
“掌门,可是,我紫玉诀学得并不好。”秋秋觉得自己真的愧对掌门和师父,她们都对她寄予期望,可是她却辜负了她们。不但紫玉诀根本没学会,甚至都没法儿再在紫玉阁待下去。
师父和掌门都说她不能再留下来。
“你说你学的不好?”
秋秋点头:“其实回去之后我就恍惚了好几天,接着就把紫玉诀给忘光了。越是着急,越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我想今天进屋来的人里头,就数我学的最差。”
别人不管水平深浅。起码是有一点儿底子根基的,不象她,完全成了一片空白。
掌门人就看着她,笑了。
这笑容让秋秋有点儿莫名其妙。
掌门听完她的话,反应不是失望、恼怒。居然是微笑。
这可真让秋秋捉摸不透。
“跟我来吧。”
她继续向前走。
这代表刚才的话题已经告一段落了。
秋秋连忙跟了上去。
她们穿过走廊,经过一个幽静的庭院。这里的树长得特别高。几乎遮天蔽日。石子路上苔痕斑驳,走在树荫下只觉得身上满是森森凉意。
她们进了一间看起来象是书房的屋子。
掌门人在架子上找了找,抽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她:“这个送给你,收好了,有闲暇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倘若没有时间,那也就算了。”
秋秋郑重的双手接过来。点头说:“我有空一定会看。”
“对了,还有个东西给你瞧。”掌门人看起来一点都不为考校的事情着急,她耐着性子在屋里又翻找了一会儿,最后从一口箱子里取出一张画轴来。吹吹上面的灰,又看了一眼刻在轴上的字,点头说:“就是这个了。”
她把画展开,让秋秋一起过去看。
画轴慢慢展开。
画上是两个人,站在苍茫的山水之间。
“这是从前一起去封印之地的师妹回来画的。她心里原来很喜欢白峰主,可是经过那场大变之后,她的性情全改了。她说她的那种喜欢太肤浅,要象秋掌峰那样,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可以为他付出性命,甚至无惧魂飞魄散的下场,她真的做不到。”
画轴已经完全打开了。
画上的两个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就是拾儿,他穿着一件式古雅的袍子,头上系着高冠。他身旁的那个女子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的衣裳,只是在肩膀处缀着两朵丝绢做的花朵。
画上的人面目当然是抽象的,人物只有线条,这线条还是经过艺术化处理的。
这就是,以前的她吗?
秋秋心中的感觉很奇怪。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象是飞成了两个,一个站在这里看画,另一个却变成了画中人,站在别人的回忆当中。
她曾经是静秋,九峰的掌峰,拾儿的道侣。
可为什么她完全不记得那一段呢?
她只记得在现代的事情,对于做为静秋而活的那一世,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张画,能送我吗?”
掌门点头说:“当然,你拿去吧。本来画这画是为了一个纪念,可是既然被纪念的人现在又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了,这张画当然也就没用了。”
囧……掌门这话说得好象这张画是她的遗像一样。
被这张画和前世的话题一岔,秋秋一直到离开掌门的院子,都没想起来再向她请教紫玉诀的事情。
她的全部心神都被这张描绘着她过去的形貌的旧画给吸引住了。(未完待续。。)
ps: 想了半天的章节名,实在不知道取啥,就随手写了一个。
明天可能要去牙科复诊,唉,一想到这个腿就抽抽~~
后天儿子幼儿园办三八游园活动,要求妈妈们必须到场参加。。。这活动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啊。。
274 手札
拾儿想过秋秋考校后会有什么反应。
他自问是很了解秋秋的,就象了解另一个自己一样。
可是推开门,秋秋的反应和他设想的两种可能都不一样。
秋秋正拿着一个水晶球,趴在桌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象是张画?
拾儿推门秋秋已经听到了,她回过头来,眯着眼盯着他看,然后又低头去看画。
“这是在做什么?”
秋秋且顾不上理他。
她不知道前世的自己什么样,画上的那个人象不象她,她也分不出来。
但是拾儿就在她跟前!
反正修真的人又不会很快就老,一百年前和一百年后差别都不大。
搁着普通人这根本不可想象啊……隔一百年……骨头渣都没了好吗?
但是秋秋觉得除了衣服,没看出拾儿和画上的他有多象啊。
应该说画画的人压根儿没画出他的一成风采来。
既然他这么不象,那画上的女子大概和自己也不会真的很象了。
秋秋有点儿沮丧。
“这是……”拾儿看着画:“这是哪儿来的?”
“掌门给我的。”秋秋说:“她说画上的是咱俩,画画的人曾经在封印之地见过我们,回来之后画的这画,放了好多年了,掌门今天找出来给我看,我就厚着脸皮问她讨了过来。”
拾儿觉得他喜欢咱俩这个词儿。
而且画上的他们站得那样近,静静的相伴伫立在山水之间,正好暗合了他心中的想往。
“可我觉得这画上的人不象。”
拾儿说:“还是有几分象的。”
秋秋看看他,这几分象是指什么?衣裳头冠吗?
不过拾儿指着她手里那个水晶球问:“这个是做什么?”
“画上的人脸太小啊,用这个可放大点。”秋秋把水晶球放在画上方让拾儿也瞅一眼。
拾儿果然低下头去看——
他有些无语的抬起头来。
大是大了,可是完全形了啊。
这样看。瓜子脸都能变成大葫芦脸,小圆脸儿干脆象个横躺的南瓜——怪不得她说不象。
象就怪了!他和她怎么说也不能长得这么猎奇吧。
“考校如何了?”他问。
问起这个,秋秋才想起被她抛到脑后的考校来,表情茫然的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怎么样?”
秋秋小声说:“掌门根本就没考我。”
“没考?”
“是啊,我们进去之后就闲聊了几句,掌门说我……”说她不能继续留在紫玉阁。
拾儿不知道她们的谈话,可是内容他能猜着个**分。
秋秋不说,他也不追问。
“就说了几句话。后来掌门给了我这个。”秋秋把那本薄薄的书册取出来。
她从进屋就在看画,觉得画上人脸太小看不清,还翻出了水晶球来放大。把书册给忘光了。
从头到尾掌门也没问过她什么问题,或是让她施展招数。
虽然她自己知道自己水平差得很,可是掌门人这种问都不问直接放弃她的做法,还是让秋秋觉得有点小小的伤心。
掌门并没有明着宣布这次的考校最后谁得优,谁得良。谁得差。
对秋秋来说,只要不是宿枫。是谁都行。
她还没看这册子上写的是什么呢。书册并不陈旧,纸啊墨啊看起来都挺新的。
封页上没有写字。
翻开封页,里面似乎是几篇随笔。
“这应该是紫玉真人所写,就是在她重伤修养的那段时间。”
秋秋顿时十分吃惊。
“当然,这肯定不是原本,是后来誊抄过的。”拾儿翻了一下:“并没有写功法之类的。你留着闲的时候看看也无妨。”
秋秋翻了一下,总共不到十来篇的样子,而且一点儿都不连贯。
紫玉真人大概没有要把这个写成日记的意思,多半是今天想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就随手记下来。
她最后的那段时光,过的一定很寂寞。
不过也不一定。
或许她觉得很平静 ,很坦然。
比如头一篇随笔,写的就是她做女红。
做女红啊……
听听,一位创派祖师,堂堂的紫玉真人,别人大概想象不到她会亲手做针线吧?
紫玉真人写着,她很久不做这个了,手生,绣坏了三四条之后,最后绣出了一条勉强能看的。
她说她在帕子上头绣的是紫薇花。
“据说紫玉真人和意中人定情的时候,就在紫薇花旁边。”
拾儿知道的野史八卦还真不少。
但是听他这样一说,再低头看刚才那觉得平淡无奇的一段记述,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中酸楚怅然。
本来以为只是闲着无聊做做针线而已。
可是她绣的花却是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花。
那一针一线里头,缝进了多少相思和追忆呢。
拾儿不知何时握住了她一只手。
秋秋转过头来看他。
拾儿也这样想念过她吧?
一定是的。
紫玉真人的感觉,他也都经历过,都体会过。
秋秋只是想象一下那情形,就觉得胸口整个都揪紧了。那种绝望真的会让人窒息。
秋秋的手微微发抖,拾儿当然感觉到了。
不需要言语,他明白她想到了什么。
相爱的两个人生死两隔,从此后世上再也没有那个让你生死相许的爱人,再也没有人如他一样爱你。每个清晨,每个长夜,每个黄昏,相思就象毒蛇一样啃啮着内心。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彻心肺的煎熬。
秋秋的缓缓把那本紫玉真人的手札合了起来。
她不忍再看下去了。
虽然紫玉直人没有在手札里写出想念的字眼来,可是秋秋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在诉说她深埋心里的伤痛。
这让她怎么看得下去呢?
真是字字血泪。
两人没说话,这么静静的坐着。
秋秋忍不住想。
如果拾儿没有找到她。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度过余生?
这么一来,她倒宁愿他对她的感情没有这么深,这么专注。
她没了,他当然要为她伤心一下的,可是不用伤心那么久。一个月,一年……一年也就差不多了。他应该慢慢忘记她,应该再找一个爱他的姑娘在一起。
时间会慢慢抚平伤痛,人们应该淡忘过去,向前看,向前走。
可是拾儿没有那样做。
他一直在找她。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她。
他可真死心眼儿。
秋秋闭上了眼,感觉到眼眶酸热的厉害。
她想,幸好他找到她了,不然的话,他该怎么办?
可是她还没有想起来过去。
“掌门说……紫玉阁留不下我了。”
刚才没有说的话。现在秋秋说出来了。
她声音很轻。
“我也知道,我再留下来。不太合适。”
而且。她也舍不得和拾儿分开。
想一想,她和他这次相逢,一共才过了多少天?
可她觉得他们象是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一样。
感情真挚深厚,毫不相疑。
她觉得他就象是自己身体一部分。
那么亲密,那么自然。
相信他的感觉也是一样吧。
“等师父回来,我就跟她说。”
拾儿无言的握紧了她的手。
秋秋说的很慢。很认真。
“师父待我很好,我要是走了,她又要变成一个人了。要是师父再收一个徒儿就好了。金真人虽然很好,可是他来去匆匆。一年也不见得能来一回。”
严姑姑要是和金真人在一起,那秋秋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就这时候她听见拾儿说:“严真人和金真人早就两情相悦,他们要是在一起的话,彼此都有个伴儿,有个依靠,那倒是一件好事。”
两人居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师父虽然没说,可是我看得出来,她有很多顾虑。”
“这个我心中有数。”
秋秋眨眨眼。
拾儿说这话的意思,难道是他可以出手相助吗?
如果有他撑腰,那只怕没人敢为难师父和金真人在一起了。
秋秋眼睛顿时一亮,她原来怎么就没想到呢。
现成的关系不用白不用啊!
秋秋头一次有了傍上了大款的感觉,顿时觉得胆也肥了腰也直了,说话嗓门儿都变粗了……
真是个好消息,可惜师父还没回来,秋秋简直迫不及待想去跟师父分享这好消息。
相爱的人不能相守在一起,跟牛郎织女似的只能偶然相会一次,想想就让人觉得虐心啊。
最好争取她在离开的时候,甚至是离开之前就把师父给嫁出去,那自己就没什么后之忧了。
“对了,你给我的这个如意环,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戴上了之后似乎没有感到什么明显的变化。不象那种传说中的奇材异宝一样,一戴上立刻有种奇异的暖流啦,又或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啦,或者是精神大振心神清明啦什么的。她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啊。
可是看拾儿那时候给她戴这个的态度,这应该不是一件普通的装饰品,一定是很有意义的东西。
“如意环……是九峰的历代相传的信物,一般是由峰主保管。不过历任峰主,如果有了意中人,都会把这个赠予对方。”
啊……果然很有意义。
秋秋接着就想到一件事。
“这个我以前也戴过?”
拾儿缓缓点了下头。
秋秋抬手摸了一下颈间的如意环。
“我……我会好好戴着的。”(未完待续。。)
ps: 今天去装上了瓷牙。。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只牙做的有点儿大,看起来活象只兔子似的。。
275 担忧
如意环看起来曾经断过,而且是彻底的断成几截。虽然修补得很好,摸起来光滑有如初,但是补的那条淡痕仍然可以分辨。
“对了,趁着现在有空,你有什么东西要收拾一下吗?”
秋秋愣了一下:“收拾东西?”
拾儿看着她。
好吧……
秋秋一直觉得拾儿这人淡定得很,而且特别沉得住气。
可是现在他表现得一点儿都不淡定,一点儿都沉不住气。在现在讨论的问题上头,他简直猴急得……
象个诱拐小萝莉的怪叔叔。
不能怪秋秋把倔想歪,看看拾儿从见面以来做过的事情吧。
还不熟的时候就对人又亲又抱的,后来干脆直接说他们早就“已成事实”了,接着马上想把她打包带回九峰去。
等等。
秋秋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们,是道侣。
这个毋庸质疑,不但拾儿是这样说,周围的人全都这样说。
但是,他们,上辈子,有没有……事实?
她上辈子死得挺早,年纪还不大,和拾儿站在一起两人看着都是少年少女。她的发式也是姑娘的发式。
但是光从头发样式上面判断显然不全面也不科学。
有的道侣之间,只是个名份,感情虽然也不错,但是修道之人清心寡欲,女子连月事都没有,男子当然也没有遗精啊之类的麻烦,所以很多道侣之间是纯精神层面的关系,柏拉图。
那她和拾儿之间呢?
秋秋简直好奇的要死,可是这话她可没法儿去问。
问别人肯定不成。别人知道不知道是一回事,她还没有那么二缺去向别人打听自己的房中事。
问拾儿?
那也不行。
她问不出口啊。
难道让她说:喂,咱们有没有酱酱酿酿过?你有没有xx 我我有没有oo你?
这……
不管有没有。她问这种问题,拾儿肯定会觉得她整天琢磨那样的事情,多不正经啊。或者他觉得她在暗示他,他们应该更进一步……
那也羞死人了!
秋秋琢磨,这件事可能会成为她终身都解不开的谜团。
好吧。
她安慰自己,人生总要留一个悬念的,没有悬念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绕回正题来。
现在就收拾东西?
“太早了些吧,我还没跟师父说呢。”
“那也可以现在先想一想,都有什么要带走,有什么事情要在走之前做。还有,有没有关系要好的人要告个别?省的事到临头手忙脚乱,发现这也漏了带,那也忘了做。”
好吧,秋秋承认他说的也有道理。
不收拾东西。可以先列个单子。
这一列,就发现一件事。
她来到紫玉阁的时候。东西少得很。就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是点衣裳和杂物。可是这一两年下来,她居然攒了这么多东西。
而这些东西,**成都是严姑姑给她的。
衣裳就不用说了,严姑姑简直把她当个大娃娃一样,热衷于给她做各种漂亮的衣裳。现在箱子柜子里起码有一半衣裳是全新的一次没穿过——太多了实在穿不过来。
还有其他东西。
比如书。严姑姑给她的,她自己从别处借来誉抄的,还有从外面城里书肆买来的普通人的书本,也装满了好几只箱子。架子上也满满的全是书本。紫玉阁里的姑娘们爱读书的不多,有的甚至一心钻研媚术,对读书识字丝毫不感兴趣。还有的是有针对性的识字看书,看的只和练功有关系。
秋秋是什么书都看。她希图从书上去了解前人,了解这个世界,了解她见过的与没见过的事物。她想知道这个天地究竟有多广阔,人们的生活又有多少姿态。
所以她着实攒下不少书。
另外就是一些杂物。摆设,装饰品,一些日常用品……
环顾着这间屋子。秋秋搬进来之前,这屋子空荡荡的,除了两件木器家具什么都没有。现在却被塞得满满当当,连转个身儿都觉得局促。
这么多东西到底是怎么攒起来的呢?
肯定不是一蹴而就的。
而是在一天一天的日子里头,象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的堆积起来的。没有想到离开,还真不会发觉她竟然这么会攒东西。
拾儿看她写了两行字就不动了,轻声问:“怎么了?”
秋秋抬头看着他:“东西……挺多的。”
虽然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可是拾儿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想回来,以后我再陪你回来。”
可是那已经不一样了。
她已经不是紫玉阁的人了,以后再来也是做客。
至于这里的人,她倒真没有几个交好的朋友。因为师徒俩平时和门里的其他人都不怎么事得来,秋秋从拜了师,过得完全进宅女的日子,大多数时候生活轨迹都是两点一线。小院,花圃。花圃,小院。偶尔出去也是办完事送完东西就回来。
她舍不得的人,只有师父一个。
真想把师父打个包带走啊。
可是秋秋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好想个办法,尽快把师父和金真人凑成一对,最好他们也能办个结成道侣的仪式,之后就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再不用相隔两地,偷偷摸摸。
至于要做的事情……
秋秋最想回趟家。
亲眼看看秀才、秀才娘子,小弟,啊,对了,如果方便的话,还要去一趟玄女观看小妹。
因为她听说九峰很远。隔着汪洋大海。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秋秋总有一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很有可能一去不再回来的感觉。
她可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淡定不起来。
那么远。
那里的人会欢迎她吗?会接纳她吗?她在那里生活会习惯吗?
秋秋忍不住握紧了拾儿的手,仿佛这样可以从他身上汲取到更多勇气和力量,让她不至于还没动身起程就先打起了退堂鼓。
也不知道上辈子他们是怎么遇到一起的。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能相识,后来还相爱了,这也算是难得的缘分了。
严姑姑回来之后先去见了掌门,然后又去交托了这次的差事,最后才有功夫回来见徒弟。
她带着笑容,一见秋秋就夸她:“掌门对我说你好呢。”
“啊?”秋秋诧异。
“说你悟性特别高。比别人都强。”
掌门人这是说反话吧?
她明明是垫底的那个好不好?
“考校还顺利吧?有没有出什么事?”
秋秋犹豫了一下,她把毒蛇的事情和后来杯子里被人下毒的事都说了。
不是她见着长辈觉得委屈要告状,也不是她想让师父去替她出头讨回公道。而是宿枫对她的敌意很明显。连带着,她可能会把严姑姑一并恨上。如果她要对师父出什么阴招的话,师父事先知道了。总有个防备。
同门之间不是应该友爱互助吗?
可是前面已经有个宿云,后面又冒出个宿枫。把秋秋对同门之间情谊的向往全打了个粉碎。
严姑姑点点头:“你放心。这个我心里有数。”
既然师父知道,秋秋也就放心了。
可是下面这个问题,才是更难出口的。
“师父,我……”
严姑姑看徒弟为难局促的样子,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体贴的主动把话说出来:“白峰主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听说九峰灵气充沛,对修炼大有好处,你应该跟他一起去。”
秋秋的眼泪一下子决了堤:“可我舍不得师父。”
“可别哭。”严姑姑忙掏出帕子给她擦泪,可是她自己眼圈也红了。
“师父也舍不得你啊。”
师徒俩执手相望。竟无语凝噎。
然后秋秋心里的话转了好几圈儿,还是说了出来:“师父,你和金真人在一起吧。”
严姑姑怔了下,笑了:“胡说八道。”
“我是认真的。”
严姑姑还是摇头:“你这小丫头,没大没小。世上只有师父嫁徒儿的,哪有徒儿反过来做师父的主的?”
“可是……”秋秋轻声说:“师父你一个人,太孤单了。”
“师父觉得现在很好。”严姑姑说:“我和他在一起,对他并没有好处,这个我和你说过。还有,即使他排除万难不顾前程和我在一起,肯定不是他到紫玉阁来,而离开紫玉阁,我怕我在别的地方也很难适应新环境新生活。师父可不年轻了,不象你们少年人,经得起挫折冒得起险。师父就想安安稳稳踏踏实实过日子。到了我这个年纪,再开始一段新的关系新的生活,太冒险了,也太吃力了。”严姑姑摸着她的头发:“只有两个人的感情,那是不够的。生活很复杂,有很多事情也许比不上感情重要,但生活里绝不仅仅只有感情而已。”
秋秋觉得严姑姑的想法未免消极。但是……也不能说是没有道理。
她觉得她不能就这么放弃原来的打算,还是要再努力劝一下师父。
“不要说了。”严姑姑温柔而坚定的拒绝了秋秋的提议:“顺其自然吧,凡事不用刻意强求,你说是不是?”
秋秋担心师父,严姑姑又何尝不担心徒弟呢?
白峰主实在是个香饽饽,想咬上一口的人真是数也数不清,徒弟这么小,又这么呆呆的,能应付得来吗?
她这时也真的很后悔自己没大本事,也没有什么势力,即使想护着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未完待续。。)
ps: 今天一天事情特别多,腰酸得很。下午去幼儿园参加活动,儿子的小脸儿被老师们涂得跟个小丑一样,全班同学上台表演节目,还祝妈妈们节日快乐,看得真心想哭。。
276 礼物
秋秋睡的不太踏实。
她醒来的时候脑子好象格外昏沉,看看四周不熟悉的景物,秋秋才慢一步想起来,她已经离开紫玉阁了。
她和拾儿现在在路上。
她和师父告别的时候,硬忍着没哭,甚至还努力把笑容挤了出来。但是声音发抖,死板生硬的笑容有没有让师父觉得安慰,她就没把握了。
等他们离开了,秋秋回头看到紫玉阁在视野中越变越小,最后再也看不见,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因为离别的伤痛,连乘坐灵禽都没觉得兴奋。
从天空看下去,紫玉阁就象一座精致的楼阁盆景,屋脊连绵,庭院精致。
但是眨一下眼之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拾儿是个坏人。
如果他没有出现,她的生活肯定一切如旧,不用面对这些艰难的选择。
“咱们先去你家,见见你的父母吧。”
秋秋嗯了一声,鼻音很重。她摸出帕子来擦泪擤鼻涕,顺口问:“对了,我上辈子……爹娘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就是普通的人家,原来住在乡下,后来迁进了城里头。你哥哥娶的媳妇不怎么孝顺,但是你几个姐姐都很照顾娘家,所以他们晚年过得也算安定。”
秋秋应了一声。
拾儿能这么熟悉的说出这些情形来,可见她死后他肯定对她的家人也一直关注,说不定还曾经暗中相助过。
秋秋心里一时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
灵禽飞得可不算慢,到了秋秋家的那个镇子时,才不过刚刚过午。
看着阳光下的小镇,秋秋突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要过去吗?”
“今天不早了……”秋秋居然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再说。我还不知道怎么跟父母说你的事呢。”
拾儿从善如流的表示:“那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明天再去你家,你觉得呢?”
秋秋点了头。
所以他们现在就待在离秋秋家不远的地方。
镇上有人把自家空置的屋子拿出来赁居的,挣几个零钱。秋秋很了解这些情形,这样的地方不象客栈那样人来人往的不得清静。他们现在找的这一家离秋秋家就不远,两间屋子一里一外,还带个小院子。当然这样的屋子不可能收拾得多么齐整,院子里的砖缝中长着杂草,窗上糊的纸已经旧了,该换了。
秋秋看着窗纸上的痕迹。大概是夏天下雨的时候留下的,蜿蜒而陈旧。
秋秋这一觉睡得时间不算太长,看外面的天色,大概已经接近黄昏了,窗纸被映得越发昏黄。
这样的普通人家。和紫玉阁是完全不一样的,让秋秋想起她没进紫玉阁的时候在家里的日子。
和周围的人没有两样的普通人的日子。一早起来她会帮秀才娘子煮饭。给小弟穿衣裳洗脸。帮小妹梳头,吃完了饭秀才娘子忙碌家务,秋秋会跟秀才念一会儿书学几个字,然后再帮秀才娘子准备午饭。下午她有时候会带小弟和小妹出门去玩一会儿,不会走很远。晚上呢,大家普遍睡得都很早。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
很平淡。可能会有人觉得这样的生活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丝毫谈不上精彩。
可是秋秋觉得很满足。
她觉得能生在一个太平盛世,能拥有多出一世的生命,拥有父母亲人。衣食无忧,这就足够了。
奢望太多的人,往往不会感到幸福,因为他们永远都不会对已经得到的东西感到满足。
秋秋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她没什么发明创造的天份,偶尔做点不同于这时代的菜色给家人品尝,他们还说怪,吃不惯呢。
然而平地一声雷,把她平静的种田居家小日子彻底打碎了。
现在的她,不能算是普通人了。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跟成仙这种事情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很可能一辈子都到达不了别一端的彼岸。
简而言之,就是两头都不靠。
她该怎么跟父母解释拾儿的存在呢?
难道她说:“爹,娘,我回来了,但是我马上又要走了。我旁边的这个人他说他是我上辈子的男人,这辈子又找着我了。所以呢,虽然我和他才认识几天,这辈子我又得跟他在一块儿了,你们大概也会多个便宜女婿了。”
如果她真这样说,秀才有什么反应不好说,秀才娘子说不定会晕过去的。
可是这丑女婿总也得见公婆吧……啊,不,是见岳父母的。
这样大的事情也不能瞒着父母不说啊。
拾儿推门进来,秋秋看见他手上提着个礼盒。
“这是什么?”
拾儿也有点不太自在:“刚才出去买的。听人说,上门不好空手……”
秋秋的眼一下子睁大了。
这位还真以准女婿自居了啊!
不过他这么个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居然能想着去买礼物,也算是他有心了。
总比抬着下巴傲慢无礼不把普通人当人的态度好。
秋秋心情好了一些,去掀提盒盖看看他买了什么。
“我瞧瞧,嗯,火腿……酒,还有点心,买的还挺齐全的。”
拾儿说:“我请教了一下房东。”
“你是怎么说的?”
拾儿抿了下嘴。
好吧,秋秋猜他说的可能不是“头次去岳丈家”这种理由。
那就不难为他了。
“其实呢,我爹是个秀才,读书人呢,喜欢风雅一点的东西,比如你可以给他加一套紫毫笔和松香墨,他平时就喜欢这个,但是不大舍得自己买。都买一般的墨来用。我娘呢,妇道人家都喜欢个花儿粉儿的,可以买套金首饰什么的送她,又好看,还保值。”
拾儿大为受教。他还真没给普通人送过东西,不了解他们的实际需求。
拾儿绝对是知错就改的好孩子:“那我再去买点儿。”
“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反正有障眼法,也不怕让熟人认出来。
镇子并不是那种繁华的大集镇,店铺也都不算大。秋秋说的东西,金头面这些东西倒好办,镇上有打金银首饰的店子。这会儿还没关门,里面有现成的头面首饰,秋秋给秀才娘子挑了一套,拾儿说:“一套太少了吧?再来一套吧?”
他倒大方。
那秋秋就不客气的再挑了一套。
反正对修炼的人来说,金银都是没什么价值的俗物。
但是秀才喜欢的笔和墨。镇上一时买不到。以前秀才愿意奢侈一下买点来使的时候,都是先和纸笔庄的老板说好。这人进货的时候就会特意替他进来。平时这种东西比较贵,买的人少,笔庄是不进货的。
秋秋觉得这种感觉真的很新奇。
她和拾儿象普通人一样在逛街,买东西,闲聊。买完的东西拾儿提过去拎着,秋秋空着手走着。
这样的平淡的小事。却让她生出一种由衷的满足感。
象仙人一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并不让她感到快乐。
果然她还是更习惯普通人的生活方式吧。
“买不到啊。”把镇子逛了一圈,秋秋摊了一下手。
拾儿想了想:“不然,我去邻近的府城买?”
“太麻烦了,不必了。”
拾儿微微顿了一下:“还有个办法。”
“什么 ?”
拾儿拿出一只扁扁的乾坤袋:“这个里面东西装的很杂。可能有你说的东西。”
“真的?这是哪儿来的?”
拾儿轻声说:“这是你的。”
呃……
秋秋慢一拍想起来,拾儿说的这个,应该是她上辈子的东西吧?
好么,这袋子可算是历史悠久了,一百来年了!里面的东西不知道坏没坏。
按说装在乾坤袋里应该不会坏的。
秋秋拿着袋子心情十分复杂。
总有一种在接遗产的感觉……而且还是自己的遗产……
回了屋子之后,秋秋把乾坤袋打开,开始查检里面的东西。
蜜饯、干果、糕点、肉脯……
怎么全是吃的?
秋秋大囧。
难道上辈子的自己是个大吃货吗?
要不然为什么袋子里装的全是各种吃食?
幸好在各种食物的夹缝里,还是找到了一些有意义的东西。
其中就有上好的笔与墨。
这下给秀才的礼物是有着落了。
秋秋试探着问拾儿:“这些吃的……是不是都是给火儿预备的?”
拾儿点头,从善如流的说:“当然,全是给它吃的。”
他要不加上个全字,秋秋心里就会好受多了。
他这么一强调,秋秋反而明瞭了真相。
这些……八成都是给她自己的储备粮。
“这两天火儿不爱动。”
“它又褪皮了。”
“啊。”秋秋难免紧张:“是不是会有危险?”
“不会有什么危险,只不过这一次褪过皮,它可能会变样。”
会怎么变?
大变活人吗?
秋秋上辈子看过一部电视剧,内容不大记得了,但是主题很清楚。
那剧叫——《小龙人》
主题曲特别脍炙人口。
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不知道火儿如果变,会不会变成那么萌的胖胖的小龙人?
她把找出来的东西用红纸包起来。如果要更好看,应该找个盒子装才对,不过一时也没地儿去找盒子了。(未完待续。。)
ps: 祝大家节日快乐~~~上火+轻微感冒中。。前天看完牙之后一直有炎症没有消。。
277 上门
礼物算是已经备好了。
备礼物是很简单的,完全不值一提。麻烦的是,见面以后的话要怎么说。
要没有拾儿跟着,秋秋恨不得早连滚带爬的跑回家去了。她见自己爹妈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还有什么好别扭的?可是偏偏带了这么大一个包袱,甩也甩不掉,说也说不清,真是让人头疼。
秋秋一晚上都在想着怎么说,秀才娘子平时都好说话,但是这件事可不是平常的小事。至于秀才,他平时也是个好好先生,但是一牵扯到重大问题,眼神清明绝不糊涂。
拾儿头次上门就想以女婿自居,还想把她拐带到十万八千里外的海外番邦去,秀才夫妻怎么能答应?
秋秋左思右想,夜里做了好几回梦,光怪陆离的,等一觉醒来,梦里遇见了什么事早就不记得了,只是觉得特别的累,好象跑了一夜马拉松似的。
拾儿两手提着礼物,秋秋空着手跟着他走。
到了家门口,秋秋过去拍门。
她在心里祈祷,今天不年不节天气也不错,秀才和小弟应该都不在家,只有秀才娘子一个人在家,她的压力还小点儿。虽然说秀才终究是要回来的,该面对的事情还是要面对的——但她鸵鸟的想,能拖一刻是一刻吧,有个缓刑也比马上砍头的强啊。
屋里果然传来了秀才娘子的声音:“是谁啊?”
秋秋一张口,声音就变成了哽咽沙哑的:“娘,是我。”
院门几乎是霍然一下被拉开了,秀才娘子愣愣的站在门里头看着她。
秋秋轻声唤:“娘。”
秀才娘子抬手捂住了嘴。
“秋儿……真是你?这,这……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过前一次的经历,秀才娘子想。这是不是又是做梦?
但上次是夜里,这次是白天啊。
她甚至不敢捏自己一下来确定这是不是梦。
就算是梦也行啊!
好梦谁不喜欢?最好不要醒。
“你,快进来。”
秀才娘子一把抓住她的手。
秋秋跟着往前迈了一步进了门。
可是等等——
她可不是一个人啊。
“娘……”
秀才娘子看闺女不动步,还有些为难的回头看。
得,刚才那么大人个站在秋秋身后,秀才娘子硬是全心全意都在闺女身上,压根儿就没看见他。
“这是……”
“这是白峰主。”秋秋只能先这么介绍:“他陪我一同回来的。”
秀才娘子不知道这个峰主是个什么衔儿,但听着就不是一般人。
“白峰主,快,快请屋里坐。”
秀才娘子从来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人儿。玄女观的人她见过的,当时已经觉得人家象仙女一样了。这位白峰主生得更好看,显得都不象个真人了,倒象冰雪堆的一样。秀才娘子在他跟前都不敢大喘气,生怕口气大一些把人吹化了。
等进了屋坐下。秀才娘子又端出了家里最齐整的一套茶具来倒茶。
秋秋很是不安:“娘,你别忙了。咱们娘俩好好说会儿话吧。”
秀才娘子哪里闲得下来。要是只有自家闺女就不说了,可现在还有客人呢,怎么能怠慢。
拾儿把提盒放下,往秀才娘子面前推了推:“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秋秋转过头几乎是有些惊骇的看了他一眼。
这人居然也会说这样的客气话啊。
秀才娘子更是受宠若惊,忙说不敢当。
说实在的,秀才娘子心里很是忐忑。
等她到了屋外。又把秋秋借口叫了过来,头一句就问:“这个白峰主是个什么人啊?”
秋秋实在心虚,小声说:“他……他是……”
怎么说呢?
难道说是男盆友?还是未婚夫?
秀才娘子是过来人,一看女儿那扭捏的样子。心里就猜着了几分。
要说高兴,那一时还顾不上。
但是吃惊意外猜疑却一下子就泛上来了。
“是你中意的人?”
秀才娘子先说出来了,秋秋连忙就势点头承认。
她自己实在说不出来啊。
“你……”秀才娘子一拉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问:“他是个什么人?你怎么就和他认得的?你……不会和他是偷跑出来的吧?你的师父,门派知道吗?”
呃,秀才娘子的意思是说她和拾儿私奔?
“不不,娘,不是偷跑的。我师父知道,我掌门也知道。我离开门派是因为……他想带我回他的地方去。”
秀才娘子一时给这巨大的信息量震得说不出话来。
这才……这才多久啊,女儿不是去修仙的么?怎么修了没两年突然间找了个男人?
他们这修仙的人还能成亲吗?怎么这样随便的就在一起了?女儿的门派竟然也不说管一管?这人靠得住吗?他家在哪儿?他是怎么和女儿认识的,又是怎么好上的?这……
太多的问题让秀才娘子都不知道先去思虑哪一个才好了。
她站起来,挺镇定的去隔壁找人,请人替她跑个腿叫秀才回来。
这事儿实在她一个人做不了主。
秋秋也知道自己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她应该自己先回来的,然后再慢慢的把事情和爹娘说了,然后拾儿再登场比较好,这样大家都不致于太过措手不及,有个缓冲作地要好得多。
可是她没想到啊。
真是,脑子一热就……
对了,她没想到,拾儿也没想到吗?他考虑事情总得比她全面周到吧?
怎么他就这么冒失的来了呢?
秋秋扁起嘴想……这货不是有意的吧?
秀才要回来了,秋秋想,还是把事情从头说起吧。秀才回来也正好,一次说完。省得要分两次,三次的复述。
秀才回来的很快,一听人来传话说他女儿回来了,秀才简直是脚下生风,要不是还有点儿理智,简直就要撒腿往回跑了。
要真那样可丢人了,好歹也有功名的人,跟被野狗撵的一样疯跑象什么话。
不过他不能跑,儿子却跑得一溜烟不见人了,气得秀才在肚里直骂。
到了家门口。他一脚已经踏进门了,又想起件事儿来。
家里八成没什么菜吧?他也去敲隔壁的人门,托那家的婶子帮忙去给捎些菜来。那家人知道他家两个女儿都上山去修道的事,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这要是能讨着好沾点仙气,那是多大的福气啊。
秀才娘子让人去传话的时候只说女儿回来了。所以秀才完全不知道有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等他一进屋,坐在堂屋的人站起身来。十分规矩的向他行了一礼:“见过世伯。”
秀才一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忙说:“不必多礼,不知……”
他一看到拾儿的脸,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拾儿落落大方的做了自我介绍。
“在下白晨,乃是九峰峰主,也是令爱的双修道侣。”
这人说的话,秀才每个字都懂。怎么拼在一起,他好象就……不懂了呢……
令爱,这是说的他女儿。
双修道侣……这是个什么东东?
秀才娘子站在门边,看着丈夫呆若木鸡的样子。
这一刻她竟然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心理平衡。
嗯。她不是一个人。
丈夫的反应也不比她好哪儿去啊。
秀才娘子站到丈夫身边,比较善意的做了个解释:“就是跟咱们凡间做夫妻是一个意思,他是说,他跟咱大闺女是……”
不用妻子再解释了。
秀才听到夫妻两个字,简直象是头上硬生生挨了一闷棍。
夫!妻?
女儿明明是去修仙的,怎么修出个丈夫来?
秀才明明打听过,女儿那门派里全是女子,一个男人没有,只怕连养的猫儿狗儿都没有一只公的。
那这个白峰主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秀才可以马上确定两点。
一,这人肯定不是紫玉阁的。
二,自家女儿自家知道,不是那种行事荒唐冲动的人,怎么就会不告父母,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和这人牵扯到了一起?这只能说明,此人一定不好应付,不然自家女儿不会轻易被拐。
天下当爹的差不多都一样,女婿那就是溜进家里的贼啊!这种天然的仇恨只比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轻一等,必须不睦,必须为难,必须口不对心啊!
没点儿诚意就想娶走人家女儿?有那么便宜的事吗?
秀才露出了笑容——虽然秋秋觉得这时候的秀才完全是笑里藏刀。
“白峰主快请坐,有失远迎。”
拾儿点头应是。
男人们的交流开始了,妇道人家就得知趣的避让。
秀才娘子把女儿揪进屋,往那儿重重一坐,椅子都给坐得咯吱一响。
“你给我仔细的说!”秀才娘子顺手操起一把竹尺,狠劲儿往桌上一敲:“别给我耍滑头。”
秋秋看了一眼她的手,心想刚才那一敲肯定她的手也得震得生疼。
秋秋很老实的坐了下来,从头说起。
秋秋有点犹豫,要是想给拾儿增加点印象分,就得把她在岛上曾经遇险拾儿救她的事说出来,秀才娘子一定会担心害怕。
要是不说那事儿,拾儿一直以来的种种表现真象个大灰狼……好象能夸赞的优点没多少。
秋秋想了下,还是不说了。
拾儿要是心意诚挚,肯定会自己寻找表现的机会的,用不着她卖力替他鼓吹。(未完待续。。)
ps: 大家终于知道拾儿叫什么了吧。。。汗。。这也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278 相见
果然秀才娘子听了女儿的话,脸色阴沉。
以前看的戏文里都有这样的事儿,一个浪荡书生对着小姐说:哎呀小姐咱们前世有缘哪……
然后小姐就被骗了。不管小姐是真的信了那鬼话还是春心萌动借个台阶下,反正最后总是两人勾搭在一起。
虽然刚才那个白峰主长的人模狗样的,可是想这么拐骗他们家闺女,门儿都没有。
对女儿怒其不争是一回事,可是日思夜想的闺女回来了,秀才娘子还是喜大于怒。她握着秋秋的手,恨不得把她从头到脚全摸一遍确定她确实完好无损。
秋秋比离家的时候长高了,也漂亮了。皮肤象缎子似的又柔又滑,眼睛明亮,人还是那个人,但是好象一下子从陶土粗坯变成了玉石雕琢出来的人。
可是再变,在秀才娘子眼里她也是自家闺女。
“给你捎的衣裳收着了没有?这两年在外头……吃苦了吧?”
父母总担心孩子离了家就会吃苦,水土不服,吃不好睡不好,人生地不熟会受欺负。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这种担心依旧不会改变。
秋秋肯定不会把同门想害她的事情说出来,又是放蛇又是下毒的,秀才娘子肯定会被吓着。
在临走之前秋秋没忘记对宿枫以牙还牙。
宿枫对她放蛇,她对宿枫放龙!
档次比她高了一等!
火儿咬她一口,那种无名的热毒远胜过宿枫头一次对她放的蛇毒,因为救治及时,所以宿枫的性命是没有大碍的,就是几年里都要缠绵病榻了。至于病好之后她的前程会不会受影响,那要看她的运气。
秋秋毫无心理负担。
她可没有那么圣母。跟唐僧似的,磨磨矶矶说什么“又没有吃到就不能算犯罪”。宿枫对她下手的时候根本没顾惜她的性命,秋秋现在动过了手再让人救她一命,已经算是以德报怨了。不然的话她大可以让火儿咬完了转身就走,管她会不会毒发身亡呢。
而且,即使秋秋不出手,严姑姑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个曾经想谋害自家徒弟的师侄 。让严姑姑出手,宿枫的下场肯定更惨,比之前的宿云和宿鹃她们好不到哪儿去。
“没有,”秋秋说:“我过的挺好的。不过真挺想吃家里的芝麻糯米糕的。”
秀才娘子马上站了起来:“我这就去给你做。”
秋秋心里有点儿小小的负罪感。
她当然想念家里的糕点,可是现在她真的不急着吃东西,主要是想转移秀才娘子的注意力。
果然她这么一说,秀才娘子立马忘了再追问她那些难以回答的问题,系上围裙就开始忙活了。
糯米粉现成。加水和面。芝麻在锅上炒香,炒到微焦泛油色。满屋都香喷喷的。
秋秋站在一旁给秀才娘子打下手。可是秀才娘子什么都不让她干,一直说她累了,让她好好儿歇着。
秋秋只好没活儿找活儿干,在一边择菜。
她偷偷看了秀才娘子一眼,正好秀才娘子一边揉面一边抬头看她。
看到真切的出现在面前的女儿,秀才娘子露出欣慰的笑。低下头去接着揉面。
秋秋不用说话,也不用帮她做活,只要让她看到,秀才娘子就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秋秋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有点儿多余。
刚才对秀才娘子述说经历的时候。她怕秀才娘子会心中恐慌,甚至不认她这个女儿。
不是谁都能接受前世今生这种说法的。
这辈子她是秀才娘子的女儿,是她生的,她养大的。但是如果秀才娘子知道她还有上一世经历,会不会觉得这个女儿芯子已经被替换了,觉得她是个附身的妖怪,并非自己亲生的孩子呢?
显然这些是秋秋的杞人忧天,秀才娘子才没想这么多呢。
隔壁大婶儿把秀才让她捎的菜已经送来了,一进门眼睛就黏在秋秋身上不会转弯了,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看得秋秋浑身不自在。
“哎哟哟,这可真是不一样了啊。”大婶儿两眼直放光,嘴里语无伦次的夸她:“这真出落得跟仙女儿一样,秀才娘子,你可真有福气哇,两个女儿都要成神仙了。你和秀才将来可是有享不尽的仙福啊。”
秋秋知道这时候笑不合适,可是一听邻居大婶儿这话,她立马想起了那两句“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仙福永享这个说不好,秋秋自己都不知道神仙是怎么一回事,寿与天齐则是更扯了。象紫玉阁的一些前辈,长老和真人们,她们一样会老,会殒落,整日里为了保住青春容颜煞废苦心。
只要是女人,总不愿意老去的,尤其是紫玉阁这种地方,鸡皮鹤发对她们来说是比死还可怕的一件事。很多人一旦到了这个关口,就会开始闭关再也不见人了——闭关只是个好听的说话,其实她们就是不愿意死前的丑态被人看见。
邻家婶子本来很想问问秋秋,有没有什么修仙的法子也能教教她?或者有没有什么仙丹,吃了不说长生不老,能不生百病,延年益寿也行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秋秋面前,她想了一路的话都没能说出来,也许是太紧张忘记了,也可能是对面站的这个姑娘已经不是当年笑眯眯的拎着篮子去买菜的小姑娘了,邻家大婶儿有点迷迷糊糊的就从秋秋家出去了,连秀才娘子要给她的菜钱她都忘了拿。
“这华婶,可真是。”秀才娘子也没当回事:“回头给她送过去吧,让人搭了功夫,总不能让人再贴钱。”
邻家婶子给捎了两样卤菜,两样素菜。味道不一定赶得上自家做得好,但是胜在快捷方便,镇上的人家里如果来了客人来不及做菜,就会去买上那么两样回来待客,很体面,也省了事。
秋秋隔着窗棂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
秋秋家院子不大,从灶房斜着望过去,能看见书房的门。
刚才拾儿和秀才一起进去了,到现在也没出来。
秋秋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拾儿在跟秀才怎么说呢?
这由不得她不担心啊。
以秋秋对拾儿的了解,他显然不具备“花言巧语”“避重就轻”“粉饰太平”“瞒天过海”等等这一系列高难度的技能,多半他跟秀才也是实话实说。
对秀才的心态,秋秋能猜着那么几分。
秋秋上辈子是因为拾儿而死的,秀才肯定会对这一点耿耿于怀。
其实不光秀才,天下当父母的心态应该都差不多。
自家闺女永远是天真可爱不懂事的,外面的野小子们全是居心叵测轻浮孟浪的,突然闯到自家来表示想当女婿,当岳丈肯定会视他们如强人如仇寇。
就算拾儿会花言巧语溜须拍马,都未必哄得转秀才,更何况他那张嘴,笨得要命。
秋秋一心有旁鹜,手底下就没准头儿了。她把择下来的烂叶子菜根放进了碗里,把好好的嫩菜叶扔到了一旁。
秀才娘子的目光从被遗弃的嫩菜叶,移到女儿脸上。
秋秋正好刚刚收回目光。
秀才娘子嘴上什么也没说,可是心里头明白。
女生外向啊。
这一直望着书房,难道是想见她爹?
必须不是啊。
这明明是担心那个白峰主啊。
女大不中留啊。
秀才娘子心里有点儿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儿。
虽然世上有女儿的人家都是这样,女儿就是给别人家养的,养大了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冠的是夫家的姓,吃的是夫家的饭,生的儿女也同娘家没有瓜葛了……
道理都明白,但心里还是抹不过这个弯来。
小弟在灶房门口探了下头,唤了一声:“大姐。”
秋秋十分欣喜,朝弟弟招了下手。
小弟也不是个五短身材的孩童了,正是在长个子的时候,脸上的婴儿肥象是被刀子削去了一样,手脚脖子都显得很长——这种时候的男孩子最不好看,就象发育期的小鸡一样,骨架长大了,绒毛褪落了,可是属于成年雄鸡的漂亮翎羽却没有长出来,不尴不尬的两头不靠,既不可爱,也不英气,象是只笨鸭子。
“你在家有没有听话?书念的怎么样了?”
小弟也是一肚子话想和她姐说。
自打二姐、大姐相继离家,父母失落之余,关注全落在了他的身上,把个儿子管得跟坐牢一样。秀才娘子是不用说了,秀才的密集关怀才让儿子嗷嗷叫着吃不消。
再说,以前的小伙伴们,这两年渐渐都疏远了。一是他家管的严了,二是,他自己也觉得和伙伴们有点合不来了。那些人总爱拿他家有俩姐的事情说事儿,口气一开始是艳羡的,他也觉得怪虚荣一把的。可是后来那些人说的就离谱了,口气也变怪了。说他完全不用读书,有俩去当仙女儿的姐,还读什么书啊?还有许多更难听的话。
这些话他跟爹娘都没说。
虽然他是老小,但是两个姐姐都不在,尤其大姐走前嘱咐他要好生孝敬照料爹娘,小弟已经把自己当个大人看待了。这样的事说出来会惹爹娘生气,所以他再委屈也都自己忍了吞了。(未完待续。。)
ps: 感冒了,嗓子肿痛嘤嘤嘤。。
279 沽酒
秋秋从屋里出来,她也很想念小弟。
小弟算是她带大的,秀才娘子事情多,平时忙这忙那,秋秋帮着小弟穿衣裳,喂饭,带他玩,教他认字写字。在她离开家之前,小弟最黏她。
她要出嫁的时候,小弟还闷闷不乐了好些天,生怕姓李的人家对她不好。
结果那次还没嫁成。
姐弟俩坐在以前常坐的地方——秋秋家里有一口井,以前夏天他们家就把吃剩的饭菜啦,想冰镇的水果啦这些东西,全用吊桶放进井里。秋秋和小弟就坐在井台边。
小弟看着秋秋——
他有好多话,一时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
“姐。”
“嗯,你说。”
小弟的手指 交握在一起,他心里的纠结如实反应在手的活动上,十根手指都快拧成麻花儿了:“你和那个白峰主,真的是……”
秋秋轻轻点了下头:“是啊。”
“他待你好吗?”
秋秋想了想:“挺好的。”
“那,姐姐你以后,会待在什么地方呢?不用再待在紫玉阁了吧?”
小弟的眼神中带着希冀。
秋秋怔了一下。
小弟八成以为她以后不待在紫玉阁,说不定会回家来了。
可是……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比紫玉阁还远得多得多,那是一个凭自由的想象都难于到达的地方,需要漂洋过海。
秋秋没马上回答,小弟马上就知道他的期待落空了。
“那你要跟白峰主一起走吗?”
“应该是吧……这还要看爹娘的意思。”
小弟垂着头,闷声说:“爹娘肯定也舍不得你。”
可是爹娘最后肯定还是会答应的。
因为姐姐留在家里不安全。
看弟弟这么失落的样子,秋秋心里也不好受。
“你二姐最近回来过吗?”
“来过一次,就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小弟不纠结手指。开始纠结袖子,把好好的袖子捏得皱成一团,看得出来他对二姐也是怨念十足。
秋秋感到很是歉疚。
她和小妹甩手走了,撇下小弟和父母在家,父母年事渐高,小弟年纪又小,她怎么都放心不下。
幸好小妹比她离家近,还能时不时的回来看一看,照应一二。
“本来我想着,如果姐姐将来嫁了人。要是姐姐婆家对你不好,我还能替姐姐撑腰。可是现在……”
和姐姐在一起的人是个那么厉害的人,如果将来姐姐受了欺负,他也没有办法替姐姐出头讨回公道。
为什么他没有修炼的天赋?为什么姐弟三个,偏偏只有他是普通人?
小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钻了这个牛角尖。在两个姐姐相继离家之后,以前的同伴曾经嘲笑她。说他姐姐们都这么有出息。偏偏他是一块废材。他还和那些人打了一架,差点翻脸绝交。那阵子他总待在家里不出去,秀才娘子只觉得儿子有些闷闷不乐,并没有多想。但秀才却注意到了,儿子的想法行事都有些偏激,长此以往可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秀才从那时起开始把儿子带着一起读书。他没有明着劝说。但是一天一天的,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他的想法。
“看你说的。”秋秋既心酸,又欣慰,伸手想摸一下他的头。
呃。小弟已经长得不比她矮了,以前这个摸头的动作做起来多么顺手,现在一伸手,却发现小弟已经和她等高了,秋秋的手一偏,拍在他的肩膀上:“姐姐可没窝囊到会让人欺负的地步,他也不敢欺负我。”
秀才娘子拾掇出了一桌子菜。对客人不待见是一回事,礼数不能失。她看看家里的酒,有一阵子家里没客人了,家里也没有什么酒。秀才娘子拿了酒壶,站在灶房门口唤小弟去打酒。
小弟应了一声:“来啦。”
秋秋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和你一块儿去。”
姐弟俩一起出了家门。
卖酒的那铺子离他们家不远,就在巷子口,那家卖油盐酱醋,也沽酒。姐弟俩往小店门前一站,铺子里头伙计就迎出来,扬声问:“沽酒吗?”
小弟把酒壶和钱都递给他:“要最好的。”
伙计笑着应了,接了酒壶到屋里去给他舀酒:“家里来了客人?”
小弟嗯了一声。
秋秋站在他身边,看着这久违的熟悉的一切,心里感慨良多。
酒装好了,小弟拎着酒壶,两人正要往回走,有人远远的唤了他们一声。
“大姐,小弟。”
秋秋诧异的转过头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小妹也回来了?
小妹比她更诧异:“姐,你怎么回来了?”
紫玉阁离家这样远,姐姐想回来一趟可着实不易。再说紫玉阁的弟子身份特殊,轻易不会出门。
秋秋张了下嘴,她怎么回来的?这说起来可真是一言难尽。
小弟左右看看,他两个姐姐一起回家,街上已经有人停下脚步打量她们了。
那些人的目光真让人不舒服。
“大姐,二姐,咱们有话回家再说吧。”
秋秋左右看一眼:“啊,对,咱们回家去说。”
“我回家来看看。倒是你,今天怎么下山了?”
“我跟师姐一起进城来办事,事情已经办完了,师姐说不急着回去,让我回家来看看。”
秋秋十分羡慕。
小妹的师门离家近,探望父母可真方便。
“我还寻了一些丸药呢,姐你回来帮我看看药性。”
“什么丸药?家里谁病了?”
小妹摇头,解释说:“没人生病。就是一些清心宁神的丸药,炼废了的,药性不强。我想这个吃了就算没有大好处,也总没有坏处,所以一样包了一些带回来。要是真有用,爹娘和小弟也能服。”
“好。”
秋秋想着要和妹妹说拾儿的事情,总觉得挺不好意思。可是现在不说,等进了家门一见着人,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也都瞒不过小妹。
“我这次来……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小妹怔了下,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有人陪我一同回来的……”秋秋轻声说:“我跟他,算是道侣吧……”
小妹皱了下眉头:“道侣?姐,你没弄错吧?”
“这种事我怎么会弄错。”
“可你上次给我的信上,怎么一个字也没提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从上次海岛分别到现在还没有一年呢。不,从上次紫玉阁掌门的结侣大典到现在时间更短。那时候姐姐都没有提起道侣不道侣的事,怎么相隔没有多久,突然间就冒出一个道侣,还带回家来?
“是什么人?”
“是九峰的……白峰主。”
小妹简直是目瞪口呆。只觉得世事之奇无过于此。
九峰的是什么地位,小妹可比身为普通人的父母和弟弟要清楚多了!据说那位峰主可是距离悟道成仙只差一步的人物。不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是修道者中的一员,就肯定知道白峰主对他曾经的道侣有多么的忠贞不渝,虽然她已经殒落那么多年,可是他仍然一片痴心不改。
姐姐这话让小妹风中凌乱,甚至想掏掏耳朵,好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
就算秋秋说她找了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小妹都不会这样震惊。
“姐,你……”
秋秋知道这事儿是太突然了一点。
“这里面的事情,一言难尽。”秋秋握着小妹的手:“你没听错,姐姐也没有搞错。我说的就是白峰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小弟也在旁边,两眼炯炯闪亮。
姐姐的事情他只知道个大概,具体的前因后果,她还真不清楚。
好吧,看来不说清楚,眼前弟弟妹妹这关是很难过去了。
“其实就在掌门人大典的前两天,我在花圃里遇到一个人。他让我觉得很奇怪,虽然是个陌生人,但是却一点生疏的感觉都没有。在他面前我特别的放松,觉得他特别亲近,那时候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受邀而来的客人……”秋秋的叙述中当然把一些少儿不宜的细节删减了,比如两个人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亲亲摸摸之类的。一直说到拾儿找寻她百余年,苦苦寻索不愿放弃,面前的两个听众都不禁为之动容。
少年人总是对这种情深爱重的故事没有抵抗力。
“姐,那么说,你就是……当年的秋掌峰?”小妹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小弟的反应比她还不如,完全给绕晕了。
人真的可以转世轮回吗?
那,那他的前世是什么人呢?是男是女?是做什么的?会不会也象姐姐一样,有个这样情深不渝的爱人?
“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想起来以前的事。”秋秋实话实说:“听他说的的时候,我总觉得他是不是搞错人了……”
“肯定不会弄错的。”小妹比她还果断:“白峰主找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在这上头弄错?真想不到,我姐姐居然是那么了不起的朋人物……”
秋秋让小妹说的脸都热起来了:“我真的不是什么大人物。”
秀才娘子已经到门口来张望了。
这去打酒不过几步路,居然去了好大会儿还没有回来。
结果门一开,秀才娘子不但看到了大女儿和小儿子,二女儿居然也站在门口。
“你们……”秀才娘子挺惊喜,可是也很疑惑:“你们不进门,站在外面干什么?”(未完待续。。)
ps: 一直一直在打喷嚏,都数不清楚一晚上打了多少了。。。汗,吃感冒药好象不顶用啊,越来越重的感觉。
280 挑剔
菜有了,酒也有了。秀才娘子手脚麻利得很,已经拾掇出了五六个菜来,还烧了道汤。加上买来的酒和菜,这一桌席可以说是十分丰盛了。秋秋印象里好象很久以前大舅舅来家的时候才这么隆重的招待过,从大舅舅过世,家里就没有这么郑重其事的招待过客人了。
如果把拾儿看做第一次上门的女婿,那可的确能算是娇客,也是贵客,受这样的隆重招待一点儿都不为过。
秋秋帮忙摆好菜盘碗筷,秀才和拾儿也从书房里出来了。
秀才和拾儿在书房里说的什么,秋秋一点儿都没听到。
她的目光从拾儿脸上移到秀才脸上——可是这两位段数都比她高端,秋秋这种小菜鸟根本没法儿从这两尊大神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气氛还算平和,但很可能平和下面暗潮汹涌。
一家人围坐在桌旁,秋秋往左看,爹和娘,往右看,妹妹和弟弟。往对面看——拾儿。
突然间她的心情不焦躁了。
她生命中最亲近,最重要的人,差不多都坐在这张桌子上了。
大家能聚这么齐的坐下来吃顿饭,多不容易啊。
秋秋终于找到了当初在家时候的节奏和自在。她是爹娘的得力帮手,也是下面弟弟妹妹的老大,他们都服她的管。
她给爹娘斟上酒,给弟弟妹妹盛饭。
秀才端起杯子,向拾儿示意了一下。拾儿也端起酒杯来,两人饮了一杯,放下杯子开始吃饭。
一顿饭吃完,秋秋沉默的帮秀才娘子拾掇碗碟,妹妹和小弟两个都跟在了拾儿的后边儿。
“白峰主?”
拾儿转过头来。小妹有点疑惑的打量眼前这个人。
这人真是她知道的那个白峰主吗?
她真的很难相信。
可是对面这人的修为真的深不可测,比她的师父,比她以前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强大。
“你……你对我姐姐,是真心的吗?”
拾儿看着面前这一对姐弟,心里也觉得很奇妙。
他们和秋秋都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长相,气质,性格——大概因为秋秋是这个家里的长女,下面的弟弟妹妹都是她带大的,受她的影响最深。
拾儿没回话,小妹也觉得自己那句话太冒撞了。自己闹个大红脸。
别说自己了,就算是玄女观的观主见着白峰主也得恭恭敬敬不敢失礼,自己既是后辈,两人之间的差距简直有如天地,自己这么冲人叫嚷要是让师父和观主知道了。准饶不了自己。
小弟看了二姐一眼,心说二姐这话说得一点儿没抓住重点。
可是轮到他。他平时的的能言善辩这会儿好象全让狗叼了去。一点儿没给他剩下,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还不如他二姐呢。
“坐下吧。”拾儿倒象是主人一样招呼他们。
姐弟俩之间这些年分别而产生的隔阂在这时倒是不知不觉的就消弥了,两人挨着坐在拾儿的对面。
他们心里都有无数的疑问。
对这个突然冒出来,很可能做他们姐夫的家伙。
小妹想的更复杂,而且都是偏着阴谋方面去想的。
这人是想算计姐姐特殊的体质吗?可是那种体质天底下也不光是姐姐才有。对修道的人来说,也并不是人人都会去修炼采补之道,更多的人认为那样的修炼方式路数不正,将来难成大器。
以白峰主的修为来说。他早用不着这样做了。
既然不是为了利用姐姐,那……那他是真心对姐姐的吗?
姐姐前世真的是他的道侣?
人真的有前生?有来世吗?
小妹在这一刻忽然间迷惑起来。
那自己有前世吗?她的前世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她死了,有人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追索寻找她吗?不管时间,不计得失,只为了找到她。
小妹呆呆的想着,看着眼前的人。
眼前这个看来冷静的不象凡人,可是很奇异的,小妹就是相信这样一个理智的人,会做出那样疯狂的执着的事情来。
小弟的立场和二姐不一样。
他和秀才一样,把任何可能娶走姐姐的男人都视为仇人。
秀才以前和秀才娘子说过挑选女婿的标准,倔也听到了,但是他当时不太懂。
可是现在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哪一点都不合适。
他们不了解这个人的底细,不知道他家乡在何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不知道他做什么营生,也不知道他的性格脾性,有什么本事能让姐姐过好日子。
怎么能把姐姐交给这样一个人?
就算他说得天花乱坠那也不行啊。
尤其是这人长的样子……简直太不合适了。就他这长相,一看就不是安份的人,将来他要是变了心,那姐姐该怎么办?
秋秋帮秀才娘子刷完碗收拾了厨房,秀才娘子现在终于有功夫去拆看拾儿拎来的礼盒了。
上等的火腿扎在油纸里,线缠得紧紧的,秀才娘子嘟囔一句:“这五花大绑的,还怕这猪腿跑了?”
秋秋笑着说:“我拿剪子来吧。”
秀才娘子说:“不用,要什么剪子。”秀才娘子是做惯家事的,很快找到了绳头,把结解开,取下上面的包纸,一边老练的用手掐了一下外沿,一边抱怨:“一点都不会买东西,这种火腿看着个儿大,可是味儿不是顶鲜的,做汤不好吃,蒸着吃什么的还行。”
如果要论起对吃食的熟悉来,十个拾儿加起来也不是这种干了一辈子厨房活计的家庭妇女们的对手。
批评完了火腿,秀才娘子又开始给他买的干果挑刺。总之是枣子小了核桃空了银杏老了梨脯酸了,没有一样及格的。
秋秋一句也不反驳,句句顺着秀才娘子说,把拾儿批得一文不值。
可即使这样,也不能让秀才娘子心情变得晴朗起来。
“去去,你出去吧,别在这儿碍我的事。”
秋秋知道秀才娘子不是真心要跟她说这样的话,她心里烦闷不安,秋秋都明白。
“那我去看看妹妹他们。”
姐弟俩各怀心事,直到秋秋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三个坐在那儿不说话的样子。
秋秋把手里端的茶壶放下,把杯子拿出来:“刚才鱼烧的有点儿咸了,你们不觉得口渴吗?”
小弟压根儿不记得刚才都吃了什么,秋秋这么说一说,他确实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
“给我倒一杯吧。”
秋秋倒了茶,自己也端了一杯,坐在一旁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
小妹摇了下头:“没说什么。”
这话是大实话,可是秋秋不信哪。
三个人坐在这儿摆开一副会谈的架势,正襟危坐的,跟她说什么都没谈,秋秋哪里会信他们。
不过现在不是追问的时机,不管是当着弟妹的面儿追问拾儿还是当着拾儿的面追问弟弟妹妹,都不合适。
“娘刚才说,留我在家住两天。”
拾儿点头说:“应该的。”
这光是因为她离家这么久了,更因为接下来她要走得更远,更久。修真的人所拥有的时间和普通人是不同的。普通人的一生,几十年的劳碌奔婆,对他们来说可能只是弹指一瞬。这次分开,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可我们家……没有待客的屋子。”秋秋瞥他一眼:“你呢?”
“我去镇上住。”
秋秋想起刚才秀才娘子说的话,想笑,又忍住了:“你预备的礼物我爹收了没有?他说了什么吗?”
拾儿终于露出了点点困惑的表情:“他说那笔和墨是古董,真用来写字是暴殄天物,说我是外行……”
秋秋低下头去,忍笑忍的两个肩膀直抖。
秀才和秀才娘子两个人的反应简直如出一辙,对拾儿和拾儿带来的礼物百般嫌弃。
嫌弃也没什么,嫌弃挺好的。
秋秋一开始还担心秀才夫妻俩会不会惧怕拾儿。
毕竟,在修真者的世界中,拾儿是站在顶峰,呼风唤雨的人物,很多人即使在背后提起他来,也是一脸的毕恭毕敬。
但是她想多了。秀才夫妻不了解拾儿,正因为如此,他们并不会怕他。
妹妹先站起来,顺手把小弟也拎了起来:“姐,你们歇一会儿吧,我去娘那里看看。”
小弟没有反抗的余地直接被他二姐给拎了出来。
“二姐,你干嘛啊?为什么让大姐和那人待一起?”
“你不懂,别在里面添乱。”
“我怎么不懂了?”
看这个还一脸懵懂的弟弟,这几年里他大概光长了个头儿,没长心智吧?
姐姐和白峰主之间看起来就有一种与别人不同的氛围,她可都看得清楚了。那可是白峰主啊,姐姐却和他那么自在的说笑,两个人之间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她形容不清楚,可是她却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外人该去打扰的。
她和弟弟,显然就是那“外人”了。
姐姐不会在家待太久的。
小妹比家里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
她这会儿还得出门一趟,跟师姐见一面,告诉她自己有事需要在家里留上几天,请师姐帮她在师父面前说一声。
毕竟这一次分别,再见面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未完待续。。)
281 夜宵
秋秋十分狗腿的把乾坤袋里的其他东西掏出来孝敬爹妈讨好弟妹。
如果这些是拾儿的东西,那秋秋用起来肯定心里会不安的。可是这是自己的遗产嘛,用起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自己用自己的东西要什么心理负担?
其中就有不错的茶叶,要搁着一般人的茶叶,别说一百多年了,就是放个一年多,那味道比新鲜茶叶也差得远。但这茶叶是放在乾坤袋里的,都隔了一辈子了,掏出来仍旧清香扑鼻。
秋秋给秀才泡了一壶好茶,屁颠屁颠的端了给秀才送去。
她站在书房门口唤了一声:“爹。”
秀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秋秋才走进屋去。
“白峰主走了?”
“嗯,已经走了。”
家里有没有地方住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就这么留拾儿在家里住下于礼不合。
“爹,你尝尝我泡的茶。”
她把茶盘放下,人也顺势赖下来。
“爹,你怎么看这事儿?”
说这话的时候秋秋突然间想起了那句名人名言:元芳你怎么看?
秀才端起茶先闻闻茶香,然后才浅浅的品了一口,看起来并没有被今天的事情影响到心绪,仍然如以往一样气定神闲。
“爹,你倒是说话呀。”
秀才看了她一眼:“你是想问我是不是讨厌他?”
秋秋点头点得象小鸡啄米。
“我对他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看待他。”
秀才只说了这句话,就再也不搭理她了。
秋秋缠了半天没结果,只能怏怏不乐的走人。
小弟在屋门口探头,小声喊:“姐,大姐。”
秋秋偏头看他:“干嘛?”
“你过来。”
秋秋走了过去。小弟把她拽进屋里,还把门掩上。
“来,咱们吃宵夜。”
秋秋一看,桌上已经摆了两只碗,上面还盖着小碟子保温。
“哪儿来的?”
“我做的啊。”
“你?”秋秋印象里小弟哪里会做吃的?这年头可没有男人下厨房的。
“有时候夜里就是会饿啊。”小弟也有点儿委屈,他可不是馋嘴,就是这两年老是饿。早饭吃了没一会儿就饿,饿得简直饥肠山响如雷,都读不进去书了。晚上也是,吃了晚饭没一会儿。不等到睡觉的时候又饿了,饿的他都睡不着,只能去找吃的。
家里有剩饭剩菜,点心的时候还好,总能填饱肚子。没有的时候。他也不愿意让秀才娘子再费事费力的给他做吃的。一开始就是烧个苞米,烤个馒头之类的。后来渐渐的会做的东西就多了。这就叫熟能生巧。
秋秋也是过来人,小弟现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他一天到晚的读书脑力消耗也大,一根蜡烛两头烧,再不补充,当然吃不消了。
“你做的什么?”秋秋笑着说:“想不到今天我也能吃着弟弟做的饭了。”
“我做的面条。”小弟说:“里头放了炒剩的肉末儿和腌白菜。”
他把碗上盖的碟子掀开。面条颜色看着就让人喜欢,肉末是红通通的,面条是麦粉色,腌白菜和小青菜铺在上头。红绿白相映,看着就不是新手能做出来的。
面条里有肉末的香,还有腌白菜的那种酸而鲜香的气味,秋秋虽然肚子不饿,也被勾起馋虫来了。
色香都有了,秋秋尝了一口面条,味道也出乎意料的好,酸香可口,面条也筋道。
“面条也是你擀的?”
“不是,姐你忘了,你以前在家的时候也做那种不现擀的面条,做好了晾干放起来,要吃的时候拿出来煮就行了。”
秋秋还真忘了。
那时候她是看每次要吃面条都得活面擀面切丝,实在太麻烦了,要是能把方便面给蝴蝶出来,那可省了好多功夫呢。
方便面是没弄出来,但是干挂面还是可以有的。一次多做点,做好了晾干存好妥当,早上有时候图方便就拿出来煮煮就行了。
她走了之后秀才娘子还是常做些这面条备着,小弟现在煮的就是这样的面条。
姐弟俩头碰头吃面条。
腌白菜酸辣,吃得人头上冒汗。
秋秋正要起身去倒水喝,门一响,小妹也来了。
“好啊,你们俩偷偷吃好东西不叫我。”
小弟可不怕这个二姐:“二姐你上次不是说要辟谷了吗?那你还享用什么人间烟火啊。”
小妹脸一板:“行了你,还有没有?给我盛一碗去。”
“有有。”小弟乖乖去给她也盛了碗面,还倒了点儿香醋浸着蒜泥拿了过来。
于是现在是三个人在偷偷吃面条。
秋秋转头看看左边的妹妹,又看看右边的弟弟。
三个人这么坐在一起吃东西,就象中间的分离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会儿吃饭最大,至于其他又烦心又复杂的事儿,就都留到明天再说吧。
肚子一吃饱了,胃的容积变大,好象烦恼就给挤得变小变没了。秋秋揉着肚子,好久没吃这么饱了,更别提腌白菜还辣得这么过瘾,吃的嘴角火辣辣的,满头都是汗。
小妹也是一样,嘴唇和小脸儿都红嫣嫣的,眼睛水汪汪的,也拿着帕子正在擦汗擦嘴。
曾经有人说,辣椒就跟爱情一样,让人又爱又恨……吃了辣椒的人看起来也象是在恋爱中的人一样,唇象被吻肿的,脸象羞红的,眼睛里还含着泪,能让人有如此复杂而明显的真情流露,那显然只有爱啊。
秋秋的思绪一路狂奔在歧途上,八匹马都拉不回。
今天饭桌上可没把腌白菜端上去,不然的话,拾儿就能尝到他们家秘制的辣腌白菜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辣得两眼含泪,脸颊通红……呃……
要不,赶明给他舀一碗腌白菜吃?
秋秋以前在家的时候是和小妹住一个屋里的,后来小妹走了,她就一个人住这屋。结果在阔别了几年之后,她们姐俩又睡在一张床了。
姐妹俩本来生疏,但是一起偷吃完面条之后,关系不知不觉就融洽了很多。
姐妹俩躺下来,吹熄了灯,床并不算窄,两人各枕着一个枕头。枕头上绣着淡粉的荷花,月光照在窗纸上,映得有些白荧荧的微光。
她们都没睡着。
“姐。”
“嗯?”
“我觉得你上次说的对。”小妹轻声说:“以前我练功的时候,师父总让我摒弃思绪,平时也总让我别想家里的人,说多情多思会影响进境。咱们前一次分开,我回去之后,就不刻意的象师父说的那样,把什么都忘了不去想,我也想,时不时的想起家里,想起亲人。可是我发现的进境并没有受多大曩,甚至……比从前进益还大还快。”
秋秋转过头:“真的?”
“是。”小妹点点头,神情带着点点疑惑:“最近我开始跟师姐一样学同一套剑法了,师父还曾经跟我说,我的悟性比师姐还强。可我心里很奇怪,我最近偷偷心里开小差,师父都没有发现?以前师父也没说我的悟性比师姐好,怎么现在突然间我就可以和师姐相提并论了呢?”
秋秋觉得,悟性这东西吧,真是玄之又玄。别人也总说她有悟性呢,只有秋秋自己不这么觉得。
“悟性我不懂,但是我想,人们做事都要讲个顺其自然,要是一件事你自己打心底里不喜欢,不愿意,却因为别人的要求必须那样做,我想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走得远。”
“嗯,”小妹想了一会儿,轻声说:“我也这么想。”
静了一会儿,小妹翻过身来,手指轻轻扯了下秋秋的头发,小声唤她:“姐。”
“嗯?什么?”
“你是不是也喜欢白峰主?”
秋秋怔了一下。
夜里人们经常说话比白天直接,顾忌也比白天少。
如果是白天,小妹可能不会这样问,秋秋也不会就正面的回答这问题。
她安安静静的说:“嗯,我喜欢他。看见他心里就觉得高兴,看不见他的时候心里就会惦记……我想这就是喜欢吧。”
小妹把她的头发在手指上缠了几缠:“我就怕你自己心里别扭,既然你也喜欢他,那就好多了。白峰主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姐姐你以后一定会过得好的。”
“我心里很不踏实。”秋秋转过头来,姐妹俩脸对着脸:“我想不起以前的事情来,就好象一栋华美的房子,却毫无根基,大风一吹,房子就可能会彻底塌下来。”
“姐,你别瞎担心,你刚才还跟我说,顺其自然嘛,心里想的什么,你就去做。顺意而为,就算以后房子会塌,可是你也不会后悔的。”
秋秋看着小妹,她忽然想起来在书房的时候秀才跟她说的话。
秀才说她自己的看法才最重要。
和小妹说的话,虽然说法不一样,可是意思却是差不多的。
这爷俩没多大机会在一起商量,肯定是各说各的。小妹没多少心机,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父亲却是有着丰富沉厚人生智慧的,这样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说的话却是一样。
那她自己呢?
她自己身在局中,反而不如父亲和妹妹看得明白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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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 喜事
帐子没有掖紧,被风吹开了一角。薄薄的帐子在暗夜之中飘摆,象是一层飘动的雾气。
小妹伸手把帐子抓住,把那只帐角重新掖回席子下面。
秋秋有些睡意朦胧,听着小妹问她一句什么,她努力清醒了一下,听到小妹问的是:“姐,你以前真是那么厉害的人吗?”
……
以前厉害不厉害的不好说,反正她现在是一点儿都不厉害。
小妹正期待着姐姐的答案,结果秋秋挺平淡的说了句:“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小妹愣了一下,捂着嘴小声笑起来。
秋秋特无奈的摊了下手:“你看,我连他的事都想不起来,更不要说是以前学的本事了。”
小妹小声说:“我觉得,姐你不用心急,早晚会想起来的。”
“也是。”
秋秋想去九峰,也有这个原因。
她听说她上辈子在去九峰之前也只是名不见经传的离水剑派的小弟子,去了九峰就变成堂堂的掌峰啦,简直是一步登天。
兴许去了那儿她就能把前后都想起来。
“姐你不用担心家里头的事。”小妹小声表功:“我争取隔一两个月就会回来看一次,还从山上找了些丹药给爹娘和小弟服用。你只管去,记得有事捎信来就成了,爹娘能看到信,心里也不会那么牵挂。”
秋秋嗯了一声,姐妹俩的手在薄被底下握在一起。
“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啊,从前我上山去,还不懂事,不回家,也不捎信儿。那会儿姐姐也是一个人照顾爹娘和弟弟啊。”小妹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姐你的性子就是太好了,总这么着可不行。有的人不识相,你让着她,她反而得寸进尺,就象上次那个何美君,觉得秋秋好欺负,就踏着她的底线一再挑衅。
“我知道。”
小妹郑重的说:“你别敷衍我,光知道顶什么用?你得真硬气起来才行。你要去了九峰,那儿更是人生地不熟。那里的人看你年纪小,修为浅。偏偏和峰主在一起,一定对你不服气,肯定会明里暗里和你为难的。到时候你可别忍气吞声,自己吃了亏受了苦都不知道说。”
秋秋只能郑重的保证:“我一定不会受气的,你放心吧。”可是这么说的时候她心里突然一动:“小妹。你在玄女观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小妹明明没那么多心计,为什么这会儿偏偏特别内行的嘱咐她这些话?是不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了才有这种体会?
“没有。我师父可护着我呢。其他人就算有那个心,也没这个胆,有这个胆,也没这个本事。”
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第二天一早俩人就起来了,打水、烧火,做饭。秋秋做这些事情特别熟练。小妹就逊色多了,只能给她打下手。
秀才娘子破天荒的起晚了,看着女儿们,颇有几分难为情:“今天不知怎么起晚了。”
肯定是昨天晚上心情复杂思潮起伏。也没睡好呗,睡得不踏实肯定就起不早了。
一家五口人坐在一起安静的吃了顿早饭。秋秋把半个咸鸭蛋撬碎了和在稀饭里吃,她可喜欢这种吃法了,在外面好长时间没这么吃过,现在一回来这么吃,稀饭稠稠的,又热又香,咸蛋混在里面的口感真是久违了。
秀才看秀才娘子不怎么动筷子,在盘子里划拉半天就夹了两根儿咸菜,特意把腌肉夹到她碗里:“吃这个。”
秀才娘子应了一声,夹起腌肉咬了一口,结果胃里突然间一阵翻腾,她赶紧捂着嘴扭开脸,干呕了好几声。
“怎么了?”
一家人全停下了筷子。
秀才娘子心里懊恼自己这病来的不是时候,一家人好不容易才能坐在一起吃顿饭,结果自己却闹起毛病来。
“没事儿,我没什么事儿,你们快吃饭。”
秋秋说:“娘,有病可不能硬捱着。”
小妹也说:“娘是不是着凉了?让我看看。”
她的手搭在秀才娘子的手腕上,神情微微一怔。
秋秋问:“怎么了?”
玄女观的道姑们都有点儿医术,当初小妹生病,就是玄女观的药丸治好了她。小妹拜入玄女观门下之后,也跟着学了不少医术。
“娘好象是……”小妹犹豫了一下:“好象是有喜了。”
这下所有人都愣了。
连秀才娘子自己都傻眼了。
她今年都三十好几快四十了,从生了儿子之后她就没再有孕,虽然觉得只有一个儿子是单薄了点,好在有了承嗣香火的人,倒也不再为这件事苦恼。
现在儿子女儿都长大成人了,大女儿甚至要出嫁了,她怎么会在这时候又有孕了?
秀才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真的?你确准吗?不会出错吧?”
换成别的事,小妹可能会确定。但是这事儿就……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年纪又轻。小妹看了一眼秋秋:“要不,再去镇上请个郎中来看看。”
“好好,”秀才马上打发儿子:“你去镇东看看,郝郎中要是在家,请他来家一趟。”
小弟有点儿傻愣愣的站了起来,点头说:“好,我就去。”
他也有点儿回不过神来,走到院门口的时候还差点在门坎上绊了一跤。
“你当心些。”秀才娘子喊了一声。
小弟摆摆手,并没回头。
秀才娘子的手轻轻落在肚子上,其实她自己心里已经有八分确准了。
这两个月她的月事都不太准,可是她怎么也没有往这上头去想。
偏偏在这个时候,还是被女儿给说了出来,秀才娘子觉得脸上烫热,格外的不好意思。
小弟还没把郎中请回来,拾儿倒是先来了。他现在可算是熟门熟路了,来的时候也没空手,提着两包点心就过来了。
秋秋去给他开了门迎他进来,还没说话,就先闻到了一股甜香味儿。
“买了什么?”
“枣糕。”拾儿说:“经过街口的时候看挺多人买,应该好吃。”
秋秋接了过来,笑着说:“让你费心了。火儿呢?它没缠着你要吃的?”
“它闭关了。”
秋秋一下子紧张起来:“它为什么闭关?是要褪皮了吗?”
“差不多了。”
拾儿看见屋里吃了一半的早饭,还有一只掉在地下的筷子,敏锐地问:“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吗?”
秋秋左右看看,小声说:“要是没弄错的话,应该是件喜事。”
“喜事?”
小弟已经把郝郎中请了过来。郝郎中要说医术多精湛也说不上,但是他家祖辈都是行医的,在镇上开了一家药铺,平时也出诊。镇上的人有什么大小毛病都是他看的。
进了屋秀才先和他寒喧两句,请他帮秀才娘子看一看。
郝郎中诊过脉,又问了两句,站起身来笑着跟秀才拱手:“恭喜恭喜,秀才娘子这是有喜啦。”
在看病这回事上,自家人永远称不上权威。小妹的在这上头的水准肯定不比郝郎中差,可是郝郎中这样一说,一家人这才确信无疑。
秀才笑着向郝郎中说多谢同,脸上的喜气是遮都遮不住的。
这年头讲究多子多福,秀才只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还都离了家,现在妻子能再有孕,不管生男生女,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秋秋和小妹互相看了一眼。
她俩也没想到,她们居然又要多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了。
秋秋回过神来之后,就乐得合不拢嘴了。
妹妹和弟弟小时候可都是她帮着带大的,小婴儿有多么可爱啊!胖胖的胳膊和手脚,圆圆的眼睛,里面一点阴霾都没有,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什么烦恼都会抛诸脑后。
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喜事,拾儿这位不速之客倒是被大家一致的忽视了,连秋秋都没顾得上理他。
郝郎中留下了一大篇嘱咐,说秀才娘子毕竟不年轻了,这一胎要格外当心,不要劳累,不要烦闷忧虑,滋补的东西也要吃。
秀才一迭声的应着,回头就和秀才娘子商量,要不要雇个人来家里帮忙。
秀才娘子忙说:“我又没什么大事,何必要雇人呢?家里又没有什么重活。”
“怎么不是重活?提水,打扫院子这些活儿可都不轻松。”秀才十分坚持:“后晌就去叫池大娘来,让她帮忙找个做活的人。”
在这一点上,秋秋和小妹的意见也是一致的。
别家的主妇有了身孕照样操持家务,可是人家年轻啊。秀才娘子的年纪可不算年轻了,自然要加倍留神小心。
一上午忙乱不堪,可是人人脸上都带着笑,秋秋扯着拾儿的袖子问他:“我又要添弟弟妹妹了,还要再等七个月,我都要等不及了。”
“这有什么等不及的?”
“想知道是男还是女。小妹和弟弟小时候都是我帮忙照顾的,他们俩都可听话了。”秋秋伸出手比划着:“你知道吗,小妹生下来的时候有这么胖呢。”
拾儿安静的听着,他想,秋秋小时候又是什么样子呢?一定也非常可爱。
比任何人都更可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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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 发现
添丁是一件喜事。
家里的气氛又忙乱又热闹,等秋秋想起拾儿带来的点心时,里面的糕早凉了。
秋秋揪了一块白白软软的糕塞进嘴里,虽然凉了,但是滋味还是不错。
“多谢你了。”
拾儿安安静静的陪着她,坐在她身边。
“这些事你看着新鲜吧?”秋秋转头看了一眼屋里:“普通人家都是这样的。”
每天都会有烦恼,但也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没有大的波澜起伏,但是平顺而安宁。
秋秋以前的的理想生活,也就是象爹娘这样,夫妻相濡以沫,恩爱白头。
现在她拥有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活。
世人都说神仙好,可是也有另一句话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拾儿和她,能一直一直在一起吗?
修行者之间,通常都是精神层面的相爱,说白了就是没有肌肤之亲,当然,也没有孩子。
她和拾儿大概也会如此。
秋秋也揪了一块糕递给他:“你吃吗?”
她觉得拾儿多半不会吃,可是拾儿张开嘴,就着她的手把糕咬住,吃了。
秋秋左右看看,幸好没人。
可她还是飞快的把手缩回来。
拾儿的嘴唇没碰着她的手指。
可秋秋还是觉得指尖有点麻嗖嗖的,不光麻,还有点热,象是有火苗沾在那里了,灼得她坐立不安。
这人是无意的吧?
刚才他吃蒸糕的时候,低下头,垂着眼睑投过来的那一瞥,目光简直深沉得让她想战栗。
她说不清楚那一眼中包含了多少东西。深得她看不清楚。
让她不知道怎么接受,怎么回应。
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赶紧缩回手。如果旁边有堆沙子,秋秋说不定会学只小鸵鸟,挖个坑把头埋起来。
她不敢再看他,大半块蒸糕都让她捏得变形了。
刚才还觉得又香又软,现在吃起来却好象有点吃不出滋味来了。
她知道他还在看她。
目光应该是没有热度,更没有重量的。可秋秋却觉得朝着拾儿的那半边脸特别不自在,象是暴露在夏季灼热的阳光下,慢慢的发红,发烫。发涨。
她又没什么好看的,他干嘛老盯着她?
秋秋在家里住了两天,小妹和她都不能长期的守在家里,秀才到底还是劝服了秀才娘了,雇了一个人来家里帮忙做家事。以他们家的家境。并不是负担不了雇几个人的钱。那位大嫂有四十来岁,很能干。她就是镇上的人。丈夫已经去世。儿子娶进门的媳妇跟她合不来,所以她不愿意留在儿子家中让他们碍眼,自己出来这么打零工挣点钱,完全能养得活自己。镇上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用起来也放心。
秀才娘子还是有些惶恐,她是做惯了事的人。让她坐着不动安心养胎享受,她简直坐卧不安,食不下咽。秋秋先发现了,然后她跟那个遍雇来做事的大嫂商量。一些轻松的活计可以让秀才娘子帮着动动手,省得她无聊,休息也休息不踏实。平时要是能多陪她说说话,那就更好了。
这么嘱咐过之后,情形终于有所改善。象择菜,搓线,编绳这样的不费力气不需要怎么动弹的活计,秀才娘子都能做,她做得乐在其中。有点事儿能打发时间,她脸上的笑容都变多了。
秋秋看着秀才娘子这样子,不无心酸的想,也许秀才娘子从生子……也许更早以前,从她嫁人起,就一天也没有停止过劳作,所以她才会养成现在这样闲不住的习惯。
秀才娘子经过这几天的忐忑,总算接受了自己又要生一个孩子的现实。
她晚上悄悄问秀才,是想要个儿子,还是想要个女儿?
秀才说想要女儿。
秀才娘子很诧异,以为他说的不是真心话。
只有一个儿子,无论如何是太少了,多子多福,秀才怎么会不期盼再添一个儿子呢?
“儿子没有女儿贴心,你再生个姑娘吧。”
秀才娘子眼圈一红。
她生了两个女儿,却都不能留在身边,每天这么牵肠挂肚的滋味儿真是度日如年。秀才一定是看她整天思念女儿这么苦,才说让她再生个女儿的。
“唉,女儿虽然懂事贴心又乖巧,可是总归是要嫁人的。倒不如生个儿子,将来会娶媳妇进来,我把媳妇当闺女看待,不就行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
不过秀才没在这时候跟她非就这问题争执。
只要生下来平安健壮,男女都行。
儿子当然很好,女儿也很好。
就是,如果再生个女儿,又被哪路仙长说她有慧根要收了去当徒弟,秀才觉得别说妻子了,只怕自己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俗话说事不过三。送走秋秋她们姐俩,秀才夫妻俩已经觉是掏心挖肺了,事不过三,这样的事真的不能再经历了。
这么看来,还是生个儿子保险点。
不过这事不是他们控制得了的 。
小妹待到每三天,不得不辞别家人回玄女观去。秋秋又多待了一天,一整天都陪在秀才娘子身边,帮着她做活,陪着她说话。
秀才娘子拉着她的手,就是不舍得松开,有说不完的话要嘱咐她。
秋秋也不放心秀才娘子,叮咛她一定要好生保重,千万不能疏忽大意。
“什么时候能生呢?”
秀才娘子数着手指算了算:“得到夏天里了,到时候你能回来吗?”
秋秋也想回来,就是她也说不好到时候能不能做到。
“我会尽量留出空儿来的,如果我到时在不来,你和我爹想着让小妹给我捎信,告诉我一声好让我放心。”
秀才娘子摸着女儿的头发,点了下头:“我知道。已经记住了不会忘的。”
秋秋想象着一条新生命正在秀才娘子的身体里孕育,她的目光移到秀才娘子的肚子上,用几乎是敬畏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腹部。
现在日子还浅,秀才娘子的肚子并没有隆起。
“能不能摸一下?”
秀才娘子难得看女儿露出这样的表情,好象一下子又回到了她小时候的情景。
有了秋秋之后她又有了两次身孕,秋秋那时候特别懂事听话,她炒菜的时候,秋秋会在灶前帮她烧火。那时候她才几岁呢,秀才娘子生怕她火没烧好倒把她自己给烧伤了,幸好这样的哪情从来没发生过。
“摸啊。别客气。”秀才娘子很大方的说。
秋秋的手轻轻贴在秀才娘子的小腹处。
现在怀孕的日子还浅,当然摸不出什么来——只怕现在肚子里那个只有个蚕豆大。
但是秋秋的手掌心贴上去之后,却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她轻轻闭上眼睛。
在她的手掌心,有什么感觉?
暖暖的,软软的。象是暮春天气里那轻盈柔软的柳絮,轻轻蹭着她的掌心。那感觉又温暖。手心又觉得有点儿痒。
秋秋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手上,准确的说,是集中在她的手掌心。
眼睛是闭着的,眼前一片昏暗。
可是秋秋有些意外的发现,在她的掌心处,好象有点光亮。
那种暖暖的感觉好象就是从这团光亮上头传过来的。
秋秋心里觉得好奇。这团光是什么?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也没有感觉到过。
这是?
秋秋心意一动,却从刚才那种安静的氛围中脱离了出来,就象人从幽静的深水底下突然间冒上水面。压力陡然改变,那种深沉而安静的环境象泡沫一样消失,风声,人声,各种细微而喧嚣的声音一下子涌进耳朵里。
“秋儿?”
“我没事,娘,刚才有点儿走神。”
那种感觉应该不是走神。
秋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没什么异状啊。
那……刚才她感觉到的,看到的,是什么?
秋秋的目光重新落在秀才娘子的腹部。
那儿平平无奇。
可是秋秋认真的注视着那里的时候,好象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她的目光一样。
那团光……难道,是她的弟弟或妹妹吗?
为什么自己刚才会有那样的感应?
秋秋离开了屋子,又转头往回看了一眼。
这孩子……那种纯粹而温暖的光亮。
如果这真是那个孩子发出来的,这孩子将来,难不成也和她和小妹一样吗?
秋秋为这个猜测而吃惊。
她半张着嘴,望着秀才娘子的房门发了一会儿呆。
这消息真难说是好是坏啊。对别人家来说,家里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次质,将来会成为不平凡的人,别家或许觉得是祖坟冒烟的大好事。
可是对于秀才和秀才娘子来说,这或许真的不能算一个好消息了。
当然,她的猜测也不一定就对。
毕竟她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遇到奇事。
对,拾儿应该知道。
拾儿正和秀才在下棋。
秋秋棋下得不好,每下必输。所以秀才和拾儿人手一杯茶,对着面前的一片黑白子发呆,在她看来实在是浪费时间的事情。
她在门口一探头,秀才头都没抬,慢腾腾的放下一枚棋子:“什么事?”
秋秋小声说:“我有事想和拾儿说。”
秀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对拾儿说:“那你去看看。”(未完待续。。)
ps: 胃疼,可能是受凉了。
284 行程
秋秋把她刚才的感觉三言两语告诉了拾儿。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秋秋想,如果秀才娘子再生个孩子,将来还注定是个离家远行的命,别说她受不了,秀才都未必受得了。
拾儿关注的地方和秋秋不一样。
“刚才你那种感觉,是什么样?”
秋秋想了想,有些沮丧的摇头:“我不知道,当时好象什么也没想,有点走神。”
拾儿就开始出神,秋秋也不敢打断他,就站在旁边静静的等。
“这种情形,我是第一次听闻。”拾儿坦率的说:“我没有亲眼看到那光亮。”
所以无从判断是吗?
秋秋想,也是。
有那种光亮并不能说明这个孩子将来一定就是个修仙的材料,因为没有任何前例可以参照。
秋秋暂时放下心事,收拾起心情问他:“你和爹下棋,谁输谁赢?”
拾儿只说:“我没有输。”
这回答很滑头。
这是说他赢了,还是两人平手了?又或者他们根本一盘棋都没来及下完,所以无从论及输赢。
秋秋丢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
拾儿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笑容对他来说,是稀少而珍贵的。
秋秋看得目不转眼,回过神来就开始唾弃自己。
怎么在他面前老表现得象个花痴一样呢?要淡定,要矜持。
长得好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啊,只是一张皮而已。
可是……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挣扎。
的确是好看啊,太好看了。
而且这样好看的一个人是属于她的,别人抢不走。
一想到这个,秋秋就仿佛可以听到心花朵朵怒放的声音。一股喜悦从心里泛滥漫开,止都止不住。
拾儿指着墙头说:“你看。”
有什么可看?
秋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的墙砖漏了个缺口,阳光照在墙头上,有两只小小的麻雀在那儿轻盈的跳跃,披着一身被阳光照耀成金色的羽毛,就象两只阳光的精灵。
秋秋笑了:“我小时候,冬天麻雀们不好觅食,我有时候会把剩饭粒撒在院子里,它们先前不敢来吃,后来胆子大了。常常飞下来啄,每天都来。”
拾儿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小妹会走会动了,她一看麻雀就会往上扑,吓得它们不敢来了。”说到这儿,秋秋有点好奇的问:“我以前是不是也这样?”
拾儿点头说:“你那时候养了两只兔子。还收为灵宠,取名叫大白二白。那是一对兔夫妻。”
秋秋不记得自己养过兔子。可是一听这取名的风格,就可以确定这事八成是真的。
这种偷懒又直白的取名方式,真是她干得出来的事。
“那它们……现在呢?”
兔子肯定活不了这么久的。
不料拾儿说:“它们应该还在第七峰。除了你,别人都无法进入第七峰,也没人能伤害到它们。”
秋秋诧异的睁大眼:“可是它们只是兔子啊。”
就算不是普通兔子,可是灵宠与主人之间的联系那样紧密。秋秋如果死了,它们很大可能会随之一起死去。
“也许它们另有奇遇。”拾儿说:“我能感觉到它们还活着。”
秋秋诧异之余,突然对接下来的九峰之行更加期待。
原来她还有两只灵宠活在这世上?
也不知道这两只活了一二百年的老兔子精会长成什么样?
她转头看向秀才娘子的屋门,脸上露出矛盾和不舍来。
拾儿也发现了她的眷恋不舍。
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我们会再来的。”
“嗯。我知道。”
道理她全都明白。
鸟儿长大了终究会离巢,就算她和小妹没有拜师学道,也会因为长大、嫁人,一样要离开这个家。
但是这里是她的根。
无论她走到什么地方,相隔多么遥远,她都不会忘记这个地方。
不会忘记她的亲人。
离别的时候,不管是秋秋还是秀才娘子,都在竭力的让气氛显得轻松,就好象秋秋只是要小别三五日,很快会回来一样。
该嘱咐的话都嘱咐过了,秋秋随着拾儿出门。
走到巷口的时候,秋秋回头看了一眼。
秀才搀扶着妻子,两人都站在大门外看着她。
秀才娘子的眼圈已经红了,可是她还对秋秋摆了摆手,用轻松的口气说:“快走吧,别晚了误了赶路。”
“你们别送了,快进去吧。”
等到秋秋的身影一消失在巷口,秀才娘子忍不住呜咽了一声,往前急走了好几步。
秀才赶上前拉住她。
“别去了。”
秀才娘子回过头来,眼泪淌了一脸。
秀才心里又何尝好受?
可是现在妻子有孕,儿子还年少,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别人都能软弱,他不能。
秀才低声劝妻子:“这几天你也看到了,白峰主对秋儿是一片真心。秋儿跟着他,前途有了,终身大事也有了指靠,你该更放心才对。”
秀才娘子胡乱点头。
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秀才娘子觉得女儿这一去,就象在她心头又剜去了一大块肉一样,疼痛难忍。
“快别伤心了,你不顾念自己,也该顾念你肚子里这个,我可听人说了,当娘的怀孩子时爱哭,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个爱哭精。”
秀才娘子这回终于被他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带着薄怒说:“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胡说八道?谁要生爱哭精了?”
秀才忙揽着她往回走,一边认错:“从前听一个同窗提起的,我也没见过他家孩子,不知道他说的准不准,不过这样的事情。总是宁可信其有吧?再说,眼泪留多了伤元气,秋秋要是知道你这样想她,心里也会不安的,你总不能让她在千里之外还替你担心吧?”
秀才娘子点点头。
虽然她还是难过,但已经不象刚才一样悲伤了。
秋秋也不比秀才娘子的反应好哪儿去。
坐在灵禽背上的时候,秋秋把头埋在拾儿背上,拾儿感觉到秋秋的呼吸很热,没多大功夫,他背上的衣裳都让眼泪浸透了。
可是拾儿不象秀才那样会劝人。他只是安静的让秋秋依靠着,让她哭了个痛快。
秋秋的眼睛都有点儿肿了才收住泪,她从他肩膀上探出一点头往前看。
风极大,隔着重重的云雾,什么也看不清。
拾儿轻轻按了一下灵禽的头颈 。灵禽长唳一声,陡然向上直冲。破云而出。
眼前突然变得耀眼明朗起来。
秋秋有些吃惊。本能的用手挡在眼前。
风声在耳畔呼啸,灵禽在云海上方拍打着翅膀,阳光耀眼绚烂,天空蓝得那样纯粹浓烈,只看一眼就让人有一种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秋秋紧紧抱住了拾儿。
她以前都不知道自己会恐高。
不,也不算是恐高。
四下里白茫茫一片。云层一望无际,远处有如山峰起伏,层峦叠嶂。
拾儿轻声说:“别怕。”
秋秋摇摇头说:“我不害怕。”
可是她的话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尤其是现在她的胳膊还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呢。
拾儿握住她一只手。
秋秋手心里有点汗意。
大概是灵禽突然升高了。她不习惯。
“晚上我们就能到海边了,你还记得方如岛吧?”
“当然记得。”
且不说上次她和师父去方如岛的时候印象那样深,就算提起东方岛主和掌门人的关系,秋秋也不会忘记啊。
“咱们晚上就在岛上歇息一晚。”
拾儿让灵禽降低了高度。
然后他能明显感到秋秋松了一口气,
可见刚才是太高了。
下方是崇山峻岭,一眼望不到边的茂密葱郁的树海。
这些地方罕有人迹,树木不知已经生长了多少年。那绿色深深,毫无人工斧凿的痕迹。
“真美。”
“九峰更美。”停了一下,他又说:“到时候,我陪着你四处去走走。”
“好,那就说定了,你可不能食言。”
看累了风景,秋秋就靠在拾儿背上小睡一会儿。
灵禽中途停下歇息了一次,在溪边饮水,然后他们继续上路。
“前面是海。”
在看到海之前,秋秋已经闻到了风中吹来海水的气息。
那气味和陆地上的风是完全不一样的。
带着微微的咸腥和潮意,连衣角和发梢似乎都染上了这股潮意而变得沉重起来。
灵禽越过了山巅。
眼前就是蜿蜒曲折的海岸。
海面上的云朵一朵朵的树立着,近岸的地方,潮水翻卷起一层层白色浪花。
秋秋用手掩住被风吹乱的头发,转头向回看。
山峦向后飞快的退去。
秋秋的迷惘只有短短一瞬,她重新转头向前看。
灵禽飞到了海面上。
水鸟们追逐着灵禽,既向往,又不敢过分接近。它们拍打着翅膀,发出阵阵整齐的啼鸣。
秋秋想起上次来方如岛的时候,就有灵禽从她们船上方掠过。
世事真奇妙,她现在是第二次往方如岛去了。
上回那个时候,她在船上抬头看到灵禽,绝不会想到隔了不久,她也会骑在灵禽的背上重来这个地方。
拾儿问她:“在想什么?”
秋秋没说话。
黄昏的时候,他们到了方如岛。
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海面与天空都被映得红彤彤的,而没有被夕阳照耀到的地方,海水却是一种深沉的墨蓝。(未完待续。。)
ps: 年会要去三亚。上次去的时候台风刚走,海水混浊,天气阴晴不定,时不时就下起暴雨,希望这次的天气不会如此糟糕了。
285 日落
方如岛上的人特别恭敬客气,跟秋秋上次来的时候待遇大不相同。
“白峰主到来,我们实在是有失远迎,怠慢了。”
“不用客气。”
“岛主正好不在岛上,去了中原还没有回来。白峰主也是从紫玉阁来的?不知道有没有遇着我们岛主?”
“见了一面,东方岛主可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那个领路的人就笑了:“白峰主,姑娘,请这边走,脚下当心。”
周到执勤的态度让秋秋都有些不安。
那当然哪,上次来的时候她不过是紫玉阁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弟子,谁认得她是哪根葱。可是现在她跟在拾儿身边,两个人形迹亲密,享受的待遇和上次完全不同。
秋秋想,这种情形,是用狗仗人势形容还是用狐假虎威来形容更贴切?
呸呸,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词儿。
“我们以前一起来过吧?”
拾儿回答:“第一次去九峰的时候,我们就曾经在这里落脚。”
“只有我们俩?”
“还有林素和管卫。”
啊……
原来管卫还真算是老相识了。
等引路的人将他们带到了晚上歇息的地方,秋秋怔了一下,才迈步上了栈桥。
这地方她来过。
上次被宿云师姐算计之后,她就是在这里醒过来的。
方如岛的人送上了茶水,鲜果,就知趣的退了下去。
这间屋子和秋秋记忆中一样,空旷,安静,海涛在脚下起伏。
秋秋趴在窗边。指着西边的海面:“看,太阳要落了。”
拾儿伏在她身边,一起往外看。
太阳已经大半都沉入了海面,天空的颜色殷红如血,浓烈的让人觉得看一下眼睛都会生疼。
很快,短短一瞬间,太阳整个没入了海面之下。
所有的瑰丽色彩象是被一只手全抹去了,而天幕上的星子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
这种变幻莫测的景致,让人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夜色象一张巨大的温柔的幕布,温柔的将一切都笼罩起来。
夜色下的海面波光鳞鳞。水鸟成群的掠过,纷纷归巢。
秋秋转头看了一眼拾儿。
拾儿也正在注视着她。
他的目光沉静而温柔,一天的星光象是都倒映在他的眼里。
秋秋看到他的眼睛越来越近,近得让她有些莫名的紧张。
秋秋的眼睛闭了起来。
可即使如此她心里的紧张也没有减少半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嘴唇抿得有些紧。
拾儿的唇落在她的嘴唇上。
海涛声规律的起伏。
秋秋急促的喘着气,紧紧抓着拾儿的领子。
即使睁开了眼睛。她也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视野里的一切都那样模糊。形状也扭曲了。
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倔。
拾儿把她揽在怀里,秋秋枕靠在他的肩膀上。
脸上的热度好半天褪不下去。
可是秋秋的心却觉得很踏实。
“咱们明天一早上路?”
“你要是累了,就多歇一天。”
“我不累。”
可是她真的觉得方如岛很美。
奇怪,上次来的时候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这里如此美丽呢?即使跟师父四下里都走遍了,也没有这么深,这么鲜明的感触。
秋秋抬起头看看拾儿。
曾经听人说。风景的的美,重点不在景,而在人。和对的人一起看,那荒漠也有如天堂。和不熟悉不亲近的一起看。美景也会显得索然无味。
“上次我和师父来,还在岛上渔民家里吃了鱼呢。他们把鱼烧得很好吃,一点都不腥,鱼肉特别的鲜嫩。”
“你想去,明天我再陪你去。”
“嗯……这儿真美。”
“东方家族的人世世代代在这里经营定居,是下了大功夫的。”
秋秋嗯了一声,小声说:“刚才看着太阳落下去的时候,突然就想,要是能让时间停住,让那美丽的一切不要改变,不要消失就好了。”
把瞬间凝固成永恒,然后保存在心底,就算再过很久很久拿出来回味,这份回忆依然不会变形褪色。
拾儿搂着她的手臂忽然一紧。
秋秋仰头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
一定有什么。
她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她说了什么?太阳落山?时间停止?
触动他的神经让他有异常反应的总不会是太阳落山这件事,刚才他们一起看日落的时候他可没有任何异样。
那就是,时间停止?
秋秋很是好奇。
可是拾儿只是紧紧的揽着她,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他就算现在不说,秋秋想,过的久了,她会渐渐明白了解得更多。
她这么靠着他,竟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即使在梦中,她也能听到大海的声音。
浩瀚,澎湃,宽广……没有边际。
秋秋莫名的觉得热,后来热醒了。
窗子敞着,可以清楚的看到被窗子切割成菱形块的天空,深墨蓝色,星星在天幕上闪烁。
她可能睡的时间不长。
秋秋抹了一下头上的汗,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拾儿躺在她的身旁,两只手臂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她在梦中热醒,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两个人挤的这么紧,也说不清楚是谁烫着了谁。
“醒了?”
拾儿也睁开了眼睛,他问她:“渴吗?”
秋秋点头。
拾儿把手松开一些,秋秋坐了起来,顺手把头发捋了两把拨到一边,从水瓶里倒了一盏水出来。
水很清,凉。透着丝丝甜意。
秋秋喝了一大口水,一线凉意沿着喉咙一路滑下直透进腹中,舒服得很,她长长的吁了口气。
拾儿托着她的手,低头也在同一个水盏里喝了口水。
他们度过了这样安静的一夜,在这个远离中原的孤悬于海外的方如岛上,在这一片苍茫的夜色下的小屋里。
白天的时候,拾儿果然没有食言。他陪着她去海边漫步,买烤鱼给她吃,买了一些漂亮的珊瑚和贝壳。
秋秋拿着两片贝壳轻轻敲击。那声音清脆悦耳。
“我还拿这个串过风铃呢。”
那个留在了紫玉阁没有带来。
秋秋把串的最用心的一串挂在了师父的屋檐下。这样一早一晚有风的时候,师父就可以听见叮叮铃铃的风铃的声音。
这样也许能让师父一个人不至于太寂寞冷清。
“你以前也串过,用松子壳,木片和细的铜管一起串的。”
“有多长?”
拾儿伸手比了一下:“这么长,挂在奉仙阁外面。有好些次我在夜间听到风铃的轻响。总以为是你回来了。”
秋秋有些心痛的看着他。
不远处,渔船正在收网。水鸟在渔船附近盘旋翻飞。
“奉仙阁就是你住的地方?”
“你也住在那里。”
拾儿握着她的手。
他们离开方如岛继续上路。
路途的惊喜渐渐被平静取代。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全都是茫茫大海。
九峰和秋秋想象中有所不同。
这里没有高大巍峨的殿堂,声势惊人的门人弟子,没有绚烂的盛开鲜花。他们从瀑布边掠过,巨大的水声轰鸣着传进耳朵里,飞泄直下的水流象是一匹匹白练,一大团一大团的水汽扑了人一头一脸。
这儿象一张唯美的山水画卷。毫无人工斧凿的痕迹。山就是山,水就是水,树就是树。天的蓝,水的青。树的绿……所有的颜色都干净澄澈,象是被水洗过一样。
这里清秀,宁静,远离喧嚣。
灵禽在空中盘旋着,拾儿指给她看:“那就是主峰。”
灵禽落到地上的时候,有人走过来迎接他们。
“峰主。”
拾儿点了下头:“纪兄不用多礼。这几日山上没什么事吧?”
“门里一切太平,峰主能回来就好了,几位长老正有事情想同峰主一起商议。”
拾儿给秋秋做介绍:“这是宿秋姑娘。”
“这一位是纪掌峰。”
秋秋和这位纪掌峰互相见礼。
这个纪掌峰看起来气宇轩昂,一身海蓝色的长袍,头上戴着一顶玉冠。
他有些疑惑的打量了一眼秋秋。
秋秋并不在意他的打量。
她有心理准备。
跟着拾儿到九峰来了,会对她好奇的肯定有不少。这样无伤大雅的打量实在算不得一回事,说不定还有人对她的身份质疑,甚至排斥她。
这些她都想到过。
“咱们先回奉仙居,你先歇息,事情不用急,慢慢来。”
秋秋从来没有这样赶过路,即使不用她自己出力,可是这样一路奔波下来,她也觉得实在疲倦,脚一踏到实地,就感觉自己实在有点儿支撑不住了。
在灵禽背上待的时间太长了,站到实地上反而不习惯,脚步虚浮站不稳,走路也有些打晃。
往奉仙阁去的路上,遇到了不少人。但他们都没有走近,只是远远的避到一旁将路让出来,并在一旁行礼。
那些人看到秋秋当然会好奇,他们远远的打量她,秋秋也一样在打量他们。
这些弟子看起来都年轻,透着一股蓬勃的朝气。
他们肯定在猜测她的身份。
等终于能躺下的时候,秋秋的头一沾到枕头,几乎立刻就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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