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猜测
秋秋这边睡得踏实淡定,可是九峰许多人都变得不踏实不淡定起来。
峰主回来了。
这事没什么稀奇,峰主又不会长留中原,不管早晚,反正是要回来的。
但是峰主带了一个女子一同回来!
两个人还并乘一只灵禽,形迹亲密。甚至有人亲眼看到峰主牵着那个姑娘的手进了奉仙阁!
秋秋的真实身份,知道的人不过寥寥几位,其他大部分门人和弟子是不知道的。
他们只知道,峰主当年是有过一个双修道侣的,那位道侣是第七峰的掌峰。但是在上次魔物入侵的时候,这位秋掌峰施展了逆天的法术令许多人起死回生,可是她自己却形神俱灭。
峰主与她情深爱笃,从她离开之后,再也没有跟旁人亲近过,更不要说让人进入被众弟子视为禁地+圣地的奉仙阁了!
那里是峰主的地方,除了从前的秋掌峰,再也没有人能在那里停留。
这个被峰主带回来的姑娘是谁?
她是什么人?和峰主是什么关系?
然后过了不过一两个时辰,又一个消息传来。
有人曾经见过那个姑娘,是上次去方如岛的时候。这姑娘本领低微,乃是中原紫玉阁的一名低阶弟子,名不见经传,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领。
“紫玉阁是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刚才还说得热火朝天的几个人突然一起闭上了嘴,脸上的神情各异。有的尴尬,有的轻篾,有的则十分疑惑。
隔了好一会儿,有一个年长些的弟子替那个提问的人解了惑。
“紫玉阁是中原的一个门派。门中全是女弟子,个个相貌娇美,体态妖娆,专精双修采补之道。”
“什么?”
提问的那个弟子着实惊到了。
“怎么会?弄错了吧?”
峰主在这些女弟子的心目中,简直与圣人、与仙人无异。如果套句现代的形容,那就是心目中的男神啊!俊美,修为深不可测,知识渊博,更重要的是,他的痴情更令人动容。
象他那样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道侣找不着?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改变过对秋掌峰的心意。
可是现在居然有人告诉她们,峰主居然变心了。他不但移情别恋,找的人甚至是个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物!
就算不找个修为、身份相当的人,起码出身总不会这样糟糕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现实。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人说:“多半……那个紫玉阁的姑娘,有什么魅惑人心的妖术?”
“说不定……”
“肯定是!”
众人纷纷赞同。然后问那个曾经见过秋秋的弟子。到底这姑娘是不是美若天仙人,魅力真的让人难以抵挡。
那个弟子也够纠结的。
“不是……上次只是匆匆见过一面,我对她的印象不深。可她长得……”
众人猜测:“很美?”
“不,”那个弟子摇头:“也算是挺美,可是绝对没有美到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地步。你们想想峰主的样子,他自己生得那样俊美。还有别的什么人能单靠容貌迷住他?”
这倒是。
想看美人他不如拿面镜子照着自己瞧了。
“那她肯定媚术过人吧?”
那个弟子更纠结了:“没有。那回在方如岛上见她,她差点儿落到七洞双煞手里,听说刚刚拜师入门一两年功夫,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修为。”
这下众人就更纳闷了。
怎么会?
她既不美貌。也没有什么魅术,那峰主是怎么被她迷住的?
这真是让人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众人心里除了要命的好奇,还有更多的不忿与不甘。
峰主本来在大家心目中高高在上,虽然人人都仰慕他,可是大家都知道自己没有指望。因为峰主的心早早给了秋掌峰,而秋掌峰又早已经辞世,再没人能取代她在峰主心目中的地位。
峰主是大家心目中的男神,是用来仰望和膜拜的,所有人都公认了没人可以得到他这个事实。
可是突然间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竟然让峰主为她破了例!不但特意把她从中原带了回来,两人共乘一骑,甚至拉着她的手,还默许她留宿在了奉仙阁!
这真是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
如果峰主真是可以打动的,凭什么被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野丫头给打动了?她们这些人加起来竟然都比不过这么一个紫玉阁的末流弟子?
这真是啪啪响的打脸哪。
甚至有人在想,要是峰主是认真的,不但带她回来,甚至如果打算正式与她结成道侣,那她们岂不是要对那个丫头拜服行礼,称她一声夫人?
这真是……这真是天大的羞辱!
当然,也不是没有清醒的人。
虽然也疑惑,可是这些人想着,峰主绝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蒙骗的人。他如果真的这样郑重对待这位姑娘,一定有他的理由,绝不是象许多人猜测的那样不堪。
可是这些人的声音毕竟微弱单薄。
更多人都在质疑,愤怒,观望。
秋秋一觉睡得特别沉,醒来的时候觉得口渴。
而这么巧,枕边就有一盏水。
她端起来喝了一口,水清凉甘冽,喝下去不但人舒服了,连精神都跟着好起来。
她这才有精神打量奉仙阁。
这里很有拾儿的风格。
屋子里很空旷,除了靠窗的这张木榻,榻边不远有张矮几,旁边设有两个坐垫,就只有靠墙的那一面摆放的书架了,架子上全是书册。
除此之外。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简单而空旷。
秋秋站起身来,用手指当梳子理了几下头发,走到了窗子前面。
长窗外是一片河滩,远处青山起伏连绵。
秋秋怔怔的望着远处,几只灵禽从山边掠过,云岚浮卷,青山隐隐。她闭上了眼,风拂在脸上,整个世界安静的象是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这里她没有来过,可是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她似有所觉。转头向另一边看。
有人正朝奉仙阁走过来。
不是拾儿。
两个人一个穿青色,一个穿玄墨色。
而且两个人都是她曾经见过的。
一个就是在静闲居门前见过的管卫,另一个却是在方如岛上见过的人。
这人还给过她一道灵符,说她若来九峰可以来寻他。
接过那道灵符的时候秋秋很意外,也有几分感激。
不过当时她想着自己是不会来这么遥远的地方的。
世事难料。
谁能想到相隔没有多久。她的两脚就踩到了九峰的土地上呢。
“宿秋姑娘。”
管卫二人在奉仙阁前停下脚步,揖手为礼。
秋秋一时拿不准如何称呼他们。也还了一礼。
那个给他灵符的男子神情感慨。他的目光落在秋秋的身上,可是又象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宿秋姑娘还记得我吗?”
“记得,上次你给我一道灵符。”秋秋一直记得他的善意。
“我是林素,这是管卫。”
来的路上拾儿告诉过她一些事,比如眼前这二位,都是九峰的掌峰。
秋秋客客气气的说:“林掌峰。管掌峰。”
“不用这么见外。”林素也笑了:“你称我一声管兄就是。一路跋涉疲惫,怎么没多歇会儿?”
林素这人很会说话,和管卫不一样。
见面这一会儿,话都是他在说的。他笑容和气。谈吐温雅,令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即使秋秋同他还不算太熟悉,但是这么一会儿下来,也并不感到陌生。
而管卫从头到尾就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林素问他,他只答了短短的五个字。另一句是他们两人告辞的时候他对秋秋说的:“有什么难事记得找我。”
虽然他的话这样少,从头到尾也没见笑,冷冰冰**的,可秋秋并不觉得他的态度是真正的冷漠。
虽然客气话人人都会说,秋秋也不止一次听过别人说这种“有事儿您说话”之类的保证,可是大多数人说的都是客套话,真有事的时候是指望不上的。
但管卫却是认真的。
这个人的话极少,但每个字都不容置疑。
所以秋秋也认真的说了声:“好,我记得了。”
她答应了之后,管卫才和林素一起走了。
这两人办事很周到——这个周到是说林素。
知道她初来乍到,先来见见面,说说话,让秋秋初来乍到的惶恐因此消减不少。
林素还体贴的说了不少九峰的大概情形,有哪几位长老,分别负责什么职司。几位掌峰都都是姓什么叫什么。
这些事,有的来时拾儿提到过,有的他没有说,正好林素这里给补充了。
林素还送了两瓶补气丹给她,另外还教给了她如何召唤、驾驭灵禽的法门。
他们还说了一件事。
“第七峰到现在一直无主……”
第七峰。
秋秋不止一次的听人提起这个地方。
她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这怎么会是一座隐形的山峰呢?除了第七峰命定的掌峰之外,别人甚至看不见也触不到它。
这可真不科学。
好吧,这本来就不是一个讲科学的世界。修真这件事就是最大的不科学。
但是第七峰的事还是让秋秋觉得新奇。(未完待续。。)
287 熟悉
秋秋摊开一张纸,再找出笔和墨。
她想给自己列一张计划表,可是真摊开张纸,发现有点无从下手。
她对九峰还是一无所知。
这里的人每天早上起来先做什么,再做什么,自己该怎样与这些人打交道,到哪里去找自己感兴趣的资料,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该先熟悉环境,再熟悉这里的人,搞清楚自己在这里处于什么位置,然后才能判断自己能在这里做什么事,起什么作用。
她不喜欢现在这种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的感觉,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她不习惯依附别人而活,这样的日子过起来心里没底。
人得明白自己走在一条什么样的路上,知道自己的方向和目标。
她是跟着拾儿来了九峰,可不是从此就一切听他的了。
可是她现在手头资料太少,无法立刻就下论断。
那也太轻率太不负责任了。
秋秋只好把纸推开。
她心里从刚才起就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
第七峰到底是什么,它究竟在哪里。
奉仙阁周围太安静了,连一个路过的闲人都没有,拾儿的性子大概很喜欢住这样的地方。但是秋秋可不喜欢。她喜欢住在热热闹闹的马路边,从阳台上就可以看到路上人来人往。
上辈子她一直住在这里?
这里是拾儿的居所,而且虽然屋子很敞阔,却只有一里一外两室,外面那一间显然是会客用的,也就是说,他们俩是……同床共枕的生活在一起?
秋秋拉开隔门。外面没有人,她看了一眼又缩回头。
没事可做,她就从架子上找书看。
不过一本书才刚翻了两页,拾儿回来了。
“醒了?”拾儿站在长窗边看她。
他个子也不算特别高,但是他往那里一站,秋秋就觉得刚才还显得空旷的屋子一下子就被他给填满了。”
“在做什么?”
他走了过来在秋秋身边坐下,两人之间连一个小小的空隙都没有。
“看书。”
“觉得奉仙阁怎么样?”
虽然拾儿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秋秋觉得她好象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拾儿在期盼她的肯定。
“太安静了。”秋秋才不会对他客客气气的说什么“这里很好”之类的客套话呢。
“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话题怎么突然跳到了这个环节的?感觉象未婚夫妻在讨论共筑小爱巢一样。
如果真是普通夫妻,两人如果定下来在一起,现在肯定象忙碌的鸟儿一样开始为筑巢做准备了。要挑地段。房型,当然最重要的是房价。
对拾儿来说,房价当然没什么问题。
“我喜欢热闹点,站在窗户边能看到路上的人……”
拾儿想了想:“想看人这个不难。”
“怎么看?”秋秋有点纳闷。
拾儿拉着她的手,牵着她站起来。
秋秋扯着裙摆。看着他推开隔门,两人到了外间。
外间空荡荡的。除了一架屏风——好象就没别的什么东西了。
拾儿拉着她还就停在了屏风跟前。
“?”秋秋纳闷的看着他。
拾儿轻轻推了她一把。
秋秋哎呀一声。身不由己的往前迈了一步,眼看就要一头撞在屏风上了。
秋秋本能的闭上了眼。
然后——预计中的撞击没有到来。
那屏风看起来很薄,如果她撞上去,十有**她头受伤,但屏风也会被她撞倒才对。
秋秋有些纳闷的睁开眼。
眼前竟然完全变了样子。
他们刚才还站在屋子里,面对着一架屏风。可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秋秋发现他们竟然站在一个庭院里,小桥流水,柳枝长垂。
这不是奉仙阁。甚至不是奉仙阁外面的景致。
“这,这是……”秋秋突然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屏风。
屏风一共四扇,绘着春夏秋冬。
春天的的那一扇上绘的就是小桥流水和庭院。
秋秋的眼一下子睁圆了:“我们是在屏风里?”
“是。”拾儿领着她往前走。
秋秋却在转头往后看。
他们从哪儿进来的?
身后并没有一扇门,一个窗,甚至一道裂口。如果刚才拾儿是蒙住她的眼睛把她带进来的,那秋秋绝不会看出,也不会想到他们现在是站在一座屏风里头。
毫无破绽,简直是天衣无缝。
“这屏风真神奇!”秋秋兴奋之极。
这样的奇宝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一脚迈出去,眼前的景色又变了。嫩绿的枝叶变做浓绿,清浅的池水变得幽深,夏蝉在林间长鸣,连吹在脸上的风都是微热的让人感觉倦怠的。
这一脚就从春天迈到夏天了!
秋秋无比新奇的左顾右盼,她觉得自己甚至闻到了池塘里荷花的香气。
清远而不浓冽的香气,沁人心脾。
接下来是秋天。
最后则是寒冬,满眼都是莹白一片,冰天雪地,寒意凛然。
两个人终于走进了屋子里。
秋秋转眼看一眼屋外,竟然已经开始下雪了。
“做这屏风的人真是了不起。”
竟然把一年四季装在这个小庭院里。
不,准确的说,是把一年四季的庭院装进了一个屏风里。
她摸摸自己的脸,软热的。
再摸摸坐的椅子,硬的,坚实的。
一点都不象虚假的幻境。
可是这里应该也不是真实的世界。
真是太奇妙了,这是怎么做到的?原理是什么呢?
呃……好吧,这里不是个讲科学的世界,物理常识在这儿也行不通。
窗外雪花飘飘,秋秋并不觉得冷,她甚至趴在窗前伸手接了片雪花。
雪花是真实的。
六角形雪花脆弱精致。很快在她手心融化变成了水滴。
拾儿唤了她一声:“来看这儿。”
“什么?”
秋秋转头去看。
拾儿让她看一面镜子。
不不,重点不是镜子,而是镜子上面映出来的会动的景象。
上面的人是真人吗?
秋秋几乎马上可以确定,是。
而且这显示的景象应该是实时的。
秋秋看到一帮弟子排成方阵,正在习练剑法。
他们的动作整齐,抬手,动臂,简直象是同一个人一样齐整,动作标准的全象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般。
“他们练的什么剑法?”
“是最普通的。”
秋秋也看出来了,是九宫剑法。
“为什么要练这个?”
这种剑法可以说是大路货色。没有难度,也没什么门坎,随便哪个修真的人也不会看中这样的剑法并且认认真真的把这个当做一门功夫习练。
“他们是排练剑阵。重要的不是剑法,而是配合。”
怪不得呢。
秋秋刚才还在想,这个练功的办法很有问题。这些弟子的力气。速度,悟性。水准绝不可能完全一样。强迫他们非做一样的动作,保持一样的力道速度,这好象并不是一件好事。人们可以把一排果树修剪得一般高矮整齐,可人毕竟不是果树啊。
看了一阵练功,铜镜里的画面又变了。
是几个九峰的女弟子,正在照顾药草。
秋秋以前在紫玉阁就是照料花圃的。也兼栽培一些药草,所以一见着她们在做什么,秋秋顿时来了兴致,虽然听不到声音。可是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她们并不赶,一边做事,一边聊天,脸上带着笑。
其中一个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其他的同伴都开始取笑她,她扯了一把草叶抛到同伴身上,几个人开始打打闹闹。
真好啊。
秋秋有些羡慕的看着她们。
没接触到修真这个世界之前,她的人缘也不错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人缘越来越不好了。
是她性格变得不讨人喜欢了?还是环境因素和人为因素叠加到一起,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在紫玉阁的时候,她们师徒就是门中的异类,和旁的同门不怎么合得来。她就没有这样和师姐师妹们打闹玩耍过,连个可以说悄悄话的人都没有。
接着铜镜里的画面又变了。
秋秋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
“喜欢吗?喜欢的话,你可以时常进来看。”
秋秋被他提醒了一句,才想起自己的初衷。
这屏风里的世界太神奇,她连刚才进来之前的对话都给忘到脑后了。
这铜镜简直象个实时监控嘛。
但这座神奇的屏风,这面铜镜,虽然很好,但和秋秋的本意并不相符。
她是想住到一个热闹有人气的地方,可是拾儿想出的解决办法不是给她换地方住,而是给她一个电视监控让她坐着看。
“我想了解这里,熟悉这里,尽快让自己融进这个地方。”秋秋拉着拾儿的手,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奉仙阁很好,很安静,但是这儿里没有人,离其他地方只怕也很远……”
拾儿的手盖在她的手背上:“你心里很不安?”
当然不安了,人生地不熟的,换成是谁都难免心中忐忑。
更不要说秋秋现在的身份如此尴尬。
她一个外来者凭什么让人了解她,接受她呢?
换成她是九峰的人,她会这么快承认并接纳一个外来者吗?
“再说,我想着……熟悉了之后,也许我可以想起从前的事情来。”
这道理拾儿也不是不明白。(未完待续。。)
288 感觉
从屏风世界里出来,拾儿淡然的问:
“要双修吗?”
=o=!
秋秋不知道拾儿怎么用这么平静的表情提出这么,这么……的建议。
可马上她就知道,拾儿说的双修和紫玉阁里头通行的双修不是一个定义。
他说的双修的的确确就是一起练功!
特正经特纯洁的方式。
两人一人坐一块蒲盘上,双掌相抵。
其实双修大概一开始就是指这样的方式吧,不过后来这两个字的意思被人曲解了。
秋秋脸有点儿热热的,心跳也快。她按了一下胸口,不抱什么希望的想,也许拾儿没察觉到她变了频率的心跳。
但是这可能吗?
幸好拾儿什么也没说。
两人的手掌相抵,手指对着手指,掌心对着掌心,毫无间隙。
秋秋几乎忍不住战栗。
她从来不知道手掌与手掌这样的接触,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这么鲜明的感触。
可能换个人会说,拉拉手算什么事儿啊?现在男女间拉拉手还算什么大事儿吗?
可是不是这样的,起码秋秋觉得不是这样的。
她只觉得拾儿的体温从手指的每个毛孔里钻进来,不算烫,可是却一直透到她心里。
温热,柔软,甚至还有丝丝的麻痒。
秋秋深吸了口气,努力收慑心神,在心里默念拾儿刚才教她的几句功诀,总算让心绪沉淀下来了。
也许这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彼此心里都有对方,所以秋秋才有这么深,这么复杂而鲜明的感触。
一个情字。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她不清楚。
秋秋闭上了眼睛。
窗外传来隐约的水流声,还有鸟儿宛转的啼鸣,不知道什么虫儿伏在草丛里一声接一声的叫。
秋秋甚至能感觉到照进窗子里的阳光。
眼睛闭上了,可是她对身外的一切感知反而象是更加敏锐了。
连平时听起来单调的水声都有了丰富而清晰的层次感,有的地方湍急,有的地方平缓,风吹过林梢,拂过水面,轻轻拨弄檐角的风铃。
奉仙阁四周并不象她想的那样寂静。
正相反,这里很热闹。
当她努力想去寻找探究身外的一切。她反而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但是现在她闭上了眼睛,心情也不再急切,反而可以感受到从前忽略的一切。
这一切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丰富而美丽。
她甚至可以听到河里的鱼儿调皮的在水面上吐泡泡。有只水鸟飞了过来,鱼儿一摆尾巴。迅速潜了下去。
秋秋觉得自己甚至就化做了那尾小小的游鱼。周身的水波竟然没有让它感到任何压力,正相反,在这个水下的世界里,她感觉身体失去了重量,不受任何束缚。
这种前所未有的自在,让秋秋心中涌出一股感慨。
不。不只是感慨,甚至是感动。
她闭着眼睛,但拾儿却睁开了眼。
他静静的看着秋秋。
眉眼和模样与从前不同了。
可是秋秋还是他的秋秋。
她的本质是永不会变的。
没有她的时候,整个世界对拾儿来说完全失去了意义。他活得象行尸走肉,身外的一切他都感受不到。没有颜色,没有气味,没有声响,甚至……没有光。
那是一个毫不真实的世界。
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世界。
身边的人劝解他,做了种种努力想让他从这种悲伤中走出来。
可是他们想错了,他不悲伤。
他心底连悲伤这种情绪都没有了。
他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一个执着。
他要找到她。
哪怕要许多年,要走漫长的无边际的路。
他会一直一直走下去,直到他生命的终结。
可是从他再遇到秋秋的时候开始,从前一切又回来了。
他又听到了她声音,看到她灵动的表情,点漆似的眼珠,红润的嘴唇,乌黑的头发,枝头重黑染上绿意,花在春风中静静开放,河水开始流动,星辰重新闪耀。
有了她,他才是活着的。
秋秋大概不知道,在昨天她沉睡的时候,他一直一直就守在她身边,什么都没做,就是那样看着她。
握着她的手,他就拥有了整个世界。
他但愿他的余生,都能这样静静的和她相守。
秋秋缓缓睁开眼睛。
现在她的感觉……嗯,用句大俗话说,就象从身体到心灵都被泉水洗过了一遍一样,无比的清明,无比的畅美。
双修果然是件好事!
以后一定要常常双修,天天双修!
拾儿端过旁边的茶盏给她。
咦?他什么时候倒来的水。
秋秋学得他们一直坐在这儿没动过啊。
不过等她喝完要求续杯,再看拾儿的动作她就明白了。
拾儿倒水根本不用起身也不用动手。
他只是看了一眼水钵,水钵就自己飞过来了,平稳的停下来悬在他们身旁,接着微微倾侧,一线清亮的水流就向下流淌,注入水盏里。
真了不起。
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拾儿看,不用说,拾儿就明白她在想什么。
很平常很微小的事情,她却这样惊喜。
连拾儿也觉得这不知做过多少次的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所以说,人们快乐许多时候不是做了什么事,而是和什么人做了这件事。
和秋秋在一起,不管做什么,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让他觉得快乐。
秋秋捧水盏一口一口的喝水。
其实她的感觉也和拾儿差不多,只是没有拾儿那样深刻。
明明一样的水,她自己倒水喝就不觉得这水有什么特别。
可是拾儿给她倒的水。喝起来真的感觉到甜。
那甜意从舌尖一直传到腹中,一直传到心里。
两人象傻子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秋秋一直灌了好几盏水,其实根本没那么渴。而拾儿呢,一直倒到第四还是第五盏才反应过来,赶紧停下倒水。
可不能再灌她了。
他有点儿心疼。
这傻姑娘,怎么给水就喝?弄得他以为她多渴呢。
秋秋呢,反正她根本没觉得肚子涨,这水凉凉甜甜的。多喝几口也压根儿没感觉啊,跟喝琼浆玉液似的——
好吧,这傻子喝的不是水,是爱情,是幸福。
给傻子倒水的这个也不见得就聪明到哪儿去。
“第七峰在什么地方呢?”
“我也不知道。我没有见过。”
秋秋转头看他:“真的?你不是峰主吗?”
“九峰的第一峰都有自己的传承,我这个峰主也不是每件事都了如指掌的。”
秋秋琢磨了一下。
也是。
九峰和那种师传徒。一对一的门派是不一样的。听说最初的时候。九峰就是九个人组成的一个很松散的小团队,后来他们在这儿安定下来,有人来投奔他们,有人看着这里不错也在这儿落脚,但并不算九峰的人。等他们后来做了许多大事,收了徒弟。有了根基之后,九峰才渐渐兴旺发达,但还是不象一个门派,更象一个联盟。
九峰的人学的功夫心法并不全是一路的。很多长老执事的功夫都是自成一家。九峰一开始的第一任掌峰就不是一个门派的,当然各有各的功夫,各有各的心法和秘密。
虽然拾儿承继了主峰的传承,但是另外九峰他还真的不见得样样清楚。
这样的组织结构,当然有好处。不拘一格,博采众家之长,从不拘泥门户之见,所以九峰兴起的特别快。
但是也有坏处。
这么多不同的人走到一起来,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想法,一驾马车,四五匹马拉车,但是每匹马都奔向不同的方向。
这可不是齐头并进啊,这是五马分尸啊!
所以九峰尽管兴起得快,可是却经历了许多次大的危机,几乎有灭门之虞。
远的不说,近的就是拾儿父辈的那一次。
拾儿接手的是个烂摊子,他做得兢兢业业,毫不敢松怠。
秋秋觉得有点儿心疼。
别人一提拾儿,就说他有多么威风和风光。
可是秋秋觉得,拾儿太累了,太不容易了。
这个担子是这么好扛的吗?内忧加外患,换一个心志不坚的人来试试?没准儿早垮了。
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呢?
秋秋嘴上不说,心里也让自己尽量不去想。
可是她真的想找回过去的记忆。
不为了别人,就是为了拾儿。
管卫再来的时候,秋秋就请他帮忙,带她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故地重游,怎么都得想起点儿东西来吧?
管卫话不多,但是秋秋反而觉得这样更自在。
如果换一个人来,对方殷勤,她也得答话,倒不如象现在一样,两人都自在,都给对方,也给自己留下了思考的空间。
管卫也真不含糊,秋秋找他什么意思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出了奉仙居就带秋秋去了一个地方。
那地方叫漱玉泉。
管卫什么也没跟她说,就这么带她进去了。
山洞里都是泉水的潮意,湿漉漉的裹人一脸。
“这里的泉水,很有滋养效用。即使经脉尽断的人,长期浸在泉水里,也能渐渐恢复过来。这儿算是一处禁地,平时轻易不会让人进来。”
秋秋想,管卫不会平白带她来这儿。
肯定这里她以前来。
难道她在这里养过伤?还是拾儿在这里养过伤?(未完待续。。)
ps: 明天出发去三亚。东西收拾了大半天,可心里一直挺不踏实的,老怕少带了东西。。
289 师父
管卫向后退了几步,只留下秋秋一个人站在水池边上。
秋秋蹲下来,手伸进水里。
池水并不象别处的泉水一样清凉,而是带着淡淡的暖意。
象是温泉。
很舒服。水特别的软,特别的滑,温度适宜。
秋秋觉得脑子里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些画面在眼前浮动。可是她想仔细去看的时候,那些画面却象泉水上面浮动的水气一样,根本看不清楚,也触摸不到。
一定有个人,曾经受过伤,在这里调养。
那个人不是她自己,也不是拾儿。
那个人是谁呢?
应该是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望着池水的时候她有些恍惚。
心里那种酸楚和无助的感觉……那么真实。
她是不是曾经就站在这个水池边上,看着一个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人在池水中疗伤?
那个人是谁?
脑子里还模模糊糊的,但是她的身体象是有自动的意识,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师父……”
秋秋有些吃惊的捂着嘴。
她刚才喊了什么?
师父……吗?
不,不,当然不是严姑姑。
是她前一世的师父吧?
她听说过的,前一世她是离水剑派的弟子,她的师父道号是玉霞真人……
师父?
毫无预兆的,一滴泪珠从她眼眶里滑下,落进了水面。
玉霞真人曾经受过那样重的伤,还在这里调养过伤势?
这事传说里可没有,秋秋可以确信她没有听人说过。
那么,刚才的感觉和那种抓不住的印象。都是她自己想起来的?
玉霞真人当然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当时一场浩劫,殒命的人当然远远不止秋秋和玉霞真人师徒。
秋秋蹲在水边。
她不记得……不记得玉霞真人的相貌,完全想不起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只是念叨这个名字,就让她觉得有一股难耐的酸楚从心底直泛上来。
那么绝望,那么难受。
喉咙象是被什么堵住了,憋得她喘不过气来。
管卫远远站在那儿看着她。
他想起了从前,他陪她过来的时候。
那时候玉霞真人情势危急,秋秋在泉水边,也是这样无助的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可是无论是从前那一次,还是现在这一次。他都无法为她排遣的忧难,只能这么远远的陪伴她,看着她。
秋秋出来的时候神情很平静,还向他道了一句谢。
管卫只说:“没什么,不必客气。”
秋秋想找回过去的记忆。他知道。
在九峰,也许除了峰主。他是最熟悉她的人。
秋秋在九峰的待的时间并不算长。中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闭关。剩下的那些时候,他时时都能见着她。在奉仙居,在河边,在试炼洞……他指点过她剑法和拆招,她也反过来给予他启发。他在试炼洞所领悟的剑法和至理
那一幕幕的过往被他珍藏在心底深处,就象闪闪发亮的珍珠。
那是他最重要的。无法割舍的回忆。
两个人和来时一样,还是不怎么说话。
已经走出老远了,秋秋在灵禽的背上回转头。
已经看不见刚才停留的地方了。
但是她觉得手掌上还残留着刚才泉水的触感,鼻端也还是那种潮湿的。萦绕不去的气息。
灵禽从树巅掠过。茫茫树海一眼望不到边际,眼前一片开阔,太阳升了起来,艳阳满眼。
“第七峰就在那个方向。”管卫遥遥指了一下。
秋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有雾气,所以看不太清楚。
“要过去看看吗?”
秋秋当然不反对:“好。”
灵禽掉转方向,拍打着翅膀向前飞。
灵禽在第六和第七峰之间盘旋,秋秋看着这两座遥遥相望的山峰。
第七峰按理说,该在第六和第八峰之间。
但事实是,它的确看不见。
如果只是隐形的,确实存在的话,灵禽在这儿飞来飞去怎么都会碰到吧?但事实是,这座山峰不但看不见,而且也触不到,秋秋张开手臂,手里只触到了风。
没有实物,没有山石树木,没有那座理论上应该存在的山峰。
第七峰究竟是不是存在呢?
一定存在,不然整个九峰的人千百年来难道都集体在编造一个谎言吗?
但是,这座第七峰,好象并不存在于现实空间。人们看不到它,触摸不到它,用尽办法都无法找到。
据说,第七峰历代都只有掌峰才能看见,才能进入。它只承认一个有缘人。
缘这个字,可真奇妙。
秋秋想,这么一座看不见的山峰,前世她是怎么找到的?第七峰为什么会承认她这么一个修为浅薄的外来者为掌峰?
她在第七峰得到了什么样的传承?
后来她那种能令人起死回生的能力,就是第七峰给予她的吗?
灵禽盘旋了一会儿,什么异状也没有。
秋秋想,前世她能找到,不见得这一次还能找到这座山峰。
机缘这种事,缥缈得很,难以抓住。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生中不可能两次趟过同一条河流。
也许前一世会遇到的,这一世却再也遇不到了。
秋秋并不是垂涎那能够逆天的能力。
她只是想找回自己的记忆。
灵禽落下地来。
秋秋往前走了几步,远远的河的对岸,有几只麋鹿在悠闲的吃草。秋秋看它们,它们也好奇的往这边张望。
它们一点都不怕人,看了一会儿,可能觉得这两个人没有什么新奇。又低下头喝水。
管卫沉默的陪着她。
“管兄是第二峰的掌峰?”
“是。”管卫答话永远是惜言如金,绝不肯多说。
“当上掌峰的试炼难吗?”
管卫想了一想,才说:“当时有几个同门一起,最后成为掌峰的是我。得到掌峰传承的时候,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是这座山峰选择了我,我,同第二峰,就象是很久以前就已经熟识,已经寻找了彼此很久才终于重逢。我对第二峰毫不陌生,有时候甚至觉得。山峰也有着记忆和感情,有呼吸和生命。”
“是这样……”秋秋觉得这种体验真是不可思议。
“是。我欢悦的时候,山峰似乎也同我一样雀跃欢喜。我沉郁的时候,它也变得肃然安静。我彷徨不安的时候,吹过耳畔的风声似乎都在无言的安慰我。”
秋秋都快听呆了。
管卫可不是那种会伤春悲秋敏感过头的人。他挺拔的如一棵松柏树。心灵与外表一样坚实强大。
他说的话,一定是他非常真实、深刻的感受。
人与山峰之间。是这样一种奇妙而和谐的关系吗?
秋秋捡了一块小石子。朝着前方的水面抛过去。
她的技术显然不怎么样,石子在水面上弹了一下,连第二跳都没有成功,就一头栽进了河水里。
秋秋也不气馁,她又抛了一块。
这第二位比起第一位先行者有了长足进步,足足弹起了三次。
她觉得她就象这石片儿。
虽然是同一条河。也是同一个人抛出的石子,但是行运的轨迹是完全不一样的。
管卫沉默的看着她,也捡了一块石头抛出去。
秋秋看那块石头象长了翅膀的灵巧的鸟儿,一下。两下,三下的在水面上跳跃。
“七、八、九……”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这块石头一直跳出了秋秋的视野,都没有沉下去。
真不科学。
秋秋知道管卫剑法很高明,难道这种事情一通百通吗?剑法高手就一定也是抛石子儿的高手?
秋秋兴致勃勃的问:“有秘诀吗?也教教我。”
管卫在河滩上看看,找出一块个头儿比较小的石子递给她。
“不要觉得它会沉下去,它就不会那么容易向下沉。”
呃……
秋秋本来以为秘诀会是手法力道角度等等教条,没想以竟然是这么唯心这么主观的一句话。
想着它能飞起来它就能飞起来吗?太不科学了。要是想一想真的有用,那岂不是她想着自己能看到第七峰就能看得到?再放大一倍说,她想着要悟道成仙,就能真的成仙吗?
秋秋看着管卫有点儿愣神。
等了一下,发现管卫没别的话嘱咐她了。
合着这一句话就是他教学的全部内容。
秋秋看看手里的石子儿。
石子兄,你能听得到我的心声吗?虽然咱们此前素不相识,但是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心有灵犀一点通……希望你给点面子,跳得远一点,争取跳出跳水梦之队的水平来。
要不是管卫很严肃的站在一边儿旁观,秋秋都想往石头上吹口气,再搓个几下。
她满怀希望的把这第三枚石子儿扔了出去。
这块被她寄予厚望的石子儿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扑通一声砸进水里,还溅起挺高的一蓬水花——
秋秋还指望着它身上能展现奇迹,但事实证明,这块石头很不争气,辜负了她的殷切期盼,一头扎进河里就不再冒头了。
秋秋有点儿无辜的转头看管卫。
管卫很平静地说:“多练几次就好了。”
秋秋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出来好一会儿了,咱们回去吧。”
刚才他们乘的灵禽已经偷空儿跑到浅滩处去捉小鱼吃了,一捉一个准。
管卫打个唿哨,其中一只抬头看看这边,另一只显然还没吃过瘾,头都没有抬起来。
两只吃货。(未完待续。。)
ps: 到三亚了,今天真是忙乱的一天。。。怎么形容呢?早上出了门想起忘了带东西,坐上机场大巴等到开车时,大巴坏了,,又急匆匆的换车。紧赶慢赶的一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三亚这个地方……特别不适应。不喜欢海,不喜欢外出,刚刚下机就特别想家。。。真是宅到一定程度了。
290 兔子
秋秋忽然觉得脚边有点痒呼呼的。
她低下头,一个白色毛团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她的脚边,正努力的往她鞋面上拱。
这什么玩意儿?
长耳朵,短尾巴,胖乎乎白茸茸的身体。
好象是……
秋秋揪着它的耳朵把这家伙给拎了起来。
“兔子?”
一双水汪汪红通通的小眼睛。
好吧,还真是兔子。
九峰这地方真是地灵人杰,禽鸟也好,走兽也好,根本就不怕人。刚才河对面的鹿就显得胆儿特肥,这会儿这只兔子更有出息,直接扑她脚上了。
秋秋怀疑传说中那守株待兔的事一定发生过,瞧这兔子又胖又蠢的样儿,跑急了撞树上一点儿都不奇怪。喏,这不就撞她脚上了吗?
等等,这兔子脖子上好象拴着什么东西?
秋秋伸手扯了一下,这兔子毛真长,胖得都找不着脖子了。要不是秋秋眼尖,还真没看清楚它脖子上拴着东西。
那是个很小的荷包。
虽然小,但这居然是个乾坤袋!
好么!一只兔子都能带上乾坤袋这种高档货了,太不科学了。
这兔子不会是兔子精吧?
看这蠢样儿不象。
那估计就是有人养的。
谁养兔子啊?这种灵宠多没用。
不,她好象听说过谁养兔子的。
是谁来着?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那只兔子被揪着耳朵,可怜巴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秋秋也不好意思老揪着人家,弯腰把它放下地。
“你主人谁啊?从哪儿跑出来的?快回窝去吧。”
那兔子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了,还是蹲她脚边不动。
“你还不走?”秋秋用脚尖儿挠挠它的肚子:“你窝里没小兔等你?”
那只傻兔子好象还被她挠舒服了,居然翻了个身儿,把肚皮全露出来。仰在那儿蜷着腿儿,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求继续挠”的二b气息。
秋秋简直都快让这兔子给打败了。
这什么人养的兔子?怎么养得这么……
都说宠物越养越象主人,这主人肯定是个二货。
秋秋用脚尖挠啊挠啊挠啊挠,兔子在她脚底下各种扭动,还别说,这蠢萌蠢萌的小样儿还真可爱。
挠了几下,秋秋觉得这也差不多了。
可是一抬头她就傻了。
管卫人呢?那两只刚才逮鱼逮得特欢的灵禽呢?
他们哪儿去了?
等等……秋秋转头张望了一下。
不,不止管卫和灵禽不见了,连四周的景物都变了。刚才她明明是站在河滩上,脚下全是圆滚滚的大小不一的卵石。
可是现在她站在青石铺就山道上。
没有河。没有卵石,没有管卫……
只有她和这只兔子。
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么看,不是管卫他们消失了,而是自己突然瞬移了吧?
那只兔子咬着她的裙角往前拖。
秋秋低头看它。
这兔子也一脸无辜的和她对视,三瓣嘴紧紧咬着她的裙子不肯松。
“你这是想带我去哪儿?”
可想而知。兔子语对她来说是门全然没接触过的全新外语,一人一兔完全无法交流。
“你是想让我跟你走?”
这句话可能是瞎猫碰见死耗子。这兔子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牙咬酸了。松开了她的裙子往前跑了几步,又回头看她。
好吧,这就是要让她跟着走的意思吧?
秋秋跟着这兔子沿着路向前走。
她能确定的是,她肯定还在九峰。灵气还是一样浓郁纯粹——
不,好象比原来更浓稠了。
如果说原来九峰的灵气象水一样清澈,那么现在包裹在她身周的灵气简直象蜂蜜一样黏稠。哪怕她什么都不做甚至不呼吸吐纳。那些活跃的灵力分子也争先恐后的从毛孔往里渗。
真舒服。
秋秋现在神清气爽,如果她是株花草,现在肯定枝子都支楞开了,活泼泼舒展着叶子。
这是哪儿?
她心里有个隐约的猜测。但是又觉得太过异想天开。
再走不过远,前面豁然开朗,是一个开阔的平台。
没有遮敝视线的树木,秋秋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座山峰,极高,极陡峻,象是拔地而起的玉笋。云雾缭绕,有成行的白鹤从山间掠过,悠然飞向远处。绚烂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视野中的一切都那么生机勃勃,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她一点儿都不害怕。正相反,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竟然觉得特别自在。
虽然经历这样奇幻,突兀的出现的地方,奇怪的兔子……
这里真安静。
不止是声音,更准确的说这是一种感觉。秋秋能感觉到这个地方只有她一个人。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这是第七峰。
连这个也猜不到的话,可以买块豆腐去撞死了。
但是秋秋连自己怎么进的第七峰都不知道。
就这么一低头一转身的功夫,她就凭空换了个地方,管卫和水禽无声无息的不见了,而她到了一个这么奇妙的地方。
再向前走,迎面有一挂小瀑布,瀑布的水流并不湍急,坠落的水幕象是一匹柔和的纱绢,阳光照耀下的瀑布折射出一抹淡淡的彩虹。
与外面相比,这里象是另一个世界。
平缓,安静,与世隔绝。
秋秋把脚边的那只兔子抱起来。
这么说来,这只兔子……呃,八成,是她养的吧?
想起刚才这兔子一点都不靠谱的行为,秋秋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己对兔子和兔子主人的种种腹诽。
“你是大白还是二白?”
拾儿告诉过她兔子的名字,可是当时脑子太乱。秋秋刚才就没想起来自己也是养过兔子的人。
那只兔子呦呦的叫了两声,从瀑布边的树丛里又窜出一只模样长得差不多的兔子来,不过到了跟前就能分辨,后来的一只比较小。
那肯定头一只是大白了,因为它大嘛。
秋秋一手抱一只兔子,把它们俩都拎了起来。
“我的屋在哪儿,你们俩知道吧?”不过话问出口她又改了主意:“算了,不急,我慢慢找吧。”
权当熟悉环境了。
这两只兔子活了多少年了?既然是上辈子的她养的宠物,她都已经死了那么些年了。这两只兔子却一直活着……乖乖,真是要成精啊。
秋秋一间殿阁一间殿阁的走过去。
这些殿阁看得出分属于不同的主人,里面的物品也相当的有时代特色。
秋秋毫不意外的猜想,这大概是历任峰主住过的屋子。有的屋子里有剑,有的屋子里有琴。还有的屋子里全是书画,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地下。这些东西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也没有在漫长的岁月中被磨蚀显得陈旧。它们应该一直维持着它们的主人离开时的状态,然后再也没有改变过。
只看着这些殿阁,还有里面的东西,让人觉得好象这里的主人们随时会回来一样。
秋秋静静的经过这些殿阁,怀里两只兔子特别乖巧听话,一点不找事。
最后一间殿阁应该是她的。
但是里面是空的。没有什么东西。
原因也不难猜。秋秋加入九峰的日子很短,成为掌峰的时间也短,她还没来及经营打理属于自己的这个地方,就已经在后来与魔物的大战之中送了小命儿。
所以这地方是属于她的。但是却没有她留下的什么痕迹。
桌案上的笔墨没有什么特色,架子上空荡荡的也没有什么书本卷轴。
秋秋抱着大白二白坐下来,两只兔子排成一排,眼睛滴溜溜的跟着她。她转头向东,它们也跟着转东。她转头向西,它们同样跟着转。
秋秋又一次注意到了,二白脖子上也挂着乾坤袋。
这袋子肯定是自己挂上的去,要不就是拾儿给挂的。
里面会装什么东西?
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会不会对她恢复记忆有帮助?
秋秋把大白脖子上的乾坤袋解下来看了一眼——
好么,里面那一把一把的,好象全是兔粮!
至于这兔粮是哪儿来的,就没什么悬念用不着去猜了。
二白脖子上也是一样的,不过除了兔粮,还有储存的青草、干果、野菜,甚至还有丹药。
秋秋拿出来一闻,味儿不象是给人吃的。
这是专给兔子炼的药啊。
这俩兔子还真够享福的,自己可没少在它们身上下功夫。
住在这么安全踏实的地方,风不吹着雨打不着,吃的喝的管够,还有丹药这种高级货。
简直比现在的秋秋过得都幸福。
弄得她都想向这俩货学习,也给自己找个饲主去了。
等等……她好象,也有吧?
就是拾儿啊!
给吃的给喝的给丹药陪练功陪聊天还陪睡,真是集多功能于一身……
对了,秋秋突然站起身来。
她就这么进了第七峰,还没跟管卫和拾儿打个招呼,他们找不着她该着急了吧?
她不能在这儿久待,得赶紧回去。
可是……怎么回去呢?
进来时稀里胡涂,要出去的话还不知道从哪儿能找着门路呢。
刚才她进来的时候,做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好象没有啊,就是跟管卫一起在水边扔石子玩。
她扔了管卫也扔了,可管卫就没进来。
应该不是扔石子的缘故。
得另想想。
她的目光落在白乎乎的大白身上。
——会和大白有关系吗?(未完待续。。)
ps: 半阴天,不过我喜欢,太阳不算太大,不会被烤化。
291 秃笔
正如秋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的第七峰,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她一手拎着大白,一手拿起桌案上放的笔。
然后忽然间四周的景物就如同揭去了一层盖布一样,刚才无比真实的楼阁,居室,书架,桌案,就象一张废旧画报一样被整个揭了下来。
画报后面当然不是一片空白。
河边带着潮意的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往后飘。
秋秋环顾着四周。
好么,又回来了。
而且管卫就在不远处的河滩上,他身后站着那两只水禽。
难道她并没有消失,刚才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觉?
不不,肯定不是。
管卫大步朝她走了过来,那急迫的样子甚至让秋秋怀疑他会不会一头撞在她身上。
“你……”管卫在她面前猛然停住,可是他带起的劲风却让秋秋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
“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去了有多久?”
两人几乎是同时问出来。
然后管卫做了个深呼吸,先回答了她:“大概一盏茶功夫。”
可秋秋觉得自己已经消失了大半天了!
“我好象,去了第七峰。”
管卫的回答让秋秋确定了一点。
她刚才没有白日做梦,她的确消失在了这个空间。
但是,第七峰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一样吗?
管卫的嘴唇紧紧抿着,说话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你……想起过去的事情了?”
“没有。”秋秋诚实的把手里的那只胖兔子往上一举,于是大白就变成和管卫脸对脸眼对眼了:“我就是遇到了它。”
管卫显然也认识这只兔子:“大白?”
从头到尾秋秋都稀里胡涂的,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跟梦游一样。
她有点儿后悔。
刚才进入第七峰的大好机会被她给浪费了,怎么也应该趁这个机会做点什么事。
至于做什么事……怎么做。她虽然不知道,可是总比白白进去又空手出来要强吧?起码做点有意义的事。
可事实是,她就象是走了一会儿神开了个小差一样,到第七峰里去浏览了一圈又原路返回了。
啊,不,她不是空手出来的。
她一手抓着兔子,一手抓着只很旧的秃毛笔。
虽然这兔子除了卖萌和吃,暂时没发现别的用途,这只秃毛笔大概放置的时间太久,笔杆都陈旧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但好歹这也是两样有份量的纪念品。
秋秋把这两样东西都带了回去,给拾儿看。
拾儿天天肯定忙的要命。
没接触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前,秋秋总以为这些仙长高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赶路都是驭剑,从来不沾染任何俗物。
但是了解得越多。就发现自己原来的想法越可笑。
散修的日子过得相当苦,没有任何庇护。一切都得靠自己。就算想炼个丹药给自己调理下身体。那就得一切从头开始努力。先采药,采回来再进行处理,接着要找一个品质还算过得去的丹鼎来进行炼制,在这个过程中不但要小心一些凶猛的异兽,还得当心更凶猛的想不劳而获的人来杀人夺药。
而且自己炼药的前提是你得有会炼药的本事。炼药并不是一项人人都会的大众技能。大多数人只能去求着别人炼药。
所以乌楼派挺吃得开的。尤其是金真人,交游广阔。人缘特别好。
不说丹药,散修要加固自己的居所,设下禁制,隐藏并保护自己。他们的修炼大部分时侯无人指点。只能靠自己摸索,很多人闭关时没有人护法,一旦走火入魔真是求救无门。活的时候默默无闻,死的时候同样无声无息。
所以很多人都愿意加入门派,求个庇护。名门大派尤其难进,因为大门派制度严谨待遇优厚,但同样的,大门派可不会轻易收人。
九峰的人肯定不少,光是秋秋看到的药圃,昨天就有许多弟子在那里照料种植。要管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调停关系,平衡势力,这得费多大功夫啊。在这些事务之外,他也得修炼……时间真是不够用的。
“你去了第七峰?”
拾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秋秋把自己今天的经历说了一遍。她的表达能力不是太好,而且今天的遭遇又太离奇,经常说前忘后,说着说着就跑了题。尽管她想尽量简短的说完不浪费拾儿的时间,可事实上等她说完之后,夜已经都深了。
拾儿毫无不耐烦的表现。
不但没有不耐烦,他甚至听得非常入神——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陶醉。
好象只要是秋秋说的,不管说的是什么内容什么话题,他都听得甘之如饴。
做为今天遭遇的证明,大白一直趴在她腿上不肯挪窝。
另一件证据是半秃的毛笔,现在正放在桌子上。
大白不用说,拾儿对它当然熟悉。
拾儿甚至还伸手摸了一下大白的耳朵。
兔子耳朵很好摸,暖暖的软软的,摸起来特别顺滑。
但这只笔,拾儿摇头表示:“这不是你的东西,也不是我的。”
“但是它放在那间屋里。”
那么所有权应该是归属于她的。
秋秋觉得这个东西应该也不重要,多半是当时随手放在那里的。
但是拾儿拿起笔之后,他的神情变得认真且郑重了。
“这是尚掌峰的东西。”
“谁?”
“第七峰从前的掌峰,尚真。”拾儿把笔端给她看。
上面有个圆圈的标记,圈里是个很小但是很清晰的尚字。
如果不是他说,秋秋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是个字,她刚才一直当这是一个随手雕的没有什么意义的装饰花纹。
尚真应该是那个房子里有很多书画的掌峰。
秋秋觉得自己虽然不拘小节,但是她肯定没有把别人殿阁里的东西不告自取拿来就用的习惯。
那这笔为什么没放在尚真的屋子里。而是出现在她从前的桌子上?
是她急着找笔用?不太可能。
那……总不能是尚真送她的吧?人家早早就飞升了好咩?
但拾儿的结论正是秋秋认为最不可能的那个答案:“这应该是尚掌峰送给你的。”
“送给我?”
“这支笔应该是她最常用的一枝,出自当时有名的一位长老之手,那位长老擅长炼器,他一生炼制了十数件有名的法宝法器,这支笔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就是尚掌峰生辰的时候收到的贺礼,名叫墨霜。”
凝墨成霜吗?
倒真是个好名字。
但是秋秋觉得拾儿说的话不太可能:“尚掌峰不是早飞升了吗?”
拾儿说:“那年我们返回中原之后,你曾经匆匆的折回来一趟,你告诉我你遇到尚前辈了,应该是她留下的精神印迹给了你一些指引。这支笔应该也是当时留给你的东西。”
哇!
神器。
秋秋顿时两眼放光。死死盯着这只秃毛破笔……
真没看出来这笔有这么大的来头,真是笔不可貌相啊。只瞅它的秃毛,谁知道它有这么厉害。
尚前辈是以画入道的,这笔就相当于剑客的剑,药师的鼎啊。
她把这个送给她。这是对她的肯定和勉励啊。
虽然秋秋还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
笔呢,当然是用来写字的。
可秋秋想不出来拿这个笔写什么字才不算辱没它。
但除了写字。笔这种东西还能做什么用?
哦。还能打架?但打架可用的不是毛笔是判官笔吧?如果用这只笔打架……它是能戳?能劈?能砍?
总不能扔出去当暗器。
拾儿说:“我对尚真前辈所知不多,不过这只墨霜我曾经在一本书里瞧见过,它写字和作画是不用蘸墨的。”
“不用蘸墨?”
“据说沾水就可以。尚前辈是位画痴 ,经常走着走着就出了神,接着就用手指头凭空的勾勾画画。所以她收到这支墨霜之后特别珍爱,一直随身带着。”
呃。秋秋大囧。
是说尚前辈喜欢墨霜的原因是好方便随时随处乱涂乱画吗?
想象一下,尚前辈走哪儿腰里都别着只毛笔,时不时的就停下来在墙上地上纸上画涂一番……
好吧,这习惯放在尚前辈身上那就是艺术大师的风范。至情至性,不拘小节。要是搁在一般人身上,肯定是被当做破坏环境乱贴小广告的。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想,尚前辈把自己这么钟爱用得这么顺手的东西送给她,这可真是一份不平常的馈赠。
“那咱们试试吧。”秋秋挺好奇这笔怎么不沾墨就写字。
拾儿欣然同意,然后就在砚里倒了些清水。
秋秋试着用笔沾了点水,在铺开的纸上写了粗粗的一横。
她睁大了眼!
真是黑色的!
这是她亲眼所见的,绝无虚假。
真是不用墨就可以书写的毛笔啊!而且既然不蘸墨,那也就代表着用完以后不用洗笔了!
其实秋秋不讨厌写字,她不喜欢的是写字之前繁琐的准备工作和写字之后复杂的收尾程序。以前还听说王羲之在自家门前池塘洗笔,把一个池塘都给洗成黑水了,里面的的白鹅上踩的都是一地黑脚印……真破坏环境啊。
这可真省事。要是尚前辈当年有什么灵感想突然写下来画写来,可是却得先倒水磨墨铺纸……这么一系列功夫下来,没准儿灵感早就张开小翅膀哗啦啦的飞走了。
对秋秋来说用处就没这么大了。
第一她不热爱涂涂画画啊。虽然说不用磨墨什么的很方便,可是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笔,平时她总不能就拿来记个数写个信什么的,那实在太糟蹋东西了。
“还是找个好盒子装起来吧。”
得好好收藏着,省得她丢三落四给弄丢弄坏了。(未完待续。。)
ps: 昨天吃到了一道很有海南特色的菜,是椰子饭,好象是糯米塞进椰壳里蒸的,很清香很好粗~~~
292 画影
拾儿这屋里东西少得很,空旷得要命。
可这不代表想找个盒子也找不到,事实上拾儿的乾坤袋里真有不少盒子,而且不是一般的盒子。
他拿了一只玉盒给秋秋。
盒子特别精致,上面还有防护法阵——特别金贵不易储存的丹药放在里面都不会变质,放笔当然是绰绰有余。
秋秋觉得这盒子用来放笔肯定安全,就是视觉效果上不那么般配。盒子是白玉雕的,上面的图案是用金丝嵌的。
用金丝不是为了炫富,而是金丝品质稳定,更适合做为嵌绘阵法的材料。
当然,最后的视觉效果也让人很感动。
她把笔拿起来要装进盒子里的时候,笔锋上还沾着几点水珠没干。
总得把它擦一擦晾干了再装吧。
秋秋顺手拿着笔甩了几下。
可是她忘记了。
她觉得她甩的是水,可是笔尖飞溅出去的水珠落在墙上和地下,呈现出的却是墨迹。
秋秋心里叫了一声:糟了。
雪白的墙上的墨点子真是特别明显。
看来墨霜也有不方便的地方啊!以前尚前辈真的没有弄得满手满身都是墨迹吗?
她正想着怎么干净有效的把这些墨迹清除掉,就发现了变化。
墨迹正在缓缓扩散——更准确的说,它们象是有生命力一样在自行的蔓延移动。
秋秋怔怔的看着,她扯了一下拾儿的袍子:“喂,快看。”
拾儿转过头来。
溅在白墙上的墨点已经扩散成了一片浅灰色,看起来象烟雾,又像棉絮。
这片灰色的雾气继续扩散,把他们两人都包裹在其中。
秋秋诧异的左右张望。
拾儿拉住她的手,轻声说:“不用害怕,这没有危险。”
“我没害怕。”
她只是觉得现在这种情形太不同寻常了。
雾气组成了不同的图像。
连绵起伏的山峦,蜿蜒流淌的河川,生长的草木,天边飘过的云,正在落下的雨,飞过的鸟儿,游动的鱼,绽放的花……
这一切如此真实和鲜活,即使它们全都是灰色的雾气组成,只存在短短的一瞬间。
秋秋忍不住要想,这些景象是不是真的,曾经发生过?曾经被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观察到,被这只叫做墨霜的笔记录下来。
然后现在,突然间象压缩到了临界点,突然间全都喷发了出来。
因为烟雾组成的景象变了。
变成了人。
许多人。
有的静静坐在那里,只有眼睛偶尔眨动。有的正弯腰作揖行礼,有的在笑,有的在发怒。他们的面貌清晰,神情生动,连衣裳冠带的细节都一丝不苟。
拾儿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秋秋转头看他。
拾儿说:“刚才那个人的画像我见过,是第二峰从前的一位掌峰。”
那这说明,这些烟雾形成的图象,的确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烟雾向中间凝聚,化做一只灵鹤的样子,这只鹤比秋秋以前见过的灵禽都要优雅神俊。它仰起了头发出一声清啸,破空穿云而去,很快化为视野上一个小小的黑点。
秋秋揉了一下眼。
啊,所有的灰雾都消失了,他们的眼前仍旧只剩下了墙上的的那一个墨点。
秋秋诧异的笑了。
她感觉刚才的经历无比神奇,就象小时候看的皮影戏,小小的一块白幕上面,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上演出人一生的悲欢离合。
她再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这次她觉得这只笔在她眼中看起来又有所不同了。
虽然它还是掉漆,秃毛,可是真的笔不可貌相。
秋秋用几乎是珍惜的动作轻轻抚摸它。
墨霜真是好样儿的。
她大概能想到,为什么那位尚前辈会把这支笔送给她了。
大概……这不仅仅是一支她常用的笔。
这也是她的一分期望,期望她的后辈,期望第九峰可以延续下去,继续兴旺辉煌。
这是一份儿传承。
秋秋改了主意。
她不想把这笔收在不见天日的盒子里。
这样做,很多时候名义上是珍藏,实际上都会渐渐淡忘。
她给这支笔打了一根穗子,也把它给系在腰间。
系好之后秋秋站起来,在拾儿面前转了个圈:“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儿气质了?”
拾儿诚恳的回答:“有点儿。”
秋秋眨眨眼。
拾儿的回答肯定是在夸奖她——但为什么听着就这么别扭呢?
两人坐下来讨论第七峰的事,列席旁听的相关人员只有一名无法与他们进行交流的兔子大白。
“我听说,主人如果离世,与灵宠之间的关系就会自然解除的,为什么大白还能找到我呢?”看大白乖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样儿,秋秋觉得他们的讨论对它来说也许太过枯燥。
但接下去,大白就用两只前爪扒拉开脖子上的乾坤袋,从里头掏出一棵白菜来啃——
好吧,果然不应该对吃货抱有美好的想象。
拾儿说:“灵宠与主人之间的从属关系虽然可以解除,但是两者之间的感情却不会随之也消亡,它记得你,能感觉到你……”
大白:“喀哧喀哧喀哧……”
秋秋说:“刚才要不是它,可能我找不到第七峰。大白难道可以自由穿梭外界与第七峰之间的屏障吗?”
大白:“喀哧喀哧喀哧……”
秋秋觉得这背景音乐略微嘈杂。大白吃的也太香了,弄得她也老想跟着吧唧嘴。
在她发火之前,大白把白菜啃光了。
秋秋松了口气。
拾儿说:“大白和你之间应该有心灵感应……”
悉悉簌簌的声音响起来,大白居然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根又粗又直的胡萝卜!
秋秋真不想承认自己和这个吃货之间有什么感应。
感应个屁啊,这长耳朵短尾巴的蠢货只会跟白菜胡萝卜有感应吧!
听说当时这俩兔子灵宠还是拾儿让她收下的。
到底拾儿是怎么想的,居然让她收两只兔子当灵宠?这真的不是在嘲讽她吗?
她忍无可忍的把揪着大白的脖子把它拎了起来。
这货真沉,脖子上的皮毛又肥又软又厚的根本摸不着肉。
秋秋直接拉开窗子,把兔子和胡萝卜一起扔到了窗外,啪一声把窗子合起来。
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她重新坐下来跟拾儿说话:“虽然又找到第七峰了,可是我的记忆并没有要恢复的迹象,也没有多了解一些什么情况……”
一想到这个,秋秋难免沮丧。
“不用急,慢慢来。”拾儿安慰她:“你不是得到了尚前辈的传承吗?”
也是。
秋秋的手抚摸着墨霜的笔杆。
但是她总觉得心虚啊。
总觉得这份传承大礼不是特意给她预备的,是她捡来,借来的,总有一天要归还。
这样一想,心里怎么踏实得了呢。
说不定哪天就会有个人跑出来,告诉她说弄错了,这东西本来不是给她的,搞错了人了,现在要收回去。
对待借来的东西,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
有的人觉得借来的不用白不用,不用还借了干嘛?不使劲儿的用个够本就觉得自己亏了。但也有秋秋这样的,总怕把借来的东西用旧了用坏了用少了,小心翼翼的恨不得把借来的东西供起来。
喏,她现在就添了这个毛病,一会儿要摸摸墨霜确定它还在没有掉,一会儿又要摸摸它看看自己有没有把笔杆压折压断。
她这都快成强迫症了,连拾儿都看不下去。
在秋秋第十四回摸笔杆的时候,拾儿拉住了她的手。
秋秋一抬头就看见拾儿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近得让她吓一跳,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
坐得本来就靠墙,就算缩也缩不到哪儿去。
她的背已经贴到了墙上,没处可退了。
但拾儿的脸还在接近,接近……
近到她已经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了,觉得他的鼻尖马上就会碰着她的眼睛了。
秋秋很没胆气的闭上了眼。
拾儿的气息在她的唇边染开,温热的。
秋秋觉得皮肤一下子变得敏感起来,绷得紧紧的,肌肤表面无数丰富细微的末稍神经一起高度兴奋,心弦随着拾儿的呼吸频率而起伏战栗,心越跳越快。
感觉就要触到一起了。
可是偏偏还是没有触到。
这种将要发生什么的感觉,比真的发生还要让人紧张和期待。
她觉得全身越绷越紧。
唇上忽然微微一沉。
秋秋全身的力气就象拉满的弓突然绷断了弦,整个人差点就彻底瘫软。
拾儿的唇轻轻一触,向后退了少许,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秋秋没听清,她问:“你说什么?”
可是她的声音含糊而绵软,根本就只含在口中在舌尖上滚动,压根儿没有清晰的问出来。
但是问不问的,现在也不重要了。
秋秋背抵着墙,前面则是逼近的拾儿。
让她有一种被困住,被捕获的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既危险,又引人沉醉,仿佛包裹着蜜糖的毒药,使得人无法自拔。
拾儿的唇重重压在她的唇上,吸吮,辗压,他一只托着秋秋的脸庞,另一只手紧紧勒住了她的腰。秋秋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虚软的呻吟,可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293 星雨
秋秋觉得热,还很渴。
身体里象是有一把火在烧,烧得神智模糊,眼里看出去的一切都不清楚。
拾儿的手指在她的唇边蹭了一下。
他离开了片刻,再吻上来的时候,秋秋尝到了泉水的味道。
淡淡的,暖暖的,甜甜的。
来不及咽下的水滴从她的唇边淌下,一直流进衣领里头。
拾儿的唇顺着那闪亮的水迹一路向下移动。
秋秋的手紧紧抓住拾儿,她也不知道手里抓着什么,等拾儿握着她的手轻咬住她的手心时,秋秋才发现自己刚才扯住的应该是拾儿的头发。
手心里传来的麻痒让秋秋的脚趾都蜷缩起来。
有风从外面吹来,秋秋恍惚的望着被窗子框住的那一角夜空,斜斜的,星子凌乱而散碎的闪烁。
她觉得那些星子好象下一刻就会全落下来,落在她眼睛里,覆盖在他们的身上。
迷蒙间秋秋听到拾儿的声音,他在说什么?
秋秋觉得自己听清楚了,可是为什么脑子里一团混沌,根本分辨不出拾儿话里的意思?
他好象在问她什么?
秋秋有些迷惑的看着拾儿。
拾儿的神情不复往日的淡定从容,他的脸庞泛着潮红,眼睛亮得惊人,让秋秋觉得有点儿害怕。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害怕什么。
拾儿掌心烫热,就象有火在烧。
那火从他的掌心一直蔓延到她的身上,四处都是跳动的火苗,越烧越烈。
他又重复了一次问题。
“行吗?”
行吗?
行吧……
她对他根本毫无抗拒之力。
和他在一起,做主的人总是他。他从来不会伤害她,她也一直都放心的牵着他的衣角跟着他往前走。
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应该也是这样。
她就这样放心的跟着他,跟他一直走到任何地方,走到时间的尽头。
行吗?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根本不用思考。
秋秋费力的舔了一下唇,说了一声:“行。”
她的声音沙哑,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可是拾儿听到了。
他的神情变得……让秋秋本能的感到危险。
为什么?
秋秋有点糊涂的想,为什么会觉得危险?
和他在一起,她怎么会觉得危险呢?
拾儿认真的注视着她。
他的目光象是刻刀,把她的每一线轮廓都牢牢刻画下来。
这一刻,他想他永远都会铭记。
秋秋现在的样子是如此美丽。
眼睛就象是刚被雨水冲洗过的葡萄,湿漉漉的,无助而迷惑的看着他。脸庞就象三月里头的桃花瓣,那么柔软,那么鲜嫩。
还有嘴唇。
嘴唇温润而鲜艳,红彤彤的……
秋秋一定不知道现在自己的模样是多么动人。
她的衣裳散了大半,抹胸的带子已经被扯断了,还有一角斜斜的搭在身上。血液在单薄柔软的皮肤下流淌。
她是如此真实,如此鲜活,如此动人。
他甚至能听到她的脉络在轻快的跳动。热而暖的温度从她的皮肤渐渐的渗出来,浸染在他的手上,一直传到他的心底。
风吹得烛火不安的跳动,火苗猛的向上一挣,瞬间的明亮之后熄灭了,屋里一团幽暗。
秋秋看不清楚拾儿的神情了。
黑暗中视觉无用武之力,可是其他的知觉却全都加倍的敏锐起来。
秋秋感觉到了痛楚。
很疼。
她的腿本能的想要合拢。
疼痛越来越强烈。
秋秋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的神情显得无助而仓惶。
“停……停下……”
拾儿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不止是疼痛。
秋秋并不是特别怕疼。
这种感觉很怪异。
不止是疼。
而是一种,巨大的恐慌。
身体最隐密,最柔软的地方被侵入了。
毫无抗拒之力,她觉得特别无助,而且觉得非常羞耻。
感觉她再没有一点秘密了,整个人被彻底的打开,拆散。
喘不过气来。
热的水珠从眼角流下来,飞快的没入她的发丛中。
拾儿紧紧的抱住她。
他反复的念着她的名字,把她抱得那么紧。
秋秋觉得自己吸不进气。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觉得她的身体不属于她自己。她的一切都掌握在另一个人手里。
她的泪淌得特别凶,特别多,怎么都止不住。
拾儿问她。
疼吗?
秋秋呆呆的不会回答。
疼,但是已经不象刚才那么疼了。
也许是最难熬的部分已经闯过去了。
也可能是……一部分知觉已经麻钝了,所以不觉得疼。
事实上,她也判断不出,现在她究竟感觉到的是不是疼。
好象更多的是酸涨。
身体绷得紧紧的,她好象下一断就会从中绷断。
这种被彻底抓住,要被完全摧毁的感觉,让她从内心深处感到害怕。
拾儿没有动作。
他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一直没有动。
不知道刚才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可能是放在墙角的盒子,有什么东西翻洒出来,淡淡的微涩的香气在夜色中汹涌蔓延。
他以前一直觉得,两个人的心灵相通,就足够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身体的结合,带来的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一丝缝隙。
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把她从他的手中夺走,不能把他们分开。
拾儿微微后撤。
秋秋的反应比刚才还要剧烈,她咬住了唇,全身都在颤抖。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是在排斥他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却觉得异常的空虚。
因为他的后移,身体里象是出现了巨大的空洞。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收缩,紧紧的挽留他。
在短暂的离开之后,接踵而来的是又一次沉重而真实的充满。
月光下,一切都象是蒙上了纱。
秋秋看出去的一切都不再是她熟悉的颜色和轮廓。
微凉的风拂在火热的肌肤上,秋秋柔嫩的肌肤上浮起细密的战栗,每一点细微的感觉都象是被成倍的、无限的放大了。
她一直在哭。
不,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整个人柔软脆弱的不可思议。
她的手臂紧紧挂在他的脖颈上,眼泪流个不停,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
她觉得自己好象快要死去了。
但为什么呢?
原因她说不上来。
她就是觉得很委屈,很害怕,也……
很迷惑。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巨大的混沌之中,她象还有一个很小很小部分是清醒理智的。
他和她在一起了。
可是这理智的部分只这么一闪即逝。
接下去秋秋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控制不了。
夜风从长窗吹进来,头顶的星辰摇动着,秋秋觉得那星星都朝她落了下来,象是夏日里的骤雨,包围在她的身周,纷杂错乱,目眩神迷。
流光如雨,终于把一切都彻底淹没。
一切并没有结束。
秋秋有一会儿的功夫完全失去了意识。
脑海中,心里头,完全是一片空白。
她什么都忘记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甚至觉得自己失去了重量,失去了所有的感官知觉。
她的手无意的伸出去,在空中微微晃了一下,但是什么都没有握住。
拾儿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把她整个儿抱在怀里。
秋秋听见他轻声唤她的名字。
她听见了,但是她没有力气出声回答。
可是拾儿却象是能听见她的回答一样,他反复的唤她的名字,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插过,轻吻着她的面颊,她的额头,她的鼻尖。
秋秋微微侧转头。
拾儿的头发散开来,散落在他们的身上,和她的头发一样,已经纠缠在了一起,分不清哪一绺是他的,或者是她的。
秋秋突然想,也许这才是人们平时说的结发的意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燕婉及良时。
以前她一直以为,就象某部电影里演的那样,特意把两个人的头发剪下来系在一起,才算做完了成亲的所有步骤,结发是刻意的,需要那样完成的。
其实不是。
她觉得以后她没法儿再平静的想起结发这两个字了。
因为这两个字现在变成了另外一种意义。
两人的手指交握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彼此。
“秋秋。”
“嗯。”
拾儿唤过了她,却没有什么话说。
象是只为了唤她而唤她。
在这一刻其实也不需要言语。
秋秋想,她知道他心里的感觉,完全不需要话语。
因为她的心情也是一样。
很踏实。
所有的想法和情绪都彻底沉淀落地。
秋秋从来没有觉得这样踏实过。
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因为冲动,或是因为占有欲,或者是什么身体的本能。
他只是想和她更接近。
总觉得爱得还不够我,总觉得现在的距离还不够近。
越是深爱,就越是觉得不足。
而刚才,秋秋也觉得他们两人好象……变成了一个。
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拾儿扯过一旁的袍子,盖住他们裸露的身体。
秋秋枕着他的手臂,被泪水洗过的眼睛越发清澈明亮。
“我学过一些双修的法门。”秋秋小声说。
拾儿嗯了一声。
“紫玉阁里有各种各样的法门,香药,还有好多助兴的小东西……”
即使秋秋志不在此,可是在门派里待了那么长时间,耳濡目染,对这些可不是一无所知的。
可是刚才她一点都没有想起来这些。
而且她很怀疑,那些师姐、师伯、长老前辈们,她们真的能将这些东西全用上吗?
在刚才那样的时候,还能想到这些?能冷静的运功,准确无误的使用香药,还有那些花样繁多层出不穷的道具……
不太可能吧?
拾儿只说:“这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吗?
可能是吧。
她和拾儿之间不需要这些。
因为……因为他们有爱。
而那些同门,她们有经验,有技巧,有余裕做这些助兴的花样……
她们是为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目的。
所以是不一样的。
拾儿问她:“渴吗?”
有一点。
可是秋秋不想改变现在的气氛和状态,她懒洋洋的枕着他,享受着这一刻的安逸,一动都不想动。
294
他轻声问她。
“在看什么?”
“星星。”秋秋抬手指了一下。
拾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
满天的繁星,无边无际,数不清究竟有多少颗。
拾儿同她一起看。
“想家了?”
秋秋觉得拾儿对她的熟悉和了解,简直就象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她一样。
“有点儿。”
刚才她是想起了秀才夫妻,想起小妹和弟弟。
他们离她有万里之遥。
秋秋也不知道她刚才为什么就想起了家人。
拾儿把她整个儿揽在怀里。
她不明白,拾儿却明白。
外面起了风。
檐角的风铃在风里叮铃,叮铃的轻响。
那声音显得那么无忧无虑,在安静的夜色中可以传出去很远很远。
秋秋轻声说:“小妹他们还小的时候,夏天的晚上,屋子里太热了,我带着他们在院子里睡,席子就铺在地上,点了艾草熏蚊子,可是过一会儿就没用了。我就拿把蒲扇,一边拍拍打打的,一边哄他们睡觉。”
拾儿安静的听她说。
“那时候和现在也差不多,头顶的月亮特别亮,特别圆。有时候他们都睡着了,我却睡不着,就躺在那儿看头顶的月亮和星星。看着看着就恍惚起来,觉得好象自己就睡在一片星星中间一样……”
“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拾儿轻声说:“那是很久以前,宿疾发作的时候,疼得觉得实在熬不下去,抬起头来也能看到这样的夜空。”
不止那个时候,还有后来。
秋秋离开他的时候。
每一个漫漫长夜,他都是独自一人度过。
其实月亮与星辰从无改变。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将来。
可是人的际遇却一直在改变。
他遇到了她,又曾经失去了她。
而今,她正安安稳稳的躺在他的怀中。
月光把树枝的斜影投在长窗上。
屋里没有点灯,秋秋微微转过头看,他脸庞的轮廓在这样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柔和,披散的头发在月光下看起来象流动的水波一样有着柔和的光亮。
秋秋的手指轻轻触摸过他的眉毛。
秋秋的眉毛摸着不象看起来那么秀气。很浓,有点硬硬的扎着手心,
他的鼻梁特别挺直。嘴唇,下巴……
他生的真好看,特别完美,可是一点都不女气。
拾儿轻轻握住她的手,挨个吻过她的指尖。
这种被掬在手心里珍惜的感觉让秋秋的脸又红了。
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可是更多的……却是一种巨大的幸福感。
他的声音很低。象含糊的叹息一样,反复的喊她的名字。
“秋秋。秋秋……”
她就在这儿呢。不会凭空消失不见。
秋秋觉得有些心疼。
拾儿在用他的方式确定她真实存在。
他等待了太久,煎熬了太久。
在她懵然无知的,漫长的岁月里,他一个人听着夜风,数着时辰,独自度过独寂漫长的时光。
有句词挺有名。好象是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话其实不过是没办法的情况下,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真的两情相悦,当然想朝朝暮暮时时刻刻在一起。
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对有情人来说,都是最残酷的煎熬。
两人靠在一起舍不得分开,小声说着悄悄话。其实很多话都并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她把两人的手掌贴在一起,她的手比他的要小一圈。她还想替他整理一下头发,但是没有梳子,只用手指是无法把两个纠结在一起的头发理顺的。
她的手指在他的发间穿来蹭去的,指尖抓得他头顶微微的痒。
他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再捣乱,秋秋把头埋在他胸前悄悄的偷着笑。
秋秋的手指特别的软,捏在手里就象里面没有骨头一样。指甲是淡淡的绯红,象用红色的胭脂染过一样。
秋秋最后还是睡着了。
之前的欢娱对她来说还是太激烈了,精神的亢奋并不能抵消身体的疲倦。
秋秋睡的特别香。
她是被晒醒的。
阳光透过长窗,照在她的枕边,明亮的光斑渐渐推移,照到了她的脸上。
秋秋再也睡不了,她费力的揉着眼睛,懒洋洋的打着呵欠醒过来。
微暖的风吹在脸上。
秋秋把薄被拉高挡住脸,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明亮的光线。
她坐了起来,发现榻边就放着一盏清水,还有一个长方形的漆盒。
秋秋端起水来喝了一口,又顺手揭开了漆盒的盖子。
漆盒里面码着整齐漂亮的水果,一看就知道非常新鲜。
这肯定是拾儿给她预备的。
不用问,她就是知道。
秋秋捏了一片蜜瓜吃。
瓜肉甘脆清甜。
秋秋喝一口水,咬一口蜜瓜。
两只白色的毛茸茸的耳朵从窗子边露出来。
秋秋笑着招手:“大白过来。”
大兔子从窗子跳进来,乖乖的挨到她的脚边伏下。
秋秋捏了一片青果喂它,大白特别乖巧的张嘴吃了。
“你知道拾儿去哪儿了吗?”
大白当然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
秋秋和大白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分吃了漆盒里的水果。都吃完了她才穿衣起身,坐在铜镜前梳头。
她用的是一把玉梳,一下一下的梳顺头发。
拾儿推开隔门。
他没有走过来,而是就站在那里看着她梳头。
秋秋从镜子里看见他了。
拾儿穿着一件浅浅的缃黄色长袍。
他很少穿这样明亮的浅色。
但是这颜色看起来就让人感觉很轻松愉悦。
“醒了?”
他走过来,接过秋秋手里的梳子,替她把头发梳好,他不会盘发,最后还是用发带替她系上。
“睡得好吗?”
“挺好。”
秋秋看着他。忽然间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一切。
在夜里她可以抛开顾忌,可是在明朗的阳光里头,她怎么都无法直视眼前的人,有些别扭的把头转过去,小声说:“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去和林素交待了一声,今天就哪儿也不去了。”
哦——
等等!
秋秋睁大了眼睛,有点急切的问:“你是怎么和他说的?”
拾儿似乎有点儿不明白她的意思。
秋秋不得不把话说得更直白。
“他不会看出什么来吧?我们……”
看她急得都要冒汗了,拾儿连忙安慰她:“没事儿,他不会随便说出去的。”
不会说出去?那,林素还是知道了吗?
秋秋哀叹一声。趴在膝上不肯抬头,就象逃避现实的鸵鸟一样,仿佛不把头露出来,就不用面对丢脸的现实了。
拾儿好笑的把她的手拉开,捧起她的脸:“这有什么?我们是道侣。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秋秋看看他。
难道他就不会难为情吗?
好吧……男人好象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难为情。
是啊,她也知道。他们是道侣……
可是结成道侣是上辈子的事啊。
这一世。她和他可没有举行过仪式。
别人哪知道她是谁?知道她身份的只有少少的几个,大多数人都在背地里议论纷纷,什么离谱的猜测都有。
拾儿觉得秋秋真是可爱。
她担心的事情永远都和别人想的不一样。
拾儿在她耳边问:“觉得怎么样?”
秋秋有些莫名其妙的问:“什么怎么样?”
拾儿问她:“身子……有没有不舒坦?”
秋秋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用力白了他一眼:“没有。”
她脸皮太薄了。
拾儿还是有些不放心。
秋秋别扭了一会儿,看他还是一副放不下心的样子,才特别小声的说了句:“没事。”
拾儿看她脸色透着晕红。眼睛水波盈盈,还把他准备的一盒东西都吃了,这才愿意相信她是真的没事。
然后秋秋才想起来:“你今天都不出去了?”
“不去了。”
“那,要是有急事要事怎么办?”
拾儿挺不负责任的说:“有林素和管卫他们在。交给他们就是。”
也就是,他今天一天完完全全归她了?
“咱们出去走走吧。”秋秋的手指悄悄的与他的手指交握,不分彼此的纠缠在一起。
太阳特别好。
心情也特别的好。
秋秋找了一把小纸伞撑起来,遮着头顶的艳阳。鞋尖上绣的金鱼在裙角下翻飞游动,显得那样生动鲜活。河水哗哗的流淌,他们走过河滩,走过小桥,穿过山间的夹道。
拾儿在路旁折了一枝小小的花,替她别在发间。
老实说,他的手艺真不怎么样,别的歪歪扭扭的。秋秋自己看不清楚,她伸手扶了下那朵花,有些不确定的问他:“怎么样?”
“好看。”
虽然知道他的话里水分很大,这句好看肯定评价得过于主观,秋秋还是喜孜孜的象偷吃了蜂蜜一般,心里眼里嘴里都觉得甜。
秋秋也折了一朵花,非要替拾儿也戴上。
拾儿面露难色,半推半就,还是让秋秋把花给她插头上了。
那样子别提多滑稽了。
秋秋捂着嘴忍着笑,言不由衷的夸他:“真好看!一戴上花更显得英俊倜傥了。”
拾儿知道她是捉弄他。
可是能看到她这么高兴,他也乐意配合。
两人往前走着,拾儿指给她看:“那是第四峰。”
九峰地方很大,他们走的又不快,慢慢悠悠的。
其实去哪儿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未完待续。。)
295 道歉
大白跟在他们脚边跑前跑后,活象一个滚动的毛茸茸的胖球。
太阳升高了,秋秋抬起手挡在额前,遮住灼烈的阳光。
拾儿揽着她再向前走的时候,就注意自己走在朝阳的一面。
秋秋再走几步,突然发现阳光不再照得她睁不开眼了。
拾儿替她挡住了阳光,让她走在他的影子里。
秋秋转头看了他一眼,悄悄的抿嘴一笑。
他们走到一个水潭的边上。秋秋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停下。
“火儿在这儿。”
秋秋怔了一下:“它在……”
秋秋低头看向水潭。
潭水靠岸的地方很清澈,但是水潭很深,根本看不到底。
拾儿弯下腰去掬起一捧水。
水珠从他的指隙间滑落,阳光下那些水珠折射着七彩的晶莹光亮,哗啦啦的落回水面。
不远处,平静的水面泛起一道细微的涟漪,就象一块平铺的光滑绸布表面上忽然出现了一道淡淡的折痕。
火儿的背脊露出水面,飞快的朝这边过来,水面上划出一道笔直的雪白水线。
火儿跳出水面,吱吱叫着扑进秋秋怀里。
秋秋用手托住它,火儿的脑袋在她手上来回的蹭,热情的差点让秋秋招架不住。
“它好象……有点不一样。”
好些日子没见着火儿,秋秋有点疑惑。
火儿身上的鳞片变得黯淡无光,甚至还有几处鳞片脱落,就象是军士兵将身上那些穿旧的已经掉了甲片的灰甲一样。它头上的角也象蒙了一层泥尘一样,灰扑扑的毫无光华。
“火儿病了?”
“它得再褪一次皮。”拾儿伸手轻轻覆在火儿的身上:“这是第九次了。褪完这一次,火儿就不再是现在的样子了。”
秋秋深吸了口气:“是不是。很凶险?”
“不会很容易,但应该危险不大,因为你和我都在。”拾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高悬头顶。
是正午了。
“如果顺利,从今夜子时开时,天明之前就可以结束。”
秋秋马上紧张的问:“要做什么准备?”
当然要做大量的准备。
其他的药材,丹石这些,有旁人帮着预备。
拾儿和秋秋也不轻松。
当年火儿出壳,用了他的血,还有他们两人的灵力催化。不然火儿可能永远无法孵化出壳。
秋秋倒不是含糊:“还要放血?放多少?”
“不。血这次不用了。”拾儿取出一只玉盒,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乾坤袋。
他从袋子里倾倒出一些雪白的东西。
秋秋拈起一片看看:“这是……蛋壳?”
龙的蛋壳。
当然了,虽然鸡蛋和龙蛋都是蛋,但是龙的蛋壳一看就显得非同一般。蛋壳光华莹润的象是玉质,仔细看。蛋壳表面还有微光隐约流动,就象上面沾了一层钻石的粉末。
那碎壳有好些片。有的大些。完整些,有的则小一些,堆散在一旁。
如果把它们全拼起来,大概还能还原成一个完整的龙蛋出来。
秋秋小心翼翼的把蛋壳放下。
两片蛋壳碰在一起,发出如金石相撞一样清脆的声音。
这蛋壳肯定要起大作用的。
秋秋虽然不太懂得要怎么用,但是这蛋壳等于是火儿的一部分。它从母体出生。蛋壳包裹在外,起的一定不止是保护作用。
现在火儿遇到了这么大的关隘,这蛋壳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应该不必全部用上。”拾儿把较大的几片又收回乾坤袋里放回玉盒中,剩下一些较零星的碎片在外面:“把它磨粉。”
秋秋小心翼翼的操作玉石做的药杵和药臼。一点一点的把蛋壳捣成渣,再把渣磨成屑,最后再把屑研成粉末。
她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气一大了,把粉末给吹飞了一星半点,那可是天大的损失。
最后拿筛子来筛。
粉末纷纷扬扬的飘下,银星似的光华明明暗暗的闪烁。
真好看。
简直就象是夜幕上划过的流星雨,瑰丽奇幻。
这些粉末被拾儿用来做药了。
药房来送药的人到了。
拾儿为了谨慎,已经在奉仙阁里下了重重禁制,外人进不来。
秋秋把丝履套在脚上,出去接药。
说起来,也巧。
来送药的那个女子,秋秋认得她。
在方如岛的时候,秋秋遇到了九峰的两个人,男的是林素这她已经知道了,女的就是这位姑娘。
当时她的态度可不算好。
她把一只药箱递过来。
箱子沉得简直超出想象,秋秋差点儿没接住。
这么沉,里面装的东西肯定特别特别的多。
秋秋由衷地说:“让你费心了,回去帮我我司药长老也转说一声辛苦。”
那个女子没接话。
她正在打量秋秋。
那目光很直接。
秋秋早习惯了被打量。
九峰的人肯定都对突然出现的她好奇,肯定不会一下子就接纳她。
这些秋秋都有心理准备。
“你和以前……样子不大一样。”那个女子突然出声,不过说的话却让秋秋吃了一惊。
她知道她是谁?
这种前世今生的事情,除非亲身经历的人,外人是很难相信的。
多半还会以为她是骗子。
“我没听谁说。”那个女子说:“我是自己猜,自己看的。峰主是个死心眼儿,他要是会变心,会喜欢上别的女子,又何必要经过快两百年的时间呢?头一次见你,我还以为你是紫玉阁精心培养用来设局的。就是为了让峰主上当。”
秋秋忍不住问:“难道过去……有很多人这么干?”
秋秋想到何美君,据说长得和她从前很象,气质妆扮也是力求近似。还有一个,和何美君在一起的那姑娘,好象姓范的?也是相同的情况。
可见打这样主意的人很不少,她们肯定不是头一个。
“是啊,这些年来就没断过,可是凭是谁,弄得再怎么象,也是白费心思。”那个女子说到那些人。露出毫不掩饰的鄙薄的神情:“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做作也变不成真的——可是你不一样。”
秋秋没想到出来拿个药,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对了,我叫郑秀茹。”
“秀茹姑娘。”
上次见面的时候秋秋好象还称她前辈呢。
不过现在再称她前辈,显然很不合适了。
她和拾儿的关系已经这样了。她自己愿意做别人的晚辈不打紧,可拾儿不能被连带着拉低身价啊。
这个秀茹姑娘。以前是她的好友吗?要不然。她怎么能猜得到,看得出别人看不出来的东西?
秀茹猜到她在想什么,很直白地说:“其实咱们以前没交情,认真说的话,还有仇呢。我被别人挑拨了,算计过你。幸好你没出大事。我因为这件事被峰主处罚,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足足数十年。”
啊……
这可太让秋秋意外了。
居然是仇人。
呃,以前听说,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朋友。而是仇人……
难道这话真的不是随便说说?
连林素在一开始都没有认出她,秀茹却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准确的断定了她的身份。
“我不恨你,不用怕。”秀茹说:“关起来的那些年,我吃了不少苦,一开始我是挺恨的,后来……时间太漫长了,渐渐的就不恨了。你知道吗,我关的那个地方特别的黑,黑的让人绝望。后来过了很久,我才发现,头顶岩石的缝隙在每天正午的时候,会有一线非常微弱的光透进来,很短暂,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又会消逝不见。我开始用那道光来判定时间,每天每天都等着看到那线光……”
真奇怪。
秀茹的这些经历她从来没和人说过,不管是以前的好友纯玉她们,还是对她疼爱更胜过性命的祖父,她都没说过。
可是今天竟然这么轻松的说出来了。
对着这个……应该算是她的仇人的小姑娘。
“我那时候想了很多东西,全是胡思乱想,都是一些没有答案的事。我们从哪里来,天上的水从哪里来,日月星辰从哪里来,最后……一切又会到哪里去……时间从什么时候开始,时间真的不会有终结吗?如果有终结,那终结之后又是什么……瞧,后来我几乎把你全忘了,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为什么才被关起来的。等我被放出来的那一天,我忽然突破了家传心法的第七重,甚至胜过了我的祖父。”
秋秋被她说得简直心驰神往。
不,秀茹这不是胡思乱想,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思索过这些问题。直到现代,人们也不能完全解答。
但是人们一直在思索,在提问,在寻找。
只要不放弃,人们总会知道的越来越多。
听到她说自己心法有了突破,秋秋甚至说了句:“恭喜你。”
秀茹看了她一眼。
她站起身来,正正经经向秋秋施了一礼。
秋秋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急忙还了一礼。
“我欠你一声道歉。”秀茹看着她,很平静的说:“当年我被放出来,你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原来想,我欠的这一声抱歉,再也无处去诉说,现在终于可以当着你的面说出来了。当年的事情,我觉得非常抱歉。”
秋秋摇了摇头:“没事了……都这么多年了,你也吃了那么苦,不必再耿耿于怀了。”
秀茹一笑:“可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一点儿都不喜欢你这个人。”
秋秋怔了一下,也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ps: 今天在楼下拍了几张照,重瓣桃花真的很娇艳。看到它们马上就会想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话。
296 布阵
秋秋拿了那只药箱进屋。
打开药箱之后,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
秋秋见过的药材不多。
金真人给过她几本药典,她都读得滚瓜烂熟,算得上倒背如流了。药典上面很多药都是罕见的奇花异草,紫玉阁的药圃里根本看不见。
而现在,药箱里的药材,渐渐和她以前看到的药材图谱一点一点对照印证了起来。
“这是伏凰草?”
秋秋拿起那一株保存的极完整,看起来仍旧青翠欲滴的药草。药草上甚至还沾着水珠,就和刚从枝头摘下来的一样。
她记得药典上说过,伏凰草就要用新鲜的,越新鲜越好。但保存起来是个难题,很难达到现采现用那么好的药效。
下头还有各种珍异的材料,秋秋这一次真是大开眼界。
“这些都要用上吗?”
“这些只是三分之一。”
啊。
秋秋看看那些草药,努力做了个深吸呼。
这……代价可真不小。
火儿这个皮褪的真昂贵。
“那其他的材料呢?”
“在它自己那里。”
“呃?”
拾儿一边配药,百忙中抬起头来向她说了句:“你把它尾巴拎着起来起晃晃看。”
……
秋秋以为拾儿是开玩笑,还真按照他说的,把火儿的尾巴拎了起来,一阵乱晃。
结果让她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象是下雨一样,真有许多东西凭空落了下来,哗啦啦的滚了一地。
秋秋都傻了,摇晃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可是东西还在不停的往下掉。
各种各样的东西铺洒了一地,都快把秋秋的脚面淹起来了。
“等等。快打住!”秋秋居然看见一块女子用的锦帕飘飘摇摇落下来。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哪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块锦帕轻飘飘的落下来,盖在了秋秋的脚面上。
看着略有些怪啊。
秋秋抬起脚,脚尖把那块锦帕勾了起来——
这,这哪是锦帕啊!这分明是个肚兜!
淡淡的米脂黄,上头绣着一丛蓝幽幽的兰花。
不不,这不是追究细节的时候。
秋秋就是觉得,这肚兜有点眼熟,好象在哪儿见过。
火儿终于不再往外掉东西了,它伸过头来叼住肚兜的带子往回拽。
秋秋不松手。
一人一龙为着一个肚兜,僵持不下。
“我想起来了……”秋秋恍然:“这是师父的贴身衣物啊!”
秋秋说的师父。当然是指严姑姑。
她做为徒弟,当然要照料服侍严姑姑的生活起居。当然,肚兜这种贴身衣物严姑姑不让她洗,但晾晒的时候秋秋见过。
严姑姑的肚兜,怎么跑到火儿这里来的?
秋秋揪着它尾巴的手一紧。火儿赶紧松开肚兜带子,吐舌头卖萌。
秋秋用力弹了一下它的脑门:“别装蒜!说。这是哪儿来的?”
不但肚兜。这一地的东西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啊!吃的糕点,用的梳子、笔,玩的小鼓,铜锣,穿的,戴的。当然还有药材,丹石这些东西,甚至还有珍珠宝石。
这也太乱了!
秋秋气的都不知道该说它什么好了。
拾儿头也不抬的说:“没用的东西收起来,有用的东西都给我归置清楚。”
他一发话。火儿顿时老实了,它的小爪子凌空东抓一下,西挠一把,地下乱糟糟的东西一下子就少了大半。剩下的一些也自动的归整分类了。
秋秋恍然大悟:“原来你还有这本事。”
光听说龙是天性就爱收藏的,现在终于亲眼见着了。
那西游记里,孙悟空没兵刃盔甲,不还跑到东海东宫去淘宝咩?龙王的宝库可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至于为什么龙会有这么丰富的收藏,秋秋琢磨着,来源可能有这么几大类。一是各种沉船,落进海里的东西人力无法再打捞上来,自然都便宜了生活在海底下的这些家伙。二来可能是一些由人们奉上的祭品。三来,可能就象火儿这样……见着什么新奇的东西就不告自取,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往自己口袋里揣。
地下的异宝药材很快集了高高的一堆。
怪不得拾儿说刚才那药箱里的东西只是一小部分。
火儿倒出来的这些东西比药箱里的可要多得多了。
秋秋帮着拾儿打下手。
一切都准备停当,太阳已经要落山了。群峰之间暮色苍莽,飞鸟灵禽纷纷归巢。
秋秋一点都不觉得饿,她胡乱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些水。
林素和管卫也赶了来,还有一些秋秋并不认识的人,秀茹也跟着来了。
他们帮着布下阵法。
一块一块阵石按照不同方位布置好。
错综复杂的位置,一重一重的禁制,定下了位置之后,阵石之间有隐约的光线流转闪亮,又一一隐没。
秋秋在心里默记着位置,数了数——已经布下了七重了。
然后许多人静静离开,最后两重阵法只有林素管卫他们两个留下帮忙布阵。
等到阵法即将完成,他们也向后退开。
水潭边只剩下了拾儿和秋秋两个人。
拾儿摊开手,火儿盘在他的掌心。
它看起来精神更糟糕了,有气无力的。
秋秋有些担心。
火儿这样的状态真的可以吗?
拾儿朝她看过来。
秋秋取出刚才拾儿交给她的盒子。
盒子里只有一粒丹药,龙眼般大小,是沉沉的暗红色。秋秋没见过这样的丹药,异香浮动,丹药仿佛自己会发光一样。
火儿伸长了头颈,张口将丹药衔起。含在口中。
拾儿向前伸了一下手,火儿从他掌心跃起,轻盈的扎进了水潭之中,连一点细微的水花都没有溅起。
月亮升了起来,就在树梢头那儿悬着。
秋秋紧张得很:“到时辰了吗?”
“还没有,得到子时。”
秋秋心里忐忑,可是又不愿意说丧气话,犹豫了半天,才小声问:“火儿……能成吧?”
“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要看它自己的了。”
拾儿拉着秋秋的手退到一边。边走边说:“龙本是天生地长的灵种,但是这世间修行之人越来越多,能供它们生长存身的深山大泽却越来越少。据说在千万年前,龙这一族整支迁去了凡人无法企及的地方,还留在在世间的只有零星少数。”
“火儿的爹娘呢?”
“不知道下落。”拾儿轻声说:“龙要褪变本来就是一件难事。火儿做了我们的灵宠之后,它进阶神速。把原来也许要几千年的历练缩短到了只有短短的一二百年。”
“这难道不是好事?”
“这是好事。可是这世上,任何事都要讲一个平衡,有来有往,得到多少,也要承担多少。”
所以……
火儿进步神速,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褪变的时候格外艰难吗?
秋秋的心高高的提了起来。她看着夜色平静的潭水。
火儿现在怎么样了?
深深的潭水阻隔了她的目光,秋秋什么也看不见。
越是看不见,心里就越是悬念。
刚才布完阵的人并没有离开,他们站在附近的山峰上。都看着这个方向。
秀茹站在郑长老身旁,纯玉走了过来,轻声说:“秀茹师姐。”
秀茹转过头:“有事?”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秀茹同她往一旁走,离开了人群。
“你有什么事,说吧。”
纯玉轻声说:“我听人说,那位女客……来历不凡。”
秀茹已经猜着了她的来意,点头说:“是啊,当然不凡。”
“师姐你和她说过话吧?这人怎么样?”纯玉试探着问:“还有人说她……很可能就是当年的秋掌峰,这话应该只是无稽之谈吧?”
秀茹笑了:“我瞧大家最近都太闲了,放着正事不做,净管这些闲事。她是谁,峰主一个人清楚就成,跟咱们不相干。”
纯玉碰了不大不小一个软钉子,脸上讪讪的,下头的话就不好再说了。
“回去吧。今晚这样的异事,可能一辈子只能遇上一回,真错过了,以后想起来是要后悔的。”
纯玉点头应着:“是啊。”
夜风透着丝丝的凉意,秋秋头上别的银色蝴蝶步摇微微摇荡。
月上中天。
秋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子时到了。
月光下的潭水一点波澜都没有,平静的映着月光,象是一面嵌在山谷间的镜子。
“别担心。”
秋秋点头。
可是她怎么能不担心。
虽然一时想不起从前的事,可是从遇到火儿,这小东西机灵可爱,和它在一块儿,秋秋的心情总是特别好。
它还替她出气,烧掉了何美君的头发。
虽然它不会说话,可是秋秋觉得,自己的意思它都能明白,而自己也能从它的眼神里看出它的想法。
希望它平安度过这一关。
时间悄然流逝。
秋秋有些焦躁。
“怎么还没动静?”
“不要急。”
拾儿安慰了她一句,转头看向水潭。
他忽然说:“你看。”
秋秋转头往水潭看过去。
水潭还是平静无波。
那拾儿让她看什么?
秋秋眯起眼,仔细观察。
好象,有点不同。
她又看了一眼。
是,是有地方不同了。
水潭之下刚才是漆黑一片。
可是现在,下面却象是有光亮透了出来。(未完待续。。)
ps: 晚饭没吃饱,现在好饿。
297 醉意
有东西在潭水下闪光。
本来深沉的墨黑色,一点光亮都没有,可是现在因为下方有了光,所以映得潭水象是一块深色的琥珀。
这光越来越亮,变幻不定。
潭水不复刚才的平静,水面上浮卷起波纹。
秋秋紧紧抓住了拾儿的手,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紧张得过了头。
拾儿反握住她的手。
秋秋手指冰凉,掌心沁出了冷汗。拾儿的手掌却温暖干燥。
他的镇定多少传给她一些。
秋秋定定神,在心里对自己说,没事儿,肯定没事儿。
象拾儿说的那样,千万年前,火儿的祖宗龙们,没有人这样精心照管看护,照样一次一次的褪皮。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火儿跟着他们,日子是好过了,进阶是提速了。但是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的坎比别的龙要艰难。
这世上还有旁的龙吗?
应该没有,一次都没有听说过。养灵宠的人很多,可是最稀罕的也只是蛟,不是龙。而且听说那种蛟根本没有多大灵性,就是仗着一身鳞甲强横,算是打架的好帮手。
如果他们知道谁有龙宠,哪怕离得再远,他们也可以带着火儿找过去,让火儿能有个伴,他们也可以向人请教一下养龙注意事项。
大白在秋秋脚边跳来跳去,秋秋有点儿意外。
刚才他们没有带大白过来。
大白是自己找来的?
她弯下腰去把大白抱了起来。
大白破天荒的没有光顾着卖萌撒娇。它从秋秋怀里探出头,紧紧盯着水潭。
“你也担心火儿?”
秋秋慢一步想起来,大白和火儿肯定认识的,这么多年下来,交情肯定不浅。
“没关系,肯定会没事儿的……”
秋秋抚摸着大白温软柔滑的耳朵。
她安慰着大白。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
林素和管卫两个走过来。管卫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张冷漠没有表情的面孔,就象对身外的一切事情都漠不关心一样。而林素却是个非常和气容易相处的人,他笑着和秋秋打过招呼,居然拿出了两只圆滚滚的酒坛出来。
“这是?”
秋秋挺纳闷。
这应该不是酒坛吧?可能是长得比较象酒坛的瓷器,里面装的应该是旁的东西。
林素笑着说:“是酒。上等的美酒,曹长老亲手酿制,埋在药谷的树下,已经有二百多年了,我好不容易才跟他讨了这么两坛过来。”
这会儿拿酒来做什么?
林素接下去的话就说了理由。
“这世上可没有第二条龙了,火儿今天褪皮成功的话。可算是九峰的一件大事。咱们可有好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我特意搬了这两坛酒过来,等下咱们好庆贺庆贺。”
秋秋就算再担忧,听了这话,也露出了笑容:“林兄想的真是周到。”
好听的、吉祥的话,大家肯定都爱听。人人都喜欢喜鹊。厌恶代表凶兆的乌鸦。
林素把酒坛的封口揭开一角,秋秋一下子就闻到了浓郁的酒香。
毫无辛辣刺鼻的感觉。这股酒气如此醇厚丰美。只闻上这么一下,就让人有一种飘飘然然几欲醉去的感觉。
林素深吸了口气:“好香……曹长老这醉仙酒果然名不虚传。”他用肘触了触一旁的管卫:“怎么样?要不要先尝尝?”
一边说,林素就取出长柄酒勺和酒盏开始舀酒了。
好么,这酒本来是当做庆功酒的,结果火儿还在水底下挣扎呢,他们倒在上头先喝上了。
林素先盛了一盏递给拾儿。然后又递给管卫一盏。他递给秋秋的时候,秋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最后林素才端起自己那一盏:“来来,咱们先提前庆贺火儿这一次顺顺当当。功成圆满。”
四只酒盏在空中轻轻碰撞,出了清脆的声响。
秋秋看拾儿都喝了一口,自己也把酒盏端近到了嘴边。
还没喝,那股浓郁的香气就冲得她有点儿晕晕乎乎的。
秋秋喝了一小口。
酒液甘冽清澈,绵厚芳醇。秋秋一点儿都没喝出酒的苦和辣,反而感觉到一股说不出来的浓香,象是花香,又象是果香,酒液滑过舌头和口腔,带来的愉悦感层次丰富鲜明。
太美好了。
秋秋从来没想过喝酒是一件这么享受的事。秀才喝酒的时候,秋秋总是和秀才娘子站同一阵眼,异口同声劝他少喝。她自己也尝过给女子饮用的桂花酒,酒味比较淡,里面还浸了桂花花瓣,可是也没觉得多好喝。
可这醉仙酒,真是好喝,好喝得超出想象。
秋秋一下没忍住,把剩下的半盏酒一下子全喝了。
拾儿扶住了她一边手臂,轻声问:“没事吧?”
“没……事……”秋秋露出娇憨的笑容,眼睛水汪汪的,脸颊红扑扑的,格外显得娇艳:“这酒真好喝。”
她不会一杯就醉了吧?
林素也十分意外。
他拿酒来,的确是为了他刚才说的目的——等峰主的龙宠褪皮之后,大家庆祝一下高兴高兴。
不过提前把酒拿出来,是因为林素看出秋秋实在太紧张了,这样下去,只怕龙宠还没褪完皮,她先要出点事了。
林素记得曹长老说过,这酒少喝那么一杯,可以放松、解忧,虽然是酒,可也是一剂良药了,所以才提前把酒坛打开,舀了酒出来喝。
可是没想到……
秋秋现在的那眼神,那笑容,还有明显已经站立不稳的动作,怎么看怎么象是已经醉了啊!
林素一看到拾儿投过来冷冷的一瞥,感觉就象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峰主,我可没敢多倒。就半盏酒。”
秋秋这酒量也忒浅了吧?
秋秋可没觉得自己喝醉。
她就是觉得,整个轻飘飘挺舒服的,胸口也不象刚才那么憋闷了。
呼吸间吞吐的全是淡淡的酒香。
拾儿把她的酒盏拿走了。
秋秋颇觉得有些遗憾。
这么快就拿走了?她还想申请个续杯呢。
不过既然拿走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讨要了,反正等火儿成功顺利的褪完了皮,他们还得喝酒庆祝呢。
拾儿扶着她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秋秋盯着水潭看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看天上。
拾儿看她眼睛都眯了起来,活象打盹的猫,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就这么醉过去。
秋秋小声说:“月亮……圆……”
拾儿注意到她出了汗。
他扯着袖子替她轻轻的擦拭。
林素却抬起头来也往上看了一眼。
月亮如一个巨大的玉盘高悬在空中。
林素疑惑了一下。
今天是十五,月亮当然是圆的。
可是……今天的月亮真的亮得出奇。刚才看到的月亮似乎还不是这般大小。就这么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怎么……月亮好象变大了。
他觉得也许是自己也喝醉了。
但是随即拾儿也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林素再抬头看,发现月亮竟然在这么短短的顷刻间又大了一圈,四周闪烁的星辰却显得更加黯淡。甚至在逐一的失去亮光,就象是被月亮吞噬了一样。
这么异常的天象……可是事先毫无预兆啊。
欧长老对这方面很精通。知道火儿要褪皮的时候。还特意推算过,说今天晚上天时地利都是最合适的。
可是他也没提起会有这样异常的天象啊。
发现这一异象的人越来越多。
而且异样的并不光是天象。
子夜时分,按着常理,大多数飞禽走兽都应该早就归巢安睡了。
站在外围山峰上的弟子们,先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草丛中有异兽奔行,天空中也有灵禽飞过。
本该已经安睡的它们象是受到了召唤和吸引。纷纷离开了歇息的巢穴,都在朝着水潭的方向前行。
大大小小的异兽,成行成行的禽鸟,甚至还有一些平时不多见的星草虫。这种虫子远远看上去象是萤火虫,但是它们的光亮更加瑰丽奇幻。这种虫子通常会栖息生活在人迹难至的深川河泽,平时想找到一只都难。可是现在空中却有成群成群的星草虫飞过,它们的翅膀振颤发出一片细而密的嗡鸣声,远远看起来就象一片轻盈的微光闪烁的雾气在空中弥漫迁移。
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晚上的事情本来就不同寻常。谁也没经历过,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因为这只龙宠要褪皮,才引发了这样的种种异象。
站在水潭边的几个人也都发现了这些异状。
当然,秋秋除外。
她这会儿酒劲儿是彻底的发作了,甚至看东西都有点模糊不清。头顶的月亮她都能看出重影来,好象有好几只白盘子重叠交错在一起。身旁的人也显得影影绰绰,身周一圈都是人的感觉。
幸好她还没把火儿要褪皮的事情忘掉。
秋秋盯着水潭。
水面晃动着,波光摇荡,秋秋看着看着,就觉得眼更晕了。
一只灵禽飞了过来,停在他们身后不远的树梢。
接着又有几只大小不一的禽鸟飞了过来。
树丛中也有几只异兽钻出头来。
它们并没有表现出敌意。
如果秋秋还清醒着,肯定也会为这样的情形而惊叹。(未完待续。。)
298 褪变
秋秋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模糊的,瑰丽的色彩。
浮动的光影,流动的水声。
秋秋恍恍惚惚伸出手去,想抓住在眼前漂浮的光带。
那不是光带,是溅起的一捧水。
被秋秋抓了一把,水花溅了开来,泼到了她的脸上。
潭水并不冰冷,正相反,潭水是温热的,就象她漱玉泉的温泉水。
秋秋多少清醒了一些。
潭水明明该是冷的。这水潭在山崖下面,很难照到阳光,终年深幽冰冷。
为什么现在潭水是热的?
秋秋往前俯身,手伸进了水里。
没错,是热的。
而且好象越来越热。
秋秋还想往前俯身,被拾儿扯着她一把拉了回去。
再不把她拉住,她就一头栽进水里去了。
拾儿环住她的腰,手指在她脸上轻轻蹭了一下。
脸软软的,呼出的气热乎乎的。
林素有些不安的解释:“峰主,我实在是没想到。”
“这不关你的事。”
林素的出发点是好的,是想让秋秋放松一下,不要过份紧张。以免火儿还没褪完皮,秋秋先忧虑过度引起灵气阻塞和走火入魔的后遗症。
应该说林素的目的是达到了,就是成果有点过火,秋秋的酒量之浅是谁都没想到的,包括拾儿都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其实拾儿觉得这样未必不好。
秋秋的神情懵懂,眼神清澈单纯,让拾儿一下子想起了他们当初相遇的时候。
不是这一世,是从前。
那时候他同方真人一起去拜访玉霞真人,秋秋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圆圆的脸儿。睁着大大的眼睛,就那么盯着他看。
那目光里没有一点杂质,她看着他的时候,让他会忘记别的一切,只感觉到自己在被她注视。
拾儿用斗篷把秋秋裹住。
秋秋让他看手上的水迹:“潭水是热的。”
拾儿点头说:“我知道。”
秋秋的表情变得困惑,醉意让她的思绪变得散乱没有头绪,她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忘记了。
她刚才想到什么来着?
啊,对,想起来了。火儿是只火龙。潭水升温很可能是他已经开始了褪皮才引起的连锁反应。
至于潭水温度会不会越来越高,火儿自己会不会被烫伤……
扔进熔岩里都只当是洗澡的龙,这点儿水温对它来说应该算不了什么。
秋秋裹着拾儿的斗篷安安静静坐了下来,大白也跳到了她的膝盖上,安静的蹲在那里。
四周的异兽和灵禽越聚越多。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鸟儿停在树上,异兽伏在草间。就象是在参加一个神圣而肃穆的仪式一样。
夜空中一轮圆月光华四射。光亮慑人。
远远的在旁观的九峰的门人和弟子们,原来还在小声说话,指指点点,可是随着现在情势的变化 ,也都渐渐安静下来。
潭水温度越来越高,袅袅的热气升腾而上。整个水潭象是一只架在火上的大锅。里面的水从冷到热,已经接近沸点了。
这会儿秋秋居然还能分神想到,幸好火儿把这个水潭霸占下来,水潭里的鱼啊虾啊那些全都早早逃走了。不然的话,现在只怕已经被煮成一锅白灼河鲜了。
火儿现在应该很不好受。不然它不会控制不住周身的力量,这已经被加温煮沸的潭水就是它渐渐失控最好的证明
秋秋捂着胸口,真奇怪。
火儿不是她的灵宠,按说就算有心灵感应,也应该是和拾儿之间才存在。
为什么她现在却觉得心里揪得慌?
拾儿同一时间也转过头看她。
他有相同的感应。
秋秋的体温比刚才高。
拾儿的掌心却比刚才要凉。
秋秋抓着他的手,因为他凉凉的体温而舒服的轻声喟叹。
潭水开始翻涌,从水底透出的光华越来越高,越来越耀眼。
有什么东西正从潭底升起,飞快的接近水面。
那光亮刺得一些异兽和灵禽都无法再直视水潭的方向。
突然之间一蓬水柱冲天而起,一样东西在水柱的顶端,被高高的抛起。
那是一颗圆珠,光芒四射,珠子周围灵气氤氲盘旋。
无数双眼睛紧盯着那颗珠子,目睹着它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光弧,又重新落回水潭。
那是……
“是火儿的内丹?”
拾儿轻声说:“是。”
人们通常还会称呼它为,龙珠。
珠子落回水潭,潭水在瞬间的平静之后,重又翻腾滚沸,程度比刚才还要剧烈。潭水冷热交激,发出咝咝的声响,浓浓的热气向上升腾,阻绝了人们的视线。离得近些的还能看见一点点景象,离得远的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秋秋全神贯注的盯着水潭。热气升涌,水声澎湃……
但是秋秋能听到别的声音。
火儿发出来的声音。
它一定很疼,很难受。
那断断续续的,努力压抑着的叫声,让秋秋觉得象是有刀子在她的心口挫磨。
但是他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
现在的挣扎和努力,都得火儿自己面对。
它一定能成功。
火儿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远远的旁观的那些人,只为了此时的异常的天象和水潭的奇景而惊叹。它们不知道在这奇景之下的挣扎和凶险。
又一道水柱冲天而起。
酒意漫上来,秋秋觉得眼皮特别沉重,一直在向下坠。
不行,这会儿可不能睡着。
拾儿把她整个揽在怀里:“不要担心……睡吧。”
秋秋掐了自己一下,努力把眼睛睁大。
但是这样做的时效并不长,大概只过了一刻钟。也可能是更短。
她觉得自己象浸在水里,身体重的象块石头,毫无挣扎之力,就那样往睡意中直坠下去。
拾儿看着秋秋终于阖上的眼睛。
即使已经睡着,她的眉头还是皱着的。
拾儿把她裹得更紧了一些。
潭水激涌,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经都被水漫过。
拾儿抱着秋秋向后退去。
秋秋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
她看到天上的一轮圆月,还有月光下平静如镜面的湖泊。
她站在湖岸边,大白安静的在月光下奔跑。
不止大白,还有大白的老婆和孩子,它们的皮毛在月光下象银子一样闪闪发亮。
火儿的头探出水面。两只圆圆的金色的眼睛象小灯泡似的,盯着它们看。
她想,也许这是她过去经历过的一切。
因为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熟悉,一点都不让人感到陌生。
火儿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掌心,它的舌头软软的。身上全是湖水的气息。
大白跑过来,火儿跳到它的身上。大白被吓了一跳。又蹦跳又翻滚,想把它从背上弄下来。火儿得意的翘起了尾巴,得意的发出一串有些怪异的叫声。
秋秋笑着看着它们。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平和美好。
可是秋秋就是觉得心里有些隐约的担忧。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那么不踏实。
好象她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她忘记了什么呢?
天上的圆月忽然间消失了,湖面上变成一片漆黑。
秋秋有些慌乱的站起来,茫然的环顾身周。
大白他们,火儿。它们都不见了。
拾儿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很不安。
秋秋还没有清醒,她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眉头紧紧皱着,头不安的摆动。
“秋秋。秋秋?”
她的眼睛用力的睁开,一头一脸都是汗,象是从深水中突然冒头一样大口的喘息。
“火儿,它,它怎么样了?“
拾儿示意她转头去看。
整个水潭,不,甚至是整座山谷都在剧烈的震颤,头顶的月光已经亮得令人觉得妖异,照得四周有如白昼。
潭水向四下里漫溢流淌,拾儿他们一直在后退,可是水涨得比人退后的速度更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冲到了脚下,拾儿横抱着秋秋,水飞快的上涨,已经淹到了他的腰间。
秋秋揉了下眼,强烈的光线让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就在她以为潭水会继续激涌将他们全部吞没的时候,一道高亢的龙吟声从深沉的水底传来,瞬息间响彻天地。
那颗火红的内丹又一次被水柱顶起,但是这一次它没有再象之前数次一样重新坠落。
火儿紧随其上。
它的体型不再是细细的筷子状,而是真正的,成年的龙形。
龙角虬劲有如古树的枝杈,龙身上无数金色的鳞片光芒闪烁有如镶嵌着无数宝石。
它追逐着那颗火红的龙珠,伸长了颈子,一口将龙珠吞下。
天顶的月光照耀在它身上,时间仿佛静止在了此刻。
火儿在半空中盘旋往复,耀眼的光华从它的每片鳞片的缝隙中透出来。
在旁人的眼中,火儿的身躯已经被这些强光切割和淹没,变成了无数的碎片。
那团强光忽然在空中爆裂。
灼热的气浪和水流向四下迸溅。
躲得慢一些的灵禽和异兽被重重的弹飞,离得近的人也都被掀翻倒地。
半空中有什么东西轻飘飘的坠下,重新落回了水中。
火儿呢?
褪变算是成功了吗?
强光消失之后,天地间重新变成了一团黑暗。
秋秋抬头往上看,月亮被云层遮住了大半,已经不复刚才反常的明亮,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气,有水滴打在脸上,不知道是雨还是别的什么。(未完待续。。)
ps: 大橙子生日快乐。。
299 肥圆
火儿怎么样了?
秋秋茫然的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齐膝的水中,徒劳的左顾右盼。
火儿呢?
这褪皮是结束了吧?
成功了吗?
秋秋揉了下眼。
有什么东西从不远处冒出水面,然后朝她漂了过来。
圆圆的,亮亮的,好象小时候跟同伴一起去河边放的西瓜灯。别人做的都是莲花灯,鱼灯,飞燕灯什么的,秋秋做了一个西瓜灯,浮在水面上圆滚滚的,特别大,特别显眼,一下子就把旁边的莲花啊鱼啊的全比得黯然无光了。
眼前这个又白又圆又亮的球,倒真象她那时候做的那个灯啊。
秋秋想往前走,林素忙在后面提醒她一句:“当心。”
龙褪皮会发生什么样情况没谁说得清楚。
管卫则直接拔剑出鞘,剑尖荡出了一个弧形,外行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是内行一眼就能看出这一剑含而不露,蓄势待发,是一个完美的守势。
“不,没有危险的。”秋秋很笃定。
她俯身伸过手去,那个圆圆的亮球就象被吸引了一样朝她的手移过来。
就在她的手指触到光球表面的那一瞬间,那一层光膜就象是遇到了阳光的冰雪,缓缓的融化消失。
光球里面是个人。
确切的说,是个胖而肥嫩的婴儿。
圆圆的脸,大大的眼,光秃秃的脑门,藕节似打褶的胖胳膊胖腿……
秋秋的心情真是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我擦!这是个啥?
拾儿也蹲了下来,他即使蹲下来了,也比那个胖婴儿高了一头还多,这孩子要看他得费力的仰头。
拾儿的手指头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戳。胖得重心不稳的婴儿被他戳得向后滚了一滚,简直象个肉球。
林素忍不住,哈哈笑了一声。
不得不说,这情形是……挺搞笑的。
那孩子从坐姿变成了……趴伏,一脸委屈的神情,撅着嘴,竟然出人意料的哇哇的哭起来。
这一下秋秋可慌了手脚,忙把他从水里抱出来,一边替他擦身上的水一边安慰:“不哭不哭……”
拾儿淡定的说:“他装哭的,你看看。没眼泪。”
呃……
秋秋仔细一瞧,还真没有。
被揭穿的胖娃娃很不开心,脸往秋秋怀里一拱,把个滑嫩嫩的圆屁股冲外撅着。
秋秋这会儿心里也明白七八分了。
她想起拾儿说的,火儿这次褪完皮之后。很可能就会彻底改变形态。
现在显然,他变了。变的很彻底。
没角了。没鳞了,没爪子了,从一只挺英俊的小龙,变成了一个跟英俊二字一点都边都沾不上的蠢萌胖娃娃。
可是好可爱啊!
秋秋忍不住抱着他左揉揉右揉揉,手感不要太好啊!
简直萌得让人肝颤有木有?
拾儿伸过手来,直接把他给揪了起来。
这样说毫不夸张。就是揪。就象揪小猫小狗一样,拎着脖子后面的肥肉直接单手就给揪起来了。
秋秋觉得这么拎着好象有点儿不妥——虽然拾儿以前经常这么拎着火儿,可那时候火儿可不是现在这样子啊。
现在他看起来这么娇嫩,比嫩豆腐感觉还脆弱。给揪坏了怎么办?
拾儿一手拎着他,另一只手五指张开,直接覆在他的头顶。
淡淡的莹润的光亮从他的掌心释出,包住了火儿的圆脑袋。
莹光迅速向下蔓延,在火儿的全身游走。
秋秋本来想劝拾儿先放下火儿,现在一看拾儿已经替他探查梳理身体了,乖乖的站在一边看着。
林素和管卫也十分惊异。
他们都见过火儿,怎么也没想到火儿会变成现在这样的状态。
这种异事一辈子可能只会碰着这么一次,谁也不愿意错过。
站在远处坡上和山梁上的门人弟子们都在朝这边张望,尽管离得这么远什么也看不清楚,也没有人愿意挪步。
四周那些灵禽和异兽也都没有一个离开的。不但没有离开,它们还异常安静,有不少猛禽和体型巨大的异兽甚至恭敬的把头颈伏了下来,那是一种打心底里臣服的姿态。
等拾儿终于挪开手,火儿迫不及待就想挣脱他的掌控。
但是它的体型陡然间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从前娇小而灵活,可现在四肢粗短,躯干肥圆,尽管他挣扎得很努力,可是四肢乱划四下不着力的笨拙样子,活象只翻不过身的乌龟一样。
“他的情形怎么样?”
“很好。”拾儿终于松开手,把火儿又递到了秋秋的手上。
秋秋抱住这个滑不溜手的肉团子,赶紧牢牢抱住。
“那,他怎么变得这么小?”
秋秋一开始听拾儿说火儿可能会变成人形的时候,想的可是成年大帅哥或是……少年花美男的样子。
现在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大出秋秋的意料之外。
人形倒是人形……就是……太**了一点。
而且他这个样子,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战斗力。
“这得问他自己了。”拾儿看起来对火儿的新形态也不是很满意:“一时间还不清楚缘由,龙族有自己的传承,火儿自己应该最清楚。”
好吧……
不过秋秋很快抛开了这点小烦恼。对她来说,火儿只要成功过了那道难关就好了,至于灵宠对主人来说还有多大功用,秋秋并不太在乎。
反正现在是太平盛世,并没有拾儿他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动乱战火,火儿就算一无是处,秋秋也不会觉得很失望。
不过……秋秋打量了火儿一眼。
光膀子,光屁股……
当务之急是先给他弄一身儿衣裳穿,总不能老这么光着啊。
拾儿和秋秋带着火儿回返奉仙阁,四周的门人才渐渐散去。
那些异兽来时动静不小,离去时同样声势浩大,满山都是轰隆隆的响动,也不知道有多少花草遭殃,个子小跑得慢的,说不定会被踩成肉饼。
秋秋坐在灯下,把怀里的火儿放在软垫上。她一松手,火儿就四肢着地想往外爬。、“别乱动。”秋秋指了它一下。
火儿果然乖乖的趴好不敢动了。
秋秋这会儿的醉意已经差不多消散了,她从乾坤袋里取出针线匣,想把针纫上,可是手还不大听使唤,试了几次都没纫上。
拾儿从身后伸过手,接过了她手里的针线,用这种环抱着秋秋的姿势,替她把线纫上了。
“多谢啦。”
拾儿顺势在她耳珠上亲了一亲,才松开了手。
秋秋脸微微发热,她没敢回头看拾儿的表情,取出布匹从中裁开,然后飞针走线的开始给火儿缝制衣裳。
这个飞针走线可不是形容词,而是真正的“飞”针“走”线。
是针自己在飞,线也跟着自动的在走。
秋秋这一手是跟严姑姑学的,紫玉阁里都是女子,再笨的姑娘也会做两手针线活,起码自己在手帕上绣朵花都是能办到的。
秋秋的功力当然不如严姑姑,严姑姑一手能操控几十根针,上面穿着不同颜色的丝线,瞬间就能绣出一朵榻榻如生的牡丹。花瓣深浅交叠,枝叶精致绝伦,秋秋头次看到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哇,东方不败!
她自己当然没那个本事,经过苦练,也不过能操控五根针而已。
不过现在秋秋试了一下,九根针都不觉得吃力了。
一个人做衣裳当然慢,可如果九根针同时劳作呢?
不大功夫秋秋就缝制出了里外一身儿衣裳。
说是一身儿衣裳,其实也就是一件兜兜,一件小褂,一条短裤。至于鞋袜……秋秋看看他的胖脚丫——这货现在好象还不会走只会爬呢,鞋袜就可以省下来了。
秋秋咬断线头,把火儿抱过来给他穿衣裳。
这活计她可干得熟练,以前照顾弟弟妹妹,天天穿衣脱衣的,技能不要太熟悉啊。
火儿显然对包裹住身体的衣裳觉得很新奇,他摸了摸,又扯了扯,甚至还揪起衣襟塞到嘴里嚼了一下。
秋秋满头黑线。
“这个不能吃。”好不容易做了半天的,哪能就这么让他给咬了。
不过原来的火儿一嘴尖牙利齿,现在嘴里一颗牙都没有……好吧,就算想咬他也是有心无牙,那片衣角没被咬破,只是被他含得湿乎乎的。
“你以后不能见什么都往嘴里送。”秋秋离正辞严的告诫他:“你现在可不是条小龙的样子了,变成人形了,就得有人的样子。”
火儿眨巴眼睛,也不知道他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秋秋跟小孩子打交道的时候可不短,深知道幼儿这物种,就是天使恶魔混合体。说他们不懂事吧,他们其实聪明得很,懂得看大人的脸色来判断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如果做坏事,什么程度是被容许的,什么程度就踩到底线了。
这几乎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事,绝不是后天学会的。
你要是对他们稍一纵容,他们马上给点阳光就灿烂,蹬着鼻子敢上脸。
圣人怎么说来着?女子和小人难养啊。
火儿现在就是这样,半懂不懂,很可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和你沟通,这样犯了错也可以扮无辜,用不知者不罪的理由逃避惩罚。(未完待续。。)
300 忧思
以前经常听人说,养孩子跟养宠物一样。
现在秋秋深刻体会到,养孩子确实跟养宠物一样……因为现在这孩子=宠物。看着是个孩子,其实是个宠物。
但是,看着拾儿还把它当宠物一样对待,秋秋又觉得有点别扭。
比如,秋秋想休息的时候,火儿爬爬爬,钻进她铺好的被窝里,结果被拾儿直接揪着他的脖子,从窗子扔了出去!
秋秋一声惊叫,扑到窗前去看。
拾儿怎么可以扔孩子呢!这简直……
简直……
秋秋的嘴张得可以塞鸡蛋。
火儿被远远的甩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条又高又远的抛物线,然后重重的落在河滩上。
离得这么远,秋秋都听到了砰的一声响,甚至能感觉到地都被砸的颤了几颤。
不会……不会摔成肉泥了吧?
就见火儿灰头土脸的从石坑里爬了出来,两只胖手一通乱抹,不但没把脸上的灰抹净,反而越抹越脏。
除了脏了点儿,狼狈了点儿,完全可以看得出来,这小胖子是毫发未伤啊,那看起来细细嫩嫩吹弹得破的皮肤,竟然一点儿油皮都没擦破——
被扔出去的火儿不屈不挠的爬了回来。河滩上堆积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按常理,他这么一路爬过来,肯定得遍体鳞伤了。
可秋秋左看右看,发现他连头发丝儿都没少一根。
好吧……这只是看起来象个孩子,其实……他是条龙。
秋秋想,她还得再适应适应。
适应一下这个有个软萌壳子的婴儿,其实不是个真婴儿,事实上,他皮糙肉厚耐打耐操得很。
可是心里知道归知道。看他揪着袖子依依不舍,秋秋还是心软了一下:“他刚刚才褪皮,肯定也很不适应,今天就让他在屋里过夜吧。”
拾儿没出声,目光冷冷瞥了一眼火儿。
火儿扁着嘴,可怜兮兮的松开了手,转身往外爬。一步三回头的,小样别提多可怜了。
秋秋也用求恳的目光看着拾儿。
火儿卖萌拾儿可以当没看见,但是秋秋的意愿他总不能无视。
等火儿爬到了门口了,拾儿终于松了口:“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火儿呀呀的叫着,转过身飞快的爬了回来。
他的转变如此迅速,刚才爬出去的时候比乌龟还慢,爬进来的时候却跟兔子一样快!
不要说拾儿心里想怎么收拾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小东西。连秋秋都觉得自己一定程度上被欺骗了感情。
但是话都说出来了也不好反悔,秋秋也绝不能让火儿这么脏兮兮的就爬进自己被窝。
得给他好好洗洗。
幸好火儿本质上还是龙。对于泡水玩这种事一点都不排斥。甚至赖在澡盆里还不肯上来。
等秋秋把他抱上来擦干了水,再给他套上小褂小裤,又成了干净可爱的萌娃娃。
不过等到躺下来的时候,秋秋才发现……呃,有点怪异。
拾儿躺在了左边,她躺在了右边。火儿当仁不让的爬到了中间,大模大样的往那儿一躺,把他们俩给隔开了。
这个……
隔着火儿,秋秋的目光和拾儿的在空中遇到一起。
有一种……两人中间多出了一个第三者的感觉。
火儿在被窗口里拱啊拱的。把头伸了出来,看看拾儿,又看看秋秋,一脸满足的重新在两人之间躺下。
突然有一种一家三口的感觉。
秋秋看着闭上眼瞬间就睡着的火儿,小鼻子小嘴圆脸蛋,怎么看都是个可爱的婴儿,再也不是过去的模样了。
“他以后会一直这样吗?”
“当然不是。”拾儿说:“现在他的修为还不稳,不能在人身和龙身之间自由的变换。等再过些时日就好了。”
秋秋侧着身看他。
“真可爱……”
她忍不住要想,如果她和拾儿也有孩子的话,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
是男是女呢?应该也会很可爱吧?
可是……
秋秋看了一眼拾儿。
修道的人很难留下后代。
世上的事情很公平,得到了一些,总要付出另一些来做为交换。同道之中,双修伴侣有很多,甚至有男男、女女这种道侣组合,不过最多的还是男女组合。在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两个人相伴终身,并没有孩子。
有些是不想要,但是实际情况是,就算想要,也未必能有。
就拿原来紫玉阁的阁主和东方岛主来说,他们两人能举行典礼,彼此感情真挚,但是他们两人就不可能有孩子。严姑姑曾经说过,修炼过紫玉阁的功法,如果想要生儿育女的话,就必须散功。
对修道的人来说,散功是什么概念?简直就象是从云端打落凡尘,从前的一切努力全部付诸流水,从此就和普通人一样,要经历生老病死,生命只剩下短短的几十载。
这对修道之人来说,简直是比死还可怕的结局。
更重要的是,付出这样的代价,却未必能生得了孩子。
秋秋在拾儿注意她之前,有些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些事。
严姑姑告诉她这些事情的时候,秋秋也完全没想过这事有什么要紧。
那时候对她来说,能保住自己的命,同时又不连累到家人,就足够了。至于将来会不会遇到一个意中人,而自己又能不能和他生儿育女,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本来想着,自己在这个时代,是不会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了,更不要说孩子不孩子。
可是她没想到,就这么短短的几个月功夫,她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遇到了拾儿。
拾儿对她的好。她都知道。
她也想对他好。
可是她能为他做些什么?
秋秋想,她除了自己之外,一无所有,甚至连过去的记忆都找不回来。
而且,看着火儿,她忍不住要想,如果她和拾儿有个孩子的话……
她竭力想让自己抛开这个念头,不再去想。
可是事与愿违。
当你越想尽力撇开、忘记一件事的时候,反而思绪会一直绕着这件事打转。
她这么恍恍惚惚,心神不宁的。根本也睡不踏实。
拾儿的手伸出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秋秋吓了一跳,差点儿叫出声来。
她睁开眼,拾和的眼神温润幽深,秋秋总觉得他的眼睛就象深潭——不。象夜空。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会觉得惊艳,可是越看就越觉得沉醉。心旌摇曳。简直整个人都会陷进去。
“还没睡?”
“嗯。”
拾儿握着她的手,低声问:“又在胡思乱想了?”
秋秋有点心虚:“没有。”
这话连她自己都骗不了,更不要说瞒过拾儿了。
“你想要孩子?”
秋秋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拾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太了解秋秋了,有的时候……也许他比秋秋还要了解她自己。
“还说不是胡思乱想?”
秋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你不想要吗?”
“我只要你。”
这句话说的很简单。
紫玉阁的姐妹们总说,男人的话是最不可信的。尤其是在床上说的话,真是一个字都不能信。
可是秋秋知道拾儿不是这样的。
他的话很少,可是每一个字都是真挚的,不会作伪。
秋秋眼睛瞬间酸热难耐。她掩饰的微微侧过脸,不想让拾儿看看她丢脸的样子。
拾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
痒痒的,象是小虫子在爬一样。
秋秋就算心情再沉郁,也让他逗的笑出声来:“你别动了,痒。”
“那你也别再乱想了。”
秋秋点点头。
可是有些事不是说一声不想就能解决了。
秋秋虽然闭上眼睛,不再提起。可是这件事还是象块心病沉甸甸的搁在胸口。
是的,对修真者来说,后代并不是必须的,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没有后代。象郑长老和郑秀茹这样的关系,在九峰也是非常罕见的。
可是,秋秋始终难以释怀。
拾儿知道吗?
他那么渊博,应该会知道。
紫玉阁的女子都无法生儿育女。
不去做某件事,和根本没有能力去做,这是两码事。
也许有一天拾儿的想法会改变,他也想在这世上留下自己的血脉。
到时候,这个问题就横亘在他们之间,再也无法回避了。
秋秋这时候忽然间明白了当初师父的心情。
严姑姑和金真人明明是两情相悦的,可是严姑姑始终和金真人分隔两地,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公诸于众。
以前秋秋替自己师父抱不平,觉得金真人应该给师父一个交待。名分不名分的倒不重要,可是这种两地相思不得相见的苦楚,总不能长此以往的持续下去。
而后来她发现,问题不在金真人那里,是严姑姑不肯。
师父她也是这样的想法吗?
总觉得……这样对对方不公平。
这不是杞人忧天,也不是无事生非的自寻烦恼。
拾儿对她的爱,对她的好,她都知道。
她也……爱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哪一刻开始。
等到她发现的时候,一颗心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
也许是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动了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