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 骑御
秋秋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先听到了啪啦啪啦的声音,很密集,很规律。
她一开始以为下大雨了。
后来再清醒一点儿,发觉不是雨声。
好象是击鼓?那种用手掌轻轻拍打羊皮鼓面的声音,特别轻脆,柔和,一点都不刺耳。
随后秋秋醒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她自己。拾儿不在,秋秋权当他是上班去了,这人总是早出晚归的,两人见面说话的时间都是在晚上。
但是火儿呢?
这货现在可不是过去那个身体,活动灵便自如,他那小短胳膊小短腿能跑到哪儿去?
对了,外面那声音是怎么回事儿?
秋秋束了一把头发,推开窗子往外看。
奉仙阁外面是一片平缓的河滩,一览无余。平时这儿非常幽静,只有水禽们会在这儿栖息出没。
可是现在河滩上的景象让秋秋一下子睁圆了眼睛。
一只雪白的大兔子正在河滩上来回奔跑,它的两条后腿特别矫健有力,起落之间特别轻快富于节奏感。刚才秋秋听到的那种啪啪啪的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这是大白!
秋秋一眼就认出来了。
可是大白的体型怎么一下子变大了这么多?
大了两圈都不止。
原来只是比正常兔子大个一半,现在可好,直接赶上一只成年山羊的大小了。
秋秋揉了下眼。
“我的天……”
大白变大并不稀奇,它好歹也是活了两百年的兔子了,灵丹妙药的吃了不少,估计都快修成个兔子精了,把自己变大一点点对它来说并不困难。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大白背上还骑着个火儿!
火儿系着秋秋给他做的红肚兜。骑在大白的背上,两手攥着大白脖子上的系绳,大白跑得起劲,火儿在它背上乐得咯咯笑,小样儿别提多得意了。
如果只是大白一个驼着火儿跑,秋秋还不会觉得太奇怪。关键是还有好几只灵禽异兽围在一边,象跟屁虫一样跟着大白,亦步亦趋。大白往左,他们也往左。大白往右,他们也往右。
灵禽中有一只生得与别的都不一样。头上有锦冠。翎羽生得不但长,还锦绣灿烂,华美耀眼。乍一看,让秋秋想起传说里,图画里的凤凰。
当然。差别还是有的。
应该不是凤凰,但也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品种。
虽然龙啊凤啊这种东西往往都存在于传说中。可是既然拾儿都能把龙收成灵宠了。那么出来一两只异鸟,甚至出现凤凰,秋秋也不会觉得太奇怪了。
那些异兽有四五只,样子都不相同,大小也各有别。最小的一只大概只有小牛那么大,最大的那一只却差不多有大象那么大了。有的头上生角,有的身上长鳞,有一只最奇怪,它的背上甚至长着肉翅。
看着是只兽类。但却长着翅膀,秋秋这下可真不知道要把它分到哪一类了。
这些灵禽和异兽她以前从没见过,甚至看的书上也从来没有提到过。
秋秋推开窗子的动静窗子外面那一群非人类都发觉了,但是除了火儿朝这边招招手叫了一声,其他的家伙都依然故我。
挺好……
骑马的见过,骑鸟的见过,骑兔子的……秋秋倒还是头一次见。
火儿揪揪大白一边耳朵拽了拽,大白从善如流的掉转方向朝奉仙阁这边跑过来。
但是跑近的只有大白和火儿,刚才跟在大白后面的那些灵禽和异兽,都不约而同的在距离奉仙阁还有数十丈远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
它们为什么没有继续跟过来?
那只体型最小的异兽脖颈伸得长长的,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火儿。
看它那样,是一百个想紧跟着的。
秋秋琢磨着,不是它们不想过来,而是奉仙阁周围肯定设下了禁制,这些灵禽和异兽都无法擅自进入这片地域。
大白两只前爪搭在窗台上,火儿张开嘴朝秋秋咯咯直笑。他的脸红扑扑的,额头上有亮晶晶的汗珠,看起来玩得很是开心。
秋秋顺手拿起手帕替他擦汗:“你们玩什么呢?大白,你怎么又变大了呢?”
大白不会说话,火儿不能表达,秋秋问这个本来也没指望得到它们的解释。
她取出食物给他们。
给大白的好办,青菜萝卜药草兔粮都成,给火儿的……秋秋想了想,先取出了一点软糯的甜点心。
火儿真是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而且吃得特别香。一大块点心哪,简直都赶上他的脸大了,他两只小胖手捧着,一口接一口头都不抬,一眨眼儿功夫就给吃得干干净净。
吃了这一块还不够,他又向秋秋伸出手来张开嘴,示意还要。
秋秋却有了新发现。
“咦,火儿你长牙了。”
秋秋可不是没有常识的姑娘人,她可带大了妹妹和弟弟呢。婴儿长牙起码也是六个月左右,火儿这才刚刚出壳,是不应该……
好吧,他根本就是条龙,不能把人的一般常理往他身上套。
粉嫩嫩的牙床上冒出小糯米粒一样的乳牙,看起来真是可爱到爆。
秋秋认真的琢磨,要不要给火儿准备磨牙棒呢?
大白和火儿吃了点心休息了一会儿,火儿又利索的爬到了大白的背上,大白一蹦一跳的向远处跳去。
好吧,只要他们玩得开心就行,细节不用在意。
秋秋笑着合上半扇窗,先梳洗,再练了一会儿功诀。她现在练的功诀是拾儿教她的,倒是不复杂,一共八十一句。他教的时候,秋秋还问:“我还不算是九峰的人吧?你教我这个,合适吗?”
“这心法,本来就是你的。”
秋秋秒懂。
是她前世学过的吧。
起先秋秋还担心。她现在和前一世体质不同了,心性大概也相差很多。现在再学上辈子的心法,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结果一练起来,她就把一开始的顾虑全抛开了。
这心法……练起来很舒服。
具体有什么好处,秋秋也说不上来。
总之就是,很自然,一点也没有僵硬陌生的感觉。就象水到渠成,再自然不过了。
难道上辈子学的技能还能带到这一世来?
不大可能吧。
秋秋一练起功来就浑然忘我,根本没察觉到时间飞逝。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是日已西斜。夕照向晚的时辰了。
大白和火儿两个都在她身边待着,大白是四仰八叉的躺着——这么豪迈的姿势可真不适合一只本应该温良含蓄的兔子。
而火儿而是趴着,白嫩嫩的圆屁股正冲秋秋撅着。
秋秋盯着这两瓣浑圆看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手痒,伸过手又轻又脆的拍了一下。
肥嫩的屁股肉象果冻一样颤动着。
火儿睁开了眼。打了个可爱的小呵欠。大白也跟着动了一下,看起来它们睡得都相当开心舒服。
秋秋发现大白又变回了今天之前的体型。
看来还真是大小自由。伸缩如意啊。
秋秋抱过大白。搔搔它的下巴。大白舒服的喉咙里直打呼噜,这一点秋秋觉得有点象猫。
火儿也很爱撒娇,自己爬过来,也挤进秋秋怀里,挨着大白。
这俩货关系倒挺好的。虽然物种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还多,但是能看出他们的交情很好。要不然大白也不会这么开心的驮着火儿在外面跑了。
“咱们出去走走。”
一天都没出奉仙阁了。
大白麻利的在前面跑,火儿则赖在秋秋怀里头。
秋秋抱着火儿带着大白了出了奉仙阁——
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好象过得是特别悠闲的日子,抱孩子遛狗,完全是有钱有闲的人的做派。
——就是。怎么感觉这么象家庭妇女呢?
秋秋也没走远,就在桥边走了一圈儿,还摘了两根长茎的带穗的野草,准备回去插在陶瓶里当摆设。可是一没留神,一根草穗就被大白给啃光了,只剩下半截光秃秃的草杆。
秋秋索性另一根草穗也喂给它吃了。
远远的有人过来。
秋秋站住了脚步。
那人秋秋见过一次,是第六峰的掌峰纪云霆。
“秋姑娘。”
“纪掌峰。”
他施礼,秋秋还礼。
“纪掌峰来有什么事?”
“有件事情想请峰主的示下。”
“可是……他现在不在。”
纪云霆取出一封书柬:“那劳烦秋姑娘把这个替我转交给峰主。”
秋秋接了过来。
正事说完,纪云霆对着火儿露出了异常好奇的神色:“这就是峰主的灵宠?”
灵宠修为到了一定程度,据说是可以化形的。但那些事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可不大常见。尤其是这几百年来,也许火儿是头一个。
秋秋很理解他的好奇。
火儿对纪云霆就没什么兴趣了,头往秋秋肩膀上一搁,又把后背对着纪云霆。
好在纪云霆没要求能不能碰一下摸一下,不然秋秋会有点儿为难。
不让碰吧,显得特别不近情理。可是让他碰呢,一般灵宠都不会对主人之外的人过分亲近。纪云霆又不算太熟悉,秋秋觉得,这事得尊重火儿自己的意愿。
瞧他把屁股冲着纪云霆,就知道他对这个人不是太感兴趣。(未完待续。。)
ps: 这几天忙得四脚朝天。。我发现自己做事太没条理了,东一下西一下的,大半天下来,其实成果没多少,还把自己累得不轻。
302 同门
两人说着话,纪云霆说话也让人觉得很舒服,不唐突,很亲切。
有两个门人匆匆赶来,连向纪云霆行礼都显得仓促:“纪掌峰,宋长老请您去一趟,有要紧事。”
“知道了。”
秋秋善解人意地说:“既然有事,那纪掌峰就快点过去吧。”
纪云霆忽然心里一动:“秋姑娘若是没事,不如同我一起去看看吧。”
秋秋有些意外:“这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纪云霆说:“秋姑娘也不能总这么闷在屋里,四处走走看看,散散心。以后日子长着呢,早些熟悉一下不是更好吗?”
这说的也有道理。
管卫带着她出去,也是为了让她熟悉环境,希望能唤起她过往的记忆。
作用也是有的,秋秋在漱玉泉就能隐约感觉到什么,虽然那感觉很缈茫。还有,她还找到了第七峰。
可见这种方法是有用的。
拾儿对这件事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他总是对秋秋说,顺其自然。
哪怕她一直想不起来,他对她也不会有所改变。
但是秋秋自己想早点儿想起来。
她有的时候觉得,自己面对的过去,就象是一张肖像画。
有身体,有背景,但是面目那位置上是一片空白。
她努力的想把这最后一片空白填补上,但拿着笔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过去的那个她,有什么样的眉毛,什么样的眼睛,她还是毫无头绪。
秋秋随纪云霆一起走,她能感觉到那两个弟子时不时的在偷看她。
他们的两边脸上,一边写着好。一边写着奇。
这些弟子很年轻,他们多半不知道秋秋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她都做过些什么事。跟着纪云霆到了宋长老处,秋秋才知道自己来得不巧了。
宋长老也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很得体的请秋秋和纪云霆一起进去。
长而阔的厅堂里,居中跪了几名弟子,场面显得十分紧张严肃。
秋秋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这明显是要处置人了。
她来的真是不巧了。
宋长老让她在一旁坐下,对纪云霆简单说了情况。
这几句弟子是因为几句口角,后来直接动起手来。有两个还受了一伤,一个伤势比较重,已经送到郑长老处去医治了。其他几个人,现在就都跪在这里等侯处置。
九峰的门规里头对同门相残的处置是很重的,现在宋长老就是要问清缘由。然后对人做出惩罚。之所以请纪云霆来,并是因为其中两名弟子都算是第六峰的门人。这件事绕不过纪云霆。
秋秋觉得这种事是九峰的门派内务。纵然拾儿不把她当外人,可是其他人会怎么想可不一定。
她一边分神听着宋长老和纪云霆两人的对话,一面想着自己该知趣的找个好理由告辞。
纪云霆问地上跪着的其中一名弟子:“觉寒,你来说。”
那名弟子脸上有一道血痕,头发也少了半边,看起来颇为狼狈。垂头丧气的象只斗败的小公鸡一样。
“……弟子和刘师弟去寻云师姐,云师姐不在,但是在云师姐门前遇到了魏师兄他们三个人。魏师兄对我们很不客气,一见面就说让我们不要总纠缠云师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事情经过倒是一目了然,就是两边人里头都有人对那位云师姐有好感,年轻气盛,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互相都不肯相让,口角进一步升级。
纪云霆问:“是谁先动的手?”
跪在那个觉寒旁的一个年轻弟子羞愧的说:“是弟子先动的手。”
这种事,不管前面争吵的有多厉害,先动手的那个总要承担大部分罪责。
秋秋觉得挺可惜,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而且都同门师兄弟,动起手来刀剑无眼,很可能同门之间一辈子都要留下心结,更何况还有人受了重伤。
不过以前严姑姑也和和她说过,年轻人没有不犯错的,要是在可承受的范围内把能犯的错都犯过一遍,从而能一一改正,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她的思绪越跑越远。
别的掌峰都有门人弟子追随,唯独她这个曾经的第七峰掌峰,光杆司令一个,手底下可怜的一个人都没有——
哦,如果把大白二白它们算上,她也只有几只兔子做伴,相比别人的人多势众,还真是可怜。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第七峰先天的特点决定了它就不可能人多势众。除了她自己,别人根本找不着第七峰,也得不到任何启示和传承。这样一来,她可不就成了光杆司令么?
纪云霆又问了其他几个弟子,大家的说法都一致。在宋长老和纪掌峰两尊大神面前,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再隐瞒和撒谎。众目睽睽,就算说了不实的言语也会马上被拆穿的。
事情是没有什么悬念,按例处置也就是了。
宋长老摇摇头,恨铁不成钢。
“你们都是同门师兄弟,觉寒,你自己说说,你和长君是一年入的门,小时候你们也很要好,我到现在还记得你们俩一起去抓鱼,他掉进水里,你跳下去救他,被尖石划伤了腿,险些伤了筋脉的事。那时候你们俩在一起是怎么说的?他说对不住你,你说你们是好友,比亲兄弟也不差。一转眼你们怎么成了这样了?”
觉寒羞愧的抬不起头,而旁边那个姓魏的弟子更是抬起手用袖子擦眼。
年轻人气一顶上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曾经的交情,事情的后果……这些统统都被抛诸脑后。而现在他们冷静下来了,一面想到从前的往事,一面又担心着现下的处境,冲动褪去。理智回笼,开始懊悔曾经的做为。
秋秋正想告辞,外面却有弟子进来回禀:“管掌峰来了。”
管卫来了?
秋秋也站起身来,门口走进来的人可不就是管卫。
他穿着一件高束领口的黑色长袍,神色冷肃。
地下跪的几名弟子一看到管掌峰来了,脸色更加苍白,心里也更加惊恐。
管掌峰虽然并不主要司掌门内刑规和处置,但是这些事他也是有权处置的。
相比起年事已高、面慈心软的宋长老,管掌峰的铁面无情更让人心生忧惧。
众弟子们都暗中怕他,更甚于惧怕峰主和其他长老们。
拾儿一进来。就象是带进来了一股煞气。
连秋秋都感觉到了这种变化。
管卫这打扮,这神情,不用做什么就让人心里沉甸甸的。
几人相互招呼过,管卫身事还跟着进来一名女子。她穿着一身素面缃黄衣裙,看起来十分温婉动人。
她向宋长老和纪云霆分别见礼。看到秋秋的时候,她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轻声说:“秋姑娘。”
秋秋不知道如何称呼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管卫。
管卫简短的说:“这是淑云。”
这姑娘看着秋秋,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十分郑重的向秋秋屈膝行礼。秋秋还礼的时候她连忙侧身,不受她的礼。
看着她真情流露的样子,秋秋也觉得心里有些触动。
这个云淑姑娘。应该是她以前认识的人——多半交情还不错。
也许从她这里,还可以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事。
然后秋秋慢一步才想起来,刚才这几个弟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好象就是因为一位云师姐?
莫非就是云淑?
云淑向宋长老又行了一礼。轻声说:“弟子刚刚回来,听说了这件事就急忙赶了过来。听说黄师弟受伤不轻,我实在于心不安。这件事是因我而起,弟子不能置身事外。”
跪着的觉寒和魏长君等人忙说:“此事不干云师姐的事,师姐千万不要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美女的力量真是惊人,引得这些年轻男弟子一个个恨不得主动承担责任。
宋长老咳嗽了一声,他们才回过神来,一个个闭上了嘴重新端正跪好。
果然这事是因为云淑而起的。
不过要秋秋说,这事儿也不能责怪云淑。难道说如果一群人为了争夺一件宝物而大打出手,难道错不在他们而在被争夺的那件东西上面吗?
可云淑的表态无疑是让大家对她的观感更好了,多善解人意温良贤淑的姑娘啊。
秋秋自问,要是把自己放到云淑的位置上,也会良心不安的。就算我不杀伯仁,可伯仁总是因我而死。
与其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倒不如主动做点儿什么,尽量减轻这件事对所有人的负面影响,把事件的伤害降到最低。
秋秋对云淑的印象真是挺好。
不过秋秋真的不宜再留下去了,顺势向宋长老告辞。
让她意外的是,管卫也跟着出来了。
秋秋有些意外的问:“事情还没处置,你怎么出来了?”
“我本就是来找你的。”
啊……秋秋还以为管卫是因为厅里正在处置的那件同门斗殴事件才过来的呢。
“那云淑姑娘她……”
“我和她也是在门口遇上的。”管卫看出秋秋想问什么,主动解释:“她是李长老比较钟爱的亲传弟子,跟随过你,你还曾经救过她的命——虽然你不记得了。”
原来两人之间有这么深的渊源。
可秋秋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未完待续。。)
ps: 听说月底会有双倍粉红票活动,大家尽量把票留着月底投吧。。
么么,如果谁觉得到时候会忘,那现在投了也可以。
今天在照顾病人,最艰难的时候正在一步步接近。不敢去想明天怎么样,我只想过好今天。
303 佩剑
秋秋问起管卫找她什么事,结果得知了一个令她惊喜的消息。
乌楼山有人来了,并且来的人里就有秋秋的老熟人金真人,而且管卫还说:“听说他捎来了紫玉阁严真人的信。”
对秋秋来说,这些天来最高兴的大概就是听到这个消息了。
她恨不得一路飞奔去客院和金真人见面。
管卫陪着她往前走,解释说:“乌楼山和九峰交情不错,郑长老年轻时在乌楼山待过很长时间,当时的乌楼掌门对他悉心指点。不过投桃报李,峰主也将好几张古丹方抄录后送给了乌楼山。”
这算是一定层面的技术交流了。
这倒是挺难得的。这年头大家但凡有点儿什么秘籍秘方都捂得死死的,生怕被别人多看一眼偷学了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很多人的心性实在为人不齿,就象老虎学艺一样,学会了本事,就想着弄死师父。而有的师父收徒也动机不纯,有的想找炉鼎,甚至听说有把徒弟当药材养,养肥了就宰的。这样的情况下,也无怪人人都要留一手,防人之心不可无。
金真人爽朗依旧,多半是为了远道而来做客不好失礼,穿着一件簇新的道袍,下头的鞋袜也干净整洁。
秋秋惊喜的唤了一声:“金真人。”
不等她见礼,金真人先向她长揖为礼。
秋秋愣了一下,有点儿不自然的还了一个平礼。
——都差点忘了,金真人和她很久之前就相识,那时候两个人算是平辈论交。可是等秋秋做了九峰的掌峰之后,金真人对她的态度就象是在对待一位前辈高人了。等到这辈子,因缘巧合之下。秋秋是真心把金真人看做一位前辈的。
这中间的关系还真是复杂。
看来要适应自己身份、辈份的变化,还需要点儿时间。
“金真人你怎么来了?我师父捎信来吗?”
金真人笑着说:“有,有。”
他取出严姑姑托他捎来的书信和乾坤袋递过去,秋秋也顾不上失礼了,先拆了信到一旁去读。
金真人十分感慨。
他觉得,秋秋好象还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又有些不同。
是神韵,还是别的什么,金真人一下子也说不上来。
秋秋看着信。表情变化丰富。打开信的时候是迫不及待的急切,看样子就知道她在一目十行。然后她的速度慢下来了,逐行逐行的细看,唇角微微扬起,显然是看到了什么让她心情变好的话。
然后她的神情又变得认真沉静下来。看信的速度变得更慢,象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在细品。
管卫和金真人寒喧了两句人。管卫这人话很少。金真人早就了解他这一点。两人之间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交谈,金真人也并没有被冷落的感觉。
等秋秋依依不舍的从信里抬起头,十分珍惜的把信纸折起来收好,金真人笑着问:“你师父在信上都写什么了?”
“师父不放心我,嘱咐我很多话。”
从她走后,严姑姑肯定夙夜难安。为她这个不成器的徒儿悬心担忧。怕她人生地不熟会闯祸,怕别人会欺负她,怕她不知明辨人心善恶吃亏上当,也怕拾儿会对她……
咳。关于这最后一点,严姑姑还真不是白担心。
秋秋看到那几句话的时候挺心虚的。
师父真是一片心为她打算,可是……已经晚啦。
她和拾儿这已经算是,嗯,生米煮成熟饭了。
师父这信要是早来几天的话……呃,早来几天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和拾儿在一起的时候,感觉两人就象天然互相吸引的磁铁的两极,恨不得时刻不离紧紧的黏在一块儿。
严姑姑还给她捎了很多东西来,吃的穿的用的,甚至还有一把品相非常不错的宝剑以及一样护身用的法器。
严姑姑在紫玉阁地位并不紧要,手头也不算宽裕,她凑出这些东西来,肯定非常吃力。
这让秋秋怎么能坦然接受呢?
金真人笑着说:“你师父现在没在紫玉阁。”
“啊?”
“她在乌楼山下的合山镇暂住,那里有我师父从前留下的两间精舍,很幽静,也很安全。”
秋秋马上想到:“是不是我的事……连累师父了?”
“不算连累。”
两人坐了下来,茶是顾不上倒了,还是管卫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秋秋压根儿没注意茶谁给她倒的,金真人却有点受宠若惊,微微欠身才接过茶,坐下来从头说。
“你的事外头的人原本知道的不多,但是你也知道,紫玉阁里头不少人可都是知道了,一来二去,就有点传出去了。”
秋秋太知道了。
紫玉阁里都是什么人啊?都是女人啊!
而且是一群爱说人长道人短的女人,指望她们能保守秘密,真是想得太多……
“有人找我师父的麻烦吗?”
“可不是。”金真人笑着说:“你们门里头,原来和你一样宿字辈的弟子,哭着喊着要转投你师父门下。还有外面的人,拐弯抹角非得想和你师父攀扯关系。甚至还有人不远千里跑了去,堂堂一派的掌门,素未谋面,就说要和你师父结为道侣……”
秋秋十分迷惑。
“为,为什么?”
金真人笑而不语。
还能为什么,因为她呗。
秋秋知道拾儿的地位很不得了,但是她见识浅薄,完全不知道这个地位高到了什么程度。现在这种情况,八成可以理解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好象不太妥当。
倒是有点象那个啥,以前看某个片子,一家里有个女儿当了皇帝的女人。封了妃子,于是大家纷纷去找她娘家献殷勤……
“等等,那我爹娘没事吧?”
“没事的,你爹娘的事还没有什么人知道。”金真人顿了一下,安慰她说:“这个你可以放心。”
还好家人没有受到影响,不然他们只是普通人,牵扯到这些修真的人世界里来太危险了。
秋秋又好奇的问:“我师父住的地方……离乌楼山近吗?”
“很近。”说到这个,金真人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这件事,你师父怎么也不愿意挪地方住。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难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了?
秋秋悄悄打量金真人。
这么仔细一看。他的气色真是前所未有的好啊,脸色红润,连眼角细小的纹路都不见了,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看来严姑姑离开紫玉阁,住到了乌楼山下。是让金真人称心如愿了。
这件事对秋秋和严姑姑来说都不算什么好事,可是对金真人来说。也许算得上一件天大的好事了。
秋秋悄悄腹诽。说不定金真人早就在盼着这一天呢。
不过既然如此,秋秋可以合理推测:“这把剑……”
“是我收藏的。”金真人说:“说起来,这还是我少年时候,师父给我的,是来自离水剑派的一把剑。”
离水剑派?那不就是她上辈子的门派?
秋秋把那柄剑取出来。
剑好象比一般的剑要薄一些,剑刃上一泓清光。游走不定,看起来真象是潺潺的流水一样。
“每个门派的剑都有自己的特点,离水剑派的剑就多走轻灵一路。”
秋秋轻声问:“我以前……用的也是这样的剑吗?”
金真人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不是的。我和你认识的时候你好象还没正式学剑。用的那把剑是短的。后来再见面的时候,你身上并没有佩剑。”
秋秋握住剑柄轻轻一抖,剑尖颤动起来,与空气振动摩擦发出嗡嗡的细鸣。
握着这柄的剑的感觉很舒服。
和拾儿传授给她的心法很契合。
那么她上辈子的剑,是什么样儿的?
她离开这世间之后,她的剑去哪儿了?
剑很可能遗失了吧?
因为如果剑还在,拾儿一定会替她收藏保管着的,现在即使不会马上交给她,也肯定会提起这把剑来。
也许真的丢了。
秋秋心里不是不遗憾的。
虽然她还不知道那把剑的样子,但不妨碍她尽情的去想象。
它的长短,材质,颜色,剑柄的装饰,都是什么样子呢?
她给剑取过名字吗?
管卫就可以解释她的这个疑问:“那把剑,叫做离水。”
秋秋睁大了眼:“离水可是宗门的字号啊。”
“是啊,可你的剑就叫离水。”管卫很淡然,并不在意这种细节:“名字叫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实力吧?
秋秋想,她当时怎么会给剑取这么个名字呢?
一切都茫然没有头绪。
她想有什么东西就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她在周围走来走去,却不知道那些秘密的具体方位。
秋秋把师父写来的信看了又看,师父信上尽是在叮嘱她,对自己的情形并没有过多描述。
秋秋拿起严姑姑捎来的衣裳,上面的针脚和绣纹都是她熟悉的。
这是师父亲手给她做的吧?
秋秋突然想起来,金真人穿的这身儿新道袍和鞋袜,怎么这针线看起来也这么眼熟呢?(未完待续。。)
ps: 今天早上等车,足足等了五十分钟才来了一辆,而且挤都挤不上去。。
304 云梭
怪不得金真人一脸得瑟,这可是心上人亲手一针一线给做的衣裳鞋袜呢。
男人不能象女人一样八卦,乐衷于显摆一些细节。女人凑在一起可以说我老公送了我这个,我男人特意给我买了那个。男人不能这么着,他们只能憋心里,自个儿偷偷乐,想炫耀想找人分享也找不着人。
人家肯定会觉得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厚脸皮之类的。
好不容易见着秋秋这么半个自己人了,金真人虽然不好直接表白:“你看你看这是严莺给我做的衣裳,这是她给我做的鞋袜。”但是这不妨碍他喜气洋洋的把心事都写在脸上。
秋秋心里哧笑,得瑟什么啊,一身儿衣裳一双鞋有什么了不起?师父也给我做了,做了这好几件儿呢,还有鞋袜,也有好几双,而且尺寸还略有不同,显然严姑姑这是细心的考虑到她有可能会长个儿,所以预先就做大了一点。
秋秋决定明天就穿一身儿师父做的衣裳去见金真人,让他穷显摆!
穿哪件呢?
秋秋找了一圈儿又没看见火儿和大白,不知道这一对狼狈为奸的家伙又跑到哪儿去撒欢去了。反正以火儿的实力来说,只有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份儿,秋秋倒不用为他的安全担忧。
秋秋打开师父捎来的包裹,挨个儿把衣裳拎起来,这件烟紫很好,但是会不会有点老气?那件淡黄的也好,不过……是不是又薄了一些?
“这件好。”
秋秋一回头,看见拾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他正站在木隔门边,静静的看着他。虽然他不习惯笑,可是秋秋现在能看出来他眼中满是笑意,身上散发的气息也格外的温和。
“是吗?”
秋秋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转过身来。两手扯着衣裳在身上比量:“我觉得这件……是不是显得人有点儿太成熟了?”
“很合适。”
秋秋再看看,这个烟紫确实她很喜欢。
那就这件吧。
“这是严真人捎来的?”
“是啊。”
拾儿走了过来,用两手圈住她的腰身,仿佛丈量尺寸一样环了一下才放开:“那边柜子里还有一套你的衣裳呢。”
“是吗?”
秋秋没怎么动过屋里的东西,除了架子上的书以外。
拾儿领她过去,在墙上轻轻一抚,顿时有一扇柜门缓缓向外敞开。
里面空间不大,只挂着一件衣服。
不,是两件。
秋秋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以为是一件,但是很快她发现。这是两件套在一起的,挂在那里让人看起来只以为是一件。
那是多么漂亮的衣服啊。
虽然经过了许多年头,但是这两件衣裳看起来却依然簇新。华美灿烂,流光溢彩。
这衣裳太华丽了,式样也太隆重了。绝不是日常穿着的,象是礼服。
秋秋轻声问:“是……我们当时举行典礼穿的?”
“是。”
男式的那件袍服包裹在女式那件裙装的外面。静静的待在这个安全的地方。度过了百余年的岁月。
秋秋想,她不在的时候,拾儿有没有看过这两套衣服?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态来看着这两件意义不凡的礼服的?
物在人亡。
秋秋突然间就落下眼泪。
拾儿从背后默默的环抱着她,轻声说:“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秋秋转过身来。整个人都埋进他怀里。
拾儿看着那两件套在一起的衣裳。
过去失去她的那些年中,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起这两件衣裳,但是却没有打开这柜门再看过一次。
秋秋不点不好意思的抹了下眼睛,取出纪云霆给她的那封信:“这是纪掌峰送来的。”
拾儿接过信:“是谁的?”
“不知道。他没说。”
不过秋秋也觉得奇怪。
如果是比较重要的信,应该第一时间交到拾儿手上才对,以免误事。
如果是不重要的信,那也不用纪掌峰特意来一趟交给她。
真怪。
拾儿撕开了信封,展信看了一眼。
秋秋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有变化。
“谁的信?”
“一位故人。”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儿吧,不然拾儿神情怎么会这样复杂呢?
“是很重要的信吗?”
秋秋有些不安。
如果是很重要的信,结果被她给耽误了,那秋秋于心难安。
“我要出去一趟。”拾儿站起身来,秋秋连忙跟着站起:“我能帮上忙吗?要不要我同你一起去?”
拾儿微一思忖,点头说:“好,你一同来吧。”
出门的不止他们两人,拾儿发讯把管卫和郑长老他们几个人也叫上了,秋秋一看就知道这事儿只怕不小。不然的话何须劳费这么多人?
她心里有些不安,拾儿安慰她说:“不要紧,这信早收到晚收到,差别不大。”
可秋秋想,还是有差别的。
拾儿看到信立刻就要动身出门,这信上写的消息一定非常重要。
如果她早点交给拾儿就好了。
管卫问了秋秋几句话,纪云霆是怎么把信交给她的,然后又问了他们之事怎么去的宋长老那里,问完之后他一脸冷漠的说:“别总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这件事是纪云霆有意在拖延,不关你的事。”
秋秋一怔:“他有意拖延?”
可是……纪云霆知道这是谁写的信吗?信封上是空白的没有字,信也没有被拆过的痕迹。
“既然他知道这信是要直接交给峰主的,他完全可以直接去议事堂见峰主,把信交给他。可是他却偏偏舍近求远,跑到奉仙阁去把信给你。你收到信后,如果去寻峰主。那么这信也不会拖延太久,他又把你叫到宋长老那里去,又阻碍了你一次。”
秋秋一想,还真象管卫说的那样。
纪云霆和她真的不熟,为什么会突然邀她去宋长老那里,看一些并不适合外人参予的场面?秋秋一直都觉得自己去的不妥,不应该去,纪云霆看着是个很练达又周到的人,为什么他好象完全没想到呢?
他是有意的。
秋秋没遇上过这多少这种弯弯绕的事情,一时间都要懵了。脑子里打了无数的结,完全不知道哪一条才能解通。
为什么呢?纪云霆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这会儿人已经聚齐,拾儿简短的说:“日落之前要赶到长围谷。”
郑长老一惊:“那路程可不近。”
拾儿既然这样说,那他肯定就有办法。
秋秋对拾儿有一种天然的不讲道理的信心。
在她眼中,拾儿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这大概就是旁人常说的情人眼中出西施了吧。
果然拾儿说:“我们乘云梭去。”
郑长老有些惊喜:“云梭竟然已经炼制成功了?”
“是。今天是头一次试。”
郑长老这么镇定的一个,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秋秋也忍不住好奇。
云梭是什么东西?
从字面意思理角发。梭嘛。两头尖中间圆的东西。既然拾儿说了个乘字,那么可以理解为一个梭形的交通工具?
并且这梭前面还要加个云字。
那意思是,是在云中穿行的飞梭?
秋秋猜的一点都没错。
拾儿取出来的东西果然是一枚看起来十分精巧的银梭,他翻过手掌,银梭开始膨胀体型,越变越大。最终变成了一只约有丈许长的小船一样大小。
拾儿示意秋秋先上去。
秋秋觉得这真是不可思议。
她试探性的迈出一只脚,银梭稳稳当当,十分牢固,并没有摇晃不定。
秋秋放心的把另一只脚也站了上来。
接着拾儿上来了。郑长老也上来了,最后上来的是管卫。
梭子很奇妙,看起来面积不大,可是站上来这么几个人之后竟然毫不拥挤。拾儿偕秋秋坐在一端,郑长老和管卫坐在另一端。
等所有人都坐稳之后,银梭的一端牵出一条柔软闪亮的银线,就如同一只真的梭子似的。
那线高高抛起,秋秋抬起头来,都看不清那根线究竟延伸到了多高的地方,只是看着仿佛已经没入云层深处一样。
紧接着银线绷紧,扯动着银梭陡然间就离地腾空,向上疾升。
秋秋差点就失声惊呼。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地面已经离得那样遥远,身外的景物全在飞速的下落和后退,让人头晕目眩。
这只梭子……还真是不同凡响啊。
就是有点太刺激了。如果不是急着赶路,秋秋以后大概也不敢轻易再尝试。
拾儿握住她的手,暖融融的灵气从两人手掌相贴处缓缓流到她身上,片刻间就驱散了她刚才的不适,精神一下子就好多了。
“这样法宝还真是……厉害。”
拾儿还没说话,郑长老抚着雪白的胡子,笑呵呵地说:“可不是。以后要去中原的话,也不必乘着灵禽飞上几天几夜了,有这飞梭,一日半日就能到达。”
秋秋咋舌。
她不太明白这个法宝的工作原理,更不清楚它的动力和炼制成本。可是不妨碍她明白这银梭的重要性。
在紧急的情况下,云梭真的很顶用。求急如求火,要是用普通的办法,等人到达,黄花菜都凉了。而乘云梭,就节省下了宝贵的时间。(未完待续。。)
ps: 这两天都没能睡好,太焦虑了。抱抱大家。
305 生死
奇怪的是云梭的速度这么快,坐在里面却没有那种异常颠簸不稳的感觉。
一定下神来,秋秋就忍不住去想,他们现在要去见谁?为什么纪云霆要故意拖延时间?
如果只有她和拾儿两个人,她一定直接就问他了。
但现在还有管卫和郑长老在。
秋秋只能把注意力都放在云梭上面。
她注意到,云梭的前面那道银线始终没有消失,一直在闪烁着晶莹微茫的光亮。
拾儿主动给她解释:“这根线可以纵贯万里,一端连着的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另一端则是在我们原来出发的地方,有了云梭,不论来去都十分方便。”
秋秋见过秀才娘子用织布机织布,织布梭牵系的是纬线,虽然秋秋没学会怎么织布,可她没少看。
“任何地方都能够连系起来吗?”
这太逆天了,简直是雷达导航+全球卫星定位二合一。
拾儿是怎么弄出这种交通工具来的?到底他俩谁才是穿越的啊?
也许修真和科技在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其实是共通的?
长围谷是个让秋秋非常意外的地方。
云梭落到地面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了,暮色四合,管卫扶了秋秋一把,她从云梭上下来。
脚下的地面异石奇突,硌得脚底生疼,四面荒凉得没有一丝声息。这儿除了石头和沙砾,几乎什么都没有,眼前是无边无际的灰黄色,和绿树葱郁的九峰完全是两个世界。
这里一点生机都没有,一片死寂压抑。
拾儿收起云梭,环顾一眼四周。
秋秋轻声问:“这儿就是长围谷?”
“是。”
秋秋忍不住问:“我们来这里见什么人?”
郑长老走在后面。管卫离他们虽然近,但是管卫这个人的嘴无比严密,很难撬出缝来。
最后还是拾儿回答她:“一个同门。”
这种地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适合生存居住,也许有什么特殊的修炼价值?
但是看他们都并不轻松的神色,秋秋想,大概这种猜测也是站不住脚的。
秋秋在记里默记着他们走了多久。他们脚程不慢,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大概走了十几里路。
四周荒凉安寂,一路上单调的几乎一成不变的风景让人心理上觉得这条路更加漫长。
拾儿先停下脚步,他向左前方望了一眼。转变了方向。
这些奇突无规律的乱石之中其实根本谈不上有路,如果全是普通人,大概在这里的地方根本就是举步维艰,根本就无法前进。
左边更加难走,遍地尖石。根本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老天真神奇,既可以造就九峰那么钟灵毓秀的美丽风景。灵气又那么充沛。称得上人间仙境。
可是就在离九峰大概千里之外的地方,居然有这么一片荒凉不毛之地。
“就是这儿了。”
面前是陡削的山壁,在一个很隐蔽的位置上,有个不大的山洞。
这不象是人凿出来的山洞,应该是天然形成的裂隙,洞口并不大。不过弓下腰钻进去之后,可以看到里面还算宽敞。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吹在身上的风带着呜咽声,非常的寒冷。
洞里有亮光。
那光亮显得微弱。明灭不定。
再转过一个弯,秋秋看见了面前石洞里的情形。
那儿有两个人。
他们看起来衣衫褴褛,毛发蓬乱,一个坐在那里,一个横卧在地下,身上胡乱搭着一张兽皮。
郑长老快步上前,先看了一眼那个卧在地下的人。
秋秋虽然没有过去查看,但是她能感觉到那个人身上沉沉的死气。
这个人还活着,但是,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遥。
写信的人是这两人中的哪一个?
还半坐着的那个人的反应很迟钝,他们几乎都走到跟前了,才发觉他们的到来。
这是个女子。
虽然她老迈不堪,鸡皮鹤发,可还是能看出她是个女子。
她的声音嘶哑,几乎不能发出连贯的声音。
她说:“救……他……”
郑长老回头向拾儿说:“中了毒。”
拾儿问:“什么毒?”
郑长老说了一个名字,秋秋听都没听过,应该是很棘手的毒物。
那个衰老不堪的女子还在请求:“求你,救……他……”
郑长老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永慧,不是我们见死不救。你也知道门规,今天就是个陌路人中了毒,我都能救。可是被逐出门的弟子,我们不能救。”
那个叫永慧的人象是突然爆发了力气,一把抓住了郑长老的手腕:“让他……让他再入门……就能救他了。”
秋秋算是明白这中间的过节了。
虽然他们的对话很简单。
这两个是九峰的弃徒。
每个门派都是有门规的,要管理约束一众弟子,必然会有惩罚的条规。
就象郑长老说的,他甚至可以救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却不能救地下快死的这个人。
他们肯定是犯了很大的错才被逐出宗门的,所以宗门中人不能对他们提供任何帮助和援手。
郑长老转头看了一眼拾儿:“如果他肯认错回头……”
从郑长老的本意出发,他也不忍见徐明远就此丧命。不说他和徐明远的师父曾有旧交,徐明远悟性惊人,本来是有望成为一位掌峰的人选,可是他却因为一个女子走入歧途,甚至离开了九峰。
如果明远愿意认错,回归宗门,那么于他,于九峰而言,都算是一件好事。
拾儿点了点头。
管卫上前一步。拉起地下那人的手,缓缓输入灵力。
过了片刻,那人发出一声沉重的喘息声。
永慧急切的唤他:“明远,明远?你醒了吗?峰主来了,郑长老来了,他们来救你了。”
那个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双眼已经混浊不堪,双目看起来涣散无神。永慧又重复了几遍她的话,他才好象听懂了他说的是什么,目光慢慢转向他们几个人。
秋秋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能察觉到这两个人身上没有任何灵力,如同普通人一样。
而且他们身体的腐朽衰败也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普通人的身体。在现在这种生活条件下,能活六七十岁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高寿。那句“人生七十古来稀”可不是说着玩的。而这两个人的身体,已经没有一点儿生机,看起来怎么也已经超过了普通人能承受的极限,他们却还依旧顽强。痛苦的活着。
这样充满痛苦的生命,为什么还要苦苦坚持?
他们能活到现在。一定用了某些药物。或是一些违禁的方法。被九峰驱逐,但是他们脑袋里的东西没消失,他们曾经学会的掌握的知识,现在用来苦苦延续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和生命。
“明远?”郑长老唤了他一声:“还认得我是谁吗?”
那个人没有发出声音,秋秋仔细看,发现他的喉咙上有伤。伤口很深。
这个人命在旦夕,随时可能会死去。
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但是他的眼轻轻眨了一下。
示意他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秋秋看出来了。如果管卫这时候松开手,那么他微弱的生命之火很可能就此消散,呼吸,心跳……所有的生命征兆会立刻停止。
“永慧送了一封信回去,请我们来到这儿,你现在很危险,你知道吗?”郑长老长话短说:“现在你如果答应承认你以前的过错,愿意重新回到宗门,峰主就在这里,他可以做主重新收录你,我就能救你的性命了。”郑长老把话说的很清楚:“你要是答应,就再眨一下眼。”
可是那个人,在听明白了郑长老的话之后,却把头缓缓的,用尽全身力气朝一边扭转。
去看永慧。
永慧声嘶力竭,艰难的恳求他:“你快……答应啊。”
秋秋有些意外。
眨一下眼,就是生,就能从此摆脱普通人的生老病死折磨和苦痛,简直是一步登天。如果不答应,那就是死。人死万事空,什么都不必再提。
这种选择摆在面前,一边天堂,一边地狱,根本没有什么悬念,也不该犹豫。
可是这个人,这个明远,竟然是要放弃生的机会。
永慧干涸的眼眶里已经流不出泪来,她艰难的恳求他:“快,答应……”
秋秋的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
她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简直就是一桩千疮百孔的屋子,不用去推,只要一阵风吹过,自己就会垮塌。
这个明远命在顷刻,她的只怕也是一样,能不能活过今晚都难说。
秋秋想起从一开始,他们讨论的就只有这个明远的生死,至于永慧自己,提都没人提。
她自己也要死了,她肯定知道。
她为什么不为自己求恳活命?明远如果答应了郑长老,得到救治,她呢?
她如果得不到援手,也就要马上死去了吧?
秋秋看着这一对极度潦倒的男女,实在不知道如何形容描述他们。
郑长老又问了一次,明远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露出象是歉疚的神情,但是更多的还是坦然。
郑长老和管卫互相看了一眼,只能摇了摇头。郑长老说:“他不答应,我也无能为力。”
管卫的手还握着他的手,即将松开。
他一松开,失去灵力的支撑,这人马上就会死。(未完待续。。)
ps: 天气突然又变冷了,今天气温好象是三度到十一度,把已经收起来的毛衣又翻出来穿上。
每到晚上就特别焦虑,不敢去睡,怕家人半夜疼痛发作。
抱抱大家~要多注意身体,也别忘了多关心家人。
306 原谅
秋秋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死去,而自己袖手旁观,对她来说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忽然抓住了管卫的手腕。
永慧死死抓着他不松手。
她自己很明白,管卫一松手,明远马上就是个死。
她的力气对管卫来说是不值一提,但管卫并没有用力挣脱。
郑长老叹了口气:“永慧,你不要强求了,我们并不想眼睁睁看着明远死,可他自己不愿意,我们也没有办法。”
永慧充耳不闻,她的手象个铁箍子一样紧紧抓住管卫的手不松开。
她抓住的其实是明远正在逐渐流逝的生命。
可是明远自己却用最后的时光,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已经形如鬼怪,没有一丝值得人注目流连的地方。
可是他就那么认真的看着她,仿佛她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人。
郑长老摇摇头:“永慧,你别这么拗了。说真的,峰主和我们接到你的信过来这一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和明远这么些年的感情,一直不离不弃的到今天也不容易。趁这会儿功夫,你还是……和明远说几句话吧。”
“不。”
永慧死死盯着明远,手就是不松开。
明远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他没有办法用眨眼表达出多么复杂的意思。但是他看着永慧,一直看着她。
他有生的机会,可是他却不肯独自求生。
永慧也定定的注视他。
两个人就那样旁若无人的,只看着对方。
这一刻的时间沉重的仿佛要凝固。
秋秋突然明白了瞬间即永恒的意思。
可是这瞬间,让人觉得那么难以负荷。
永慧突然放开了管卫的手,她挣扎着起身。扶着山壁,艰难的站了起来。
秋秋看着永慧重重的在拾儿面前跪了下去。
“峰主……求求你,救我一命……”
秋秋先是发愣,然后突然明白了。
明远不肯求生,就是因为想和永慧同死。
郑长老十分吃惊:“永慧?”
“峰主,我……当年不肯认罪,是我糊涂。我现在……认罪了,请峰主救我一命。”
明远看起来有些发急,但即使如此,他的喉咙里只发出了嘶嘶的气流声。他想说什么,没人听得到。
郑长老神情纠结:“唉,这真是何苦。当年明远他明明是前途无量,因为你的事,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说你当年如果——何至于有今天。”
永慧不管郑长老说什么。她艰难的往前膝行了两步,抓住了拾儿的袍角:“峰主。我……我认罪。不是为了今天求你救命。早在很多年前,我就知道自己错了,是我心胸狭窄,是我步步走错……可是我没脸回去。我是真心诚意的,悔过了。峰主,我是真心诚意请你宽恕……不管有什么罪责。我都不再抵赖推诿……求峰主将我重新收归九峰,救我一命吧……”
拾儿的目光却投投向了秋秋。
秋秋一怔。
这关她什么事?
她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把自己当成九峰的一分子,对这里的人和事都觉得陌生隔膜。
现在这两个人的事明明是九峰门派内部事务,她不该插手。
拾儿现在为什么要看她?
拾儿轻声说:“你的意思呢?”
秋秋感觉挺莫名其妙的。
连永慧都愣了。
他们虽然被逐出宗门。可是对于宗门的消息还是时时关切的,秋掌峰早就死了。她等于说是用自己的命,换了峰主和其他许多人的性命。
在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她就被触动了。
她觉得她从前想的一切,好象都错了。
峰主和掌峰代表的不光是荣耀和风光,不是强大的让人仰望的力量。
如果她是第七峰的掌峰,她有那个能力去救那么多人的命吗?
即使她有那个能力,她会那样做吗?
她觉得,她也许做不到。
师父和她,一直以来想的事,好象都与事实有偏差。
她和明远,这些年来苦也吃过,甜也吃过,不管是什么处境,明远始终陪在她的身边,两人一直不离不弃。
她的想法,也和明远说过。她也劝明远回去,可是明远始终陪着她不曾离开一步。
可是现在这个和峰主同来的女子,是谁?
峰主甚至和她形迹亲密毫不避嫌疑。
秋掌峰已经不在,而峰主不可能会再移情于第二个人。
可这个女子……
永慧十分纳闷。
管卫解释了一句:“这就是秋掌峰。”
永慧的眼睛微微睁大。
管卫又转头和秋秋说了一句:“永慧的事情当年牵连到你。”
确切的说,正是因为秋秋成为第七峰掌峰,这件事成了永慧和徐明远被驱逐的导火索。
事隔多年,现在很多人都快淡忘了那些事情,甚至许多新弟子都根不知道这些往事。
虽然永慧不知道人怎么能死而复生的,可是管卫嘴里的话从来可信度都是最高的。
年纪对不上,修为也不能相提并论。
永慧想不通,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她很快分清了这件事情里的主次。
“秋掌峰,请你原谅我曾经犯下的过错……”
这突然如其来的话让秋秋觉得茫然。
她不了解从前的恩怨旧事,可是拾儿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把决定权推给了她?
眼前可是两条人命啊。
秋秋顿时觉得两肩膀上沉甸甸的。
她半蹲下来,正好和永慧平视。
永慧的样子一看就是吃尽了苦头,历尽了沧桑。现在她这个样子,即使她犯过很严重的过错,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也该算是弥补了。
而且……她都已经算是再世为人了,死过一次。旧的恩怨还紧抓着不放,未免有点太可笑。
秋秋转头看了一眼拾儿,又看了一眼管卫。
郑长老也紧张的看着她。
对于永慧,郑长老是不怎么关心,但是徐明远着实是可惜啊。
“好,我原谅你。”
这句话仿佛一个信号,永慧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神情,身子一晃就朝一旁栽倒。
云梭来的时候是四个人,现在回去的时候变成了六个。
而且居然没有觉得拥挤。
真是神奇。
郑长老并不需要过多忙碌。
对于普通人来说,两个已经气息奄奄的垂死之人很难挽救。但是对于修真之人来说,却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那两个人现在身体都被一层灵气构成的薄膜包裹着,静静的沉睡。
郑长老去了一大块心病,笑着说:“永慧当年也是年轻一辈里数得着的美人,明远更是你们这一代弟子中拔尖的人物。瞧瞧。真是岁月催人老,他们现在看起来比我都老了。”
秋秋小声问:“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啊?”
郑长老看看峰主。再看看管卫。这两人都不象是会详述往事的人,只好他亲自上阵给秋秋释疑了。
“这事说来话长……”
不但要说到秋秋做掌峰,永慧不忿。更牵扯到了永慧的师父和拾儿的父母,再扯到上一辈的恩怨……
连郑长老都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件事说清楚了。
实在太曲折复杂了啊。
于是他只能简单说了永慧当初和秋秋冲突,甚至动了手,徐明远因为护着她。两人被一起驱逐的事。
秋秋听得半懂不懂。
不过她现在还有一个疑问。
刚才云梭带给她太多震撼,接下来又见到了永慧和明远两个人,她都忘了一开始来时心里想的事情。
为什么,纪云霆要拖延这封信?
救人如救火啊。
纪云霆猜到了信是谁写的吗?知道这是一封十万火急的求救的信件吗?
如果这封信再拖延一下。如果没有云梭这么便捷的法宝,他们根本来不及赶到,永慧和明远两人是必死无疑。
难道他们有旧仇?
秋秋为这件事深深困惑。
管卫能想到的事,拾儿肯定也明白。
不明白的就是她了。
等他们回到九峰,郑长老把那两个人带回去医治,秋秋同拾儿回奉仙阁。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心里的疑问也太多了。
等到了奉仙阁的桥头,远远就看见夜色中,有个人站在那里。
夜风吹得他的袍子飘摆,看见他们,那人遥遥施礼。
是林素。
拾儿走到他身旁停了一下,并没有问他的来意,只说:“进来再说吧。”
奉仙阁的灯光明亮温暖,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秋秋去端了茶来,给他们一人斟了一杯。
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在奉仙阁里有一杯清茶的待遇的。
林素接过茶,道了谢,并不避着她在一旁,对拾儿说:“云霆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都是因为我。如果要追究这件事的责任,还请峰主不要怪责他。”
拾儿神情平静。
秋秋却有点儿意外。
说的就是今天的那件事吗?
纪云霆这样做,是为了林素?
林素轻声说:“是我一直心结未解,云霆也是替我抱不平。当初如果不是永慧出事,明远放弃了竞择临时退出,那最后掌峰会是谁,没人说得准。这么多年来,我自己也都为此事困扰,一直没有想通过。”
所以……纪云霆是不想让永慧和明远再同九峰扯上关系,是为了林素?(未完待续。。)
307 猜测
如果说纪云霆是为了自己在宗门内的地位不受影响,才会故意做出今天的事情,秋秋就不会觉得太意外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话放之四海皆准。
但纪云霆竟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林素?
秋秋好奇的坐在一旁。
纪云霆为了林素故意拖延救人的时间,而林素现在又跑了来替纪云霆承担罪责。
秋秋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如果说是林素和管卫之间发生这件事,秋秋肯定不会奇怪的。因为他们俩关系好是人尽皆知的事。
可是纪云霆……
平时真没谁见着他和林素特别亲密。
纪云霆做的这事儿,就算他是个掌峰,而且这件事也拿不到他的什么实际证据,但是只要拾儿想要惩戒他,他肯定脱不了身。
林素索性把事情都摊开了:“峰主你知道,我这个人平时总是尽量表现得宽厚大方,其实呢,我是很爱面子的一个人,什么事儿都希望能做得完美无缺,都能做得面面俱到。而偏偏在我这辈子最要紧的这件事上,我总是心里不舒服。也许别人根本不在乎,也从来不会在背后议论,可我就是总惦记这件事,总是怕别人说我得位不正。”
拾儿把茶盏轻轻朝他推了一下。
林素握着茶盏,轻轻吁了口气:“其实旁人没有一个把这件事当大事的,只有我自己把这件事看得比天还大,多年来旁人早忘了明远这个人了,我自己却对他耿耿于怀。”
秋秋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响,她轻轻站起身来,走到门边看了一眼。
纪云霆来了。
他站在奉仙阁的台阶下。静静的看着奉仙阁敞开的门。
这两个人……
秋秋觉得自己站在门口也不是,再进屋去听着也不合适。
过去的事她想不起来,现在这件事……她觉得自己也没立场插话。
秋秋索性进了内室。
大白和火儿俩货不知道从哪儿疯了一圈儿回来了,大白一身毛皮上沾满了草根泥屑——这货是去打地洞了吗?
火儿看着倒还体面,小褂肚兜都没破,也没脏,就是……
秋秋皱起眉,走过去把火儿拎了起来,仔细再看了一眼。
不是她的错觉。
刚才她看到本来应该挺合身、比较宽松的肚兜和小褂都有点儿紧紧的捆在火儿身上了,还以为是不是浸了水衣服皱了缩了。
可是这么细看。不,不是衣服小了。
是火儿又大了一圈。
这孩子简直跟哪吒一样啊,见风就长!
长这么快真的没问题吗?
秋秋看了一眼隔壁。
这会儿也不能去找拾儿商量,他那边儿正办正事儿呢。
秋秋只好自我安慰,过会儿再商量也是一样。反正火儿肯定不会在这短短的一会儿里长成擎天柱。
两个小家伙缠着,百般厮磨讨好要吃的。
秋秋先掏出兔粮来给大白。然后看看火儿。十分犹豫的掏出一把肉干来,想了想,还又装回去一半,掌心里只剩下了可怜的几片。
火儿十分委屈,看看秋秋掌心里少少的肉干,再看看大白面前那一小堆看起来就数量众多的免粮。可怜巴巴的瞅火儿。
“你先将就一下吧。”秋秋不为所动:“等下拾儿来了,他说你没事,你想吃多少都行,我都不拦着你。”
火儿只能委委屈屈的先屈就这几片肉干了。
秋秋看大白那一身草屑实在碍眼。她摸出把刷子来,拍一拍大白的背示意它趴下,然后从头开始替它梳毛。
大白舒服得要命,头枕在秋秋膝上,三瓣嘴飞快的张翕咀嚼,享受着高端vip梳毛服务。
火儿看得眼馋,也凑了过来。
秋秋也意思意思给它梳了两下。
火儿不满足,示意还要。
秋秋都让它给蠢笑了:“大白这一身是毛,所以得梳好多下。你就头上这么几根毛,两下就梳完了,还要再梳什么?”
火儿眨巴眨巴大眼睛,看了看大白的一身油光水滑的白毛,再看看自己身上娇嫩嫩的皮肤,这差别真是天差地远。
火儿一时间悲从中来,叼着最后一块肉干,垂头丧气的发呆。
秋秋把他们两个收拾齐整了,自己也洗了把脸换了衣裳。
这会儿郑长老也来了,他没去正屋,而是直接来了秋秋这边。
秋秋十分意外,连忙起身相迎。
“郑长老?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郑长老人老成精,对秋秋当然没有半分失礼之处,笑呵呵的进来坐下:“本来是想寻峰主讨个主意的,看来只能先等一等了。”
秋秋给郑长老倒了杯茶来。
郑长老问秋秋:“秋姑娘是不是对今天的事儿觉得一头雾水?”
秋秋老实的点头。
郑长老说:“刚才多亏了秋姑娘宽宏大量,点头原谅了他们。不过秋姑娘心里多少得有些不舒服吧?那会儿差不多是赶鸭子上架,那个头你是非点不可的,不然的话两条人命就等于丧送在你手上了。这件事儿,说起来也是我们太急切了。”
秋秋倒没有什么不舒服。
郑长老说的对,虽然她根本不清来龙去脉,可当时决定权在她手上,她要是不点头,明远和永慧两个人很可能就马上会死在面前了,所以那个头她一定得点的。
她只是对往事很好奇。
同时,对于自己始终想不起过去来,又觉得很沮丧。
她倒没有什么被逼着点头的不甘。
“我现在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说起来,永慧当时以下犯上,罪名可着实不轻。她现在认了罪,求归宗门,但是不代表她以前犯的错就都一笔勾消了。如何处置发落她,我正要来请峰主的示下。”
秋秋有些意外:“怎么?还要另行处置?”
当时她不是已经说过原谅了吗?
郑长老笑了:“那个原谅,只是说承认他们回归宗门,可不代表前事就绺往不究了。不然的话以后的弟子们可都有样学样了,这个先例万万不能开。”
“但是,永慧和明远他们……现在能经得起惩戒吗?”
就他们俩那样,别说惩戒了,只要照料的稍微疏忽一点,说不定还会死的。
郑长老笑得象只老狐狸:“这个秋姑娘不用担心,丹房里不知道攒了多少培元调养的丹药呢,这些年来总没有什么地方用得上,现在可不都能派上用场了?不出三天,我管保把他们养得膘肥体壮,经揍耐打。”
汗……
秋秋怎么听着郑长老这不象是形容救治病人,倒象是养猪待宰的口气呢。
秋秋对九峰的门规不太了解:“那象他们这样,会定个什么处置呢?”
“明远嘛,还好说,他犯的不算大错,可是永慧就不一样了。”
秋秋突然想起上次见到的秀茹,她说她曾经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幽禁了几十年。
这个永慧犯的过错,比起秀茹来肯定更重,那么处置大概也会更加严厉。
秋秋对九峰确实不够了解,她真的不清楚比秀茹还重的处置是什么?
难道会是处死吗?
呃,应该不会吧……
那,比死刑轻一等的,是无期徒刑?
秋秋想起秀茹描述的幽禁,深深感觉这漫长的幽禁说不定比死还可怕。
既然是处置自己人,犯了错,而且也认了错,总得给一个改过的机会。
哪怕处置得再严厉,如果还有一线希望,那人就不会彻底绝望和自暴自弃的。
秋秋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郑长老态度慈和,言语诙谐,和他交谈倒也是件愉快的事。
郑长老和秋秋讨论了一会儿大白的事。
据郑长老说,大白这只兔子屡有奇遇,虽然它自己没有刻意追求,但却拥有十分纯粹的心性和灵力,这是十分难得的事。如果好生照料培养,将来只怕也是有大造化的。
秋秋笑着应了。不过她想,一只兔子有什么大造化?难道大白也会象火儿一样变成人?
还是它能超凡脱俗,从此不做凡间的兔子,而是能跑到月亮上去当捣药玉兔吗?
好奇归好奇,秋秋没有半点儿想要强求急进的念头。
顺其自然吧。
太过刻意,也许倒会弄巧成拙。与原来的期望背道而驰。
隔壁的谈话应该是告一段落了,郑长老站起身来同秋秋告辞,然后去见拾儿。
这一个两个都是来说怎么处置人的,全不是轻松的话题。
纪云霆的这种行为会被怎么对待呢?
说事情很严重吧,他做的事又没有太出格,只是拖延了一下时间。
可是要说不严重,这上头牵扯了两条人命。而且这两个人现在已经重新回归宗门,说得严重一点,这就是残害同门的大罪了。
这件事还牵到林素。
秋秋同纪云霆没什么交情,就算被他利用算计了,秋秋也没有太气愤。他如果被处置,秋秋也不会特别关心。
但是林素不一样。
林素这人处事周到,在秋秋还没到九峰来的时候,他就早早对她释放了善意,还给了她一个信物呢。
如果他因为这件事而遭殃,那真是……
会让人觉得很遗憾。
大白轻轻舔了一下秋秋的手指,秋秋摸了一下它的长耳朵。(未完待续。。)
308 联想
拾儿推开隔门回来的时候,秋秋抱着火儿靠在窗边,已经睡着了。
夜色中,她的轮廓显得既柔和,又单薄。
火儿机警的睁开眼,两只白天看来是纯黑色的眼珠,现在突然露出了金黄的瞳色,寒光闪烁。
不过在看清楚接近的人是拾儿之后,火儿眼里的金光重新消没,他打了个哈欠,在秋秋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秋秋也醒了。
“回来了?”她有点迷糊。
刚才明明是想打坐运功,等他回来的。
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拾儿在她身边坐下来。
“他们呢?”
林素和郑长老他们,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扰攘的一天之后,两个人能这样待在一起,秋秋就觉得很满足。
拾儿递给秋秋一盏茶,淡绿的茶水,有点薄荷香。
秋秋喝了两口,亮亮的水迹留在她的唇角。
拾儿轻轻用手指蹭了一下那点水光。
秋秋笑笑,剩下半盏茶被拾儿接过去喝了。
他又取过一盒琉璃果来给她。
果子都熟透了,半透明的,紫红的颜色,玲珑剔透,怪不得会得琉璃果这个名字。
这种果子中原没有,是九峰的特产。
“现在山上这种果子正是成熟的季节,还可以腌制成果脯,另有一番风味。”
秋秋拿起一颗,送到嘴边咬破皮。
丰盈甜稠的汁水顿时在口中满溢。
秋秋惊喜的睁圆了眼睛:“好甜。”
琉璃果带着一股特殊的清香,虽然汁液甜蜜,可是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发腻。
“好吃吗?”
“嗯。”秋秋也拿了一颗递给他:“你也吃。”
拾儿对这种姑娘家喜欢的零嘴儿并不感兴趣,可是秋秋把果子递过来,他十分自然的就凑过去咬了一口:“不错。”
一碟果子被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全吃光了,秋秋意犹未尽,吮了吮沾着汁水的手指头:“这个是在哪里摘的?”
“明天我陪你去摘。”
“好啊。”秋秋笑了:“自己摘的肯定更好吃。”
拾儿心里涌出一股怜惜之情。
秋秋一个人在九峰,没有熟识的人,对这里的一切都还陌生。可是他却不能时时守在她身边。
他们两人之中,别人总觉得是他屈就,是他在包容,因为秋秋年纪轻,应该不太懂事。
可是拾儿自己明白,秋秋才是那个总是在包容,在迁就的人。
他让她一起来,她如同前一世一样来了。
他让她待在奉仙阁,她就待在这儿并不到处走动。
她唯恐给他惹上麻烦。
拾儿觉得,自己给她的快乐,从以前算起,就那么少。
他肩膀上有卸不下的重担。
她都理解,都体谅。
可是他自己心里有愧。
拾儿握着她一只手。
秋秋的手秀气而绵软,指节平滑,指甲有着淡淡的莹润的光亮。
拾儿用一种酸楚而虔诚的心情,将唇印在她的指尖上。
她的指尖上还带着琉璃果的清香和甜意。
秋秋咬着唇看着他。
拾儿的睫毛很长,很密,垂下眼帘的时候,把眸光全遮挡住了。
两个人在月下缠绵成一道影子。
秋秋的头发披开来散在地席上,衬着身段更加清瘦玲珑。
班驳的红痕象揉碎的桃花在雪白的肌肤上绽放,秋秋的手插进拾儿的头发里,把他拉近,然后亲吻。
两个人的唇都是热的,呼出的气息发烫。
真奇怪。
秋秋模模糊糊的想。
以前听紫玉阁的姐妹说起这些事,说总是欲大于情。
可是秋秋自己的体会,却正好颠倒了过来。
她感觉到和拾儿在一起的时候,当拾儿紧紧拥抱着她,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时候,她才学到自己的生命变得完整了。
所有的不安和孤寂都被填得满满的,再也没有一丝遗憾。
额前和颈后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粘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秋秋轻声呻吟,但后来她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她觉得她象是在惊涛骇浪间翻滚,气都喘不过来。
“拾儿……”
她本能的呼唤他的名字,声音破碎而急促。
拾儿的手托起她的脸庞,一个吻重重的落在她的唇上。
远远的,河滩上传来哗哗的水声,风吹过芦草,长叶沙沙作响。
两个人肢体交缠躺在窗前,拾儿扯过一边散落的衣裳搭在他们身上。
她裸露的肩膀上有点点红痕,拾儿的唇轻轻在上面蹭过:“疼吗?”
秋秋摇头。
她就这么枕靠在拾儿肩膀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重新找到了呼吸和心跳的正常频率。
她侧过身坐起来,背对着他披上衣裳。
长长的头发披在身上,秋秋拿出柄梳子来,从上到下缓缓梳顺。
拾儿也坐了起来,接过她的梳子替她梳理。
秋秋侧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有淡淡的羞涩,还有浅浅的温存的笑意。
拾儿这一次没有食言,第二天果然一早就起身,同秋秋一起去摘果子。
九峰这里名叫九峰,可并不止九座峰,青山连绵,树木花草葱郁茂盛,处处都是美景。
拾儿带着秋秋去的是一处溪流边,那儿有一大片琉璃果树。现在正是果子成熟的季节,树梢上一串串的果实挤挤挨挨,沉甸甸的把枝条都压得坠下来。
火儿高兴的叫了一声,揪着大白的耳朵,两个家伙急不可待的冲进了果林里。
红色的果子被墨绿的叶子衬得象是一串串诱人的珠宝,可是珠宝是冷冰冰的,生硬生硬的,哪象这果实一样,又甜蜜又馨香?
秋秋还特意带了一只篮子来。她着迷的看着溪边的一大片果树,眼睛闪亮亮的。
“去吧。”
“等等。”秋秋把篮子放下,拿出一块紫浅色的带碎花的布帕把头发包了起来,转头问他:“不难看吧?”
当然不难看。
拾儿觉得她怎么样都美丽。不包起头发也显得秀气,这样包起来显得俐落俏皮。
秋秋解释:“这树不高,等下摘果子的时候,肯定会被树枝勾住头发,那可够麻烦的。”
拾儿点头:“我知道,你告诉过我。”
“真的?”秋秋问:“我告诉过你?我当时是怎么说的?”
那可是很久以前了。
那时候秋秋还是个胖墩墩白嫩嫩的小姑娘,一门心思就是捣鼓各种零嘴吃食。秋天的时候她拉着他去山上找栗子、果子,也是这样把头发包起来,挎着小篮子,脚步轻快,有时候甚至还会哼起小调来。
她不大记得住那些山歌小调的词,记不住也不重要,反正她哼得开心。遇着会的词就唱上一句,不会的就含糊的哼过去。
喏,就象现在一样。
秋秋又在哼歌了。
好象是什么,采什么的小姑娘?
拾儿恍惚了一下。
很多年前他就听她哼过这调子。
背着一个大竹筐……嗯嗯嗯……她采的最多,嗯嗯嗯……她采的最大……
忽然间秋秋停下了动作,扶着树干哈哈大笑起来。
拾儿好奇的问:“你笑什么?”
秋秋摆着手说:“不能说,不能说。”
这一幕,似曾相识。
很久以前应该也发生过。
那时候拾儿也问她原因,她同样没有说。
那种自己偷偷乐的样子象是偷吃了灯油的小老鼠一样。
当年拾儿想,她肚里藏不住话,多半不到天黑,她就会把自己突然大笑的原因主动说出来了。
可是那一次他猜错了。
一直到后来,秋秋也没有告诉他原因。
拾儿这一次不打算再把疑惑留下去,他接过她的篮子,又认真的问了一次:“你究竟为什么发笑?不能和我分享分享吗?”
秋秋眨眨眼:“这个……”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秋秋也在嘀咕,这个,怎么和他说呢?
说她刚刚在哼歌的时候,突然想起那则经典笑话,说一男在林间睡觉,一个小姑娘来采蘑菇……呃,然后第二天,尝到了甜头的该男又在林间睡觉,一个大妈来蘑菇……
而且……
秋秋看了一眼拾儿。
挺巧的,现在也有一个采果子的她,还有一个拾儿。
但是她这么正派的人,当然不会把他当果子采了的。
拾儿还在眼巴巴的等着她的回答呢。
这让她怎么说啊?
说她联想到了辣手摧……那个吗?
“哎呀你就别问了,不是什么大事儿。”秋秋顺手从篮子里摸出一个琉璃果来,拾儿一张嘴,就被秋秋塞了个正着。
“甜吗?”
拾儿努力把果子咽下去:“甜。”
“哎,那边的果子好象更红,说不定熟得更好。咱们去那边看看吧。”
秋秋连拖带拽的把拾儿拖走。
呼——总算蒙混过去了。
今天的成果是丰硕的。
而且自己摘的果子,怎么吃都觉得比昨天的果子要甜。
秋秋在果树下铺了一张垫布,把果篮放在上面,又把带来的点心和茶也取出来。
哦耶……野餐!
火儿和大白也从长草里钻出来了,这两个吃货只要一闻到香味儿,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也会跋涉而来的。
秋秋给拾儿斟了杯茶:“来,先喝水,解解渴。”
虽然知道拾儿不会象普通人那样有饥渴疲惫的感觉,可是秋秋玩得相当乐在其中,拾儿也相当的配合。
309 野餐
两个人就象普通人出来野餐一样,吃吃,玩玩,说说。
拾儿很放松,秋秋靠在他身上,比他更加放松。
秋季的天空蓝得让人心悸,山巅的颜色已经从苍翠变成了流丽的金黄,映得天更蓝,水更青。
看着秋秋望着山,拾儿问:“要上山吗?”
秋秋摇头:“不用了。山上有山上的好,这儿也有这儿的好。没准儿到了山上,我又想着这里更好呢。”
拾儿怔了一下。
和秋秋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不经意的就受到触动。
秋秋翻弄着篮子里的果子:“哎呀,这个熟得有点过了,刚才不该把它压在最底下的,你看,都淌了。”
果子皮熟得过了,就特别薄,脆。一脆,稍碰压一下就会破皮淌汁,那几个熟透的果子被压得都十分凄惨了,最惨的一个只剩了一张皮,汁和瓤全跑光了。
秋秋觉得很可惜:“唉,吃不成了,一准儿甜。”
“没关系,树上还有很多。”
这些果子只靠大家吃是吃不完的,就算山上的禽鸟和会爬树的鼠猴一类全来帮忙也够悬,所以有闲的时候弟子们也会摘些果子腌渍,跟山外的人换些其他物产回来。
拾儿给秋秋看了腌渍完的琉璃果,颜色各不相同。有的颜色黄而亮,象琥珀,有的则是红而醇,象红宝石。还有的则可能是果子还青涩时腌的,颜色是绿中透着茶色,吃起来味道是甜中带酸,倒比纯是甜味儿的另有一番感受。
秋秋摘了溪边的长草穗子,给拾儿编了个草环,笑嘻嘻的直起身给他套在头上。
连大白和火儿也凑了过来。秋秋又一人给他们编了一个。大白的草环正好把两只耳朵都套住了,火儿的就……有点为难。他的脑袋太大太秃,草环在他脑袋上挂不住。小了就滑掉了,改大了就直接套过了头圈在了脖子上。不过他也不介意,别人顶头上,他就挂在脖子上,依旧兴高采烈的到处乱晃。
秋秋笑着又编了两个小的给他挂在耳朵上充当耳环,一个白白的胖娃娃顿时看起来有了几分印第安风情。
“我以前在家里常这么哄弟弟妹妹的。”秋秋说:“原来我也不会编。有一回逛街,小妹看上人家用草编的小狗,不过是几根不值钱的干草。编好了居然就卖一文、两文钱。偏偏小孩子还就喜欢这个。小妹宁可不买糖吃也要买这个,我就给她买了一个,她淘,没玩儿一会就给玩的要散了,我就试着给她再紧一紧修一修。”
“你就学会了?”
秋秋笑了:“哪能啊。小狗可不好编,太复杂了。不过学会了编法。自己能试着编点简单的。”
她没少用这手哄弟弟妹妹。而且不止用草编。还废物利用,家里的线绳,布头儿,这些都被她拿来搞再加工。
不过从小妹上了山,她也离开家到了紫玉阁,这些事就不大常做了。
现在重新拣起来。有一种旧梦重温的感慨。
明明没隔几年,想起来却觉得好象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秋秋嘴上说着话,手上的活计也完了工。
拾儿看出来了,那是个胖娃娃的样子。
“这是编的火儿吗?”
秋秋一开始编的时候也没想着要编个什么。编成了自己一看,也有些意外。
拾儿问这是不是火儿,她含糊的应了一声。
其实……不是火儿。
她想的,其实是她自己的事。
她和拾儿,有后代的可能性很渺茫。
拾儿说完全不介意,可是秋秋总是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缺憾。
秋秋掩饰的把那个胖娃娃放到布兜底下,随手扯了草茎,很快的又编出了一个小篓子。
苍黄的草茎在她灵巧的手指间翻飞弯折,变成了秋秋想要的形状。
这个篓子只是好看而已,象秋秋前世背过的那种女孩子常背的双肩包包,小袋口,大肚子,口上还有个盖罩。可爱是很可爱,但如果装果子,能装进三四个就不错了。
“很可爱。”拾儿轻声用手指拈起小草篓的带子。
“不实用,装不了东西。”秋秋看看枝头的果子。要是放任它们熟悉透了脱落坠地,总是很可惜。
拾儿微笑着支招:“你要也想腌果子,让火儿帮你收一些带回去,比你自己摘的省力气。”
秋秋本来觉得火儿做事未必靠谱,可是一想起那天火儿没化形的时候,被倒拎起来往下倾倒东西的场景,又不由得偷笑。
也许火儿在存东西上头真有一手绝活。
火儿一听自己能派上用场,乐滋滋的自动自发往秋秋身前凑。
秋秋把他抱了起来:“来,咱们带点果子回去,腌着吃。”
一个吃字是大大激发了火儿的热情,干起活来特别利索根本不用人催促。
秋秋对于弄吃食上头特别有天分。该怎么晾晒,怎么腌制,火侯分寸拿捏得当。当然,身边如果不是总跟着火儿和大白两个捣蛋兼偷吃,会更省心省事。
她已经听说了关于永慧的处置了。
听说是什么风刑?
她不懂这个风刑算是个什么刑。这个风字听起来倒是飘逸清雅,但是后面沾了个刑,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好果子。
但是那些司刑人来的时候,她见到了。
秋秋一下子就明白为什么司刑人为什么人人谈而色变了。
他们面无表情,明明就站在人的面前,却让人怎么都分辨不清他们的长相。他们的身量完全一模一样,也穿着一模一样的灰色的袍子,站在那里不声不响,毫无生气和存在感,简直象是一列游魂。
那会儿正是傍晚,寒雾渐浓,这些司刑人的身影象是随时会融化进雾气里一样。
永慧穿着一身素净的青布衣裙,头发随意扎了一束。
她看起来不再是老迈的模样,秋秋差点没认出她来。
怪不得郑长老说永慧原来是那一辈弟子中出色的美女,她的美更多的是在于气韵而非五官。
而明远……
他竟然是个光头。
而且穿的那种一口钟式的罩袍,怎么看怎么象和尚穿的。
旁边宋长老解释给她听:“他们师徒这一脉走的是佛修的路子。”
看起来真的很相配的一对璧人。
秋秋远远站在那儿看着。
原本他担心,明远对永慧这样挚爱,连性命都可以放弃,现在永慧要被处刑,他能接受吗?
保不齐他会再来一句:我陪她一同受刑的话。
但是两人的神情都很轻松平静,平静的简直不象是即将被拆散分离的有情人。
永慧的脸上甚至带着淡然的微笑,就象她不是要去接受处刑,而是要去赴一场春宴一样轻松。明远也没有表现出难依难舍撕心裂肺。
总之,两人的反应太平静从容,太不象生死相许的恋人了。
和在长围谷的时候,感觉完全相反啊。
永慧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
她现在视力当然已经恢复了,一双剪水双瞳,看起来波光盈盈动人。
她和明远说了句什么,然后又和身后的司刑人说了两句话,这才转身快步向秋秋走了过来。
“秋姑娘。”
永慧深深揖礼躬身。
这样正式的大礼,秋秋当然不可能安然受之,她也急忙还了一礼。
“秋姑娘,早先我做下的错事,承蒙你宽容大度不与我计较,可我还是于心不安。”
“不用如此。”秋秋说:“在长围谷,你已经道过歉了。”
“那不能够算,当时那种情形,道歉更象是为了乞命的权宜之计。当年的事,是我心胸狭窄,嫉贤妒能,甚至还险些害了你的性命。秋姑娘,我真的很抱歉。”
“真的没事。”秋秋摇摇头,微笑着说:“反正我都不记得了,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了。”
永慧也露出了微笑。
这位永慧师姐还真够傲气的。
虽然从秋秋见她,她不是狼狈凄惨,就是现在这样谦和有礼,可是秋秋就是能感觉到。这个永慧师姐在骨子里,是个很骄傲的人。
哪怕她弯下腰,额头叩着地,她的傲骨却越发硬挺坚立。
秋秋看看朝他们这边凝视的明远,有些纳闷。
她还是觉得这两人的反应太平静了。
永慧要被处刑,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或者说,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明远怎么这样淡然呢。
永慧也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永慧向他露出个微笑,转过头轻声说:“他说,他等我回来。”
呃,秋秋想,真爱有很多种。
这两人之前的生死不离,和现在的相约相守,都是爱的不同体现吧。
永慧跟着司刑人走了,郑长老拍拍明远的肩膀:“行了,你也回去吧,身子还没调养妥当就出来,照这样下去要彻底恢复旧观你可还得需要耗费不少时日。”
“有劳郑长老费心。”
明远的面相看起来就特别坦荡,笑起来的时候有种阳光俊朗的感觉。
在一堆面瘫,冰山,白面书生里面能寻出这么个与众不同的阳光帅哥,永慧的眼力真不错啊。
明远也走了过来,十分客气地称呼一句:“秋姑娘。”(未完待续。。)
310 画画
对方有礼,秋秋也还礼:“明远兄。”
到了九峰之后一大感觉就是行礼的次数增多了。
九峰这里崇尚古风,穿衣,谈吐,礼节,都与中原不同。
他们的衣裳颜色并不鲜艳,首饰的种类也要少许多。屋顶通常是黑沉沉的的瓦脊,还雕着古朴的兽首。
这里就象一张古画。景是画中的景,人也象画中的人。
明远问她:“听郑长老说,秋姑娘你才来不久?”
“是啊,人差不多都不认得。”
明远一笑:“我同你差不多,很多人我也都不认得了,许多新面孔,看着人心里很欢喜。”
是的,一个门派要发展下去,最重要的是什么?
也许有人觉得是要有法宝,秘诀,灵脉宝山。
不,其实最重要的是人。
门派要传承发展,是一代传一代。法宝会破损,秘诀也会失传,至于宝山灵脉这些,沧海都能变做桑田,未来的事情谁都无法保证。
有新人,门派未来会比现在更兴旺发达,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这个人,很有感染力。
当他露出开朗的笑容的时候,周围的人也会被他的快乐感染。
这人可真不象是个刚刚与爱人分别的人。
秋秋目光无意中往台阶下一扫,她怔了下。
她看见林素了。
明远显然也看见了他。
林素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一直走到他们面前才停下。
“明远师兄。”
“林掌峰。”
林素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意:“多年不见了……你现在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还好,郑长老告诉我了,多亏你送来的蝎心草,不然我身上的毒可能还要费一番周折,多谢你了。”
“不用客气。”林素顿了一下。说:“我有话想和你说。”
秋秋很识趣的表示她还有事先走,就不打扰他们叙旧了。
阴云在山巅处翻卷,眼看就要下雨了。秋秋去收拾那些她晾晒的琉璃果。因为铺在地下晾晒的话怕有沙砾灰土,她干脆把果子们摊在了奉仙阁长窗外的平台上和屋顶上。要收拾起来也不费力,火儿在她脚边爬来爬去的帮忙。一开始秋秋还担心自己会不会踩到他——结果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越想着什么越来什么,她在往后退的时候,还真一脚踩到了火儿的手上。
秋秋吓了一跳,结果火儿不疼不痒的,手上连个红印子都没有。继续趴那儿捡琉璃果。
他们还没有收完果子,雨已经落了下来。
秋秋一手抱着火儿,一手提着篮子走进屋里。
雨滴落在地上,溅开一团团圆形的水迹。
秋秋喜欢雨天。
说不上来为什么喜欢,反正一到下雨的时候。她就觉得心里特别踏实安静,恰如远行的游子回了家一样。
以前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明明下雨是那么不方便的一件事。到处都潮漉漉的。梅雨季节的时候。一连好些天都不会放晴,桌腿床脚都能长出一层绿霉来。更不要说外面的道路,泥特别的的黏软,小妹和小弟两个在屋里待不住,总想往外跑,每每都踩得一脚泥回来。秋秋就让他们俩在门外把泥弄净了再进来。
他们先是在门口垫的青石板上跺脚。发现跺不干净的时候,就一起把鞋脱下来,在青石板上摔打。
不止是孩子如此,大人们也不能例外。所以远远近近的,时常能听到这种梆梆的摔鞋磕泥声,此起彼伏的非常热闹。
可是秋秋就是喜欢下雨,打小就是这样。她喜欢听下雨的声音,喜欢闻雨水的气味儿,甚至喜欢雨点落在水面上溅起的一圈圈涟漪。
趴在窗前看下雨,她能痴痴的看一天都不厌烦。秀才娘子就说过,说她怕是命里缺水呢。
秋秋以前也不明白原因,现在想,也许和她曾经修炼的心法有关系。
秋秋扯过薄被来,躺在那儿倾听着外面的雨声。火儿手里攥着两个琉璃果,在她身边蹭来蹭去。
秋秋的呼吸平稳,她睡着了。
火儿趴在那儿安静的看着秋秋。
秋秋呼气的时候,软软的鼻息吹在他头上,软软的头发被吹得呼一下竖起来,然后又软塌塌的落回去,接着再竖起来,再趴回去。
他往前又探探了头,鼻子凑近了秋秋的头发,闻了闻,又蹭了蹭。
下着雨大白也不乐意出去,毛淋得**的全贴在身上,半天都干不了。
大白趴在秋秋的另一边,软乎乎的的长毛暖茸茸的,象个长毛靠枕一样。
拾儿进来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一主二宠全在大白天蒙着头睡懒觉。秋秋睡姿最老实,安安静静的卧着,火儿是睡得四仰八叉的,嘴角还有一丝可疑的水迹。大白则是趴在秋秋身边,打着规律起伏的小呼噜,这情景别提多恬静了。
拾儿本来是想和秋秋说话的,还想问她要不要去湖上泛舟。
雨中泛舟,别有一番意趣。
不过看到眼前的情形,睡意仿佛会传染一样,拾儿也觉得整个人懒散得什么都不想做,一动也不想动。
他索性褪了鞋袜和外衫,在秋秋身边躺了下来。
秋秋睡得特别香,一点都没察觉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不但没有醒,她还往拾儿旁边凑了凑,头靠在他的肩膀处,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沉眠酣睡。
她醒来的时候,雨还没有停。
秋秋听着外面的雨声,看着昏暗的天色,一时间还以为现在是黎明时分,天没有亮呢。不过很快她就想起来,自己这是睡了一个漫长而舒服的午觉,现在不是凌晨时分。而是时近黄昏。
拾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秋秋有些意外的看着身边多出来的这上人。
拾儿衣襟有些散乱,脸颊微红,颊边有一绺散乱的黑发。
好一副美男秋睡图!
秋秋轻手轻脚的爬起身来,摊开一张纸,取出一支笔,照着眼前的样子开始描绘。
虽然她不怎么擅画,可是现在她特别想把此情此景留下来,定格成永恒。
等拾儿醒了,她可以给他看。
喏,他睡着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长得好就是占便宜。不说是倾国倾城吧,也能称一句秀色可餐。秋秋有好几次都在事后发现,因为和拾儿在一起吃东西光顾着看他,她比平常不知不觉多吃了好些东西。
这应该也算是另一种类型的秀色可餐吧。
拾儿的手指动了一下,睫毛也颤动着。
秋秋停下笔来看了他一眼:“醒了?你先不要动。”
拾儿眼睛睁开条缝。看了她一眼,果然听话的又闭上眼。姿势也一动没动。
火儿和大白也醒了。想动弹,秋秋指着鼻子喝令他们不许动。
对他们来说,已经醒了还原地待着不动可就不算一桩美差啦,大白还好,火儿可是个多动症患儿,平时只要醒着。那是一点儿都静不下来。现在喝令他老实躺着一动不让动,对他来说可是太难熬了,简直是度日如年。
秋秋画完最后一笔,长长的舒了口气:“好啦。可以起来啦。”
不等她再说第二句,大白立刻跳起身来,象离弦的箭一样从窗子里窜了出去。
看来当画画模特对它来说着实是件苦差。
火儿紧随其后,小胖胳膊小胖脚别看短,倒腾得可快,从敞开的长窗悉悉簌簌也爬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了拾儿和秋秋。
“你要看看吗?”
拾儿坐了起来,靠在窗边,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拿来我看。”
秋秋献宝一样把刚才画的画递给他。
画上头拾儿静卧安睡,他生得太好了,不管是正面、侧面、局部还是整体,没有一处不完美的。尤其秋秋画得他的半边侧脸,充满了一种青山雨后的空灵。
旁边胖胖的大白和火儿一左一右,胖墩墩的……
秋秋画它们的时候,不知不觉笔触就有些卡通化了,更夸大了他们的可爱之处。
这么一来可爱是可爱了,就是和拾儿的画风不大一样了。
可是尽管如此,整张画依旧显得十分协调。
“画得不太象。”秋秋仔细端详了拾儿一眼,伸过手去,指尖从他的额头缓缓下移,经过挺拔的鼻梁,然后划过他的嘴唇。
拾儿的相貌和气质真是无法复制,她画的恐怕只有丙三分的相象。
拾儿轻声说:“很好。”
“哪里好?”
“哪里都好。”
他的话真挚诚恳,秋秋毫不怀疑他的诚意。
但是秋秋觉得,他这评断太过主观了。
明显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就因为画是她画的,所以他怎么看怎么好。
他对她的评价大概不可能客观。
秋秋把画接过来,两个人头凑在一起,拾儿又指点她给图添上了一些细节,看来更加生动和具体了。
秋秋看看身边的拾儿,再看看画上的拾儿。
这是多么美好而甜蜜的回忆啊。
她一定要把这画好好保存。将来想起今天的美好,可以再把画打开重温这一刻的甜蜜和快乐。
“先收起来吧,明天我再找材料来裱画。”秋秋把画小心翼翼的卷起,打算在屋里先找个地方放一下。(未完待续。。)
ps: 兵荒马乱的一天,身份证丢了,唉。补办了,也申请挂失了,还去银行咨询过,来来回回折腾,太累了。
311 空间
虽然这张画要是让专业人士来看肯定毛病一大堆,水准一般,属于不入流的作品。但是对于秋秋来说,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屋里空荡荡的,不过靠长窗角落的架子上倒是放着几轴画。
秋秋把手里的画纸放上去,瞧着旁边还有一张很旧画轴,较寻常画轴短一些。
“这是什么?”秋秋转头问。
“你看看就知道。”
秋秋小心的把那张旧画取了下来,抽开系绳,把画展开。
画纸都已经泛黄了,肯定是搁了不少年的东西。
更奇怪的是,画纸上居然还有几处霉点子。
秋秋可不相信拾儿会保管不善,就算他自己不上心,九峰的其他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这是你从哪儿得来的?”
“怎么就不是我自己一直收藏的呢?”
秋秋的指尖在一个霉点子上点了两下:“你可不象那么粗心的人。”
“是你给我的。”
“我?”
秋秋顿时来了兴趣,把画彻底展开。
画上是一个湖泊。夜色之下,湖泊显得沉默宁静,湖畔有一株古树。
“我们就是在这里找到火儿的。”
秋秋嗯了一声。
她觉得这画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说不出来,就象是有手指勾住了心上的弦,轻轻拨了一下。
弦音震颤,整个人,连同头发丝儿都被触动了。
秋秋摸了一下腰间。
墨霜的笔杆被前任主人摩挲了不知多少次,那种熟滑圆润的感觉是高明的匠人雕琢打磨不来的。
“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秋秋把墨霜取了出来:“突然想起墨霜。”
拾儿看了一眼画,又看了一眼墨霜:“这画不会是墨霜画的吧?绘画的人应该是离水剑派的一位前辈。不是本门的尚真尚前辈。”
但是如果说起年代来,倒真是差不多,画画的那位复嘉前辈,说起来跟尚真应该是同时代的人。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看着这画,突然想起墨霜来了,还记得上回它甩出来的那些墨雾吗?”
如果说秋秋有什么证据,那确实没有的。
她只是有一种感觉。
看到这墨色的时候,她想起了墨霜。
秋秋开玩笑地说:“没准儿那会儿他们曾经切磋交流过,然后画画的前辈借用过墨霜。”
她真的只是开玩笑。但拾儿却在沉吟片刻之后点头:“有可能。你如果能找到尚前辈的手札之类的,也许你说的事并不只是一个猜测。”
两人对着画和笔有着种种猜想。
“这张画的奥秘我到现在也没有彻底参透。”拾儿说:“越是琢磨,就越是觉得玄妙。”
秋秋微笑着说:“我看它挺简单的,就是一面湖水,一棵古树。”
她的思想境界挺简单的。和拾儿不能相比。所以看什么都是简简单单的,看见什么就是什么。到了拾儿这个境界。大概就是那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对一切都一知半解充满怀疑。等到真能悟道了,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大概也就该达到传说中的飞升那境界了。
拾儿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神游了。
她的小脑袋里永远充满了各种奇思妙想,很多时候他能猜到她的想法。但是象这样的时候,他可猜不着她又在想什么。
秋秋想着想着就笑起来。
“笑什么?”
秋秋没说。
她看着拾儿。
她现在看着他,没有一开始那种陌生的距离感了。
一开始的时候,这个人看起来太完美了。简直不象个真人。
但是现在她不是那样想了。
他在她眼里,心里的头的形象越来越丰富具体。
尤其是……他们有肌肤之亲之后。
这个人是有血有肉,有感情有喜怒的。
他不是一个高高的站在云端的人,也不是一个单薄的象是站在画里的人。
“来,闭眼。”
秋秋顺从的闭起眼睛。
拾儿忍不住倾过身,轻轻在她唇上一吻。
“可以睁开了。”
秋秋以为拾儿让她闭眼就是为了接吻,可是等睁开眼睛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他们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他们站在湖畔,身旁就是一株枝叶婆娑的古树。
火儿正趴在大白背上,睁着眼睛左顾右盼。
他们站在画里。
这些日子遇到的异事太多,秋秋都不觉得太惊奇了。
“火儿还在壳中的时候,就沉在湖底。我们不知道这个空间的来历,不知道火儿的父母去向何方,不知道这里原来的主人是谁。这里留下的资料和线索太少,查了许久,也只找到了一点儿线索。”
“不用急,我们又不缺时间。”秋秋安慰人的时候从来都有点辞不达意。她觉得自己这一点不好,满心的话表达不出来:“再说,知道不知道这些来历并不那么重要。我们承继了过去,可是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嘛。”
“你说的是。”拾儿问:“对了,墨霜呢?”
“在这儿。”秋秋把笔解下来递给他。
拾儿看着笔端灰灰的颜色,这些墨迹浸染的时间太久,仿佛已经洗不脱了。
“如果这张画是墨霜画的,是画之前这地方就已经存在,笔与纸只是连通空间的工具,还是……这空间根本就是被画出来的?”
“那不成神笔马良了……”
“马良?”
秋秋解释:“是一个神话故事。说是一个穷小子,因为心地善良,仙人给了他一枝神笔。笔中画出的一切都会变成真实。他给干旱的田地画出水车,水车就真的吱吱呀呀的转动翻水……”
秋秋看看手里的墨霜。
尚前辈可是悟道飞升了。飞升之后安竟是什么样,谁也不有关系。可能点石成金,化无为有对飞升的仙人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是对秋秋他们来说。还是难以想象的。
“我觉得这儿有点象第七峰。”秋秋转头看着四周。
这儿的一切都是象是静止的,包括时间,包括风,包括水。它们自成一体,就象第七峰一样,是独立于世间之外的另一个地方,也是脱离了时间之轴。
“我想,这不是画笔创造出来的世界。”秋秋轻声说:“我们之所以有这个联想,是因为画上的情景与这个湖边的情景一模一样。哪,如果我现在把第七峰的大致情形画出来。然后再想个办法,触到画纸的时候就可以进入第七峰,那也不能说第七峰就是由我的画笔创造出来的啊。”
当然,这都只是他们的猜想而已。
大白围着大树跳来跳去,火儿骑在一根树杈上。一转眼没看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而且老树的树皮一看就粗糙的很,他看起来象是一点儿都不怕硌着嫩屁屁。看秋秋抬头看他。火儿乐呵呵的松开手响亮的拍巴掌。然后纵身一跃,用一个癞狗扑食的架式就朝秋秋扑了下来。
在秋秋伸出手接住这个胖子之前,拾儿抢先了一步。
他信手一挥,袍袖卷了起来,把火儿一兜再一抛,火儿大头朝下。一个倒栽葱扑通一声砸进了湖里。
“你看你。”秋秋总觉得拾儿这一点不太好。对自家灵宠不是应该关切呵护为主吗?火儿可是普通天下唯一的一条龙宠啊。换了别人有这么牛x的灵宠,还不得时刻捧着哄着,恨不得顶在头顶上供着都有可能。
火儿当然不会被淹死,他很快浮出水面。小巴掌胡乱抹了下脸上的水珠,不甘的朝拾儿龇牙咧嘴。
也许是秋秋多虑了,这两个从以前起就是这么相处过来的,这都百余年了,也没见火儿受不了虐待要离家出走。
秋秋坐到了湖边上,火儿看起来象是个汽球一样浮在水面上头,胖乎乎的手脚数次活的拍打着水面朝秋秋游过来。
被秋秋安抚的捏了几把之后,火儿又心满意足的向一旁游开。
它对这儿显得很熟悉,一点陌生感都没有。
秋秋用墨霜蘸了一点水,在手心里划出深而浓的墨迹。
拾儿在她身边坐着:“第七峰也是这样吗?”
“第七峰……”秋秋想了想:“有些地方很相象,灵气都很充沛,而且时间都与外界是不同的。不过第七峰比这儿有生气,有阳光,有风,有瀑布,有飞鸟和虫鸣,瀑布下的池塘边甚至有青蛙在跳来跳去。比起来,这里更简单,更安静。”
过了一会儿,秋秋说:“如果能和你一起去看一看就好了。第七峰很玄妙,三言两语无法形容。”
“嗯,”拾儿轻声说:“我母亲也曾经是……第七峰的掌峰。”
“我以前曾经想过,第七峰是什么模样?如果能看看她以前常流连的地方也好。”
秋秋握住了他的手。
这对于别人来说很简单的事情,放在拾儿这里却变得很难。
也许这个愿望永远都不能达成。
“那,我下次替你仔细看一看。”
拾儿认真的说:“那多谢你了。”
“不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
“这几天练功有什么感觉?”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秋秋一直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很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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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 识海
秋秋站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
从天到地,从远到近,全是白的。
没有起伏,没有光影,没有高低……
她有些茫然的想,这是下雪了?
不,不是雪。
秋秋突然想到,她好象是,站在一张白纸的世界中。
前一刻她在做什么?
啊,对了,她在同拾儿一起运功,双修着呢。
绝非什么不纯洁的意思,就是一起修炼心法。拾儿一般是充当引导者的角色,但是这一次他完全把主动权交给了秋秋。
秋秋一开始还有些忐忑,但是渐渐的,她就感觉到这种自由的味道有多么愉快和美妙。就象是摆脱了地心引力,张开了翅膀尽情翱翔的鸟儿,她觉得自己可以飞到任何地方,没有什么事难得倒她。
有时候她觉得,修炼的感觉真是让人欲罢不能。但凡走上了这条路的人,就没有想抽身退步的。
因为放不下,不但有悟道飞升的巨大诱惑摆在前方,更因为修炼的过程也令人跟吸上鸦片似的,一口就放不下了啊。
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在做梦吗?
她又在练功的时候睡着了?
秋秋悲愤的想,她这样下去可不行,练功最后都变成了睡觉,什么时候才能追上拾儿和他并肩啊?
也许旁人会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傍上这么尊大神,一辈子真是福气享不尽,何必还要苦苦奋斗?
可是秋秋觉得……这两个人谈恋爱,差距最好别太大。不然他的境界她一辈子都领悟不到,两人没有共同语言,那这恋爱可谈不长。他说的话她就算不能应和。也总得听懂,理解,要不然听着跟百灵唱歌儿似的,好听是好听了,可完全鸡同鸭讲,时间一长准玩完。
但是她的进步太缓慢,几乎是原地踏步,他却还在飞速前进,这让人怎么追赶呢?
她总不能对拾儿说,反正你的境界都停滞了百来年了。你就继续再停个几年、几十年的,等我慢慢攒劲儿好追上你?
秋秋看着一片白花花的世界,感觉一阵眼晕。
完全没有了空间感,连自己站在哪儿都无法定位,这种感觉真是别扭。
纸的世界?
纸的好伙伴是谁?
当然是笔啊。
秋秋手往腰间一摸。墨霜还好好的系在腰间。
她把墨霜取了下来,随手划了一笔。
淡淡的墨色在眼前晕染开来。就象一股雾气。落在身前,变成了一片片染开的黑色花朵。
虽然这墨点子杂乱无章,但是有点杂色,总比一抹白让人觉得舒服一些。
秋秋握着笔,左右看看。
她倒不是担心有人会突然跳出来指责她乱写乱画破坏环境。
但是这片纯粹被她这么一UU小说去给染了色,就算没人指责。秋秋自己心里也不踏实。
左等右等,并没有什么异动。
秋秋试图左右走动,可是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没有能离开这个世界的痕迹。除了她自己留下的那一片墨迹勉强可以当个判断的坐标,她没有方向感,没有距离感,似乎一直都在原地踏步,无法离开,也无法打破这个世界的桎梏。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秋秋索性拿起笔又画起来。
说起来每个人在年少无知的年纪,大概都干过乱涂乱画这种事,在墙上写过“李老师是坏蛋”或者在铅笔盒上写过自己特别喜欢的明星的名字。
再不然,也在地上画过格子,玩玩丢沙包跳房子什么的。
秋秋当然不会无聊的在地上画方格子玩。
可是她也真的不知道该画些什么。
把拾儿画出来?
不成,那她一走动,不就踩着他的脸了吗?
拾儿大概不介意被她踩脸……
秋秋趴在那儿兴高采烈的画起来。
先画出脸,再画头发,身体,衣裳……
秋秋嘿嘿偷笑,衣裳这东西嘛,有那么一件半件的意思意思就行了,完全不用着墨太多,那太浪费了。
于是她UU小说的拾儿只穿着一件欲遮还露的轻纱浴袍,上面是大敞襟露着肩膀,下头是大开叉遮不住大腿,画好了之后,秋秋捏着笔笑得抖成一团。
至于表情,秋秋还从来没见过拾儿咧嘴龇牙大笑是什么样儿呢!
她抬起头来想象了一下,然后兴致勃勃的落笔。
啊,对了,还没有给他的眼瞳上色。
秋秋一笔一点,给他点上黑眼瞳。
刚一点上,那双眼似乎动了一下。
秋秋没注意,她还没从“给拾儿穿了漂亮衣裳”的窃喜中完全摆脱呢。
那双眼又眨了一下。
秋秋低下头去观察了一下,正打算把火儿画在拾儿身边,刚画了个圆圆的脑袋壳,鼻子眼睛没来及添上呢,肩膀上突然被轻轻的拍了一下。
秋秋顿时僵住了。
是错觉吗?
象是为了回答她的疑问,肩膀上又被拍了一下。
秋秋僵硬的慢慢转过头来。
拾儿站在她身后,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不不,这个拾儿……
秋秋眼睛从他的脸上往下移。
拾儿穿着……轻纱的……浴袍?
上面露膀子,下面露大腿,连鞋也没有,光着脚站在那儿。
秋秋一把捂住了嘴。
用力之猛简直象是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个拾儿,是,是她画出来的?
是真人,还是假人?
秋秋探头看了一眼他的侧面。
呃,是3d的,不是一张薄纸片。
那那,他是真的吗?
秋秋试探的伸出手,捏了一下拾儿的脸。
好象没反应?
她干脆想掐下去——
拾儿攥着她的手打消了她继续蠢蠢欲动的念头,转头看向四周。
“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秋秋有些困惑的搔头:“我一睁眼就在这儿了……你是怎么来的?”
“我也是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站在这儿了……”
拾儿说着庆。低下头看看自己那一身超性感的露肉装,顿时被这种大胆前卫的着装风格雷得风中凌乱。
他那张没表情的脸上两眼黑得简直深不见底,看得秋秋心惊胆战。
“这个……我可解释的。”
她试图把墨霜背到身事掩盖罪证。
拾儿固然有很多疑问,她的疑问也不少啊。
她看了一眼刚才画人像的位置——空白的。
拾儿难道是因为被她画出来,才出现在这里的?那她自己是怎么出现的?
还有,这里画的东西都会成真吗?
瞎琢磨不如自己亲手试一试。
秋秋重新蹲下来,在地下画一个不怎么规整的圆。
拾儿认真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秋秋抬头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在这个圆上点了个点,又画了一根短梗。
好吧,这就是小时候美术课的用来应付作业的万能法宝:画苹果。
当然。比苹果更好画的是鸡蛋,但那太没技术含量了,秋秋不屑为之。
玄幻的事情发生了,画出来的苹果图案上象是漫过了一层水波,接着那苹果就从纸上凸了起来。从纸上的一个圆,变成了一个真的。苹果。
秋秋愣了一下。伸出手指戳了戳。
没错,是苹果。
她再看看墨霜。
这是什么回事儿?
墨霜是只有来历的笔没错,可是再有来历,它也不是神笔马良的那支笔啊。
它是怎么做到让画出来的东西变成真人和实物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
秋秋把苹果捧在手心里,托着给拾儿看,嘴巴大张得能塞下个鸭蛋。
她习惯性的问拾儿。
拾儿什么都懂。什么都会——虽然这个拾儿是她画出来的。
拾儿没先解答她关于苹果的疑问,而是把头低下一点,鼻尖几乎抵住了她的额头,沉声问:“我也是……你这么画出来的?”
“呃……”
秋秋慢一步想起来。拾儿这一身非主流的装扮,貌似,好象……
“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儿吧。”秋秋努力的扭转话题:“这是个什么地方啊?为什么画出来的苹果会变成真的?”
看起来倒是苹果,但是能不能吃呢?
幸好拾儿没有继续追问他那身前卫穿着,他把那个苹果重重的放回秋秋的手心里:“这不是真实的世界。”
秋秋已经猜到了。
这里处处都透着一股不真实的意味。
“那这是哪儿啊?”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你的意识之海。”
秋秋倒不是刚刚入门,一问三不知的小白了。
“意识……之海?”
这个名词听说过,可是从来没有人系统的传授并给意识之海下过定义。这个意识之海存在于修真者身体的哪个部位?脑袋里?心里?丹田里?
意识对修道之人的用处是非常重要的,可是具体怎么个重要法,如何提升并修炼它,仍然是毫无概念和解释。
拾儿一看她两眼茫然满脸呆滞的样子就知道她理解不了:“你就当你是在做梦好了。”
秋秋秒懂!
早这么解释不就完了,还说什么意识之海这么高端洋气的学术称谓,弄得她挺紧张的。
“那你是我在梦里幻想出来的?”
拾儿瞥她一眼,那眼中淡然而复杂的意味让秋秋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很是自惭形秽。
“不是,我们刚才在双修,我是被你的意识拉进来的。”拾儿还是忍不住,很不自在的扯了一下身上的纱衣。可这纱衣就这么大点儿面积,想多遮点胸,腿就露的更多了。(未完待续。。)
ps: 天气比前几天冷了。。怎么感觉季节在开倒车往回走了。
313 困境
秋秋忍不住盯着他露在外面的部位看。
拾儿的身材绝对是没得说!
穿着衣裳,那是仙风道骨长袖飘飘,但是脱了衣裳也非常有料。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型。
秋秋有一种乞丐突然撞进了财主家的感觉,只看满眼琳琅缤纷,瞅哪儿都特别诱人。
啊,等等!
东西是好东西,但好东西是有主的!
被拾儿一瞥,秋秋赶紧收回贼眼。
拾儿一如平时淡定从容,但是穿着这么一身儿衣裳,不是他裹得严严实实纹丝儿不露的时候了,再摆出这么一张脸,也看不出任何峰主的威风高贵来。
拾儿很想问她,这是一身儿什么衣裳啊?她在哪儿看到过这样的衣裳?
她怎么把这身儿衣裳套在他身上?
两人相对无言,默然相对了一会儿,秋秋试图岔开话题:“墨霜还挺好使的……画出来的东西能变真的。”
拾儿的注意力果然被她成功转移了。
他端详了一下手中的笔,也在面前的纸上画起来。
他的画技当然比秋秋这个半瓶水强多了,笔随便的勾了几下,一丛墨色兰草就跃然纸上了。
秋秋一边看画,一边偷看他。
这是她男人哎,真是多才多艺,就没有什么他不会,没什么能难住他的。
兰草画完了,葱郁的兰叶之间有零星的花朵绽放。
秋秋眨眨眼,兰草没变化。她再揉揉眼,兰草还在纸上。
真奇怪,为什么拾儿画东西变不成真的。
秋秋把笔拿过来,也学拾儿的样子画了朵花。牡丹什么的太复杂了,她画的也就是朵大喇叭花。这边画花。喇叭花一秒都没用就变成了一朵真花。
秋秋都有点儿不大敢看拾儿的脸色了。
这叫什么事儿?
要说本事,她比拾儿差远了。要说见识,两人压根儿不具可比性。要说年纪……拾儿的真实年纪她虽然没问过,但是应该是她岁数的十倍还绰绰有余。
但是她画的就能成真,拾儿画的就还是画。
太打脸了。
秋秋诚恳的堆出笑容,把笔递给拾儿:“再试试。”
“不用。”拾儿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淡然的拒绝了她:“再画也不会有变化的。”
“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的世界。”
秋秋眨眨眼。
所以问题不在墨霜身上和他身上,而是因为这个环境。
这是她主场,他施展不开。
就象他刚才说的,如果这是个梦。那这也是她的梦,这里的一切都是她构筑出来的。
可是她构筑这么个梦干什么呢?
秋秋握着墨霜琢磨了半天,琢磨不出来干脆不琢磨了。
这么高深的哲学问题她想不通,所以还是不折腾自己那点可怜的脑容量了。
拾儿这一身儿打扮真是太清凉养眼了!
刚才她怎么只想着给他画个浴袍,没想着给他画个比基尼之类的呢……
她要是现在再画个吊带露背衫之类的变成真的。他肯不肯换呢?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要肯就有鬼了。
就算两个人这么亲密了。但是大男人总是好面子的……有些要求就是头可断血可流都坚决不能答应。
秋秋在脚:边画了很多小圈圈。一个串一个的。
拾儿问她:“你这画的什么?”
秋秋歪着头看了看:“九连环吧。”
不过被拾儿这么一说,秋秋倒是想通了。
既来之则安之嘛,不用想得太多,有得玩先玩个痛快吧。
她迅速画了个摇椅,先解决坐的问题。
两人坐在她画出的那只双人摇椅上,有点挤……两人的腿挨着腿。肩靠着肩,如果想坐得宽松点儿,那就只能秋秋挪个地方换坐到拾儿的腿上了。
秋秋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画小了。”
内心画外音:好象画的还是有点太宽了……
拾儿不在意的说:“不要紧。”
早知道就是再画小点了。
秋秋颇有些遗憾。
两人坐着对着一片光秃白板也不是回事儿啊,花前月下的。月不好弄,花总得有吧。
于是秋秋操起笔来,给两人旁边画了一堆的花,限于笔力,画得不怎么齐整,但是意境是有了。
她甚至还画了几道非常抽象的波浪线。
拾儿对她已经十分了解,那几条波浪线变成了流淌的溪水,从两人脚畔奔流而过。
有水有花,两人甜蜜蜜的坐在一起,虽然鸟不语花不香,但是这点小瑕疵可以忽略不计。
秋秋在心里头偷着甜蜜了好半天,这会儿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
“咦,这是我的梦里,那也就是说,咱俩身体还在外头呢?”
“在湖边。”
秋秋琢磨了一下,这要是外头有人想找他们可坏了菜了,真有急事那真抓瞎,根本找不着人啊。谁能想到他们走进了一张画里,然后身体留在了画里,意识又跑到了梦里……这是大抽屉套小抽屉,小抽屉里又放了个小木盒,让神仙来只怕都找不到他们。
“那,那咱们得早点出去啊。要不然外头有事找你怎么办?”
“是啊。”拾儿倒还是不紧不慢的,一点都看不出紧张来。
可是怎么出去呢?
刚才秋秋一进来的时候就试过了,可问题是不管往哪儿走都没有出路。
这破地方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真实写照!
秋秋站起身来,绕着拾儿转悠,实在寻摸不出办法,只能求助的目光重新投向这世界中唯二会喘气的那一个。
“你帮着想想办法呀,要是误了事儿怎么办?”
拾儿不紧不慢的又捏起自己那薄透露的浴衣,轻轻捻了一下又松开了手。
这……
秋秋眨了一下眼。脑袋里的小灯泡“biu”一声点亮了。
懂!
秋秋二话不说,蹲了下来运笔如飞,立马画出了一件高领带帽皮大氅!
这衣裳画起来超简单的,一变成了真的,秋秋立马两手捧着衣裳给拾儿送上。
拾儿把大氅披好系好,所有的春光全遮了个密不透风,这才高抬贵手给了一条提示:“这是你的识海,想不想出去,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秋秋立马点头,再等下文。
……
……
没下文了?
合着这么一件大氅就换来这么一句不算提示的提示?一念之间?说的轻巧。她要真是知道怎么出去还用得着这么干着急上火啊。
秋秋在心里默念着“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快放我出去”,睁开眼一看,还是看哪哪白……
拾儿坐那儿不动,一点都不紧张。
合着秋秋又没有什么急着要办的事,她就是闲人一个。急着出去还不是怕误了他的事。
这真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早知道就在那大氅上给他割几条口子,看他现在那气定神闲的样就不爽。
秋秋坐在花丛旁边。
一念之间?
啊。据说人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的念头简直就象在满是雾霾的城市里一口吸进的尘埃数。但是哪一道能被抓住并重点关注那就不好说了。
谁知道那一念藏哪儿呢?
要是一天找不着他们就在这儿困一天?
要是一年找不着他们难道就在这儿困一年?
没有峰主的九峰……呃,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吧?
秋秋这会儿可没想到里面的时间和外面是不是一致的问题。
一急哪想得到那么多。
实在想不出来,她还是得从拾儿身上找辙:“你说这是我的识海吗?”
“是啊。”
秋秋纳闷:“不是说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吗?那我的识海怎么是白纸一张哪?”
从好的方面理解,这可能说明她心地纯洁?
从坏的方面想,是说她挺无趣挺白痴?
拾儿还是两手一摊,不动如山。
这人这毛病真不好。动不动就给你沉默以对,让人想咬都无处下嘴。
秋秋托着腮歪着头。
往哪儿走都出不去,这个纸世界仿佛无边无际。他们在这里显得那么渺小。
其实拾儿的话应该也没错。
双修修的好好的,她的意识怎么就突然跑进这个世界里来了?拾儿只是后来被她的yy精神给硬拉进来的。
问题肯定还是出在她身上。
秋秋看看手里的墨霜。
她感觉墨霜是关键。
这个听说是以前尚前辈留给她的。
一位已经悟道飞升的前辈总不会无缘无故留下她常用的笔给她。
而且据听说。尚真前辈并不会功夫,她最后悟道也是因为从画中悟道。
当时她用的不会就是这只笔吧?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墨霜顿时被套上了一顶金光闪闪的名为“神器”的光环。
刚才她能画什么什么成真,墨霜功不可没啊。
可是画功甩她一条街的拾儿画就不好使。
问题又绕回原点了。
关键还在她身上。
因为是她的地盘,所以她画的灵,拾儿画的不灵。
可明明是她的地盘,可是她不知道怎么控制啊。
要是有把火就好了,没准这纸世界一把火就给烧没了。
——等等,真烧起来,他们不会也被烧了吧?
有个词可就叫引火烧身。
秋秋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画朵火苗试试呢?
她试着画了一朵火苗,很小很小,而且紧紧盯着它,只要发现一有不妥的苗头,立马一把掐灭它。
果然,火焰烧起来了。
可是,这火是凭空烧着的,跟底下的纸完全没关系。不但没烧出洞来,连点灼痕都没有。(未完待续。。)
314 门户
烧都烧不坏……
质量真好!绝非假冒伪劣产品。
如果一烧就烂,秋秋难免会为自己识海的薄弱易碎掬把伤心泪。
但现在伤心泪是省了,现实问题是,该怎么出去还是没头绪。
秋秋转头一看,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拾儿居然优哉游哉的在那儿赏起花来了。
那花丑成那样,一团密一团稀的,长得忒奇葩了。
当然,这主要是秋秋画的有问题,所以这花也就按着有问题的结构长了。
这人就不能帮她想一想吗?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秋秋的牙磨得咯吱咯吱响。
她现在用笔还能不能修改他的衣裳?干脆下面再给他裁掉一截算了!
秋秋偷偷拿笔冲着他下三路比划了一下。
这笔当然没有逆天到突然释放出一道激光似的剑气来,噌的一声削掉拾儿的衣裳。
她就是yy一下人出一口闷气,结果拾儿突然间回过头来看她,秋秋立马把笔尖冲着地,飞快的向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很显然她的表情特别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
拾儿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把头转了过去。
看来他还真是说到做到啊!说不帮她,真的就不肯帮,就给了那么一句提示。
秋秋对着脚下的纸又蹭又磨,什么办法都试了,可是都没法在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这纸肯定不是真正的纸。
不怕烧,也撕不破。
看来想强力突破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拾儿说的是,一念之间。
强力突破的话。跟一念之间这四个字可扯不上关系。
“歇一会儿,慢慢找不用急。”
秋秋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哦……”
刚刚进入这个世界觉得很新奇,可是现在看着四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颜色,显得空寂而单调。
而且还不止。
还有一种感觉……
就是不踏实。
现实的世界从来没有什么地方是这样的,这儿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是真实的世界。
进来待一会儿玩玩还可以,但是长久待在这么一个地方,毫无生机,让人全身上下都不舒坦。
到底出路在哪儿呢?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拾儿那么气定神闲的样子,看得出来他一点都不着急。
当然,也许他是涵养功夫特别到家。心里急但是秋秋看不出来。
不过秋秋想,他把出去的方法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可见那个方法一定不难。
她的思考方向好象钻进了一条死胡同,如果再顺着这条路走,她只怕折腾半天也不会有成效。
得换个方向思考。
一念之间……
这件事做起来一定不难。肯定是她会做,能做的事。
她会做什么?能做什么?
从到这个空间里。她也就随地乱涂乱画。甩了一地墨点子,还画出了一个拾儿。
这些事,都是靠着墨霜。
秋秋看看手里的笔。
她要出去,肯定还得着落在墨霜上面。
不,不能总想着要出去,刚才她就这么一路想啊想的。想进了死胡同里了。
换个角度来思考试试。
比如……如果她现在不是要从这个地方出去,而是在这个空间的外面,想要进来的话呢?
如果想进入一个地主,当然得找一个入口了。
人们想要进入一个地方。当然要找……门户。
拾儿看着秋秋坐在那儿出了一会儿神,眯着眼咬着唇,怔怔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可爱。
她全神贯注的想一件事情时,那股子劲头特别有感染力。
秋秋忽然扶着地半跪在那里,拿着墨霜在纸上画了起来。
一道长长的竖线,转折,转折,最后变成了一个长方形的框。
秋秋往后挪了一些,打量了一下自己画出来的长方形,提起笔来又给这个框加了个把手。
有了这个把手,这个空落落的方框看起来就变了样子。
象是一扇门了。
事实上,这也的确真的变成了一扇门。
秋秋伸手去拉门把手。
这扇门被打开了。
一阵风吹到了脸上,秋秋半张着嘴看着门那边的景物。
她从来没有感觉到颜色是这样丰富动人。相比身后的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简直让她感动的想流泪。
“真的成了……原来出路这么简单就能找到。”
拾儿站到了她的身后。
“你看,真的很容易。”
“是啊……”
秋秋现在明白了,拾儿说的确实没错。
要出去,的确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可以画出一扇门来呢?
真够笨的。
费了那么大力气,结果却是这样简单,简单的让秋秋觉得走了半天弯路的自己实在是太笨了。
这个世界是她的意识所形成的。
但是她的意识之中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一片空白的闭塞的空间,把她自己囚禁在里面?
秋秋站在门边,手紧紧握着门的把手。
找到了出去的方法,随时可以离开,但是秋秋心里的疑问反而有增无减。
为什么两人好好的在双修,她的意识却等于是被自己禁锢起来了?
如果不是她偶然画了拾儿,把他也带到了这里来,那她得在这儿困多久?也许她用尽方法都无法离开……
这种可能性只稍微一想就让人觉得身上发塞。
“怎么了?”
秋秋看看拾儿:“我在想,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答案都在你自己的心里。”拾儿摸了摸她的头:“走吧。”
拾儿都说要走了,秋秋当然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
她的注意力被转移的很快,马上开始纠结另一件事了。
拾儿刚才摸她头的感觉,怎么好象在打发小猫小狗似的?她可是他的爱人啊,如果要安慰她。完全可以选择其他的动作,比如亲亲,拉手,揽着肩膀或是搂着腰之类的……
哪个都行,干嘛非摸头?
是为了显摆他个儿高,还是她在他眼里头的地位或智商就是和小猫小狗们一个水平的?
秋秋一脚踏出了这扇门,拾儿紧随其后。
等她回头去看的时候,门后面那个一片空白的世界产生了无数的裂痕,一眨眼的功夫就碎成了无数零星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他们现在还是站在湖边的古树下。一切就象他们从未离开过一样。大白趴在树根处打盹,火儿还待在湖水里面,时不时的露出水面吐个泡泡。这里是他待了几百年的地方,到这儿他就等于到了家,特别的自在。特别的舒服。
秋秋转头看了一眼拾儿,不无遗憾的发现。拾儿身上穿的不是那件轻纱浴袍了。而是他身上本来的那件袍服,包得严严实实,从头到脚纹丝不露。
“先回去吧,火儿可以暂时留在这儿。”
秋秋点了点头。
他们的确不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等回到奉仙阁,明明时间没过去多久,可秋秋竟然有一种“终于回来了”的感觉。就象出了一趟远门。与家阔别了很长时间一样。看到手边的茶盏都觉得久违了,但盏里的茶尚有余温,证明他们其实根本不曾远离。
“累了吧?”
秋秋毫不客气往他肩膀上一靠。
她现在感觉很奇怪。
身体一点儿都不累,但是心觉得累。
她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墨霜。
她画画毫无天份。修道的悟性也不高,和那位尚前辈完全走的不是一条路。
为什么自己却能得到这么一份宝贵的,不平凡的传承呢?
尚前辈为什么会传给她一管笔呢?
秋秋原来没有深想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发生的事情让她忍不住去想。
修道讲究的是一个缘字。
这个字最为虚无缥缈,很难解释,可遇而不可求。
尚真前辈是想告诉她什么事?还是希望她能悟出什么道理?
秋秋用手丈量着着笔杆,把它在手心里来回的抚摩。
拾儿一直没有作声,就这样让她靠着。
刚才那个象纸世界一样的地方,出现在她的识海中,应该也不是偶然的吧?
为什么好好的,她会把自己陷入那样一个地方?简直象是作茧自缚。那是她的识海,她自己困住了自己。
换句话说,就叫画地为牢。
秋秋想,她完全没有理由和自己过不去啊。
究竟其中有什么玄机呢?
她转头看了一眼拾儿。
也许她问的话,拾儿会给她答案或是提示。
可是问题出在她自己的身上……秋秋想,也许她更应该自己想通,自己解决。
事事都依赖拾儿,那她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追得上他的脚步呢?
秋秋握住拳!
她要努力!两个人之间虽然有差距,可是差距也是动力。
拾儿把她的心理活动虽然不说猜中十成,可也是**不离十。
秋秋的心里活动完完全全都写在脸上了。一会儿沮丧,一会沉思,一会儿坚定不移,一会儿又犹疑彷徨。她的心事完全不用猜,从来都这么直白。
琢磨完了自己的前进方向,秋秋难掩好奇的向拾儿打听:“我在紫玉阁的时候就听人说起你……”顿了一下秋秋小声说:“说你离悟道飞升仅仅一线之隔,是因为有心魔才卡在了最后一关上面。”
————————————————(未完待续。。)
ps: 太累了,还有点卡文。
想好的情节怎么也表达不出来。。
315 选择
“是真的吗?”
这种事情,按说不可能传得人尽皆知。但是既然很多人都这样说,那总不可能是谁伪造出来的谣传。
一定是有点事实根据的吧。
拾儿没有说话,直到秋秋又问了一次,他才轻声说:“我曾经在一次闭关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你……得道了?”
“没有。”
过了一会儿,拾儿说:“我只远远看到了一道光。”
“光那边是什么?”
“我不知道。”
秋秋太好奇了!
从来得道飞升这种事都只在传说里听过,到底悟道是个什么情形,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感觉到什么,从来就没有人详述过——
因为得道这条路是条单行道,所有得道的人都是有去无回,当然不可能再有一个回来向众人讲述得道的体会和见闻的。
“那光是什么颜色?是在你的前方?上方?你当时有什么感觉?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呢?”
秋秋简直憋了一肚子的问题,都不知道先问哪一个才好。
不不,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秋秋想,如果当时他一直向前,抓住那个机会,就走到那道光里头——
那里可能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是这世上千千万万修道之人最终的目标和方向。
可是他没有过去。
虽然拾儿不说,可秋秋心里能猜到**分。
他能看到,说明他已经得了机缘,但是他却让那机缘错手而过了。
“笨蛋。”
拾儿侧过头看她。
“这种好机会,下次可千万别错过了。”
拾儿一笑:“是我的机缘,那终究还是我的。何必急在一朝一夕。”
话乍一听是不错,可是机缘这种东西并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错过了那一次,也许以后的心境与修为再也达不到那种玄妙的境界,就算再能遇到机缘,谁知道是几年,几十年?
秋秋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她值得他放弃悟道的机缘等待寻找她吗?
秋秋紧紧搂住他的腰,脸紧紧埋在他怀里。
“你不用这样。”拾儿的语气淡然温和:“也别有负担。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不后悔。”
秋秋压根儿不会被他这么几句话糊弄过去。
怎么可能没有负担?虽然是他做的选择,但是他做选择是因为什么?还是因为她啊。
“难道你就舍得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了之后就不可能再回来。我们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见面。”
当然……当然舍不得了。
但是那不是随随便便的别的地方,那是所有修真之人梦寐以求的终点,无数人挣扎浮沉,能到达彼岸的幸运儿寥寥无几,可他却把唾手可得的机会轻轻放下了。
“如果你非要这样算的话。那么咱们之间的账真得好好算一算。”拾儿递给她块帕子:“擦擦。”
秋秋夺过帕子来用力擦了两下脸。
拾儿问:“你知道当年有多少弟子随同我们一起去了中原,去了封印之地参予那一场大战吗?”
秋秋诚实的摇了摇头。
“有七十四个人。连同我在内。都在那时候,已经死了。”
秋秋怔了,捏着帕子发了会儿呆:“七十四个人?”
“如果没有你,那时候我就已经死了,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拾儿轻声说:“如果非说谁欠了谁的话,也是我欠了你。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欠我的,也不欠九峰上上下下这些人的。”
“话不能这样说……”
“那要怎么说?”拾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难道你要跟我说,这些人命,连我在内。都不值一提?”
秋秋知道自己口才不行,拾儿这样说,好象理全在他那边,自己一点儿都没法反驳。
“可那些……”她都不记得。
她当然不是觉得那些人命轻飘飘的不值一提。
她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只是刚好碰上了机会,并不算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如果现在他在她面前再出事,她能救当然还是要救。
这是她愿意的,至于被她救的人,如果和她说声多谢,她觉得也就足够了。
怎么能说这七十多个人都欠她一条命呢?
账不是这个算法啊。
她磕磕巴巴的把自己的理由说了,拾儿笑了:“是啊。所以我和那次机缘只是擦身而过,也不能算是放弃了得道飞升的机会。你更不用把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你说是不是?”
还是说不过他。
秋秋瞪他一眼。
拾儿握住她的手:“我不想去没有你的地方。难道你不是这样吗?”
是啊。
虽然到现在她还想不起从前的事,虽然他们这一世相遇时间也不够长,可是她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的存在。他的声音,他的气息……都这么自然而舒坦。
就象她刚才在那个纸世界中,第一个想画的就是他。
想通了这一点,秋秋心里顿时轻松多了。
是的,即使是得道了,能做神仙了,她也不愿意去一个完全没有他见不到他的地方。
他也是这样想的。
“不管上天入地,我总要找到你,等到你。”
秋秋眼眶一阵酸热,她低下头,轻声应了一声:“那好,咱们说好了。”秋秋伸出小指来:“拉个勾。咱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不管上天入地,咱们总在一起。”
拾儿也伸出了小指头,两人的手指勾在一起,互相缠依勾绊,亲密无间。
这样的举动其实算不了什么,两人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可是秋秋看着他们勾在一起的手指,莫名觉得口干舌燥。心怦怦跳得特别快,脸也一下子变得又胀又热。
拾儿就势张开手臂抱住她。
这一次拥抱和上一回的心情可不一样了。
刚才她心里充满了负疚不安,而这一次……嗯,依旧不有些不安。
她觉得拾儿肯定已经发现她的体温心跳都有异常了。
不过她真的没多想什么不该想的事。
就是……就是觉得不好意思。
真的很奇怪啊。
以前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互相喜欢了,在一起了,就这么简单。
可是现在她觉得,好象她比原来更喜欢他了。
喜欢到就这么看着他,都觉得心里的感情满满的,沉沉的。马上就要溢出来了。
这份情深的让她有些害怕。
怎么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呢?
喜欢到自己的心都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想时刻都和他在一起,分开哪怕只短短的一刻就开始想念。哪怕只是想象一下见不到他,和他分开的情形,心里都难受得象是要喘不过气来。
是的,他说的没错。
她根本舍不得他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从此再也不能相见。听不到他的声音,看不到他的样子。甚至可能从此永无相见之期。
她想和他一直在一起。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去什么地方,都不会分离。
月光象一层清冷的薄纱,轻轻覆在他们的身上。
好象伸出手去,就能把月光一把抓住一样。
得道……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得道之后,人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那到底是一个终点。还是一个全新的起点?
没有人能解答这个问题。
秋秋握住腰间的墨霜。
尚真前辈把墨霜留给了她,肯定不只是想让她用墨霜随意的写写画画。
她是想传达给她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还是,另有含意?
秋秋想,也许她也需要闭一次关。好好整束一下心绪。
她有太多的疑惑。
而且最近遇到了许多人,许多事,这些事情来得太突然,她总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很多事情来不及去细想,只能急匆匆的先压在心里。有时候回头去看看,总觉得有些事值得深想,需要体悟。
但是平时纷扰繁杂的,没有那个时间。
也没有那个心境。
所以修道的人,或多或少,每过一段时间总会选择闭关的。
可能是隔几年,也可能是十几年。
“想要闭关。”
“嗯。”秋秋点头确认。
当然,她觉得自己这提议可能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如她一样的年轻弟子很少会选择闭关。大家都在努力用功积累提高,远没有到闭关那种需要沉淀的深度和高度。
但拾儿略微沉吟,却点头肯定了她的决定:“也好,那么想好了地方吗?“
“我想,第七峰就很好。”
绝对安静无人打扰,而且也许会遇到并触发什么机缘,比如遇着前辈的传承,又或者是寻找并回复记忆的契机。
但是拾儿想了想:“第七峰虽然很好,但是也有不妥之处。你闭关总需要人护法,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形也好照应。如果你在第七峰闭关,那么谁能为你护法呢?”
这倒也是个问题。
闭关也是有风险的事,有人就在闭关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为了防止这种意外,就需要有人时时关注着,如果发生了意外情况也好及时施以援手。一般人在闭关的时候,都会有同门、师长或是徒弟来担任这个护法的职责。
“我来替你挑选几个地方,你最后选一个吧。”拾儿说。
“也好。”
第七峰除了她别人都进不去,如果她出了问题,那拾儿即使想援手都是有心无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