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再会
秋秋好久没有这样独自赶路,在空中的时候人容易失去方向感,天空和云海一望无际。在这里不能长久的盯着天空看,湛蓝的天空让人觉得心悸,看久了很容易晕眩。
不,她也不能算是独自。
还有火儿和她同行。
闯了祸的火儿这几天格外老实,缩在如意环里不出来。而且它对秋秋的灵禽表现得很不客气,灵禽也不喜欢它,确切的说是畏惧它。火儿一出来,灵禽就各种躁动不安,飞得大失水准,差点儿造成坠毁惨剧。
秋秋不确定火儿有没有对着灵禽流口水,甚至想偷偷咬上一口尝尝肉味。
但是它一惯的品行放在这里,温顺的灵禽这么排斥它,肯定是它的问题,而不是灵禽出了毛病。
灵禽停在一座山脚边,这里有一眼泉水,秋秋跃下了灵禽的背,它自己走过去喝水。
秋秋拿出罗盘看了一眼,有些惊讶的发现这里已经离封印之地不远了。
对封印之地,秋秋的感觉十分复杂。
既觉得震撼、庄严,又觉得它神秘而危险。
相信大多数人心中都是这种感觉,所以对封印之地的态度象约定好的一样——敬而远之。
秋秋往东南方向望去。
在这儿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封印之地的模样清晰的印在她的脑海中,没有一刻能忘记。
火儿从如意环中跳出来。
吃了那么多虫子,这几天火儿都安安份份,既没想出去觅食,也没有再去搜罗什么宝贝。事实证明,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即使是厚脸皮的的无赖龙宠。也懂得夹紧尾巴低调行事的。
秋秋笑着看着它,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纸包,在火儿面前晃了晃。
火儿那双金色大眼睛瞬间闪亮,紧盯着纸包不放。
秋秋用缓慢的动作打开纸包,火儿的脑袋迅速探过来,叼起了一个白喧喧的犹带温热的肉包子。
秋秋看看这包子,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购买的储备粮了。
火儿用两只前爪捧着包子,细细的一口一口的啃,那模样好象很珍惜,舍不得一口吃完。
秋秋也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暮春的阳光暖暖的照在人身上,一切看起来都显得平静安详。
在这样的阳光下,好象魔物只是一个虚幻的噩梦,天亮了之后就烟消云散了。
可是秋秋知道这只是一个美好的假想。
一想到这儿,嘴里热乎乎的肉包子都味同嚼蜡了。她把手里的包子一口一口吃完。
虽然早已经不用进食了,可是她还是有想吃的东西的冲动。
不吃不喝不用睡觉的生命中乐趣越来越少。与她曾经的过去也越来越遥远。
她还留着这些食物。大概是对过去的不舍,还有,不愿遗忘曾经的人生。
灵禽喝饱了水,站在浅水处用长喙梳理羽毛。
秋秋向它召了下手,灵禽缓缓的踱步过来。
火儿往前一跳,灵禽又谨慎的退了一步。
“别闹。”秋秋拍了一下火儿的脑袋。一把抓住它就象抓着条草绳一样,把它往袖子里一塞:“走吧。”
她坐在了灵禽的背上。
秋秋决定不绕道去封印之地了。
她对封印之地了解不多,而且……
灵禽飞越山巅,下方山谷中河流蜿蜒。
秋秋眯了一下眼。远处一块突起的高岩上竟然站着人,高高矮矮的人数颇为不少。
这山峰如此陡峻,普通人来不了。看那些的样子,应该也是修真者。
这些人聚在离封印之地这么近的地方做什么?
灵禽的速度慢了下来,秋秋并没有一上来就靠近,那是犯忌讳的,通常修真者戒心都不低,贸然靠近的人通常被视为别有居心。
灵禽飞得低了,那些人有所察觉,转头看过来。
灵禽停在空中,秋秋与那些人遥遥相对。
那些人看来服色不同,不象是同一门派出来的人。
其中一个仔细往这边看了一眼,竟然喊了一声:“秋掌峰。”
秋秋没想到有人会认出她来——好吧,也许在她自己还懵懂的时候,她不大不小也成了个名人了。
那人和身边的人说了句:“这也是九峰的人,是秋掌峰。”
什么叫这也是?
难道这里还有九峰的门人?
灵禽飞得更近了些,秋秋没打算从灵禽背上下来,那些人也并不觉得秋秋的态度有什么轻慢失之处。
人有本事,有身份,自然有矜傲的资本。若换个无名小辈来,见了这些人仍旧坐在灵禽背上试试?这些人必定勃然作怒。可是那些人看着都觉得理所当然。
那个认出秋秋的人往前走了一步:“在下是罗泉山的弟子,见过秋掌峰。”
秋秋微微颔首:“不用多礼,众位在这里盘恒是做什么?附近可有我们九峰的门人?”
原来是罗泉山的人,上次来封印之地的时候就遇见了他们,也算是打过交道,怪不得他能把秋秋认出来。
“秋掌峰这是才从南边来?”罗泉山的那弟子忙说:“封印之地这几天突然出了变故,原来我们守在封印之地塔外面的门人没了音讯,所以我们长老领着人赶了来,九峰也有人来,刚才听说有人看见白峰主了。”
拾儿也来了?
秋秋十分意外,抬头望了一眼前方。
她怎么一点儿都没感应到?
随即她想到,封印之地不比别处,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封印而存在的,感应、灵气、甚至声音在这里都会被阻绝。尤其是到了封印之地那座塔的下面,封印之力更强。拾儿如果已经下去了,那她还真难以感应到他。
秋秋朝那人点了一下头:“有劳,那我也过去看看。”
罗泉山那弟子受宠若惊,忙说:“秋掌峰只管自便。我们正在这里分头布阵,也快要布完了。”越靠近封印之地,灵禽飞得就越显吃力,翅膀用力的拍打扇动,越飞越低,在封印之地外头就落下地来。
秋秋摸了下灵禽的颈背,示意它飞到邻近的山顶去等候,这才转头往前看。
明明刚才还是阳光明媚,可是到了这里,兴许是山峰挡住了阳光。这里显得格外阴暗。远远的可以看到封印之地那座塔的塔尖。
秋秋快步向前。
封印之地不同于别处,一旦出事就绝不会是小事。
罗泉山那弟子说他们的人失踪了,那么当时九峰留在这里看守和传讯的弟子,想必也没能幸免于难。
拾儿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赶到这里来的。
果然,她在封印之地的大门处远远就看见有九峰的弟子守在门旁。
秋秋看见他们。他们也瞧见了秋秋。
“秋掌峰。”
“见过秋掌峰。”
秋秋匆匆抬手止住他们行礼:“峰主在里面?”
“是,峰主和黄长老都到塔下去了。命我们在此警戒留守。”
看到秋秋赶来。这几名弟子也觉得心头轻松了一些。多一个人总是多一分力。
“只有秋掌峰一个人回来吗?”
“管掌峰还要过两天才能赶回。”
“九峰没事吧?”
“没有大事,已经处置妥当了。”
秋秋顾不上和他们再说,匆匆往里面赶。
上次来时一大帮人,前呼后拥的,拾儿也在身边,秋秋当时没感到什么惧意。但是现在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经过空荡荡的长廊,还有那漫长的昏暗的石阶,壁上的火光微微的跃动,她一个人的影子拖在地下。都令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象巨石一样沉甸甸压在心头。
她越走越快,前面转了一个弯,眼前忽然一暗,风一下子凛冽起来。
已经到了那道索桥边了。
桥边也守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秋秋熟悉的云淑。
“秋掌峰。”
“你们怎么在此?”
“曹长老命我们守在这里。”云淑压低声音问:“秋掌峰怎么这时候来了?我陪你过桥吧?”
“不必了,既然曹长老让你们守在这儿,你们就守在这里吧,要多留神当心。”
秋秋一个人过了索桥,罡风刮过来的时候,她本能的想往身边去寻找另一个人——
但是索桥上只有她自己。
过了索桥,穿过一段甬道,秋秋张望着,寻找拾儿的身影。
封印之地广阔空旷,光线又如此昏暗,秋秋凭着两人之间的感应往前走。
拾儿肯定也觉察到她来了,秋秋能感觉到拾儿在向她的方向靠近。
越来越近了。
秋秋加快了步子。
前方拾儿从昏暗中走了过来,秋秋脚步顿了一下。
从之前的纸人消失,一直到她赶回中原的途中,秋秋嘴上不说,心里也让自己不要去想,可是她一直担心,怕拾儿是出了什么意外。那时候她有多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回九峰去,不该在此时和他分开。甚至在她回来的一路上,她都担心着回来之后……会见不着他。
就象师姐她们突然逝去,就象师父一样转瞬间不见……
她恐惧着一次又一次的失去,更甚于恐惧死亡与未知。
现在终于见着真人,她站在那儿,心神一松,整个人就象傻了一样,连话都不会说了。
拾儿走到她的身前,朝她伸出手来。
秋秋握住了他的手,顺势朝前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太好了,你平安无事……”(未完待续。。)
ps: 在医院码字发文中。
发现来陪护的人都乐呵呵的表现得象是来度假的一样。看来大家想法都差不多,不想愁眉苦脸的让病人更添心事。
213 全力
眼前这个拾儿可不是纸人,而是实实在在的真人。
有温度,有重量,有气息,可以抱在怀里,可以把脸枕在他胸口,听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
秋秋觉得自己真是不争气,居然鼻子一酸,眼眶也热了。
见不到人的时候想啊想的,心里难受也就算了。现在见着人了,居然心里还是酸得很,难受得她想埋在他的怀里大哭一场。
她是那样的挂念他,为他担忧受怕。她无法忍受与他的分离,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天。
与他分离的感觉,就象身体被切掉了一部分,那种创痛和空洞无法填补。也象是把生活在水里的鱼扔到了岸上,让她无法动弹,不能呼吸。
可是现在的时间、地点都不对。
现在的环境根本没有余暇让他们温存亲蜜,互诉别来衷情。
他的怀抱温暖平静,秋秋觉得自己简直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才让自己把手松开,离开他的怀抱。
真舍不得……人们常说软玉温香抱满怀,眼前的恋人虽然算不上多软,但是玉、温和香字他都当之无愧,他给秋秋的安全感更是无以伦比。
“幸好在外头遇到了人,才知道你也到这儿来了,不然在这里没有感应,我就直接去合山镇了。”
拾儿的表情带着一丝无奈:“你怎么回来了?九峰的事情办完了?”
“九峰的事情你也知道啊,”秋秋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你不是也有分神念回去吗?事情完了我当然要回来——你不高兴看到我?”
她压低声音问:“你一点都不想我?我可想你了。”
拾儿声音也比刚才低了很多,象耳语一样,仔细看还可以发现他脸上有一抹不自在:“我也想你。”
虽然他一向清冷淡然,可是这四个字说得那样轻,轻得秋秋可以听出其中那一份软弱和坦白。
面对爱人。纵然是一向没有破绽的拾儿,也显露出那一份真性情来。
秋秋侧着头,拾儿越不自在,她越想要把他神情的变化看清楚:“可你怎么这么不高兴的样子?”
拾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秋秋就是没法抵挡他的这种目光,整个人都要被他目光中那种深沉的爱意淹没了,简直无法呼吸。
她没出息的放弃了追问,转了话题:“这里出了什么事?”
拾儿对她这种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的作风很熟悉了,拉着她的手往前走:“魔物想要突破封印。”
秋秋一惊,站住了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只怕图谋了不是一年两年了。”拾儿也停下来:“也许从这个封印完成的那一日起。魔物就想着要摧毁它。”
这是当然的。
魔物怎么可能甘心被封印?它们只怕无时无刻不想着突破封印重新杀回来,就象所有的b反派boss在临死前都会大吼一声:我还会回来的。魔物肯定也不会例外。
可是既然封印之前没有出问题,那么那些魔物都是如何出现的呢?这个问题一直让秋秋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多修真者也都没有寻到一点头绪。真的是象在合山镇集会的时候那些人说的,魔物当时有后裔留在这世上。你不知道你身边的人是不是就是当初魔物留下血脉,他们心中究竟有什么盘算。也让人捉摸不透。
秋秋和拾儿说了一会儿话。彼此都能感觉得到对方的疲倦。
修真者的肉身无比强大,但是他们终究还是人而不是仙人,精神与心灵的疲惫倦怠是无法逃避的。
曹长老一力劝他们休息一会儿。
拾儿又对曹长老嘱咐了几句话,随着秋秋一起坐到一块靠山壁的岩石后面。
秋秋象是一只忙碌的筑巢的小鸟一样,先取出一盏琉璃玉髓灯点亮,然后在地上摆好两个大大的莲心草编的蒲盘。
虽然在这种险恶的地方。可是只要和拾儿在一起,她就一点都不畏惧。
拾儿和她两个人面对着面坐在蒲盘上,手掌相抵。
秋秋先是眯起眼,过了一会儿。又偷偷睁开一线。
拾儿双目闭阖,面容精致无瑕,简直象个玉雕出来的人偶一样。
秋秋正贪婪的打量他,拾儿的眼睛忽然也睁开了,有些不赞同的说她:“专心。”
“是,是。”秋秋偷看被抓个正着,不过她也不觉得难为情。
两个人是道侣嘛,又一下子分别了这么久,她想多看他几眼有什么错?
人们不是常说,小别胜新婚么……
呃,不过想到这儿,秋秋突然有些脸红和心虚。
他们说是早就结成了道侣,可是除了亲亲和抱抱,还什么都没有做过呢。
不知道别的道侣都是怎么相处的。
可是从拾儿的身世来看,显然大家不是纯柏拉图式恋爱。拾儿的爹妈如果真是一对纯精神的伴侣,那拾儿是从哪儿来的呢?
一想到她和拾儿将来可能也会有孩子,秋秋的思绪顿时信马由缰,不受控制的发散开去。
他们也会有孩子吧?虽然修真道侣想要有孩子很难,而且还要付出很大代价,可是秋秋觉得,她和拾儿应该会有孩子的。
如果会有孩子的话,那会有一个男孩儿,还是有一个女孩儿呢?
秋秋想,如果有个生得象拾儿的女儿,好象很不错……那可真是倾国倾城的绝色小佳人了。想想拾儿小时候的模样,真让人喜欢的不得了。不过性子可不能象爹,有一个冷艳高贵不食人间烟火的伴侣就够她受得了,要是再生个这样的孩子,那人生可真是太寂寞如雪了。小孩子嘛,性格当然要可爱一点。
不过她又想,拾儿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性格,那也是有原因的。他打小身中奇毒。不能有情绪波动,再说他生母早亡,父亲也去世了,变成现在这样冷清的性子真不是他自己的过错。
等她和拾儿有了孩子,一定是天下最可爱的宝贝了。
拾儿当然能感觉到她在走神。
可是就算他再犀利十倍,也猜不到秋秋的的思绪飘到什么方向去了。
“专心。”
秋秋连忙收束思绪,专心在双修上面。
两人身体里的灵力简直是欢呼雀跃着涌出,迫不及待交汇在一起,在两个人的经脉和身体里冲刷运行。
那种愉悦的感觉让秋秋忍不住,几乎要发出呻吟声来。
太舒服了。
那种畅快用言语表达不出来。每个毛孔都在齐声欢歌,从头顶而下,全身没有一处不快美。
拾儿的灵力和她的灵力交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每当这个时候,秋秋就总有一种自己其实空前强大的错觉。拾儿的力量。拾儿的心胸和境界,都在此时与她共享。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脱离肉身飞起来。飞到一个极高的。令人向往的地方去。
秋秋一开始的时候会想,这种感觉也许就是人们说的得道?
当然,这距离真正的得道肯定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她只是能够浅浅的触到这个境界的一点皮毛,对它还完全不了解,更谈不上熟悉和掌握。也许当有一天她能够对这些了如指掌,谙熟于心的时候。也就是她能够真正悟道的时候了。
那时候,她肯定是和他一起的。
她不会离开他,他也不会抛下她。
这漫漫长路,他们相互依偎陪伴。共同前行,生死不弃。
这才是道侣的意义。
秋秋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灵力一遍又一遍的运转着,她和他浑然如一体。
秋秋的灵识朝着身外渐渐扩散。
秋秋“看”到了巨大的封印,她悬浮在空中,构成封印的线条象是无数流星的轨迹,一闪一闪的发着光,朝着无尽的黑暗虚空延伸出去。
身后站着白衣长袍的的拾儿,轻轻挽住她的手。
“能感觉到什么?”
秋秋恍惚的回答:“有什么……有什么东西在接近。已经很近了……”
那是一种巨大的邪恶与威胁,秋秋试着想感觉到更多,可是迎面撞上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硬生生从刚才那种空灵的境界中抛了出来。
秋秋觉得头晕目眩,甚至胸口烦闷欲呕,站都不大站得稳。
“怎么……怎么回事?”
“你太莽撞了。”拾儿的手贴在她的背上,绵绵不断的输送灵力助她调息:“怎么能那样冒然的就试探?你可知道那有多危险?”
秋秋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莽撞了。
“刚才……”在那种心灵和意识都空前扩张的境界中,她一时失去了警惕之心,的确是她太冒失了。秋秋缓口气,定下神来:“刚才那是什么?”
拾儿眼望着前方,却没有说话。
秋秋跟着他一起看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知道,它很可怕,也许是所有魔物力量的来源,一旦让它来到这世上,你、我,我们认识与不认识的人,千千万万生灵都将遭遇前所未有的劫难。”
秋秋心中一紧。
后果竟然有这样严重可怕?
她忍不住低声问:“我们……真的能够阻止吗?”
没人能给她答案。
能做到吗?
没人能确定。
他们只能拼尽全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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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攻守
那股力量在不断壮大。
这种越来越危险的感觉,象是沉甸甸的铅块压在胸口,让人难以顺畅的呼吸。
秋秋站在拾儿身边。
她并不觉得恐惧。
离水剑在她的掌心里缓缓显形,又象阳光下的露水一样悄悄隐没。
她的心跳得很快。
九峰的门人弟子一个个走过来向拾儿禀报事情,拾儿点一下头,他们便安静的退到一旁。最后一个过来的是曹长老。
他禀报完之后,带领着那些门人沿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不止九峰的人,还有几位其它门派的长老,也在带着他们的子弟后辈离开。
拾儿看了秋秋一眼,秋秋抢着说:“我是不会走的。”
拾儿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
他简单的说:“好。”
这空荡荡的地底,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秋秋不知道拾儿预备怎么做,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要保护拾儿。
他们两人,要一直一直在一起,要一起活下去。
“你听。”
秋秋已经听到了,那很细微的声音,不仔细的话,可能会以为是地底的风声而忽略过去。
那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沉闷,渺茫,带着不安和深沉的压抑。
是从地底传来的的。
秋秋抬手摸了一下胸口。
挂在脖子的上如意环微微发热。
她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可是指尖在如意环光滑的表面是滑过,如意环的热度甚至让手指有一种要被点燃的错觉。
也许这件九峰世代相传的信物也感觉到了危险在步步迫近。
风吹过耳畔,象是一声叹息。
秋秋转头回望。
身后是一片黑暗,偶然有磷火飘荡坠落,并没有什么人。
即使有人。在这种时候,怎么会有闲情发出无用的叹息?
可是秋秋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听错。
寂静的黑暗中象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暗的注视着他们。
她把如意环紧紧握在手中,那上面的温度让秋秋对眼前的一切有了最真实的体会。
地底的封印轨迹发出了亮光。无数星芒闪动着,每点星芒都代表着当时绘制的一个阵眼。
那些星芒汇成了闪亮的线,错综复杂,交错盘结。银光忽明忽暗,上面流动的光亮就象奔涌的河水。
阵法被触动了。
拾儿的手轻轻往下虚按。
阵法的光亮在他的手掌下缓缓平息沉寂。
但是大约隔了一刻,阵法重新亮起。
这让秋秋突然想起以前看到过的攻城的场面,城池固若金汤,但是城下的人锲而不舍。他们一波又一波的涌上前,不惜代价也要攻破城池。这一批攻势被压制,但是很快就会重整旗鼓重新再来。
“你已经……理清楚了封印阵法的精要了?”
秋秋看着拾儿的目光中有着激赏与骄傲。
拾儿是这样出色优秀的一个人,秋秋以他为傲,同时。又时常会惶恐自省,她怕自己其实并不适合站在他的身旁。不能与他并肩前行。
“这是第一峰的传承。”
拾儿轻声说。
啊。是的。秋秋听说过,九峰的第一任峰主就是一位阵法上的高手,九峰最开始时,就是由他与其他几位同伴一起创立。
九峰的每一峰都有着各自不同的传承,这是一种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的,极为玄妙的事。这传承可能是一份心法。一段记忆,甚至可能是一道光亮,一个声音。
阵眼的躁动又一次被压制下去。
这种对抗可能是一段漫长的、艰辛的过程。
秋秋握着拾儿的手,灵力从她的掌心流向拾儿的身体。
然后通过他们交握的手掌。灵力又从他的掌心传回到秋秋的身上。
他传给她的不止是灵力。
还有那份关于阵法的领悟和感应。
封印阵法的全貌渐渐在秋秋面前展开,就象一张缓缓铺开的卷轴。
秋秋心一沉。
并非所有的阵眼都是通畅而完好的。
在那微微闪光的四通八达的轨迹上,有好几处关键的阵眼节点是黯淡的。
秋秋转头看拾儿。
拾儿解答了她的疑惑:“那是被魔物动过手脚的。”
“是我们上次来的时候吗?”
“比那更早。”
千里之堤也会溃于蚁穴。更何况这阵法虽然庞大,却是环环相扣,息息相关的。
接下去的一切印证了她的猜测。
每一次阵法受到冲击,拾儿虽然都能再次压制下去那种波动,可是每次都会有新的几个阵眼黯淡下去。
就象一片在渐渐扩大的乌云,从原来那一小片地方,在飞快的向外蔓延。
秋秋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拾儿的表情一直没变。
就算阵法已经出现破绽,这在破绽还在不断扩张,难以补救,他也没有一丝惊慌回避的神情。
他永远如此镇定,稳如泰山,坚如磐石。
秋秋只要看他一眼,自己也跟着镇定下来。
秋秋看着远处,那里就是阵法破绽的所在。
那里是一片黝黑昏暗。
也许是她的错觉,秋秋觉得那黑暗仿佛在向他们一步步逼近。
那从地底传来的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了。
秋秋紧握着拾儿的手,靠在他的身边。
那声音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也许是她太敏感了。
那声乍听起来没有起伏,很沉闷。
可是在她听起来,那声音简直嘈杂纷乱到了难以忍受。
象是尖刀一样,要刺穿她的耳膜,要刺进她的头颅。
那些声音渐渐分出了层次,有的声音象杂乱的灰尘一样坠落。有的却恶意而鲜明。
她恍惚听见一个声音在唤她的名字,焦急的,但却是温和的,竟然有几分象是玉霞真人的声音。
不,不能相信。
那一定是假的,是圈套。
然而那声音却更清楚了。
“秋秋。”
“秋秋,你能听得我的声音吗?”
秋秋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努力想把那些声音摒弃出去,不受它的蛊惑和影响。
“秋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个秘密吗?”
什么秘密?她一直想知道什么?
秋秋想抬手捂住耳朵。可是她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这声音是挡不住的,捂住耳朵根本不会有用。
“师父一直不想告诉你这件事,因为这这件事实在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玉霞真人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落寞:“你还记得那本残破的秘籍吗?一半在九峰,现在传到了拾儿手中。一半则在离水剑派。后来由我的师父传到了我的手上,我又把它交给了你。”
秋秋悚然一惊。
如果这声音……是魔物的蛊惑。那魔物怎么知道当时做为信物的秘籍的事情?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知道的人绝对不应该超过五个,而且玉霞真人已经离去,方真人都不一定知道这件事情的细节。
大概只有拾儿和秋秋两个人才知道这件事情了。
“这本书没有什么了不得,它被当做一件信物传下来,可是一代传一代,后来的人却连这本书的来历都忘了。”
秋秋的头疼了起来。越来越厉害。
在那片杂乱的声音中分辨出这个属于玉霞真人的声音很不容易。
那声音时断时续,被裹挟在躁音的洪流之中。
“那其实是一桩背信弃义的往事的见证。”
那声音就说到了这里,下面的话,秋秋再也听不清了。
他她再想努力去听得清楚一点。可是头疼的越发厉害。
拾儿的揽住她,秋秋清醒了一些,她深吸了口气,头还在一跳一跳的疼。
“怎么了?”
“我……好象听到了师父的声音。”秋秋想,她真笨。
这件事拾儿应该也知道。
当时他把如意环给了她,而玉霞真人回送的就是那半本旧书。
拾儿肯定知道这其中的曲折是非。
只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
那书总不会和现在的局面有所牵连吧。
也许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她还可以从容的向拾儿问个清楚,究竟当初为什么师父会拿这个当定礼。
如意环就挂在她的脖子上,那半本书却不知道被拾儿收在哪里了。
封印的断层在不断扩大。
那种沉重的压抑感越来越近。
拾儿说,要突破封印的,可能是魔物们力量的源泉。
那到底会是怎样可怕的存在呢?
风声变得更大了,封印又一次被重重的冲击。
这股冲击的力量比刚才都要强烈,脚下的地面都跟着隐隐震动。
封印封住的那个出口应该就在他们脚下正站的这片地方。
拾儿轻声问她:“怕吗?”
秋秋摇头:“不怕。”
拾儿专注而温存的看着她,秋秋把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轻柔眷恋的蹭了两下。
就象猫儿在对主人撒娇一样。
拾儿转过头去,他的手掌张开,再次下压。
震动的地面又一次平静下来。
但是下一波冲撞几乎是转瞬即至,脚下的地面忽然朝下一陷,然后剧烈的晃动。
这一次被破坏的阵眼数量几乎是前些次数量加起来的总和。
将近三分之一的封印都已经被蚕食摧毁了。
秋秋的掌心已经沁出汗来。
而拾儿还如刚才一样从容,丝毫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未完待续。。)
ps: 天突然冷下来了,大家要注意保暖千万别感冒了。
215 绝杀
从封印的裂隙处,阴寒的狂风如利刃一般激涌而出。
狂风在空旷的地下洞穴中席卷肆虐。
风不可怕。
可怕的是那种冰冷阴暗的感觉,它在步步逼近,一点点蚕食人的快乐、希望、力量和温度。
秋秋看了拾儿一眼。
一点淡淡的星芒从两人交握的双手处缓缓扩散,笼罩在两个人的身上。
虽然这光芒很微弱,在这样的狂风之中甚至就象一点脆弱的烛火,被狂风吹得明灭不定,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可是它坚韧而牢固的笼罩在两个人的身上,将那阴寒邪恶的气息死死的抵御在外。
秋秋现在明白为什么拾儿要让所有人都退出去了。
在这里人多势众也没有用处。这不是一场能靠数量来取胜的比斗。
裂缝的扩大已经不可阻挡。
即使拾儿能调动阵法再进行压制和修复,可是修复的速度远远及不上对方破坏的速度。
秋秋死死盯着前方。
有什么东西,就要穿过裂缝到达地面了。
身周的黑暗浓得象墨汁一样。
拾儿抬起手来,激活了刚才曹长老他们布置的外围阵法。
他的手抬了起来,无数嫩绿的光烟从四面八方的地下升起来,如同春雨后疯狂生长的植物的枝条——
它们也的确是藤蔓的模样,发芽,抽枝,迅速的拔高并攀结在一起,形成了一道荆棘般的护网。
那些狂风吹到这层荆棘上面,奇异的是。比刀刃还锋利的风竟然不能损伤这绿网分毫。它们被牢年的圈在这层绿网之中。
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声低啸。
秋秋觉得头嗡的一声,胸口中了重重一击,眼前瞬间发黑,耳膜似乎被一股力量挤迫得鼓胀起来,所有感官在这一瞬间中都失去了作用。
拾儿手上传来的灵力比刚才强了一倍。
秋秋缓缓吐了口气,重新睁眼。
那股力量强大到令人心悸,让人根本连如何抵御都想不出来。
甚至根本连抵御的意识都提不起来。
秋秋骇然。
对方还没有真正现身,封印的威力尚在。
只是一声低吼而已,竟然有这样大的威力。
她甚至觉得自己象是巨大脚趾前的蝼蚁,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被碾碎成齑粉。
“别分神。别沮丧,这是它的攻击手段之一,可以瓦解人的斗志。”
秋秋神情一震。
拾儿指尖弹动,不但操纵着封印阵法,还调动着外围的荆棘之阵。两个阵法不是同一时代的产物,当然也不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但是却能奇异的融合协调。隔无间隙隔阂的发生作用。
黑雾与狂风被牢牢扼制住了。
前方地底那已经冒头的恐怖意识又一次缓缓下沉。
秋秋心中有一丝明悟。
零星的魔物并非不能应付,秋秋他们从前所遇到的那些魔物,尽管形态各异,可是却都只能称得上是癣疥之患,并不会伤筋损骨。
可是这一个要突破封印的魔物,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果说原来那些作乱的魔物象跳蚤和老鼠。那么这就是一只猛虎雄狮。
它的恐怖和庞大是没见到它的人难以想象的。
从拾儿和它的拉锯和交锋之中,秋秋不但感到了它的强大,还能发现它的耐心与狡猾。
它不是那种只知道杀戮的低级的魔物,它懂得权衡进退。有着操纵人心的手段——
拾儿又一次压制下去了它的蠢动。
但是现在拾儿也不象一开始那样轻松了,他的神情凝重,额头脸颊都出了冷汗,和秋秋交握的手心里也潮意涔涔。
绿色的荆网一直在不停的生长,它即将在洞穴的上方完成合围,一旦让它们全都缠结在一起形成罩网,连秋秋这半个外行都知道威力绝不是现在的荆网可以比拟的。
就在这一刻,忽然间前方传来巨大的震动与巨响,无数黑色尖刺瞬间从裂隙中激射而出,空中即将合围的的荆棘枝蔓被纷纷刺穿削断,化为一缕缕的绿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迎而袭来的巨大冲力让两个人都站立不稳,拾儿猛然将秋秋往身后一拖,整个人完全挡在了她的身前。
两人护身的光雾只在这黑色的冲击面前维持了不到三息的时间就彻底化为碎末,拾儿的衣裳被疾风拉得笔直,脸上被风刃割出了一道细长的血痕迹。风刃的速度太快,伤口先是发白,接着缓缓泛出一条红痕,血珠慢慢的沁了出来。
秋秋从背后紧紧抱住他,金缕衣的金色光芒倏然亮起,将两个都罩在里面。
脚下的地面剧震,整座地下洞穴都被摇动颤抖着人,洞顶的碎石簌簌的纷纷往下坠落。
封印的裂缝向四面八方飞速的蔓延,象疾风吹掠过麦田,一重重的阵眼就象燃到了尽头的油灯,回光返照一般放射出最后的绝望光亮,一瞬间整个地底都被照耀得有如白昼。
在这刺目的让人睁不开眼的光明之中,秋秋看清了前方那个对手。
那个魔物正缓缓的爬出裂隙,它的形态更象一只软体腕足动物,阵法的亮光照出了它两只巨大的紫黑色的眼瞳,其中透射出的邪恶和杀意就象一只利箭一样把人牢牢钉在原地,无法思索,动弹不得。
阵眼燃尽了最后的力量,在闪亮了短短一瞬间之后迅速熄灭。
拾儿嘴角沁出了血丝,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了。
魔物的大半已经穿过了封印。
整个封印只剩下一些外围的零星的阵眼还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拾儿布下的绿色荆棘还在奋力的生长舞动,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秋秋紧紧贴着拾儿的身体。
也许他们今天就要一起葬身于此。
可是她并不害怕。
她不怕死。
当这一刻没有到来之前,秋秋也曾经想到过死亡。
那时候她不可能知道自己会以什么方式,会在什么时候结束了生命。她惶恐过,也惧怕过。
可是现在这一刻到来了。她才发现自己毫不畏惧。
人们怕的更多是未知,当谜底揭晓,悬念被打破直面真相的时候,她心中一片坦然。
离水剑发出嗡嗡的不安的震动。
这把剑与秋秋灵犀相通,在主人到了生死危局的时候,宝剑也透出了玉石俱焚的绝然。
巨大的轰鸣从魔物的方向传来,那是胜利的宣泄,更是对敌手无情的告之。
它将要杀死他们,绝不会手下容情。
拾儿口中发出了一声清啸,他的手扬了起来。一副卷轴从他手中抛出。
对面的魔物并不在意,在它看来,对手尽管坚韧,可是毕竟实力与它差距太大了。他的种种作为不过螳臂挡车,困兽之斗。
那副卷轴在空中散开来。黑色的风刃象闻到了血腥味儿的饿狼般一拥而上,眼见就要把脆弱的纸张撕成碎片。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那张卷轴秋秋看着稍有些眼熟——片刻之后她猛然想了起来。这不是那张圆月秘境的的图画吗?怎么把它扔出去了?
拾儿可不是一个会病急乱投医。甚至会失手乱扔东西的人,他会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画卷完全不受风刃的影响,悠然的浮在空中,陡然间光芒大作。
无数道光柱突然间拔地而起,刚才那些一个个熄灭的被摧毁的阵眼突然间重新亮起,这情形让秋秋一下子想起了在修缘山的后山曾经见过的那个诛魔法阵。
看起来的确相似。但眼前阵法的规模比那个诛魔法阵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秋秋刚才以为已经彻底失效的封印阵法重新贯通连接起来,脚下布满了游走不定的耀眼银光。他们就象是站在了一个巨大的盘子上。
光柱交织成了一片密集的光网,前方的魔物发出痛苦的愤怒的吼声,它庞大的身体一半已经彻底露出了地面。一半还在裂缝之下。
它开始迅速的向前冲,刚才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魔物顷刻间变成了那个需要仓惶逃命的角色。
要容载巨大的力量,它就必须有实体。比起那些没有实体的魔物们,它的力量毫无疑问的强大,可是同时,有实体就代表了它不象那些无形的魔物一样灵变。那些魔物逃起命来反应奇快,而这只庞大的魔物却受限于现在的这个身体。
它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是已经迟了。
封印在瞬间就完成了一次重启,魔物的身体被封印从中切断,它的头颅和大部分身体被诛魔阵的无数光柱穿透撕碎,腥臭的血水象瓢泼一样洒落。
血水滴在地上,迅速渗进阵法的脉络里,被吸收不见。
封印法阵的光芒比秋秋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显得耀眼,就象从来没被摧毁破坏过一样。
这逆转令人惊人动魄,正以为已经走到了尽头,却突然绝处逢生。
秋秋目瞪口呆,她慢一拍才想明白。
刚才拾儿的种种表现,封印法阵被突破,荆网护罩撕碎,合着全是演出来给那魔物看,让它放松戒备钻进圈套的假象。
连她和拾儿这种心连心的关系,都给他骗过了,更何况那个自大的魔物!
“它……被消灭了吗?”
“没有。”拾儿的神情并不显得轻松,更没有大胜之后的得意:“它还剩下一小截,逃回去了。”(未完待续。。)
ps: 在医院发文中~~~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加雪,我把最厚最沉的棉袄棉裤都穿上了,一路上就热出了一身汗……tat,天气预报又欺骗了我纯真的心灵。
216 欢喜
也就是说,那魔物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还会卷土重来。
秋秋以前看书上写的那些传说事迹,总觉得正道侠士们实在太心慈手软了,总是不能一次斩草除根。姑息养奸哪,能一次办完的事为什么偏偏要留个隐患。
可是现在她懂得,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人力有时穷,有些事,真的是办不到。
就象刚才,也许将来有一天旁人也会说,为什么拾儿不一次把那个魔物给彻底杀掉?刚才等它全部爬上地面之后再用诛魔法阵杀了它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不亲自经历,是无法全面了解当时的情形的。
如果真让那个魔物完全爬出了裂隙到达了地面上,可能她和拾儿现在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而且,胜利的大概也不会是它们。
“你没事吗?没受伤吗?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剧烈的紧张之后突然放松下来,秋秋觉得手脚都酸软得没有力气了。
拾儿脸上那道血痕秋秋看到了。
她伸出手去轻轻触了一下:“疼吗?”
“不疼。”
秋秋张开手臂拦腰抱住了他。
也许刚才就差那么一点点,现在的结局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刚才她并不觉得恐惧,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才慢一步的尝了到了惶恐无措的滋味。
这个人,他……
他刚才那样的手段,那样的布局,肯定不是一天两天谋划出来的。也许从很久之前,从她第一次在奉仙阁看到他面前摊开的巨大阵图,或者比那更早的时候,他已经在筹划这件事。
而且。这件事情居然她一点都不知情。
就在拾儿决定施行他的计划之前,他还把她送回了九峰。
秋秋现在明白了,也许拾儿从一开始就知道九峰的动乱是有惊无险的。欧长老的重伤可能是个意外,但是纪云霆的失踪他肯定心里有数。
他也知道那些人不是真的冲着第七峰来的。
秋秋从一开始压根儿就不用回去!
他是有意把她支开的。
秋秋剧烈的喘着气,恶狠狠的瞪着他!
这个人……这个人……
真是太过份了!
如果她没有在此时恰好赶回来呢?
他一直都没告诉她,他有这样一个计划,她从头到尾被瞒在鼓里。
他打算一个人面对——
秋秋甚至想到,如果她没有赶回来,如果刚才他稍有疏忽……
他们可能从此天人永隔,再也无法相见了。
拾儿安静的看着她。轻声说:“别哭。”
谁哭了?!
秋秋愤怒的抹了一下脸,揪起他的领子:“你骗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他把她骗回九峰去,他竟然敢这样对她。
他是不是打算即使他死了,也要让她好好活下去?
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这世上没有了他。她如何才能一个人活下去?
拾儿的唇轻轻印在她的眼睛上。
她的眼睛热烫,而他的唇却很冷。
冷热相触。秋秋忍不住全身发抖。
不是因为这激烈的温度。而是因为后怕,还有被欺骗的愤怒。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她只要一想到万一的那种可能性,就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在这世上,她爱的人,她亲近的人,只有他一个。
如果没有了他。秋秋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中还会剩下什么。
那是多么可怕的假设。
这个世界可能会彻底的失去颜色,只剩下一片黑白。也会彻底的失去声音,她再也无法正常的听到一切。更有可能会失去所有的情感、快乐,甚至光亮。她从此后只能生活在无际的黑暗之中。
他在她的生命中是如此的重要。
不,他就是她整个的生命。
“对不起,下不为例。”
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致歉,就想把事情蒙混过去?
一句对不起,一句下不为例?
拾儿接着说了一句:“我相信,如果你遇到这件事,也会做和我一样的选择。”
秋秋高涨的怒气被这句话瞬间击溃。
就象用针去扎破鼓涨的气球一样。
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做?
如果有选择,如果两个人里只需要付出一个人做代价就能彻底解决此事,她也会做出和拾儿一样的选择吗?
是的。
她会。
一个轻盈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他们在诛魔法阵还未平息的万道光柱中紧紧相拥。脚下巨大的封印泛起亮光,象水银镜子一样平滑无瑕,倒映出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秋秋紧紧的抱住他。
陷入情爱的人们总是会渴望和对方变成一个人,从此不再经历分离隔阂相思,从此对方的一切都能感同身受,一切都共同分享,共同承担。
秋秋现在的心中也是样想的。
她眼中有泪水,看到的洞穴的穹顶因而显得模糊而动荡。光柱折射出无数道璀璨的光芒。
她这时心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整个世界对她来说,只剩下了身边的这个人。
这个人,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
拾儿扶着她缓缓向外走。
秋秋看着脚下镜面一样的封印,再抬头看了一眼渐渐变淡消逝的诛魔法阵的光束。
她回过头去,整个封印显得那样完美和明亮,一点看不出刚才曾经发生过的生死搏杀的痕迹。
她想起刚才的情形,简直宛若一梦。
拾儿刚才认真的样子,专注的眼神,最后施展绝杀一击时候那种迫人的气势——
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很……有魄力,也很有魅力。
秋秋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可惜刚才那一幕只有她自己看见。
秋秋真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拾儿刚才做了怎样了不起的事。这种激动与亢奋,比她自己做出了什么惊世伟业还让她自豪和骄傲。
她的爱人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
他刚才的举动也许是救下了世间无数无辜的鲜活的生命。明天太阳还会一样的升起,花会象昨日一样开放,黎明前会响起第一声鸡啼……人们会如常的醒来,象往常一样生活。
也许他们对这一切早已经习以为常,不会觉得这一切有多么珍贵,也不知道险些他们就要失去这一切,要经受无数的苦难。
拾儿对这些也并不在乎。
秋秋一边走,一边悄悄的微笑。
是的,她知道这不代表最终的胜利。世间还有许多的魔物,它们也许没有这么厉害,可是也能给人们带来不小的麻烦。要彻底铲除它们绝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也许一年,十年。甚至上百年都办不到。
越是微小和分散,寻找和消灭它们的难度就越大。
可是那些都不重要。
秋秋想。他们刚才收获了一场胜利。尽管她什么都没做,还害得拾儿因她受伤。
可她仍然觉得与有荣焉。
秋秋紧紧抓着他的袖子,过铁索桥的时候她几乎站不稳当,拾儿用力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过了桥。
站在桥那边的人纷纷迎上来,脸上都带着迫切和惶恐。
刚才里面的动静他们虽然看不到。可是却能够听得到,那些不同寻常的声响,还有那种象水银泄地一般朝外弥漫过来的邪恶阴寒气息。
其实现在拾儿和秋秋两人完好无恙的走了出来,而不是从里面冲出一只魔物来。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不过人们总还要亲口问一声,亲耳听到回答,才能证实这个好消息。
亲眼看到拾儿点头,众人先是沉默。
就在秋秋心中感到疑惑的时候,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甚至有人喜极而泣。
巨大的声浪在空旷的地底显得特别的宏亮,传得也格外的远。
喜悦是可以互相感染的。
如果说刚才秋秋心中的喜悦是一簇小小的火苗,那么现在,就被众人的热情和欢跃感染激荡成了一把熊熊燃烧的大火。
她的眼睛闪亮,脸颊通红,看起来明艳照人,脸上带着欢喜而骄傲的笑容。
如果不是拾儿积威甚重,也许面前欢庆的人们会冲上来把拾儿抬起来、抛起来。
拾儿冷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人们。
他好象永远都这样镇定,冷清的看着身周的一切,总让人觉得他在置身事外。
胜利了,当然高兴。
可是拾儿的损耗必然是巨大的。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庆祝、恭维,更不是别人的景仰。
他需要的是好生调养和歇息,不论是心神还是身体。
还是曹长老有眼色,笑着打圆场,让众人退开,示意九峰的门人护着拾儿和秋秋往前走。
秋秋小声问:“累吗?”
拾儿只是握了一下她的手。
当然很累,这是一定的。
秋秋盘算着乾坤袋里有哪些可以恢复人精神体力的药物补品,东西太多太杂了,要想从中挑出最有效最拔尖的,还真是要颇费一番功夫。清心露不错……可是好象不够滋补。那混元汤也很好,可是她只有材料,要做成汤的话还得现配现烹,得等。
她可等不及的。
嗯,好象聚宝丹不错。既养心神,又补元气。
这条石阶在这时候显得特别的短,人们热火朝天的议论欢笑声驱散了原来笼罩在此地的阴暗森寒。
秋秋笑着看着人丛中一张张欢喜的面孔。(未完待续。。)
ps: 今天回来晚了,从医院回来到家已经九点多钟了。这章写的不太好。和原来想的其实不太象。
217 同门
秋秋不知道他们在地底待了多久,应该时间不短。
走上地面的时候,外面是一片漆黑。
人群中不知道谁欢快的说了一句:“天已经黑了?”
拾儿忽然停住了脚步。
“关上塔门!”
这一声叱喝让众人都是一愣,反应最快的是可人和另一个九峰的门人,两人一左一右扑了过去,嘭的一声死死关上了塔门。
拾儿吩咐众人一声:“结阵。”
他转身走上了楼梯,飞快的沿阶而上。
秋秋紧紧跟在他的后头。
许多人还搞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执行起命令来毫不含糊。内圈的人结成了剑阵,外圈的人纷纷看准了位置,一一按着平时的习练筑起阵法。
在封印之地里不能驭剑,拾儿的身法快得如一阵风,他到达塔顶之时,底下的剑阵才堪堪成形。
秋秋站到了他的身旁,透过塔顶的天窗,秋秋看到天空中翻滚的黑色云团,暗紫的电光在云团中闪动。
魔气!
一道紫色的光弧撕裂混沌的夜幕,直直的向着封印之塔落了下来。
拾儿手扬了起来,拔地而起的绿色光罩沿着塔身飞快的蔓延而上,紫色的雷光与绿光对撞,雷光消散,塔身也是一阵颤抖,簌簌的落下粉尘。
紧接着又是一道雷光,象巨人手中执着长刃,斜斜的向着塔身劈下。
光罩已经完成了第一次合围,紧跟着在这一层护罩外又生成了一层光壳,将这一道雷光抵消化解。
拾儿的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股凛然的杀气,可是他的神情却冷静得象冰雪一样,完全不见慌乱。
秋秋深吸口气。
她与拾儿能感应到对方的心境。拾儿的心境也如同往常一样。
这种时候秋秋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得上他,她站在他身旁。两人相距一步之遥,也就是站在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随时需要她,她都在。
塔上的护罩一层层加固,劈下的雷光即使再增加威势,也无法突破护罩的拦阻。即使最外面一层、两层甚至三层护罩的绿光都在雷光中粉碎散乱,可是纷纷落下的绿色萤光会迅速的再连接到一起,重新生成新的护罩。
云团显得更加厚重,一直在往下沉落,就象要压在塔顶一样。
僵持。
秋秋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在电光闪耀的一瞬间,她看见什么东西从云团中掠出扑向地面。
那些是人。
那些人象流星一样纷纷坠落地面。秋秋探头向下看,那些人竟然落地后也在集结成剑阵。
这些是修真之人?
他们怎么会为魔物驱使?
更让秋秋触目惊心的是,这些人组成的剑阵她竟然看着觉得如此熟悉!
这是离水剑派的剑阵!
秋秋在修缘山时曾经见过知行台上有弟子演练过这样的剑阵,玉霞真人在重返中原的路上也曾经向她细细传授过,离水剑派几大剑阵都各是什么形态。有多少种变化,有什么样的特点。
当时海风吹拂。霞光把海面映得一片通红。
玉霞真人拂过鬓边的一缕头发。用指尖在她面前划出一道道剑阵的光迹。
“这几种剑阵威力都极大,但是已经有成百年没有施展用来对敌了。唔,也许还要更久。太平日子过久了,人们也渐渐安逸了。我猜山上许多弟子也仅知道心法身法,根本没有实地操演过一次。当然了,现在没有那样厉害的对手。你看。这是溪霞阵,这个是圆池阵……”她最后画出来的是长河阵,玉霞真人轻声说:“这阵法当年创出来的时候,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哪怕是一座山,两重剑光过去也会被削平,剑光所到之处如摧枯拉朽,势不可挡。这阵还有个别名,叫做灭世阵。”
秋秋记忆中玉霞真人画出的剑光,与现在封印之塔塔下那些人结成的剑阵,现在重合在了一起。
秋秋几乎瞬间就想通了许多事!
这阵法,这些人……玉霞真人当时不肯说的原因,还有她最后做出的选择……
可是玉霞真人当初只告诉了她阵法的大致窍要,并没有告诉她这阵有没有破解之法。
秋秋只能确定一点,师父不会骗她,这阵法既然是修缘山号称最强的阵法,可以摧山灭世,现在还被用来对付封印之塔——这一定是一记极厉害的杀手锏。
她转过头飞快的说了一句:“这是长河阵。”
玉霞真人当时说的话飞快的在她心中掠过。
离水剑光轻盈的在秋秋掌心滑过,淡青的纤细剑光拖出一条流畅的闪亮轨迹从塔顶直冲向下。
塔下方的阵法已经集结完成,那些人站定了位置,剑光交汇成一片光网,迎头向着封印之塔扑了过来。
那片剑光象是一阵骤雨击打在塔身的护罩上,刚才对着雷电之光显得那样坚不可摧的护罩竟然被剑光刺出了无数凹痕。
离水剑已经冲到了光网之上。
秋秋脑海中响起师父说过的话。
“长河阵的强大之处在于它能够借势,你看,水是一样再柔软不过的东西,它可以轻易的就被改变形状,溪流遇到山石挡路的时候,也只能默默的绕过。可是如果溪流汇成了河流,汇成了江海,掀起的惊涛巨浪可以扫平一切。难道那惊涛和骇海就不是当初那一滴一滴的涓涓细流了吗?”
她还说:“长河阵就是把门人们细碎的剑光全汇集起来,一成十,十成百,百成千,一旦结阵,攻击力成百倍千倍的增强。喏,阵法的关键是这几个点。”
一是延续,二是合力,三是借势。
青色的剑光准准的击中了光网上的一个点。
刚才光芒闪烁游走的光网突然光亮一黯。
离水剑的剑光拔高。在空中划过一个旁人难以想象的刁钻弧度,穿过光网,猛的一个侧转,剑光变得尖锐雪亮,洞穿了光网下一个人影的胸口。
那个可能是她的同门。
不,不是可能。
那人一定就是修缘山当时陷落后落进魔物手中的门人。
也许还是她认识的人。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不再是活人了。
秋秋从他们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他们身上弥漫着浓重的死气——他们早就成了行尸走肉,成了被魔物操纵的傀儡。
那个人一倒,剑阵缺失了关键的一环,剑光组成的巨网顿时消散。
然而片刻之后,又有一个人补上了刚才空缺的位置。剑阵再次集结。
有人在操纵着这些傀儡。
傀儡们是不会思考的,要变阵,就肯定有人在背后操纵。
这人懂得离水剑派的心法,更精通这个阵法的窍要。
那人是谁?
他在哪儿?
是在云团之中,还是在地下那些傀儡当中?
剑阵的第二次袭击已经发动。
和刚才成片的光网相比。这一次的攻击更象是迎头拍击的巨浪。
与真正的巨浪不同的是,形成真正巨浪的是一滴滴的水珠。可是形成这剑光浪头的却是一道道汇集到一起的剑光。
离水剑势单力孤。当然不能正面相抗。
同一时间,头顶的云团中数道紫色雷光直击而下。
拾儿翻手平推,绿色光罩忽然向内缩拢,一瞬间变了形态。
击在光罩上的雷光就象遇到了滑溜的泥鳅,只有一道击在了光罩上,剩下的全被化解。
而长河阵的那股巨浪重重的拍击令光罩闪烁摇晃起来。巨浪余势未歇,一次冲击之后潮头再次反扑回来,威势丝毫不减。
离水剑的剑光正在那巨浪必经的轨迹上,眼看就要被击得粉碎。
但是就在这么一瞬间。离水剑光仿佛一只钩子,绞住了那股浪头,顺势斜翻。巨浪被带得偏离了原来的目标,重重扑落在塔边空旷的石台上,发出刺耳的巨大的轰响,石屑纷飞,剑影乱溅。
秋秋深吸了口气,丝毫不敢分神。
刚才离水剑那一下她并没有万全的把握,只是凭着感觉走。
既然长河阵可以借势,为什么同为离水剑派心法的她不能借势?长河阵借的是人多的势,而她借的却是长河阵的势。
两次攻击都没有如预先般奏效,在背后操纵剑阵的人难免也沉不住气了。
第三次攻势来得更快,与之前两次相比,略显急躁仓促,但是威势比前两次更强。
云团继续向下沉降,几乎将整座塔都包围进了这翻腾的诡异的黑云之中,紫色的电弧犹如吐信的毒蛇一般吞吐伸缩不定,紧紧缠在了塔身外的绿色护罩之上。无数厉呼惨嗥之声从云团之中传来,声音刮耳如刀。这样的声音影响不了拾儿和秋秋的心神,在塔内一层的弟子们却觉得心旌动摇,有功力弱的甚至顿时就有些神智不清起来,眼前幻象丛生,似乎那惨呼哀号之人就是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心防一松,手里的剑与法器都拿捏不稳了。
一道黑色剑光忽然穿过了云团,剑光拖出高亢而清亮的啸声,顿时将云团中的种种异声都压了下去,秋秋惊喜的出声:“管兄!”
熟悉的黑色剑光是属于管卫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他也已经赶到了。(未完待续。。)
ps: 在医院发文,今天一直待在医院。事情很多,写的断断续续的一章,幸好写完后看着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断续痕迹。
218 傀儡
管卫对剑道的领悟和秋秋绝对不是一个水准的,而且秋秋自打上台当了掌峰之后,就没和管卫切磋过剑法,光知道他的水平肯定是比前还要高,就是不知道高到了什么程度。
结果刚才这么穿云一剑,秋秋心里就有底了——
比她强,强很多。
单以剑法论,两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面。秋秋可以说是刚入门的级别……嗯,好吧,勉强算是小学升中学的程度,而管卫则是大学教授那一水准了。
黑色剑光带着一往无前的凌厉气势,被穿过的云团破开了一个大洞,淡银色的月光从云缝中透了下来,照在封印之塔上。
云团中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裂洞瞬间被翻腾的乌黑云团填补,大地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
即便如此管卫的到来就象给塔底一层的众人打了一剂强心针,下头有九峰的人门人爆出欢呼:“管掌峰来了!”
看来在他们心目中,管卫的威信比秋秋这个不靠谱的掌峰可要高得多了。
实际上在秋秋自己心里,管卫的威信和用处也远远比她自己大多了。
离水剑在下方的长河阵上一掠而过,轻盈的有如在水面跳跃的小石子。同时有数把剑被离水剑磕飞软断,碎银似的光亮飞溅四落。
黑色的剑光则有如矫夭的灵蛇,又一次向云团卷袭而来。
秋秋现在算是弄明白了,这云团中多半也是一只和刚才地底封印下一样的魔物。但是这一只魔物是从哪里来的?它又是如何操纵得了修缘山那些门人弟子的,这些秋秋都不知道。
就是这只魔物,害了她的无数同门,连累得玉霞真人离世。
秋秋从来没有这样愤恨过。
但她也从来没有这样冷静过。
离水剑遭到了数把飞剑的迎头阻截,一瞬间剑刃忽然分解。化做漫天的水珠朝着四面八方飞遁。
如果真是秋秋的同门师兄、师叔甚至是真人和长老们在驭使自己的飞剑,这一下阻截她很可能避不过。但是现在那些人根本不是活人,而是受控的傀儡,早就已经谈不上心神心智了,飞剑是由心而驭,幕后操纵的人就是再厉害,一下子同时要运作这么多把属性份量都不一样的飞剑,也不可能心念到哪儿剑就到哪儿。
离水剑在飞剑的包围之中顺利脱身,水珠朝着一个方向汇聚,在空中又重新凝作了一把剑的形状。
另一边。管卫的飞剑将黑色的云团绞得破碎支离,刚才浓密的云团被刺得活象个大筛子,银色的月光透过那些缝隙又一次洒落下来。
同月光一起洒落的还有腥黑的血雨。
拾儿手指屈伸,缕缕光烟从他的指尖逸出,在空中形成一个又一个复杂到秋秋根本看不清也看不懂的符文。有的十分简单,长得就象个“人”字。还有的长得象“山”字。但更多的却极为复杂,一点规律和次序也瞧不出来。这些东西秋秋想她就是再穿越投胎一次也搞不清楚。拾儿的脑袋里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这么多复杂的上古符文足有千余个,他个个都能记得。更可怕的不是这些样式古怪的符文,而是这些符文加起来的变化。两两相组合,三个的组合。五个的组合,再往后甚至有十几个,几十个组合,这些组合总共有多少种呢?秋秋表示她当年数学就没及格过。其实搞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有多少般变化。
拾儿对这些东西的运用就象普通人张口说话一样轻松熟悉。每天人们要说多少句话?这些话里包含了多少个不同的字?这些常用的字眼被人们组成句子,从嘴里说出来,表达着完全不同的意思。
就象拾儿现在用符文做的事情一样。他用这些符文组合出旁人不懂的,但是威力却巨大无比的符语和阵法。
果然这东西是术业有专攻,也就拾儿那种不正常的脑袋才搞得定它们。
拾儿拼凑出的符文之语象升腾的烟雾一样,自由的弥散,那一丝一缕的烟气被塔外的护罩都吸附了过去,变成了护罩的一部分,银色的星芒在护罩上闪烁流转,看得人目眩神迷。
管卫的身影并没有出现,但是秋秋知道他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可能秋秋刚出发不久他也紧跟着离开了九峰,两人才能现在一前一后的到达封印之地。
护罩一层层向外扩张,包围在塔外的云团和剑阵也被迫一重重向外退去。
不远处东北方向又出现了两道剑光,一道是纯粹的金色,一道是泛着红焰的赤红。这两道剑光秋秋都不曾见过,但是这样正气浩然的剑光,绝不是被魔物操纵驭使的。
两道剑光和管卫的剑气合在一处,纵横开阖,威力陡然间翻了一倍都不止。
秋秋发现黑色云团十分忌惮后来的两道剑气,几乎还没有沾到剑气的时候,云团就被激荡得溃败消散。
一定是哪个宗门大派的前辈高人前来助阵了。
云团中发出一声尖啸声,忽然间无数黑色的光团从云团中释放出来,冰雹一样纷纷落下。
秋秋站在窗口看得分明。
那黑色光团中都是人形。
又是被操纵控制的傀儡吗?
黑色的光团重重撞在护罩之上,光团被护罩的绿光消解,光团里的人却不知为什么穿透了护罩。尽管那么多光团中成功的寥寥无几,但是那些黑色人影穿过护罩之后,纷纷扑向了不同的方向。
其中三个直扑向塔顶而来。
借着护罩的绿光,秋秋清清楚楚看到了迎面扑来的人影的面容。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离水剑迅速折返,挡开了那人如雷霆万钧般的一击。
两剑他相撞,秋秋胸口巨震,猛的退了一大步。
掌门真人……
那个迎面袭来的三个人中,有一个就是离水剑派曾经的掌门玉青真人!
他身后两人秋秋也认得,一个是魏长老,另一个赫然是把秋秋带回修缘山照料的玉水真人!
不,他们已经不是他们了。
三个人身上都是一袭黑袍,皮肤泛着死气沉沉的青灰色,一双眼最是骇人,竟然完全没有黑色,只有白色眼珠。
秋秋深吸口气,压下了胸口乱突乱窜的悲愤。
不管当初的恩怨是非,玉青真人、玉水真人和魏长老,还有,无数的宗门弟子,都是被什么人出卖,害得他们变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现在这样神魂肉身都为人操纵利用,简直是比死还要悲惨。
这些人……当初宗门在山上足有千余人,长老、真人、玉字辈静字辈明字辈门人……秋秋飞快的在心里估算,加上下面的长河阵,还有刚才看到的那些人,被魔物操纵控制的人数总计在二百到三百之间。剩下的人……极有可能都在当时玉霞真人他们选择玉石俱焚的时候一并随修缘山而毁灭了。
如果宗门全部的人都被操纵,那今天他们要面对的敌手更不知道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秋秋理解了玉霞真人当时所做的选择。
如果换成是她,她大概也会做一样的决定。
玉青真人的佩剑式样古朴,威力强大。拾儿站在了秋秋的身旁,秋秋向他摇了摇头。
不用拾儿相助。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而玉青真人他们,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三道剑气同时向秋秋奔袭而来。
秋秋绝不会蠢到和他们硬碰硬。
离水剑光在空中一闪,秋秋的身形倏的隐没,不光身形,连气息都让人再也感觉不到。
那三个傀儡失去目标,幕后人物也一时无法确定现在的情况,没有再下达下一步的指令,三个傀儡茫然的站在原地,飞剑茫无头绪的在空中嗡鸣。
都曾经是同门,要没有真正的实力,在修缘山一个倾轧和竞争那么厉害的地方想要出头并站稳脚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秋秋没见过掌门和魏长老出手,但玉水真人出手她是见过的。另两个人的修为实力比他只高不低,正面硬撼秋秋绝不是对手。
尤其现在双方距离这样近,又在如此狭窄的塔顶。
秋秋不怕受伤,可是她担心剑气剑光激荡硬碰会伤了塔身,那她岂不成了魔物的帮凶?
拾儿看穿了她的心事,抬手设下了一重结界。
秋秋的身形就象淡淡的雾气,魏长老白眼一翻,剑气呼啸着勾转斜削。
剑气看起来将秋秋一下削成了两截。但剑气掠过之后,雾气又悄悄的合拢,重新拼做了完整的人形。
这让那个背后操纵者有些措手不及。
秋秋运使的还是离水剑派的心法,但是离水剑派中明明又没有这样的招数。
难道是这丫头自创的吗?
不,这不可能。
自创一门全新的功法有多艰难?如果随随便便什么人闭关几天就能创出一门功法来,那这天下可要大乱了。
不,肯定不是她的自创。
要么就是九峰的功法,要么就是当初玉霞真人离开修缘山的时候带走了宗门的秘本籍典。
————————————(未完待续。。)
ps: 从医院到家又是晚上九点多了,心力交瘁。
219 激将
一个没有实体的对手——或者说是一个把实体隐藏起来了对手,要如何打败?
其实那个操纵者想得太复杂了。心中充满了算计和龌龊的人,总用自己的阴暗去揣度别人的行为。
这个招数是秋秋刚刚才悟出来的。
而且她能悟到这个招数,还是受了外面那个黑黑的大云团的启发。
三把飞剑之中,最先被解决的是魏长老。他在三个人本应该修为最高深,但是事实是,他的活动最不灵便,对飞剑的驭使就更不用说了,简直就象用的不是自己的剑,而是偷来的别人的剑一样,特别的不听使唤。
秋秋一开始就决定个个击破,先收拾一个最弱的,剩下两个再个各击破。她绝不会傻的同时和三把剑缠斗,这边挠一下,那边挠一下,结果都不伤筋动骨。要知道对方耗得起,她可耗不起。
魏长老的飞剑被离水剑从中削为两截,剑光戛然而终,被削为两段的飞剑从空中落到地下,当啷当啷两声,曾经大名鼎鼎的飞剑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两截破铜烂铁。离水剑余势未衰,两剑相交之事,反而借力反勾,魏长老的头颅被剑光削断,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原地晃了晃,颓然倒地。
剩下的两个傀儡对同伴的死亡毫无感觉,他们早已经不是活人了,魔物把他们炼制了傀儡以供驱策。
玉水真人和玉青真人就没有这么好对付了,尤其是玉青真人,他的剑气纵横阔朗,大开大阖,虽然已经被炼制成了傀儡,但是剑路依旧不墮他一派掌门的威势。玉水真人的飞剑走的是轻灵快捷的路子。两人的剑气居然隐然有一种相辅相承的默契。
秋秋忽然想起玉霞真人说的旧事,当年他们都是关系要好的同门手足,肯定经常在一起练功,也一定曾经在一起并肩御敌。经年累月,相互间有默契并不奇怪,没有丝毫的相互了解才是奇怪的事情。
玉水真人自己不敌玉青真人,争夺掌门之位时落马,他多年精心培养静远师兄,把自己没有实现的愿望放在了徒弟的身上。
然而这对相互敌视提防的师兄弟相隔多年之后,竟然以这样一种荒唐可悲的方式再次联手并肩。这不能不让秋秋感到悲凉。
可是悲凉之余,她感到更多的是愤恨。
如果没有魔物的算计,玉青真人玉水真人再怎么内斗,面对外敌时也肯定是齐心协力。但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变故竟然发生在宗门之内。
那个叛徒是谁?
秋秋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她的整个人。整个心象是都分做了两半,一半在冷静的对敌。驭使剑气。一半却在心里估量推断魔物的来历和底细。以及它下一步会出什么招数。
玉青真人他们的确实力超绝,但是他们的对手却是秋秋。
秋秋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境地。
从她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借着水雾显影诱使面前的三个傀儡攻击她开始,她的面前就象是打开了一扇紧闭已久的大门。门后面的那个世界她从未接触过,可是却从不觉得陌生,就象是在梦里已经来过千万回一样。
四周的一切变得极为缓慢。连风声都凝滞了。与之相反的是,面前的三个对手却变得异常清晰。他们的动作被放大、放慢了无数倍,剑光刚一出手,秋秋就能看见剑气的方向以及它必然要经过的轨迹。
这些轨迹在靠近秋秋身侧的时候。毫无意外全都扭曲楄离了。
就象人们把筷子伸进水里,发现水里的那一截筷子和水面上的并不呈现出一条直线一样。实际上筷子没有弯折,弯折的只是你眼睛看到的东西。
秋秋的位置并不是玉青、玉水真人看到的那样,他们以为她站在那个位置,但朝着这个位置出剑,那是不可能伤到秋秋的。
这种感觉用言语形容不出来,她过往所见所闻中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有这样的本领和经历。
不……不是。
好象有谁说过这样的话。
别被你的眼睛欺骗,别被你看到的东西欺骗。
那是李易秀说的。那位双目皆盲的第七峰掌峰,曾经对秋秋说过这句话。
当时秋秋没有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隐约的触到了一点边。
现在玉青,玉水真人他们,或者说是他们背后的那个操纵者,可以说就是被他们的眼睛欺骗了。
但是……秋秋心里觉得,这句话,好象没有那么简单。
李易秀当时的那句话,现在想来意味深远。
他是预见到了什么,在暗示她什么?
被欺骗的,仅仅是面前的傀儡和操纵傀儡的人吗?
自己的眼睛,会不会也受到了欺骗呢?
秋秋游目四顾。
拾儿的动作极为缓慢——相比一开始的灵动敏捷,他现在显得异常凝重,一举一动都象牵着千钧重负一样。
符语结成的速度越来越缓慢。相对的,符语也越来越复杂。一串丝毫看不出联系的符文拼在了一起,最后一个符文嵌进去的那一刻,整句符语变成了浑然的一个整体,金光流转。
看似杂乱无章的符语,融入护罩之后变做点点星芒,隐然呈现出蜿蜒曲折的印记。那些印记如同花草藤蔓,在这个诡异的暗夜中肆无忌憧的萌发生长,灵气的花苞从枝条处鼓起,渐渐的越长越饱满,似乎风一吹,就会立刻开花一样。
这是什么阵,秋秋不知道。
但她相信拾儿。
那是属于他的领域,秋秋插不上手。
但是秋秋也有属于自己的战场。
秋秋自己没有发现,可是拾儿却一直关注着她这边的动静。
秋秋这种隐藏自己实体的情景,就象第七峰。那个谁也看不见,谁也找不到,可是谁都知道它确实存在的第七峰。
第七峰可能根本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也不存在于这个时间。它的存在是缥缈的,可是却并非虚无。
有的人穷奇一生也不会明白这个道理,而少之又少能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也未必有缘能够看到,能够找到这座山峰。
而秋秋……她却有可能是第七峰的历任掌峰里头,对第七峰的了解领悟最深的那一个。
上面有魔云压顶,下面有傀儡长河阵,身旁还有这些被操纵了的实力惊人的傀儡人,但拾儿从来没有象现在一样冷静过,心头一片清明。
那么庞大的护罩,需要的灵力是惊世骇俗的。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无中生有。
而且拾儿可以预见到,魔物并没有施尽全力。
它们还有后手。
那到底是什么呢?它们隐在暗中还没有施展的手段是什么?
藏的越深,就代表着越危险。
他翻看过许多当时的书籍,连杂记野史也没有放过,从那些看似荒诞的传说里,尽重筛选并还原出当时的真相。也许只是一鳞半爪,记下这些经历的人夸大并虚构了事实,也有可能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记忆也是一片混乱。
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秋秋又干掉了玉水真人。
对这位师伯,秋秋不象对魏长老样全无顾忌。那张熟悉的脸庞,还有那脸庞上与记忆中完全不相符的僵硬阴狠的表情,都让秋秋心中有所触动。
而且玉水真人比魏长老棘手得多。
秋秋出剑的一瞬间,玉青真人猛然回头。在秋秋出手的这个瞬间,她无法再让身形保持那种捉摸不定的形态,玉青真人感觉到了她的真正位置。
他没有想要去救援曾经的同门师弟,而是毫不犹豫的向秋秋这位置使出了杀招。
万泾奔流。
一瞬间秋秋眼前全是那铺天盖地滔滔不绝的剑气,排山倒海一样的剑光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
说起来当真可笑,秋秋第一次看到这一记本门绝招不传之密,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由已经入魔的掌门朝自己使了出来。
说是万道剑光有些夸张,但是数千道肯定有了。
离水剑洞穿了玉水真人的头颅,接着准确无误的突入玉青真人的剑光丛中,在无数虚影中,既狠且准的格挡住了那柄真剑。
四周虚幻的剑影纷纷消失,繁华落尽之后,只剩下了最原本的真实。
玉青真人的面容突然变得扭曲起来,从现身到现在一直只出手不出声的傀儡突然说出了一句话来。
“不可能……你怎么挡得住这一式?”
这声音嘶哑扭曲,象是从肚腹深处挤出来的声音。
说话的当然不可能是早已经死去的玉青真人。
这是那个背后的操纵者通过傀儡的身体,借傀儡之口向秋秋问出了他的疑惑。
秋秋双目眯了起来,直直看进玉青真人的眼中。
透过这双全白的没有黑瞳的眼睛,秋秋仿佛要一直看透面前的这个傀儡,甚至一直看到伺伏在极深处操纵傀儡的那个幕后黑手。
“你想知道我能破招的原因?你敢到我的面前来当面问我吗?”
对方冷笑了一声,仍旧是那种刺耳而怪异的声音在说:“你对我使激将法?你觉得我会上当?”
“没错,就是激将法,你敢不敢出来呢?”(未完待续。。)
ps: 在医院码字中,一直低着头弯着腰的,码出这章来觉得脖子酸死了。。。时间过得好快,居然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220 真相
秋秋说完这一句话,对方不吭声了。
是,双方都知道这是激将法,秋秋的本意也不是一定就要把对方给诈出来。
对方一直占着先机,而他们一直都在被动应战。
直到这一刻,秋秋才真在气势上占了上风。
气势这种东西很玄妙。有时候人多的一方气势心态低迷,简直不用对方来打,自己就闻风而逃了。有时候人少的一方反而气势如虹,一路奋进他最后成了赢家。
对方气势被压下一截,必然不会象刚才一样从容。
让对方掌握着进攻的节奏实在太憋屈了,就得把他们的脚步给打乱,让他们不能高高在上游刃有余。
当然,对方如果真给激出来,那是意外收获。
对方有这么冲动吗?
显然没有。
对方能在宗门里潜伏多年,耐心肯定不差,不会被秋秋这么一句话就诈出来的。
然而不受激将是一回事,在气势上终究是弱了一截。
如果有绝对的压倒性力量,那么在暗中和在明处根本没有区别。对方要隐身在暗中,不到秋秋他们的面前来,并且还先用闪雷,剑阵,傀儡这些手段来消磨他们的实力,本身就说明了对方没有绝对必胜的把握和自信。
三个傀儡已经被秋秋收拾了两个,只剩一个玉青真人独木难支,对方看得出来,用离水剑派的人对付秋秋完全没有胜算,一开始如果对方还觉得玉青真人他们功力深厚,剑术老到,可是现在绝不敢这么想了。秋秋的飞剑简直是神出鬼没,那柄剑甚至连实际的形态都没有,被围截的时候甚至可以化作漫天飞溅的破碎水光。
在这样的对手面前。玉青真人并不能占到优势。
仅剩下的这一个傀儡剑光突然大盛,借势倒翻出了塔,直直向下坠去。
秋秋要是能让落进长河阵变得如虎添翼倒过来再给自己添一个大麻烦,那她的名字就可以倒过来写了。
长河阵的剑光象一股急浪直卷了起来,掩住了玉青真的身形,向着离水剑疾冲而至,但是一道黑色的剑光无声无息悄然而至,玉青真人的飞剑在空中与黑色剑气一磕,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剑气直直冲着玉青真人倒飞了过去,连人带剑整个爆作了一团银芒。象是炸裂了一个小型的太阳,塔身剧震,黑漆漆的夜幕被映得有如白昼。
秋秋用手挡在了眼睛前面遮住那刺眼的强光。
离水剑被震得向后退开,下方长河阵里那些飞剑就更加不堪一击,首当其冲的几十把飞剑刹那间湮灭于无形。长河阵整个阵形被轰开了一个巨大的半圆缺口。
这是秋秋第一次看到飞剑的自爆。
拾儿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
“自毁的并不止是飞剑。”拾儿的眼力阅历远胜过秋秋:“自爆的还有玉青真人的金丹。”
“为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是秋秋问的,而是那个一直躲在幕后的主使气急败坏的声音。
为什么飞剑会反噬主人?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剑与主人的关系不是单纯的从属。而象是剑士生命的一段延续。剑与主人的心神相通,有许多飞剑在主人死亡的时候也会随之失去灵性甚至断折,可是飞剑自毁这种事情,从来没有人听说过。
“剑为什么会背叛主人?”
那个声音还在追问。
“你不明白吗?你不也曾经是宗门的弟子吗?剑是不会背叛主人的——可是现在的玉青真人早已经不是它的主人了,它真正的主人早已经被你们杀死,身体和飞剑都是被你们操纵的。这样的玉青真人,还能算是剑的主人吗?”
这不是背叛。
玉青真人毕竟是宗门的掌门,他的功力和境界是宗门的第一人,如果说门中的飞剑哪一把威力最强大。最有灵性,那么也许就是玉青真人的这一把了。
这把剑忠于它的主人。
它用这样惨烈的方式,人剑俱毁——就象玉霞真人他们当初所做的一样。
玉霞真人当初选择与修缘山共存亡,绝不是对宗门的背叛。
长河阵一阵大乱,再重新集结起来,规模比刚才小了三分之一。
秋秋发现了阵心的所在。
阵心在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显然也无心再掩饰下去,玉青真人飞剑的自毁不但让那人少了一张重要王牌,甚至连长河阵都遭受重创。
在这种时候再掩饰和潜藏显然没有多大意义了。
长河阵的飞剑形成了一簇新的银浪,那个人就站在浪头上,与秋秋遥遥相对。
静兰。
秋秋在心里默默念出这个名字。
静兰师姐。
果然是她。
秋秋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之前已经隐约的猜到了真相。
当时他们四个人一同下山,静远一直在长阳真人视线之内,静菲当时也没有离开长阳真人的居所,理应是有阵法保护的。
离开过的只有秋秋和静兰。
静菲被噬心魔寄居,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透着诡异。
静兰是什么时候对她下手的?静菲白天还好好的,有说有笑毫无异状,晚上秋秋要出去的时候,她躺在床上不愿意起身,从那时候起,秋秋就再没有听见静菲好好的说过话。以静菲一惯多言活泼的性格来看,这不正常。
那天晚上静菲应该就已经被害了。
而下手的,应该就是她一惯信任和依赖的静兰师姐。
静兰还穿着一袭宗门弟子们常穿的青袍,遥遥朝秋秋一笑:“静秋师妹,别来无恙啊。当年我真是小看了你,没想到玉水真人带回来的这么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今日竟然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早知今日,当初就算拼着被人怀疑,也要把你先灭掉才是。”
就是她刚才在运使长河阵,操纵玉青真人他们与秋秋对敌。
她的身上依然没有魔物的气息。
这是为什么?
她到底是人还是魔物?
静兰显然猜到她在疑惑什么:“静秋师妹可是在猜测我的身份?”她的神情颇为自得:“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魔物……曾经我对自己这个身份极为痛恨,可是现在想一想,这身份真是得天独厚,要不是如此,我怎么能在修缘山一待多年而毫不引人怀疑?又怎么能把整个离水剑派玩弄于股掌之上呢?怎么样,静秋师妹你刚才看见故人,心绪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激动吗?也许你还在想,为什么我会下手这么狠,对师父、师兄完全不顾念那一分同门之情?”
秋秋并没有动气。
她天生就不是容易动怒的性格,更不会因为静兰这几句话就怒气上涌失了分寸。
她若是动怒急躁,才会正中了对方的下怀。
秋秋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宗门之中,离水剑派既不是最厉害实力最强的,也没有什么别的奇特之处,魔物为什么偏找到了离水剑派下手?
这个原因玉霞真人显然知道,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她决定赴死的时候也一定知道了,只是她没有把这件事透露给秋秋。
而现在,显然静兰有这个耐心和兴趣,想要把这个秘密摊开在秋秋的面前了。
“因为只有离水剑派的门人,才最容易炼制成傀儡为我们所用啊。”静兰笑吟吟的说,甚至心情颇好的挽了个剑花:“你见过宗门后山那个诛魔剑阵吧?离水剑派在数百年前曾经打着彻底诛灭魔物的幌子,让其他门派的人把捉住的魔物都送到修缘山去。一开始他们也许并没有别的打算,可是渐渐的,他们的想法改变了。魔物有那么多厉害的手段,还有与人完全不同的修炼方法,如果能得知这些秘密收归己用,那么宗门的前途自不必说,说不定还有飞升悟道的希望呢。先是在心里有这样偷偷的想法,后来就偷偷的行动,最后整个宗门里大部分真人长老和一些门人弟子都参与进来。对了,静秋师妹,你想知道他们是怎么从魔物那里挖掘秘密的吗?”
秋秋紧紧抿着嘴。
静兰所说的真相是惊世骇俗的。
可是秋秋想,她说的应该就是真相。
正因为真相如此不堪,所以玉霞真人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对自己的徒弟都说不出口。而是选择了与这个秘密共亡。
这个秘密对玉霞真人打击一定极大。师父对宗门有多么热爱和信任,即使被同门伤害驱逐也不改初衷。然而师门前辈们竟然做出过这样的事情,这对谁都说不出口,而且一定狠狠摧毁了她心中一直以来的信念。
“怎么?不相信我吗?”静兰微笑着说:“所谓的正道中人,有时候却可以比魔物更卑鄙狠毒,各种手段都无所不用其极。惨死在诛魔法阵中的魔物成千上万,它们死前遭遇的一切足以让这整个世间的人都为之汗颜和震惊。”
她说的越过分,秋秋的心神越是沉凝。
静兰绝非好心为她释疑,更不是来与她叙旧。她说这些的目的,只怕有一大部分是为了乱她的心神,好在接下来的交锋中取得更大优势。
秋秋发现自己变得比从前要冷酷得多。
当你做的每个决定都不光牵涉到自己的生死,还关系到旁人,你的朋友,亲人,爱人的生命的时候,由不得人不冷酷。(未完待续。。)
ps: 病人出了突发状况,这一章险些贴不上。。。
221 古琴
静兰字字句句都说魔物们有多么可怜无辜一样。
可是魔物有一只是无辜的吗?它们到这人世间来都做了些什么,静兰一字不提。它们在被捉住,被送进诛魔法阵之前,它们都做过什么?
静兰是完完全全站在魔物的立场上说话的。
秋秋当然不会受她言语的挑拨和影响。
秋秋回敬给静兰的当然不是这几句话,她只是也微笑着,轻描淡写的问:“是么?师姐这些话真让我茅塞顿开。”
到了这一步只能是不死不休,不管起因是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秋秋甚至在这个时候还觉得有点荒唐可笑。
什么恩怨对错,什么正魔交战,这要是写进故事里真是俗透了,就象一部不入流的老派玄幻小说一样。
为什么世间的一定要的这样的纷争和杀戮呢?
她的闪神只是这么微微一瞬间。
而站在剑阵上方的静兰却几乎是惊骇的发现,秋秋的身影又渐渐变淡,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不但看不到,甚至也感觉不到。
就象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样。
可是她明明就在这里!
静兰的表情僵硬,眼睛不自然的左右转动,想要在身周寻找到她潜藏的蛛丝马迹。
一下子两人之间的情势倒转,仍然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静兰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一刻她的心里有了惧怕。
就象她从前一直在惧怕一样。她时刻担忧别人知道她的秘密,她尽力把自己的角色扮演的完美,然后在暗中进行着筹划已久阴谋。
那时候她的情绪是很复杂的。
站在知行台上的时候,她看着身边那一张张面孔,恍惚觉得自己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很普通的一个弟子,和其他人并没有不同。可是有时候她看着他们神采飞扬自认为高人一等的样子,甚至用不屑的口吻谈论魔物的时候,心里又充满了阴暗与仇恨。她觉得他们都很傻,傻的一无所知。她想着他们有一天被她踩在脚下,痛苦流涕的恳请她饶命——
但是千余门人弟子,最后她手中紧紧抓住的只有这三百人,剩下的全都随着修缘山的崩塌而彻底被埋葬了。她准备了那么久的计划,离水剑派的千余弟子啊,却生生让人从中插了一手。把她多年来隐忍筹划全都破坏了。
一想到这些,静兰就恨的想要吐血。
为什么明明已经计划好的事情,却会出现这样多的变数。这个被玉水真人带回门派的小丫头中,静兰先前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没想到她却变成了那么大的一个麻烦。、
阵法的光亮淡然圆融。浑然一体。这种代表着生命萌发的颜色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威胁性,却让笼罩在塔外的乌黑色云团分毫不能靠近。
局面一时僵持住了。
然而这种僵持不可能长久的下去。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到时候旭日东升,天色大亮,阳气旺盛而阴气衰奶,他们现在的大好局面就荡然无存了。筹谋了这么许久,结果竟然要功亏一篑?
错过了这一次。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谁知道又要等待多久才能再一次卷土重来?
不,不能这样。
静兰看着封印之塔。
必须摧毁它,摧毁他们。
用尽一切办法。
她摸着胸口那块血红的石头,指尖用力。把那块坚硬的剔透的石头硬是捏碎了。
一点红雾从他石头的裂缝中透了出来,瞬间在空气中扩散。
夜风呼啸着吹向远方。
静兰的手指被碎石扎破了,血珠渗了出来,她也毫不在意。
呼啸的风带走了一些东西,可是也带来了一些东西。
静兰听到风中传来的奇特的呜咽尖啸声。
那种声响让人毛骨悚然。
秋秋站在拾儿的身旁,看着封印之地围墙外庞大的黑暗。
拾儿轻声说:“来了。”
他没有说是什么来了。
秋秋同样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邪恶的,腐朽的,让人极不舒服的存在,庞大而沉默的,一步步靠近。
“是骨魔。”
人和魔物死后,留下的尸骨,被召唤而来,成为一支邪恶而庞大的军队。
它们没有畏惧,力大无穷,带着污秽和瘟病。
它们的威力巨大,越是死去的年头久远,就越是具有杀伤力。
但是这些骨魔有一个弊端。
世上任何事物,任何人,都不可能无止境的强大下去,必然会有一个制约。
骨魔的弊端就是,它们只能存在一晚。在天亮日出之时,它们就会重新变成枯骨,甚至是化为朽土和飞灰,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哪里来的骨魔呢?”
“数百年前在这里交战留下的。”
秋秋恍然。
原来是那时候留下的,经历了数百年,那这些骨魔必然空前的强大。
看来静兰是孤注一掷了。这股力量绝对是很强大,但是这是不可再生的力量,用过这一次,如果天亮前没有奏效,那么也不可能再有下一次机会了。
可见她对封印之地势在必得。
刚才封印之下想要冲出地面的那只魔物被拾儿重创,可是并没有彻底杀死。如果现在封印之塔真的出了什么岔子,那个魔物一定会趁机会再一次突出地面。地面上庞大的灵气,还有这些魔物守在这里,到时候地底的那个魔物可以瞬间吸取灵气扩张壮大,而这些魔物也可以从它那里汲取力量。
打个通俗的比方,现在这些魔物都是电能不足,攻击力只能发挥一到两成。而地下的那只魔物是它们力量的源泉,它一旦突破封印,这些魔物的实力也许可以瞬间翻几倍,甚至更高。
拾儿问她:“害怕吗?”
秋秋转头看他,坦然的说:“怕。”
那些骨魔从黑暗中接近,越来越近,庞大的尸骨组成的队伍行进中发出让人牙酸的喀喇喀喇的声响,就象是很多年没有推开过的门突然打开,已经要锈死的门轴发出来的那种刺耳的摩擦声,尖锐的象是要划破人的耳膜一样。
秋秋想起她白天来时在外围的山峰上见到的那些人,罗泉山的弟子,乌楼派的人,他们如果没有及时撤走,遇到骨魔们的大军必然是无法逃生的。
也许他们已经逃走了。
也可能他们已经遇害,变成了骨魔大军中新加入的一员。
秋秋衷心希望他们见势不妙早已经走为上策了,留下来的人在塔里还有阵法保护,在外面势单力孤,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封印之地的围墙被轻而易举的踏破,走在最前面的高矮不一的的骨魔们翻越已经坍塌的围墙,慢慢的逼近了封印之塔。
“它们想做什么?”
它们能突破阵法吗?
骨魔们混进了长河阵中,长河阵在这些白森森的骨魔的包围下,看起来就象白骨海洋中闪烁的银色浪花。
骨魔们开始靠近阵法的外围。
它们身上笼罩着黑色的腐气,与阵法护罩的绿光一相触,就有浓烈的刺鼻的烟气升腾起来,黑色在不断的被消解,而与此同时,阵法绿光也象是被蒸发了一样,在不停的变薄。
原来静兰打的这个主意!
她想用这些骨魔当做炮灰来填,消耗拾儿布下的这重阵法。
以骨魔的数量来说,这不是不可能的。
照这样下去,也许天亮——不,可能用不了那么久,可能一个时辰,或者再多一点点时间,它们就会在这个阵法上啃出一个大洞来。
拾儿静静望着下方象潮水一样无穷无尽的涌来的骨魔。向远处望,漫山遍野,不停的有新的骨魔从泥土里钻出来,拖着支离破碎的身体朝这个方向前进。
拾儿的手伸出,掌心向上,象是虚托着一样什么东西。
接着淡淡的银光在他的掌心汇聚,银芒拉长变做了平行的晶莹的丝线,线的两端弯曲,然后秋秋看到了平而纤薄的琴身。
啊,这是一把琴,那些银色的晶莹丝线,其实就是琴上的弦。
秋秋想起九峰的第一位峰主,据说他的武器就是一把琴,而且这人在阵法上的造诣可以说是前无古人的。
拾儿手里这把琴, 和那位传说中的峰主用的琴,是同一把吗?如果不是,那两把琴之间肯定也存着什么必然的联系吧?
拾儿斜抱着琴,盘膝坐了下来。
秋秋走到他的身旁,挨着他坐着。
琴身看来象是一块玉石,古朴无华,上面象普通的瑶琴一样,都有七根弦。但琴弦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所制,晶莹美丽,看来非金非木,淡淡的光华在弦上流转,就象流动的水光。
拾儿的手指勾住了第一根弦,轻轻斜挑。
安静的塔顶,琴弦“铮”的一声轻响。
一重光圈从弦上振颤弹射而出,淡得眼睛几乎无法辨别。
光圈撞到了护阵之上,绿光突然光芒大盛,靠得近的魔物在绿光之下纷纷碎裂一地,变成再也拼不起来的残渣。
好厉害……
这琴是可以控制操作阵法的法宝!
秋秋可以断定,这应该就是第一任九峰峰主曾经用过的法宝。(未完待续。。)
ps: 今天有点卡文,重写了一次,感觉还不是自己想表达的。汗。。最近太累了。
222 真假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秋秋真可能会捧着脸尖叫一声:好帅!
抚琴原来应该是一项风雅闲适的消遣,可是在这里,琴音竟然成为了一种如此强大的攻击手段。拾儿盘膝席地而坐,琴平平的放在身前,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剑拔弩张的境地,他却显得平静从容,岿然不动。
第二根弦也被拨动了。
这根弦的声音比刚才那一根音色更加美妙高亢,琴弦在空气中急速的细微的颤动,琴弦上的晶光四射。
这一声琴声响起的那一刻,秋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耳边——不,不止耳边,还有她的身边,一下子象是变成了真空,什么都没了。
没有颜色,没有气味,没有声音,身周的一切在瞬间被看不见的力量抽空吸取一空。
琴弦上的光圈闪电般扩散了出去。
秋秋从塔顶往下看,光圈瞬间扩展荡开,那些骨魔象潮水一样涌来,又象浪花一样纷纷破裂粉碎化为齑粉。光圈一直向外护展,整个封印之地都被笼罩住了,它仍然余势未衰,继续扩散。
封印之地外面的山峦、荒野,全被光圈扫荡而过,一刹那刚才漫山遍野的骨魔都被琴声卷过,四面八方都响起了骨头断裂粉碎的声音,无数细碎的声音混成了一片,就象夏季里打在屋檐上的急风骤雨。
静兰脸色大变。
受影响的不光是她召唤出来的骨魔,还有那些受她控制的离水剑派的弟子们。
这些人心神早就被抽取淬炼,变成了一个个活动的傀儡,只会对她惟命是从。刚才第一声琴声响起的时候,她的感觉就象头顶门上被重重砸了一锤,让她头晕目眩。一时间连动都动不了。第二声琴声响起来的时候,她惊慌的感觉到,她和那些傀儡们感应断了!
她完全感觉不到那些傀儡们的存在了,不管她怎么做手势,如何用腹语和药物催动,傀儡们只是呆呆的傻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而她以为强大的骨魔们,看起来根本就不堪一击。还没有正式交上手,就在琴音下全线崩溃了。翻腾的磷火和烟尘混成了一片。
塔底一层的门人弟子们压力骤减。
刚才看到漫山遍野的骨魔涌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涌现出了绝望。
这么多的骨魔,他们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
他们也许。也要象前辈们一样,永远的埋骨于此,连一块碑也不会立。
死并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如果他们抵挡不住,那么骨魔们踏过他们的尸骨。接下来被摧毁的就是封印之塔了。
可是就在这么一瞬间,琴音响起。情势突然间逆转!
这种绝处逢生的感觉简直就象……就象突然从高空中坠落一样。心里大起大落,甚至有年轻的女弟子失声哭了出来。
曹长老环顾四周。
这些弟子们……都太年轻了。
他们本不该在这个年纪就承担起这样的重担。可是他们没有选择。
骨魔溃败,曹长老却没象他们一样也松口气。
他经的事情多。
魔物的可怕不是这些年轻人能想象得到的。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魔物的攻击只会越来越可怕,这是它们最后的机会,哪怕孤注一掷压上所有的底牌。在天亮之前,它们都绝不会放弃的。
接下来魔物的攻击,肯定会比这一波骨魔还可怕,还要难于应付。
它们会使出什么招数呢?
静兰神情阴沉。
那是什么琴?怎么会有如斯威力?
这简直……这简直不是人间会有的力量!难道是一样仙家至宝吗?
可是眼前的这两个人。都只不过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人,即使能弄到这样的至宝,他们怎么能够操纵使用?
秋秋紧紧盯着她,她看到静兰忽然闭上眼,脸微微抬起,那神态就象在认真倾听一个声音一样。
接着她猛然睁开眼,口中发出一声尖啸。身体象被什么扯了一把急速后退,没入了乌黑的云幕中。
秋秋全神贯注的戒备着。
漆黑的云团翻涌着,电光在云团之中隐约闪动。
那一片漆黑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隐约的人形,象只飞鸟一样从云团中掠出,朝着塔顶而来。
经过护罩的时候这个人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就象一滴雨水落进湖面,很自然而轻松的落在了塔尖的飞檐上。
秋秋看不清。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响起异常的警兆。
这个人,又是谁?
那人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秋秋骇然发现,她身前不远处站着的这个人,竟然……竟然也长着一张同拾儿一模一样的脸。
怎么会这样?这是个什么人?
拾儿也抬起头来,正视着这个诡异的象是他的双胞兄弟一样的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面无表情的与拾儿对视。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什么?
黑夜之中,塔顶上。
拾儿和那个人相对而立,简直象是一个人在面对镜子中的自己一样让人觉得诡异。
“这是……白玉骨琴。”黑衣人轻声说:“传说是有人成仙之时劈下了自己的右手留在人世,后人用他的手骨做成了一把琴,琴弦是凝结的眼泪所制。”
黑衣人向秋秋的方向转过头来:“秋秋。”
他唤她的声音也和拾儿一样。
这种淡然中透着安定和温柔的声音……怎么会有这样的魔物?他怎么复制了拾儿的相貌,连声音也学得分毫不差呢?
“我才是真的。”黑衣人专注的看着她:“难道你分辨不出真假吗?我才是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人,是你的道侣,那一个,才是假的。”
秋秋冷冷的看着他。
不是吧?魔物难道以为她的智商有这么低?随便弄个长得和拾儿一样的傀儡出来,再说几句蛊惑欺骗的话。她就会乖乖上当了?
“你还记得那个纸人吗?”黑衣人安静的看着她:“这一个和那个纸人一样,都不过是我分出的一缕神念,我才是真正的本体。你如果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证据。”
他的手伸出来,缓缓虚拢,秋秋低下头,如意环微微的发出莹光,火儿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火儿是拾儿的灵宠,灵宠是绝不会错认主人的。可是现在火儿看着面前出现的两个拾儿,明显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它看看穿白衣的拾儿。又看了看新出现的这个黑衣人,分辨不出哪个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这只笨龙……
但是秋秋也暗自心惊。
这个人,不,或者说这只魔物,一定很厉害。连火儿这样天生地长的灵物都会被迷惑。
可是秋秋是不会相信他的。
不管他说得再动人再真诚,她可不会上魔物的当。
“不相信我吗?”
秋秋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她的选择。
她站到了拾儿的身旁。拉起他一只手。两人共同面对着面前的这个黑衣人。
“真荒唐。”黑衣人声音低沉而冷清:“一缕分神而已,竟然想要取代本体的存在。”
这魔物真是理直气壮,秋秋想,能把谎言说到这份儿上,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你可以对我出手试试看,试过你就会相信了。”
这么大方?
不不。这肯定是陷阱。
也许会伤害反弹什么的。
黑衣人看破了她的想法,他抬起手来,秋秋发现他连飞剑都和拾儿的那柄剑剑光一样。
不,不是一样……
那就是拾儿的剑!
为什么会在这个人手里?
秋秋无数次和拾儿一起双修。对他的剑是绝对不会错认的。
而且,今天拾儿的确一直都没用过剑。
这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手中的剑光一闪,秋秋已经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可那剑光并不是冲她来的。
黑衣人竟然割伤了自己的手臂!
这是什么新花招?难道这人放大招的准备工作原来是自残?
可是,同样的一道伤痕,出现在了她身旁的,拾儿的身上。
那道长长的、剑伤的痕迹如此突兀的浮现在他的手臂上,渗出的立即洇湿了袖子。
“拾儿!”
秋秋又惊又怒,转头看着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缓缓拉起衣袖,让秋秋看清楚他身上那道一模一样的伤痕。
“我受什么伤,他也会受什么伤,因为我才是本体,他不过是纸人所幻化的。”黑衣人朝她伸出手:“秋秋,过来。”
秋秋用力摇了下头。
不,不不。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打死她都不相信她的拾儿会变坏。
这个魔物一定是在骗她。
但是飞剑、灵宠、气息……这些她应该不会感觉出错啊?
为什么这个人会有拾儿的飞剑?为什么火儿把他也当成了主人,无法在他和拾儿之间做出选择?他身上又怎么会有和拾儿一样气息?
不,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他自残身体,拾儿身上会出现一样的伤口?
怎么会这样?
那要是他给自己当胸来一下子,把自己的心给捅个透心凉,难道拾儿也会遭受重创吗?如果他横过剑来抹了自己脖子,那拾儿难道也会跟着一起死去吗?
——————————(未完待续。。)
ps: 还是觉得没写好。。汗。。
离开医院九点多钟才到家的,好累。
223 塔崩
这个人,绝对不是拾儿。
就算长得再相象,就算他能骗过火儿,能拿到拾儿的这把剑,秋秋都绝不会相信他。
拾儿怎么也不可能站到魔物那边去,想要与她,与九峰的同门,与这世间正道为敌。
退一步说,他如果真的能把拾儿学的那么象,连记忆学识都分毫不差,那么眼下这仗也不用打了,他熟知封印之地的阵法,直接把阵法一撤,魔物们躺着都能舒舒服服的吃到胜利果实。
“秋秋?”
黑衣人向她伸出手,声音里微微带着催促。
“你是个假货。”秋秋毫不客气的把话砸到他脸上:“拾儿才不会象你有这么多废话。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他可不会这么巴巴的求着别人相信和肯定他是谁,他就是他,用不着别人承认肯定。”
拾儿是那样骄傲,这个黑衣人再装都不会变成真的。
黑衣人的脸色霎时变得阴沉骇人。
好吧,虽然他露了馅,变了脸,但是拾儿的脸做出这样的神态来,让秋秋真的好不习惯啊。
秋秋晃了晃拾儿的手:“这货到底是个什么?”
虽然她没有被对方所迷惑,但是为什么他受伤,拾儿同样也会跟着受伤呢?这件事简直太不科学了。
“这是心魔。”拾儿转头看了秋秋一眼。
他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出声,直到这时才说了这么一句话:“是我的心魔。”
心魔!
秋秋对心魔可是久仰大名,复瑾真人曾经说过,他想上修缘山的时候,就发现山上有心魔的存在,他险些不能脱身。后来虽然侥幸得以全身而退,但是那一趟探查却也是无功而返,什么成果都没有。
没人知道心魔会以什么方式出现,不知道它会用什么样的手段,甚至不知道如何打败他——复嘉真人那一次就并没有能打败心魔,他只能算是成功的逃走了。
这个成功逃脱之中,可能还有心魔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缘故。当时山上的事情对魔物来说一定更为要紧,它没有对复嘉真人穷追不舍——
而现在这个心魔,却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以拾儿的模样。
而且他有一样逆天的,无法打败的本领。
它居然可以和拾儿同步伤害。
这意味着秋秋和拾儿都无法攻击它。
试想下。秋秋一剑戳过去,心魔根本不抵抗,但是这一剑等于同时戳在了拾儿的身上,戳得越深,拾儿也伤得越重——
秋秋能冒这个险吗?不。不能。
她怎么可能伤害拾儿。
拾儿呢?他如果出手,那等于是在自残。
为什么心魔会有如此可怕的本领?简直是立于不败之地!这不科学!
他们不出手。心魔却出手了。
飞剑的剑光一瞬间在眼前爆开。朝着两人拦腰横斩。
秋秋的本能反应就是回手出剑,可是刚刚动了这个念头她就急急停手。
因为心魔根本就没打算回护自己,秋秋一剑过去,等于斩在拾儿身上。
这一剑让秋秋避得狼狈不堪,剑气还是伤到了她。
秋秋翻身落地,发带无声无息的断为两截。头发散落下来披了一肩。
拾儿转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之间有时候不必语言,眼神就能说清楚很多话了。
拾儿示意她:快走。
秋秋的回答更简单:不。
没有余暇让他们交流,第二剑迅速来了。
这一剑是冲着拾儿来的,准确的说。是冲着拾儿手中斜抱的那把白玉骨琴劈斩疾至。
秋秋一瞬间想到了,魔物对这把琴有多么忌惮。
这把琴太逆天了,那么多的骨魔,在琴音之下毫无抵抗之力,轻拨了两下琴弦就全部灰飞烟灭。如果任由拾儿再三拨两拨的弹下去,魔物们就要一败涂地,全盘筹划都要落空了。
拾儿又一次催促秋秋:快走。
秋秋根本充耳不闻,就当没听到。
她怎么可能在此时抛下拾儿一个人面对这个心魔?拾儿根本无法还手,只能被动挨打,这种一面倒的情势对他大大不利。秋秋在,多少还有个襄助,能护着她。她要是一走,拾儿更难以应付。
外面黑云翻涌,无数雷光齐齐击打塔外的护罩之上。暗紫的雷光甚至象毒蛇一样缠住了护罩中,秋秋可以听见两股力量交击发出的劈啪声响。
拾儿站在塔檐,那个心魔站在塔尖。
拾儿将琴竖起,反手一划,第三根弦被重重弹响。
琴声声如裂帛。
秋秋都被震得心神一紧,就象有只手掐住了喉咙一样,她身形一晃,险些立足不稳从塔顶栽下去。
而对面的那个心魔也不稳当,一手捂住了胸口,满脸不能置信的痛苦之色,身形摇摇欲坠。
拾儿面色如雪,站在塔尖之上,古琴被他斜抱在手,大风呼啸,吹得他长袖翻卷。
不,不对。
心魔看起来象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他连站都站不稳了,拾儿和他的伤势是同步的,不可能心魔如此痛苦他却毫无所觉!
答案只有一个。
他不是不痛苦,但是他硬忍住了。
拾儿自幼就经历病痛的折魔,病发时有多么痛苦秋秋最了解。他太能忍耐了。
可是能忍不代表他就没受伤,他就可以屏蔽那些折磨。
“拾儿!”
秋秋脱口急呼。
拾儿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如此的短暂,可是那一眼里却象是包含了千言万语,用尽一生都倾诉不尽。
秋秋一瞬间被那目光所慑,一动也动不了。
黑色剑光遥遥从塔底疾升而至,管卫的身形从模糊到渐渐清晰,显现在塔顶的一边。
秋秋还没来及对他的到来欣喜,心中立刻浮现出另一重隐忧。
这个管卫是真是假。不会也是心魔幻化吧?
没等她判断出来,管卫微微弓腿屈身,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秋秋残留在眼底的那抹残影还没有消失,他整个人已经出现在了秋秋身旁,袍袖卷住秋秋的腰身一裹一拉,秋秋身不由己,整个人被管卫裹挟住拖得直往下坠去。
就在他们下落时,拾儿拨动了第四根弦。
秋秋发不出声音来,她紧紧盯着拾儿的身影。但是只是一转眼,就看不见他了。
黑云威势大振,护罩被雷光逼得动荡不安,塔身剧震,砖屑瓦砾哗哗的往下落。
耳旁疾风呼啸。秋秋反手劈断了管卫裹在她腰间的袍袖。
眼前的护罩却挡住了她。
秋秋难以置信。
拾儿的阵法怎么可能阻挡她?
不止是她。
秋秋转头,她的左右都是九峰的门人子弟。曹长老领着人全退到了塔外。他们中有人大多数人身上都带着伤。还有的人事不醒,被同门负在背上。
那塔中岂不只剩下了拾儿一个人?
他一个人对抗所有的魔物?还有那只根本无法打败的心魔?
秋秋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她定定的看着管卫。
管卫刚才从能外面进去一次,现在一定也能进去第二回。
“让我回去。”
“这是峰主的吩咐。”
管卫看着秋秋。
她的眼圈都红了,头发散乱,身上还溅了许多血迹。
看起来她就象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可是她并没有哭。
秋秋抬起手来,握住了她颈上那枚吊坠。
管卫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那是如意环。九峰历代相传的宝物。
如意环在她的掌心发出暗褚的莹光,光亮温润圆融,让人任空就感觉到一股安宁的力量,一股暖意。
秋秋又转身向里走。
如意环的那股莹光蒙融如水笼罩着她的全身。
这一次阵法没能再拦阻得了她。
她走进去了。
管卫不假思索。紧跟着冲了进去。
封印之塔全被包裹在了雷光里,塔身在地下投射着浓重的阴影。秋秋抬起头来,从她这里看,塔身象是马上要朝她倒下来一样,让人感到恐惧和压抑。电光不时的闪烁着,视野中的一切都在明灭不定。
秋秋翻身跃上了塔顶。
可是塔顶空无一人。
拾儿和心魔都不在了。
剑风从背后袭来,离水剑霎时弹出,挡住了那一击。
巨大的冲力让秋秋和背后的偷袭者都激得后退。
偷袭她的是静兰。
静兰的剑光又向她疾射过来。
秋秋的身形整个隐进了黑暗之中,瞬间隐没。
静兰的的剑劈断了一截瓦檐,碎瓦簌簌的落下,角梁与支柱都被劈断。
秋秋在另一个方位显出身形,两个人一语不发的在塔顶动起手来。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还有半个时辰天就要亮起。
到那个时候一切都会结束。
对正道,对魔物,都是一个结束,非胜即败,你死我活。
雷光与剑光交映,整座塔轰然一声彻底坍塌。
烟尘弥漫中,静兰的剑光如毒蛇一样如影随形。
一道黑色的剑光忽然间朝着静兰的头顶劈下,她事先竟然毫无所觉,直至肌肤都感觉到了剑气的凛冽的寒意,她一刻骇然惊惧,立刻侧身折腰躲避。
她避开了要害,但是一条手臂被黑色剑光无声削落,剑太快了,力量也太霸道他,她在那一瞬间根本没感觉到疼。等手臂落在地下的瓦砾废墟里,血慢一拍的流下来,她才感到了彻骨的恐惧和疼痛。(未完待续。。)
ps: 发完这章去医院,已经比平时晚了,有点赶
224 记忆
再然后,静兰就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她的头颅与身体分开的瞬间,最后感觉到的是凉。
接着世界变成了一团漆黑。
无数的,不知名的魔物从四面八方涌来,外围的门人首当其中,立刻陷入了包围。曹长老呼喝指挥着弟子们再布剑阵,背对背共同抗敌。
有一只魔物蓦然探头,在曹长老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黑气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飞快在曹长老身上护散蔓延。可是曹长老一剑劈掉了那个魔物的头颅,若无其事的继续。
离水剑划了一个弯月形的光弧,血雨随着剑光向外肆意泼洒。
曹长老一边喝令变阵,一边转过头来,喘了口气,向秋秋做了个手势。
他在示意她离开。
秋秋也有些气喘,可是现在她不能扔下这些门人去寻找拾儿。
混乱之中她身上受了好几处剑伤,可是她一点都没有觉得疼。
一大块巨石滚落,身边的瓦砾被砸得碎开飞溅。
管卫替她挡开碎石,飞快的说:“你去帮他,这里有我。”
秋秋用力扭头看了他一眼。漫空飞撞的剑光映在他眼底,一闪一闪的。
她用力咬了一下嘴唇,身形贴地掠出去,寻找往地底的那道阶梯。
阶梯已经被埋住,砖石瓦砾沉重地堆叠在上面。
管卫帮着她,两人合力清出了一个可以容人进入的洞口。
秋秋从洞口跃了下去,落地就开始跌跌撞撞的飞奔,什么也顾不上去想。
巨大的封印之地已经变了模样,山壁崩坍了大半,洞顶的碎石不断落下。烟尘弥漫,封印之阵和拾儿布下的阵法错乱的纠缠在一起,紫色的雷光紧紧攀附其间,三种光亮此起彼伏,无声的缠斗着。
秋秋站住了脚步,一块迎面飞来的碎石被金缕衣瞬间亮起的光亮挡开。
她茫然的向左右张望。
身后传来拾儿的声音。
“秋秋。”
她转过头来,拾儿的衣襟上满是鲜血,他朝她一步步走过来。
秋秋沉静的看着他,在他走近她身旁一丈左近时,离水剑的剑光矫夭如灵蛇。闪电般袭向那人的背心。
拾儿的脸上露出惊异的神情,他朝一旁闪避。
秋秋并有追击。
她并不想刺伤他,只是想要逼退他。
“居然骗不过你。”
心魔身上的衣裳转黑,他脸上有着不解:“为什么你能分辨清楚?为什么?”
心魔在这里,拾儿呢?
天就要亮了。
头顶的穹顶破了无数的孔隙。地面上的风从孔隙中吹下来。
秋秋注视着心魔。
对上这种难以常理估量的魔物,她知道她没有胜算。
他可以伤她。但她不能伤他。伤他就等于也伤了拾儿。
可是心魔居然并没有抓住这个大好的机会,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那目光中居然并没有带着敌意。
拾儿在哪儿?
接下去她就看见了拾儿。
他一手持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心魔跃上了半空,剑光象一道惊雷直劈了下来。
拾儿竟然毫不闪躲那么凌厉的一剑,反而冲着剑光直直的迎了上去。
就在秋秋的注视之下。心魔竟然有些狼狈的掉转了剑气的方向,耀眼的剑气有些失控的撞了山壁,无数碎石飞迸。
他们的情势居然颠倒了。
就在刚才,心魔还有恃无恐。完全不惧怕受伤。可现在拾儿却变得无所顾忌,心魔反倒畏手畏脚,就象刚才,他好象怕伤到拾儿一样,自己转挪开了攻势。
这一下过招之后,他们的身影又一起隐没了。
有水滴落在脸上。
秋秋伸手抹了一下,不是水,是血。
离水剑茫然的寻找着目标,淡青的微光映亮了经行之处的石壁。
阵法的光亮时明时暗,同时经受着地上和地下两重冲击。刚才被拾儿重创的那个魔物卷土重来,而上方的紫色雷光与之遥遥呼应,那种沉重而压抑的感觉象座山一样死死的压下来。
拾儿与心魔的身形又出现了一次。
他们的身影交迭,就象幻象一样稍纵即逝。
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各种力量,轰隆隆的沉闷的声响从四面八方响起,在脚底,在头顶,在身体周围。
黑色的云团在这里变成了浓重的雾气,越来越冷,秋秋的发梢和眉毛都冻起了霜花,呵出来的气变成白色。
此消彼长,脚底的封印光亮变得微弱。
秋秋抬起头来。
天马上要亮了。
这一夜这样长,可也眼看到了尽头。
前方的阵法正中,秋秋又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随即暴开的巨大的耀眼的剑光,阵法的和雷电的光芒轰响。
在这样的强光巨响面前,人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耳朵也什么都听不见。
随即一切消失,变成了沉寂黑暗。
琴音又一次响起,泛音袅袅,轻灵清越。
这一声琴音,就象一个号令。
淡淡的阳光穿过头顶的裂隙透了下来。
天亮了。
秋秋茫然的抬起头。
结束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
刚才让人目眩神驰的光亮,声响,冲撞,震动,全都消失了。
秋秋被地下的东西绊了一跤,管卫从后面拉了她一把。
秋秋站定脚,她看见了前方的人影。
她先看到了心魔。
心魔的身影站在那里,然后拾儿的身形也显现出来,他站在心魔的身后。
两道完全相同的身形,看起来就象一个人同他的影子一样。
那黑色的人形晃了晃,从头顶正中出现了一道裂缝,裂口迅速扩大。蔓延到全身。
这情形让秋秋觉得莫名的熟悉。
这……就象当初那个纸人一样。
黑色的碎屑化为飞灰,秋秋站到了拾儿的面前。
得失胜负在这时候,都不及他来得重要。
阳光透过裂缝照下来,淡淡的微尘在光柱中飞舞。本应该灰黯的尘埃被阳光染成了微红的金色。呼出的气稍微用力一些,尘粒就被吹得偏了,一下就飘远了,看不见了。
“拾儿?”
她的声音没有得到回答。
秋秋伸出手去,轻轻碰了他一下。
拾儿手中的琴脱手滑落,整个人朝着她的方向倒了下来。
秋秋茫然的张开双臂,可是她伸出的手软的没一点力气。
拾儿倒下来。她随着一起坐倒。
秋秋拂开他脸上的一缕乱发,捧起他的脸。
拾儿看起来神情安详,就象是睡着了一样。
秋秋从来没有哪一刻象现在这样清醒冷静的意识以,他走了。
他离开了她,去了一个她永远找不到的。不会再回来的远方。
秋秋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怎么会这样呢?
这一切都不该是真的。
他下一刻可能就会睁开眼睛。用那双让她心醉的眼睛凝视着她。
他和她。还有那么长的路要一起走下去,他们明明说好了的。
还以为,以为有那么长的时间。
他们怎么会在此时分离呢?
明明说好的。
有人赶了来,有人把她扶起来,把拾儿接了过去。
有人同她说话,那些乱纷纷的画面和声音象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她听不清。也看不清。她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人,那人在对她说话,嘴唇张合。
有什么淌下来,眼睛模糊了。
秋秋抬起手。抹了下眼上的血滴。
面前的人原来是管卫。
他手里横抱着的是拾儿吗?
秋秋伸出手:“给我。”
管卫发现了,他刚才说的话她其实一句也没有听到。
秋秋重复了一遍:“把他给我。”
拾儿抱在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
秋秋想,他肯定不会就这样离开她的。
她也不会让他离开的。
秋秋这时可以清楚的想起第一次见到拾儿时的样子,那时候他可真象个姑娘,头发黑黑的,皮肤白白,一双眼睛象是有魔力一样。当他看着她的时候,她连思考都忘记了。
她当时在想什么?
有些记不清楚了。
大概是在想,她是谁。
又或者在想,她真漂亮。
可是后来她变成了他。
他没有抛下她,她一个人在修缘山不好过,他来接她,带她一起回九峰。
他们一起修炼,一起读书,一起入睡,一起拉着手在山野间漫步。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永远都不会觉得孤单和害怕。
秋秋想,也许在相爱之前,他们已经先习惯了彼此。
他就象她身体的一部分,就象她呼吸的空气,就象她睁开眼睛会看到的光,那样自然,天经地义的,无处不在。
管卫紧紧跟着她。
秋秋并没抱着拾儿一路向前走,她把他放了下来,替他整理头发和衣裳。
拾儿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收拾起来很省力。
“管兄,你们从小就认识的吧?”
“是。”
“他小时候,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管卫的思绪也有些迟钝。
他想,峰主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不,他印象很淡薄。因为很少见面,只是听说过他。
他有宿疾,很少见人。即使能看到,也是远远的看见一眼,说不上话,也谈不上有什么印象。
那时他一心只有剑。
——————————————————
今天到家也晚,写得很慢很慢,还走神了。精神压力非常大。
对未来感到特别恐惧。(未完待续。。)
225 痕迹
阳光温暖和煦,照在身上让人变得懒洋洋的。
秋秋站在一片空旷的山路上,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时何处。
这里她觉得似曾相识。
啊,她来过。这里是九峰。
刚才……她和管卫在说话,然后,她好象——
好象是进入了管卫的识海之中?
这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修行者的识海和精神是无比宝贵的,也是无比危险的,一旦识海被人侵占和摧毁,那整个人就完了,再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挽回。
而管卫,他敞开了他的识海,接纳她进入。
秋秋现在应该正站在他的记忆中。
多年前九峰的样子,和现在差别也不算大。灵禽们在山腰处低低的飞过,溪水哗哗的流淌,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秋秋摸了一下胸口。
手掌下面,胸腔里面,心在一下一下的跳动。
失去了他,心还是会跳,太阳还是会升起,人们如常的生活。
没有天崩地裂,没有呼天抢地。
她平静的,沿着山路往前走。
她的目标很明确。
她想去奉仙居。
她知道拾儿会在那里。
隔着桥,奉仙居灰色的屋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秋秋有点不敢往前走。
奉仙居的长窗敞着,秋秋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窗子边。
漆黑的头发,白色的衣裳,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简直象个人偶娃娃。
秋秋突然感到一阵心疼。
如此安静,不象个孩子,甚至不象个真人。
不能有什么动作。不能有情绪的波动,甚至不能有太多想法。
不时发作的病痛让人痛不欲生。
他能做的,只有看。
静静的,象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个世界。
这里的一切温暖和颜色,都同他无关。
这种折磨从他出生起,就一直伴随着他,象一个摆脱不了的诅咒。
桥边还来了两个小姑娘,一个穿着粉色衣裳,扎着两个小辫子。辫梢还系着粉色的绒球球。另一个穿着淡黄衫子,头上还别着几朵不知名的紫色的野花。
真巧,这两个姑娘她都认得,一个是可人,一个是秀茹。
可人好象……昨晚也受了重伤吧?
再见到秀茹。秋秋发现自己非常心平气和。
就算她心里对秀茹有芥蒂,面对幼年时的秀茹。也生不出什么怒气嫌恶来。这时候的秀茹还只是个小孩子。
她们离得远远的看。没敢走近。
可人有点纳闷的说:“他……他怎么不动?”
秀茹颇有些老气横秋的教训她:“生病的人得静养。”
可人点点头。
她们看了一会儿,就走开了。
这时候的秀茹大概对拾儿还没有什么不一般的想法,对他除了好奇,没有别的过多关注。
秋秋慢慢的走过了桥。
她站在奉仙阁的下面,半仰着头看他。
拾儿坐在窗子里,也半仰着头看天。
碧蓝的天空明澈得象水洗过一样。蓝的那样干净,又显得那样柔和。
秋秋走了过去,站到了他的身旁。
他看不到她。
原来小时候的拾儿,就是这个样子的。漂亮的,安静的,看起来特别乖。
特别让人心疼。
秋秋在他旁边坐下来,他坐在窗户里,她坐在窗户外,两人之间隔着半扇纸窗。
“你闷吗?”秋秋轻声说:“我来陪你说会儿话吧。”
“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秋秋顿了一下:“我有两段不同的人生经历。本来想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反正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你肯定也不会大惊小怪。我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上辈子我的生活很平凡,象你这么大的时候,傻乎乎的什么也不知道,就是到处瞎跑傻玩,嘴还很馋,整天琢磨着想吃这个想吃那个的。那会儿邻居家有个小胖子,恶霸一样,老欺负我,他打我我就打他,有一次他拿石头把我头都砸破了,他妈妈带了很多鸡蛋、饼干来我们家道歉,饼干吃完的时候我的脑袋伤也好了,见着小胖子也不生气了,要不是他砸了我,我还没有那么多饼干吃呢,气得我妈指着我骂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秋秋轻声笑起来。
柔和的清脆的笑声在这样慵懒的午后,听起来仿如天籁。
“啊,你没见过饼干吧?嗯,就是甜甜的,烘出来的,吃起来很脆,里面有奶油啊、糖啊、鸡蛋啊什么的,都是好东西,可好吃了。”
“后来长大了,吃的东西变得多了,可是再吃什么,都觉得不如小时候吃的饼干好吃。”她转头看着他,轻声问:“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有喜欢的颜色吗?有喜欢做的事吗?”
早就想问的,可一直觉得这些事不用特意问,时间长了就知道了。
但是现在……
她是问了,可是拾儿不会回答她了。
小小的拾儿抱着膝坐着,沉静的眼睛里早就褪去了稚气。
也许他根本没有喜欢过什么食物、颜色,也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他的童年未来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他没有爱好,也没有乐趣。
那些对他来说都是太奢侈的事。
他时刻挣扎在死亡边缘,与病痛对抗贯穿了他的整个童年。
秋秋伸过手,犹豫了一下,轻轻盖在他的手掌上。
她在这段记忆中是不存在的人物,她的触碰和声音一样,他都感觉不到。
“我想去找你。”
“你告诉我,我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请你告诉我。”
拾儿还是安安静静的坐着,望着天空,眼睛里没有情绪。
秋秋的泪落下来,滴在了拾儿的手背上。
拾儿忽然动了一下。
他低下头去。看着手背上突然出现的那滴水。
秋秋也愣住了。
拾儿——怎么能感觉得到?
他不应该感觉得到,因为……因为这只是一段记忆,早已经成形,留在管卫的识海深处。
这里的一切都不应该会有任何改变。
拾儿看着手背上凭空出现的水滴。
他用指尖蘸了一点,抬高了手看了看,甚至舔了一下。
眼泪当然是咸涩的,似乎有些甜,但回味又有些苦。
拾儿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他慢慢转过脸来,朝着秋秋的方向。
他看不到秋秋。
秋秋捂着嘴。她怕自己哭出来。
如果可以,她真想留在这段记忆中过一辈子。
但是不行。
这只是一段记忆。
她要找的是真正的拾儿,而不是留在这段记忆中自欺欺人。
“我去找你了。”她轻声说。
她对幼年的拾儿说,她要去找他。
去找那个成年之后的他。
秋秋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奉仙阁。
幼年的拾儿看着空落落的窗外。
他伸出手,轻轻盖在她刚才坐过的地方。
秋秋快要走到断肠崖了。
她不知道在管卫的记忆中。她能不能找到第七峰。
午后的日影有些昏黄。秋秋站在断肠崖下面,抬起头望。
第七峰就象浮在半空中的海市蜃楼一样,那样安然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秋秋试着往前迈一步。
她发现,她又踏上了那条石梁。
石梁下水面如镜,碧青的天,淡淡的云倒映在水面上。水那样清。可以看到水面下很深很深的地方。
秋秋记得她在这里见过第七峰的所有掌峰,从第一位掌峰高惟,一直到最后一位掌峰,那也是拾儿的母亲。
就象第一次到来的时候一样。她又看到了高惟。他站在石梁的前端,静静的等待着,象是早就知道她会到来。
“高前辈。”
高惟向她微微颔首。
秋秋只觉得心跳得很厉害。
因为她看到了希望。
“晚辈有一事,想请前辈指点迷津。我想找一个人,但我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
高惟陪着她往前走:“你要找的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
“是的。”
高惟望着远处:“既然他对你来说那样重要,那么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秋秋看着高惟。
“你自己会知道的。”
她知道?
秋秋迷惑的站在那里。
高惟的身形隐没了。
秋秋独自站在原地。
她自己知道?
她真的想不到。
眼前微微晕眩,秋秋闭了一下眼又睁开,她已经离开了第七峰。
她还站在封印之地外面的野地里,管卫就站在她的面前。
他没有说什么安慰和关怀的话,只是默默的守在她的身边。
“他……在哪?”
管卫静静的打量她一会儿,迈步往前走。
秋秋跟着他一路向前。
空旷的野地里清出一大片地方,靠近河滩的地方搭起了布篷,下面放着一具一具的尸首,都用白布覆盖着。
昨天夜里丧生的人,有很多根本找不到了。能找到的都在这里。
长长的,一排一排的摆着,等着各个门派的人来把各自的人接回去。
九峰的的弟子也有不少。
拾儿被安放在在一个石台上,他看起来如此安详,只是没有了呼吸,静静的躺在那里。
这里这样冷,石台又这样的硬,躺在这上面,一定很不舒服。
秋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安静的在他身旁坐下来。
管卫站在她的身后。
“我想在这儿待一会儿,你不用守着我。”
管卫不出声,但是他也没有挪动脚步。(未完待续。。)
ps: 这章码得很慢,从八点多钟一直码到现在。病房今天很嘈杂,隔壁床来了个很年青的人,动过手术一直喊疼,探望和照料的人一直在说话……精神真好啊。
226 倒转
拾儿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躯壳。
没有精魄,躯壳毫无意义。
他的头发上沾了灰尘,衣裳上也有拭不去的血渍。
拾儿一向有些洁癖,现在这样他一定不喜欢。
可是他已经无法反驳了。
她要到哪里去寻找他?
高惟说,她自己会知道。
秋秋茫然的坐在拾儿的旁边,从天亮,到天黑。
管卫也就在那里站着,身形有如磐石,从天亮,到天黑。
曹长老远远看见,除了长叹一声,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他明白秋掌峰这会儿的心情,过去的岁月里,他也经历过失去。
夜间凉,雾气凝结在发梢,头发眉毛和衣裳都变得潮潮的。
管卫垂下头看着她。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秋秋顶心的头发。
一片细碎的叶子从枝头脱落,被风吹卷着,就要落在秋秋的头发上了。
管卫不着痕迹的把那片叶子替秋秋挡开。
他也可以替她挡去这些湿冷的雾气。
但是她心上经受的那些,他不能替她遮挡。
火儿一直在沉睡。
灵宠的主人死亡,对灵宠的打击是巨大的。
火儿年纪还小,根基也不算牢固,这一下不知道它能不能挨得过去。
可人慢慢走了过来。
她的伤很重,功力损,行动不便。
她远远站着看了看这边雕塑似的两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管师兄,秋掌峰,夜深了,你们也歇一会儿吧。”
秋秋慢慢转头看了她一眼。可人不敢看她的表情。
她觉得自己的嘴真笨。连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可是,什么安慰的话,现在都显得苍白空洞。
可人只要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现在躺在那里的人不是峰主而是管师兄,那她会怎么样?只要稍微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觉得撕心裂肺的疼,喘不过气来。
更何况秋掌峰和峰主,他们是双修道侣。
道侣没了,就象自己的一半身体没了一样吧?
那该有多痛?
可人站在一边流眼泪,越流越多。她抽抽噎噎的站在管卫身后,越哭声音越大。
秋秋朝她招了一下手。
可人愣了一下,赶紧抹了下脸,上前站到秋秋身边。
“秋掌峰?”
“不要哭。”秋秋把一条手帕递给她。
可人难为情的把手帕接过来,但是没有用来擦泪。
但是秋秋肯说话。这总是好事。
可人忙说:“天晚了,您歇息一下吧。”
“天晚了吗?”
秋秋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色。好象刚刚发现这一点:“原来已经是夜里了。”
白天过去了是黑夜。而黑夜之后又接着白天,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而拾儿,他的生命已经不再前行。
他生命的时钟已经停止了。
秋秋的思绪顿了一下。
她茫然的想,好象……有什么事情,她刚才想到了什么事情?
啊。是,她想到了时间。
拾儿生命的时钟已经停止了。
不但他,所有躺在在这里的人,都是一样的。
他们在昨日的此时。还是鲜活的,生命旺盛蓬勃的存在着。
秋秋忽然站起身来。
管卫也跟着一动,秋秋往前走,他也跟着走,两人的速度极快,可人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又转头看看被他们撇下的一切,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追上去。
追上去好象不合适,可是留下来,她又实在不放心。
秋秋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走了许久才站住了脚步,她一动不动的,呆呆的出了好一会儿神。管卫低声问她:“你在找什么?”
秋秋抬起头来,望着夜空中那轮圆月,
有雾气,月亮也显得朦胧淡薄,就象浸在水中一样,月光溶溶淡淡,就象随时会化在雾气里一样。
她在找一个凭藉。
一个见证了昨夜,也属于今日的凭藉。
秋秋摸到了颈上的如意环。
她解开了丝绦,第一次把如意环解了下来。
从拾儿把如意环送给她,从她戴上的那天起,她就从来没有摘下来过。
月光照在她的掌心,照在如意环上面。月光穿透了如意环中间的圆孔,也照亮了秋秋的掌心。
秋秋松开了手,如意环并没有坠落,它悬在了空中。
管卫惊异的发现,如意环在转动。
它先是往右边转,转得很慢,不仔细根本无法察觉。
秋秋伸出手去,在中间的圆孔处虚点了一下。
如意环的转动停止了。
过了片刻,它开始缓缓的,倒转。
管卫不懂得什么是顺时针,什么时逆时针。可是也能感觉到如意环的异常之处。刚才它向右转动之时,是暗合天地运转规律的,就象花草要生长,河水向东奔流,日夜轮番交替……
是顺的。
可是现在,它是反转的。
管卫说不上来心里那种略微怪异的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本能的感觉到,这件事很不寻常。
“秋秋。”
秋秋没有动弹。
她全神贯注的看着如意环。
管卫伸出手,可是他的手没有触到近在咫尺的秋秋。
明明看着她就站在身前,但是他的手指却摸了一个空。
这是怎么一回事!
秋秋没有运功,她也没有离开。
甚至管卫能感觉到,她就在他的身前。
但是他触不到她。
如意环仿佛已经适应了这种倒转的频率,速度渐渐快了起来。
管卫没有留意到一点细节。
秋秋头发和衣服上凝结的潮雾,正在渐渐变淡消散。就象它们形成的时候一样,那样无声无息,由深而浅。
“秋秋。”管卫又喊了一声。
他很少出声,当然,唤她名字的时候更少。
秋秋听到了他的声音。
她转过头,管卫的脸上出现了冷漠之外的神情。
焦急,关切,忧虑……
那么复杂,又那么真诚。
尽管她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时间之轴在她的身边,开始缓缓倒转。
刚才那片差一点落在秋秋头上的碎叶,又从地上缓缓飞起来,在空中打着旋,重新回到了树梢上。
秋秋感到一阵眩晕。
倒行逆施果然不是件轻松的事,要付出的代价高的惊人。
可是秋秋丝毫不觉得沮丧。
她只感觉到希望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向她招手。
她明白了高惟对她说的话。
她也找到了这个办法。(未完待续。。)
ps: 太累了,摸摸大家,这一章不肥,欠的部分明天再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