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荒凉
他们一共在暗无天日的试炼阁里待了多少天?十天?二十天?
秋秋记不清了。
总之,离开试炼阁,阳光终于又照在了身上的那一刻,秋秋简直要喜极而泣,从没有感觉到太阳是如此可爱。光明,温暖,她畅快的呼吸,恨不得大叫几声一抒胸臆。
——仰头看天时间太久的下场是被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泪留满面。
好吧,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乐极生悲了。
秋秋捂着脸抹着泪盘腿坐下,很市侩的开始盘点她在试炼阁里的收获。
付出是艰辛的,但成果是丰硕的。
除了金缕衣,她最后还是得到了一只小药鼎。鼎太小了,简直是迷你鼎,一手就能托起,只有巴掌大。可是小鼎也是鼎嘛,秋秋就笑纳了。另外还有一本秘籍,一根暂时不知用途的簪子。因为簪子很女性化,所以也归她所有了。
拾儿管卫同样有收获,不过他们谁也没象秋秋一样那么锱铢必较的的清点东西。
“今天不赶路了,天色也不早,歇一晚。”
秋秋心满意足的把东西装回乾坤袋里:“这几天要不就是嗑药丸,要么就啃干粮,趁着有空,烧点热汤喝。”
她抬起头来,看着周围全然不同的景色:“这……这还是第二层吗?”
“这里是第三层的入口。”
秋秋大为好奇,一边支锅生火一边左顾右盼,差点儿把水洒在自己身上。
火生了起来,汤也很快就煮好了,咕噜咕噜的在锅里冒着泡泡。
汤煮得稠稠的,香气扑鼻。
秋秋盛了汤,先给拾儿,再端给管卫一碗,最后盛给自己。
汤热乎乎的,又烫又香,喝到嘴里,整个人都觉得活过来了一样。
说到底,秋秋到现在还是没有彻底适应修炼的生活,暮鼓晨钟,古井无波,枯燥而清冷。那样的日子过久了,感觉整个人没一点儿活气儿。
她喜欢鲜活的,有生命力的生活。象大白一家,象火儿一样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在她看来,修道是有意义的,但是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生活也是有意义的。
尽管后者非常短暂易逝。
用调羹在碗里搅一搅,里面有肉粒,虾仁,火腿,黄花菜,口蘑,菜心,丰富而美味。浓稠的汤汁从舌尖和喉间滑过,落下肚子。
秋秋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表情象是一只满足的猫咪。
拾儿望着汤的热气袅袅升起,沉思了半天,才想起来喝了一口。
管卫好象根本没觉得烫,一仰头,一碗汤见了底。
估计汤是什么味儿,汤里有什么东西,他根本就不知道。
秋秋摇摇头,真是浪费啊。
秋秋在离火堆近的地方裹着毡毯睡下,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木柴变成了炭烬,还有细微的火星闪烁,风一吹过,火星就亮起。风停了,火星又变得黯淡。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清晨的空气特别清新,吸入口中甚至有一股清凉的甜意。
草叶的清香,秋霜的微潮,树林中鸟儿开始鸣叫。
身周的一切都渐渐醒来。
秋秋洗过脸,摸出梳子把头发梳顺。
拾儿缓缓走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恬然从容的景象。
溪水哗哗的流淌,秋秋坐在溪边的青石上正在梳头。
她穿着一件玉色的单衫,手臂抬起,衣袖滑到了手肘处,露出白皙秀美的手臂。她把头发梳顺,分成两股辫了起来。听到拾儿走近的脚步声响,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
拾儿在她身边坐下来。
“你去练剑了?”
“嗯。”
秋秋挽好头发,把发带递给了拾儿:“帮我系上。”
以前拾儿也没少帮她系发带,秋秋早就习以为常。
拾儿替她把发带系上,打了个很标准的蝴蝶结。
秋秋用拾儿给她的那面小镜子照了一下,十分满意。
这面镜子就是拾儿在九宫阵那里给她的那面,秋秋用完之后就老实不客气的揣自己兜里了。这镜子太实用了,在她这儿用处可比在拾儿手里大得多。
山林间的清晨凉意很重,太阳从东边的群山之中升了起来。
秋秋站了起来:“咱们又该上路啦。”
“等一等,鞋带又松了。”
拾儿很自然的替她把鞋带系上。
秋秋低下头看着他的头顶,有些微微出神。
他们对彼此实在太熟悉,共同生活了那么久,自己身上早就染上了对方的习惯和气息。
拾儿抬头看了她一眼。
日光的金光在他眼中闪耀,那光亮如此璨灿动人。
秋秋有片刻的失神。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拾儿吻住了她。
他的嘴唇带着清新的草木气息,秋秋头脑中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
拾儿的手紧紧抱着她,秋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双臂圈住了他的脖子,她几乎忘了一切,胸腔里心跳得很急,很重,一下又一下的,象擂鼓一样。耳边有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天地仿佛都在旋转,让她头晕目眩,腿软得站不住。
直到拾儿抱着她,让她靠在他肩膀上,秋秋还没回过神来。
她的脸烫得厉害,呼吸急促,整个人的力气象是都被抽走了,只能软软的靠在拾儿的身上,靠他支撑才能站得住。
他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突然就……
不过这种事情要打招呼也确实很怪。难道让这个清高的家伙一本正经的征求她的意思“我能亲你吗”?
那场面秋秋真想象不出来。
她推了一下,拾儿松开手。
秋秋转过身去先往回走。她的步子起先还有点不太自然,然后就加快了速度,轻盈的象一只小鹿一样,很快上了坡顶。
接下来的大半天,她都没正眼看过拾儿一眼。
倒不是生气,而是秋秋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是板着脸?那他会不会误会她恼了?
她是有点点恼,但只有一点点而已。
可是要对他笑?那更不可能了。
秋秋做不到若无其事,她一直忘不了早上那个吻带给她的感觉。
当然没有天崩地裂那么夸张,可是她……对这种感觉很陌生,陌生得她有些害怕。
她的身体好象不属于自己了,那些奇怪的反应,那种陌生的虚弱,那种……那种复杂得她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所以她只能让自己不去看拾儿。
可是不去看,也不代表她能忽略他的存在。
恰恰相反,虽然眼睛不去看他,可是她全身的感觉似乎都随之变得加倍敏锐了。
耳朵能听到他走动的动静,鼻端好象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甚至连皮肤上似乎都布满了感应器,准确无误的捕捉他的动静。
她甚至觉得嘴唇上还留着那时候的触感,酥酥麻麻的,比平常要热。
管卫一如既往的沉默,仿佛根本没感觉到秋秋的反常一样。
秋秋觉得,管卫那么耳聪目明的一个人,说不定他已经发现她的异样了,装作糊涂,其实心里明白。
这么一想她更不好意思。
她只能让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其它方面去。
比如他们现在面对的全新的环境。
试炼洞的第三层和秋秋想象中不太一样。
具体怎么不一样法呢?
第一层根本就是荒山野地,第二层有了试炼阁,试炼阁里有种种人为的机关,甚至有傀儡偶人这样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存在。
可是第三层处处都是人迹。
当然,是很久之前的人为的痕迹。
已经破败的房屋,荒芜的村庄,甚至河流边还有水力磨坊。当然,木制的轴杆和水轮叶那些东西早就已经在岁月中消失了,但沉重的石磨却还留在原地。
“这里以前有过人?”
“也许吧。”
秋秋不知道这里没成为试炼洞之前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许是个宁静的村庄,人们在此处安居乐业。
但是那些人都去了何处呢?
不光有这些,甚至他们还看到了一段城墙。
不是那种小城用泥砖、石块砌起来城墙,而是正正经经的,青石为基,砖块一层层垒起来的城墙,虽然经过了漫长的时间变迁,还没有被荒树杂草完全淹没。
他们沿着城墙继续向前。走了不多远,前方出现了一座城。
或者应该说,曾经的一座城。
这儿空旷寂静,杂草从石缝中钻出来顽强茁壮的生长,把青石铺设的街道已经破坏得面目全非。路两旁的房舍也大多已经破败荒芜,只余了断壁残垣。
秋秋转过身来看,在应该是城门的位置的地方仔细寻找。
她找到了两个古体的字。
“华城?”秋秋轻声念了出来。
从他们出发一直到现在,大半天的时间里,他们既没遇到什么凶兽,也没有什么难关。
第三层的试炼在哪儿?
这座已经荒芜的城里有什么奥秘吗?
管卫从路边的断墙后走了过来:“这儿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后面那些石墙全都被熏得漆黑。”
拾儿说:“咱们去前头看看。”
他们沿着石砌的路往前走。
按常理,一座城的中心,还有靠北的位置,通常是这个城的中心,政治和经济的中心。
在那里线索会比这些外围地方多得多。
108 杀人
这座被大火肆虐过的古城并没有留下多少线索给他们,城的来历,城里的人经历了什么,那场大火的原因,都找不到头绪。
他们可不是来考古的,而这个第三层到现在都没点儿动静,野兽没一只,阵法没一个,让人心里不上不下的没底。
晚上他们没有赶路,就留在这个城里。
在野外露宿的时候倒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在这座废墟里,四周黑沉沉的,让人心头也觉得沉甸甸的。
他们现在落脚的屋子还有半个顶,从梁瓦的缝隙里能清楚看见天幕上的星星。
秋秋在这间屋子里找到了半个砚台,看起来原来应该还有盖,不过盖子早不知哪儿去了,砚台边沿上雕着莲花,十分精致。
管卫站起身说:“我去外头看看。”
拾儿并没拦阻,只说:“当心。”
管卫便出去了。
秋秋挺好奇,向拾儿打听:“管卫的师父是哪位长老?我好象没见过。”
“他师父姓白,单名一个磊字。”
秋秋忽然间想起来:“白磊?我在中原的时候就听说有位剑道的高手姓白……”
“就是他。他性子如闲云野鹤,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他在中原也的确有声名,不过中原的人应该不知道他也是九峰出身。”
的确没听说过。
秋秋是听玉霞真人提过这位白前辈,说他很可能是几百年来能由剑入道,历劫成仙的唯一一人。
管卫有这样一位师父,来头大得让人吃惊。
想想他上次居然陪她这个初学者拆招,秋秋顿时觉得倍儿有面子,脸上增光。
师父已经离剑仙就差一线了。徒弟也是少年英才,她要不是拾儿的道侣,这事情绝不可能。
说来说去还是沾了他的光。
火儿盘在秋秋手上,缠来缠去,很不老实。
秋秋站起身来:“它可能闷了,我带它到院子里走走。”
火儿果然到了院子里就显得不那么烦躁了,圆月从云中钻了出来,皓洁明亮。
火儿仰着头望着月亮,秋秋看他头上两只小小的龙角微微发出荧光来。
怪不得不想待在屋里,它喜欢晒月亮啊。
秋秋没养过龙这样的灵宠。不过听说山野精怪吸取日月精华才能修炼的事儿。
龙也是天地间的灵物,而且它以前待的秘境里就有一**大的月亮。
秋秋觉得这么明显的事儿自己居然没想到,实在是不应该。
她陪着火儿在院子里好生晒了一会儿月亮,时间不算太长,火儿动动了脖子。又抻了下身子,象是人伸懒腰一样。看样子是结束了。果然它一纵身跳进如意环里去了。
不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了,秋秋还是觉得挺奇妙的。
不知道如意环里是什么样子的空间,火儿看样子住得挺习惯,一点都不排斥。
秋秋也伸个懒腰,顺带着拔出剑来,把自己仅会的那么一套剑法又练了一遍。
拾儿倒说要让她再学一路剑法。但是一来怕不合她的心法路数,二来,怕她基础没扎实,再学了新的反而不好。所以她现在还是只会这么一路。
虽然剑法还是那么几式,可是秋秋现在的领悟却不一样了。
果然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剑法这东西又不是死记硬背读书练字,不和人过招,自己空练一百年也没有用。
这么一想,秋秋觉得她也能理解为什么白磊不在九峰待着,而是游遍天下,四处找人挑战了。
不是为了扬名,是为了更好的寻求体悟剑道。
她一路剑法练完,拾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屋子,站在那儿静静的看她。
“什么时候出来的?”秋秋抹了抹头上的汗。
拾儿走了过来,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她。
秋秋习惯了他的寡言,也不在意。她转头往外看了一眼:“管兄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可别遇着什么事才好。”
拾儿伸过手来,从背后揽住了她。
秋秋不知怎么,明明对他的怀抱早不陌生了,这会儿却觉得心里微微一紧,往前迈了一步,挣脱了他的手。
“怎么了?”拾儿问她。
秋秋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觉得刚才那个拥抱让她很不适应。
可能是她刚才一门心思练剑,想的都是如何应敌,有人站在背后她不安心吧。
拾儿再过来拉起她的手,秋秋觉得刚才推开他不大好意思,这会儿就不好再拒绝了。
拉手就拉手吧,反正不会少块肉。
“管兄要是回来了,让他看见多不好意思。”
“他不会回来这么快。”
秋秋抬头看他。
这种花前月下,脉脉私语的时候,本来应该挺……柔情蜜意的,可秋秋就觉得别扭。
可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别扭。
和早上那个自然而然的亲吻相比,现在的感觉各种不对。
“火儿刚才吸取月华练功呢。”秋秋找了个话题:“以前倒没注意它要晒月亮的……”
她的下半句话哽在了喉咙里头。
拾儿的眼睛……
眼睛不对。
他的眼睛是秋秋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对他印象最深的地方。那双眼睛黑得的慑人,好些次秋秋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都会失神怔忡。
可是现在这双眼睛明显不对!
她退了一大步,再仔细端祥他。
面容、身形、身裳都没什么不同,但是秋秋有了另一个发现。
拾儿身体里同她的感应也没了。
他们身体里的灵力能相互感应,哪怕离得更远一些,这种感觉也只是被削弱而不会消失。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感应不到。
拾儿不对!
他出什么事了?
还是……还是眼前这人根本不是拾儿?
“秋秋?”
“你站住。”
秋秋一手点在如意环上,火儿从如意环中蹿了出来。
灵宠和主人是心灵相通的,就算她认错,火儿肯定能辨明真伪。
果然火儿一见着对面那人。脖子上的几片鳞都倒竖起来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平时它虽然和拾儿也不显得太亲近,只亲秋秋,可是灵宠的生死都掌握在主人手里,绝不会对主人这样不敬。
秋秋这下拿定主意了。
这个拾儿是假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真的拾儿呢?
秋秋的剑噌一声拔出了鞘。
拾儿象是完全没看见指着他胸口的剑尖一样,仍旧往前走。
“你站住。”
虽然知道这个拾儿有古怪,可是秋秋现在还拿不定主意面前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象从前在修缘山时一样,有魔物占据了拾儿的身体?
还是……
不等她想出头绪来,那个拾儿又往前走了一步,竟然自己撞上了剑尖。
秋秋双目圆睁。眼见着剑刃刺进了拾儿的胸口。
那声音象是撕破布帛的响动。
秋秋怔住了,火儿却毫不客气,往对面那人的面目直扑过去,狠狠的张嘴便咬。
虽然胸口中剑,可是却不见有血流出来。再被火儿这么一扑,秋秋对面的那个拾儿象是朽木一样重重的倒了下去。
秋秋持剑而立。她的手抖的厉害。
如果这真的是拾儿的身体。只是暂时被什么人操纵了,她这一下……岂不是她亲手把拾儿杀了?
这么一想,她的心仿佛被摘去了一样,整个胸腔空荡荡的,风一吹,整个人都要站不住。
火儿还巴在那个人的脸上。回头朝秋秋呜呜的叫了一声。
秋秋定定神,咬咬牙才敢低头去探查。
她想去摸一下脉博,可是没等她的手指触到人,地下那人迅速粉化坍塌。变成了一堆乌黑焦碎的灰烬。
这……
秋秋大着胆子捏了一点灰,在手心里捻了一下。
不是!
她一下子来了精神。
这不是真人!
这明明是木头烧化了的炭烬。
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东西从哪儿冒出来的?
不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不是拾儿,她没有亲手杀了自己的……
自己的……
秋秋抬起手,摸了一下胸口。
没有刚才那一下,她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是经历了刚才那惊心魂魄的一刻,她突然明白了拾儿在她心中的地位。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已经在她心中的份量这么重了。
刚才以为自己杀了他的那一刻,竟然有一种万念俱灰的空洞和绝望。
没了他,她的生命突然间就被剥去了所有的光亮,变得漆黑一片。
秋秋定定神,现在可不是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时候。握着剑,几步进了那间破败的屋子。
屋里还燃着那堆火,可是刚才她出去时在火堆边的拾儿却不见了。
不能慌,不要慌。
秋秋深吸了口气,片刻间就想通了前因后果。
以拾儿的本事,绝不可能有谁能鸦雀不惊的把他打倒更不要说是掳走。她就离着十几步,虽然有断墙隔了视线,绝不会什么都没发觉。
拾儿也不会离开她而不说一声。
这一次,就象在试炼洞的第一层的时候一样。
他们那时候就是毫无征兆的被分隔开了。
是试炼洞又在搞鬼。
想通了这一点秋秋就不怕了。
但这次和上次又有不同。
刚才被她刺中的那个假货是哪儿来的?也是一种试炼吗?(未完待续。。)
ps: 昨天胃痛,状态极不好,只写了一更。
今天的二更会晚些奉上,但是昨天欠的一更可能今天补不上,不过大家放心,明天或后天,一定会争取补上的。
求票票,求评评。还有四天俺就过生日啦,这一年一年的过得真叫一个快啊。。要是能收到长评什么的礼物,俺会非常开心的。
109 真假
火儿在秋秋的掌心舔了舔,似乎知道她心里不安,在安慰她一样。它的小舌头热乎乎软乎乎的,被他舔过的掌心微微发痒。
“我没事儿。”秋秋摸摸它的脑袋,又摸出块肉干喂它:“刚才多亏了你,那就是个假货,还是你认得清楚。”
火儿象是知道秋秋在夸它一样,颇为得意的摇晃脑袋,咬着肉干在那儿磨牙。
幸好有火儿陪她,要不然这废墟里十分安静,秋秋一个人站这儿难免心里发毛。
当初在试炼洞的第一层时,她莫名的就不见了,拾儿心里肯定也不安生吧?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着她提心吊胆了。
秋秋从乾坤袋里取出阵石和符纸,简单的布了一个阵法。
这阵法什么旁的用处,只不过有人触动能起个示警的作用。
火儿缠在她的手腕上,刚才的事情大概也消耗了它许多精力,现在终于老实下来不再动弹,小身体轻微的一起一伏,应该是睡着了。
秋秋并没打算现在就乱走乱撞,天还没亮,拾儿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她也不知道,再说还有管卫。
虽然秋秋心里隐约猜测着,管卫说不定也会遇到点什么麻烦,未必回得来。
她在这儿守到天亮,如果到时候还是没动静,那两个人也不回来,她当然不会再原地待着不动。
秋秋盘膝坐下来,把脑海中乱纷纷的念头一一排遣出去。
不过一转眼看见院子里地下那堆黑炭灰,秋秋觉得这心真的不容易安静。
如果她刚才没发觉这个拾儿是假的,事情会怎么样?
这截焦炭幻化的假人一直想接近她,如果她没拒绝,他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这么一想秋秋真的觉得又惊惧又有些恶心。
“静秋?”
秋秋站起身来。管卫一身黑衣,象是直接从夜色中走出来一样,直接穿过院子走到她面前。
秋秋戒备地看着他。
这个管卫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可得睁大眼看清楚。
而管卫的目光却没落在秋秋身上,却看向她的身后。
秋秋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身后可能有什么不妥,可是她要是回头去看,又不能保证眼前这个人可靠安全。
不过不用回头,她眼角的余光已经看见,有个人往前走了一步,和她并肩而立,对管卫说:“管兄。”
秋秋忍不住微微转头去看。而身边的那人也正转头看她,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
“你是谁?”
对方比秋秋还先开口质问。
秋秋同样的一句话哽在了喉咙里。
眼前这个人,竟然是她自己!
一样的相貌,一样的打扮,连神情语气都没有半分不同。
就好象有人在她面前摆了面镜子。映出来秋秋自己的影子。
现在她已经从气息、眼神上头认出来眼前这个是真的管卫了。
但是现在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自己居然被人假冒了。
“管兄。”秋秋觉得嗓子发涩。旁边凭空多了一个自己,这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身边那一个也说:“管兄,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她一定是鬼怪吧?”
秋秋睁大眼,这可是倒打一耙啊?不。这是恶人先告状。
管卫的目光从秋秋脸上移到她身旁的那个女子身上,然后又缓缓的移回来。
秋秋不知道他看出什么没有。
就在这一刹那间管卫出了手。
秋秋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管卫的剑黑沉沉的,一点光亮都没有。在这样的暗夜之中。就象一道无形无影的风刮了过去。
身旁那个秋秋的头颅飞了出去,无头的身躯还没来及倒地就已经焦黑碎裂。
秋秋嘴半张着,好一会儿才合拢。
“这……你分得出来?”
管卫看她一眼,似乎秋秋的问题很奇怪一样。
“那是自然。”
秋秋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刚才到院子里去练了会儿剑,拾儿就不见了。不,是一个假的拾儿出现了,还撞在了我的剑上……”
不是她表达能力太弱,实在是今天晚上这事儿太邪门了。
“我知道,我刚刚也撞见了一个假的少主。”
秋秋好奇地问:“你怎么分辨真假的?”
“一看就知道了。”
秋秋默然,说得这么轻松,敢情您大爷的眼都是x射线啊,才能一看就知道。
管卫下手够快也够狠,那个假货顶着秋秋一样脸,说话也是一样的声音,管卫说杀就杀,一剑过去直接把头都砍下来了,看得秋秋很是惊悚。
要是管卫认错了,刚才那一剑是冲着自己来的——现在脑袋搬家的人就是她了吧?
秋秋觉得脖子后面凉嗖嗖的,真是没有安全感。
当然这怪不得管卫,还是那假货实在太坑爹了,突然间就冒了出来,秋秋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
管卫的眼力比她可强多了,她刚才可是差点儿上了当,还把火儿叫出来确定,知道那个拾儿是假的。
可是真的拾儿哪去了?
秋秋只能感觉得到他的大致方位,那感觉时隐时现的并不是很稳定。
“这座城白天看就让人觉得很荒凉,晚上这种感觉更强烈。你有没有发现,这城里没有什么飞禽走兽,连小一些的蛇虫鼠蚁都没有见?”
他不说秋秋还真没注意。
果然这样,这城里寂静的过了头。
是不正常。
秋秋问他:“我们怎么办?是留在这儿等拾儿回来找我们?还是去找他?”
“先不忙去。”
管卫弯下腰去研究那堆黑灰,秋秋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惊悚,不知道他能看出什么来。
“这……这是什么?”
管卫看得很仔细:“这里头并没有什么古怪。”
切,还以为他能看出什么来呢。
等等,没古怪……这东西是怎么幻化成人的?总不见得路边随便一根木头就可以变成人的模样,还能动弹,能说话,能哄骗人上当。
这没古怪才是最大的古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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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写得不太顺手。
我真得改改作息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越拖越晚,白天写不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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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梦魇
秋秋同时还注意到了一点,这些碎掉的象烧焦梁木一样的东西,在这座城里可着实不少。有被烧毁的房舍的地方,大概就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如果每个房子里都会冒出这种东西来——那可一点儿都不有趣了。
虽然现在看着那灰烬也让人觉得心里膈应。喉咙里跟卡了个什么东西一样,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怎么想都不舒服。
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不管谁看到自己被山寨了一把,还在面前被杀掉,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经历。
秋秋还是比较好奇管卫是怎么一眼就辨别出真假的。让她自己说,她都说不出她和那个山寨货有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区别。当然,她有火儿,这小家伙比较难假冒。可是刚才火儿都没来及登场管卫就把假货给干掉了,那速度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
管卫盘膝坐在火堆的一边,一手拄剑,长长的头发用一条和衣裳一样漆黑的发带系起,垂着眼帘调息运功。秋秋抱着膝坐在火堆一边,头微微歪着,象是睡着了。
管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怎么说呢?
刚才,秋秋问他是怎么一眼看出真假的,他的确说不上来。
第一眼看到,心里就知道那个假的,没有理由。
秋秋睡得并不踏实。
几乎是刚阖上眼的功夫,她就发现自己陷入了梦境。
模模糊糊,心里隐约有几分明白,可是又无法摆脱眼前的一切。
她坐在一乘小轿小面,两边的帘子都卷了起来,可以清楚的看见外面是暮春天气,柳絮轻飘飘的飞得漫天都是。
有那么小小的一团。飞进了轿子里头。
雪白的,软茸茸的。
她看见自己伸出手去接住了那团柳絮,不多会儿,柳絮在手里被搓成了一条细细的线,也到了下轿的时候。
庭院并不算大,桃花开到了尾声,绚丽得有些糜废气息。
她心里想着,终于是到家了……
心里那一点小小的不安,就被她完全抛开了。
敞开的窗子里,有人正在窗下写字。她隔着窗子看了一眼,窗里那人抬头向她笑笑,她也笑笑,有些羞涩。
这个人应该是她的相公……可是为什么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不屑一顾的说“这人谁啊?根本不认识他啊”这样的话。
“回来了?”
她点头应了声:“是啊。”
“亲事办得热闹吗?”
“很是热闹,宾客满堂。流水席都摆到街上了。”她走进屋里头,洗了手。挽起袖子替他磨墨。
“累着了吧?我又病着没法儿陪你同去。”
“也不觉得累。那儿也热闹得过了头,锣鼓鞭炮震得人头疼,到现在我还觉得耳边嗡嗡的响呢。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我也不想去了。”
身旁的人微笑,似乎是看穿了她的言不由衷一样。
这种平实而安静的幸福,就是别人说的岁月静好那种感觉吧?
可是……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
写字的那个人。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两只手一起磨墨。
他的手修长,她的手指纤细。轻轻的,均匀的一。一圈一圈的研着,墨汁缓缓的沾水化开,快要漫出砚台的边缘。
红袖添香,夫唱妇随。
就是不对劲。
秋秋磨墨的手停了下来,放下了墨条。
不,不对。
这不是她的生活,身旁的这个男人他也不认得!
这是梦魇吧?
一想到这儿,身周的一切突然变了模样。鲜红的血从男人额头一下就淌下来,流了满面。四周燃起了大火,有人慌乱的呼号奔跑。
她想动,可是却动不了。
头顶一根断了的梁柱拖着火舌朝她砸了下来。
秋秋猛然睁开眼睛。
管卫查觉到她气息急促,一只手正按在她的背上,助她调理气息。
“怎么了?”
“噩梦。”秋秋定定神。
这不寻常。
修道的人其实是很少做梦的,有的时候,梦可能代表了机缘,但更多时候,可能是梦魇或是心魔。
这两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秋秋现在觉得这个废城彻头彻尾的邪门。
这里并没有一个正面的对手,你知道这里不对,可是却无法打败它。
管卫先听到了脚步声,他站起身来。
拾儿穿过庭院走了进来。
秋秋全神贯注,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
拾儿看了他们俩一眼,语气淡然:“你们也遇上了?”
秋秋莫名的心就放松下来。
这是拾儿。
虽然还没走近,也没有看到眼神和细微之处,可是她的感觉告诉他这是真的。
秋秋迎上去拉住他的手。
“你怎么突然就没了?我……我还遇到了一个假的你。”
拾儿破天荒的安慰了她一句:“让你担心了,没受伤吧?”
秋秋摇了摇头。
受伤是没有,就是这种事让人心里不舒服。
而且刚才她还碰到了梦魇。
“我刚才突然间出现在了城里的另一个地方,还有迷障,费了番力气才走了出来。”
这回轮到秋秋关心则乱:“你没受伤吧?危险吗?”
“没有。他们迷惑的是人心,倒不会真的让人受伤。”
秋秋抓住了拾儿就不肯放手,听他讲述他刚才的经历。
拾儿可不是一个好的叙述者,即使是十分惊险的历程,他也可以用干巴巴的的几句话一笔带过。秋秋要追问细节,他也不会回答。
笔削春秋真让他用得炉火纯青啊。
“你有没有遇到……假的我?”
拾儿点头。
“那……你也把我杀了?”
这话问得有点奇怪,不过领会意思就成。
拾儿还是点头。
秋秋看看他,硬是把一大篇问题憋回肚里。
她想问拾儿遇到的假的秋秋是什么样子,她想对他做什么事。他又用了多长时间辨认出真假的,杀她的时候有没有经历一番剧烈的心理活动天人交战什么的。
毕竟……就算是假的,可是顶着和她一样的脸,他能那么痛快的下手吗?
秋秋默然,她对拾儿会不会心慈心软不抱太大希望。看管卫就知道了,那飞来一剑直接砍了头,跟砍瓜切菜似的,多么俐落。
不过拾儿要是反过来问她,她遇到的假货想对她做什么的……这个问题还真不大好回答。
那个假货其实没占着她什么便宜,就算让他占着一丁点儿的便宜。错也不在秋秋身上。可是秋秋就是莫名的有点儿心虚。
她握着拾儿的手不肯松开,就怕一松开,又会出什么变故。不是她消失了,就是他不见了,再遇着一堆一堆的假货前仆后继。实在太闹心了。
拾儿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回握着她的手。也一直没有放开。
这种黑夜与天明交混的时刻里。秋秋看着这四周的废墟,只觉得越发苍凉。
就在这么一片看起来十分和谐的静默中,太阳升起来了。夜里的魑魅魍魉似乎都随着黑暗而退去了,三个人再次上路。
秋秋回头看了一眼昨天过夜的那个破败的院落。
她恍惚了一下,在晨雾之中,院子陈旧破落的外表仿佛套上了一层崭新的壳子。门檐齐整,柳絮飞扬。
她转过头来。
他们不知道这座城的来历,不知道这儿曾经发生了什么,也无法解释这些幻觉的出现。
秋秋的脚尖触到了什么东西。她低下头。
是她昨天在房子里捡到的那半块砚台。
她弯下腰捡了起来。
真的是幻觉吗?
在梦里头,她磨的墨,那方砚台边沿有着精致的浮凸的花纹。
秋秋的目光又落在这方只剩下一半的砚台上。她弯下腰,把砚台放在了出门前的一处石台上。
也许在这里还没有成为废墟之前,的确有人在春日的窗下写字,他的身旁有人替他研墨。
但是那些就象柳树的飘絮,象夜里的那些幻觉一样,都已经是不再真实的东西。
秋秋紧走了两步,跟上拾儿和管卫的步伐。
他们真正的挑战在第三天的时候才遇到。
毒沼加毒雾,还有细小的肉眼几乎看不到的毒虫,他们被困在这方圆才几十里的地方足足两天。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一天是轻松的,秋秋很快把那个华城的废墟抛在了脑后,再没有闲暇去琢磨那些事。进入试炼洞的弟子为数不少,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有的人甚至在第二层就已经失败退出。等经过第三层,几乎只剩下了一半的人。
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秋秋忽然想起在试炼洞曾经的经历来,不知怎么,那么多险阻难关里头,她却唯独对华城那一夜印象最深。
人难以认清的不是陌生人,而是和你朝夕相伴的身边的人。
不,比身边的人更难认清的,是自己。
你真的了解自己,认识自己吗?你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在做什么样事吗?
也许很多人都曾经在某个瞬间有那么一刹那的闪神。
我是谁?
我在做什么?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现在的生活是我想要的吗?
我的生命真的有意义吗?
也许我们一直努力的想成为别人眼中的自己,而忘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未完待续。。)
ps: 试炼洞本来打算一笔带过的,没想到会写得这么长,不过下章或是明天,就要结束试炼之行了,赶紧的干正事儿去。
谢谢see_an,谢谢事事如意~~非常感谢。写文最大的收获就是看到大家对文的喜爱和肯定了。
111 尾声
火儿闪电一样窜了出去,准准咬住了獐子的脖颈给叼了回来。
这些小东西其实填不饱它的肚子,对火儿来说也没什么其他助益。它主动出击大部分还是顽心太重。
不过这有助于它练本事。狼狮虎豹这些猛兽都是一样,打小扑打玩闹练出来的动作长大了全用得上。
就是秋秋有点发愁,这据拾儿说,火儿是条火属性的龙,可是到现在没见它迸一丝火星出来,净玩物理攻击了,您倒是长进长进,来点儿法术攻击让人开开眼啊。
好吧,也许是自己太心急了。芝麻油很香都知道,可是刚种下芝麻才发出芽你就让它往外冒香油,那比拔苗助长的心还急切呢。
抓来的獐子一时没死,火儿开始各种摆弄它,看那獐子的可怜相儿,真不如给它一个痛快。
火儿玩腻了,把那只半死不活的獐子又给放了。
估计它也没那么大命活过今晚,没进火儿的肚子,这野地里还有大把的食客等着吃肉呢。
可怜的獐子——秋秋不怎么真诚的同情了它一下。
火儿玩了一圈儿撒欢撒够了,老实的盘回秋秋手上来。
它现在又长大了一圈,不过它盘到秋秋手上来的时候,自己会瘦身——缩小到只有拇指那么粗,在秋秋手上缠个三圈儿半。
秋秋有时候都觉得这灵宠是自个儿的,跟拾儿没什么关系——这吃喝玩乐自己全包了,拾儿就负责偶尔教导一两句,忒清闲了。
而且火儿也跟它正经主人不亲,就跟拾儿亲。
这是……同性相斥?
火儿是公的,要是条母的。看到拾儿这样的美少年还能挪动步?那肯定要拼死拼活的缠他的。
再说秋秋心细,以前养着大白二白时候人,三五不时给梳个毛啊洗个澡啊再喂点儿私藏的小点心什么的。为了怕营养不均衡她还特意开了单子称料筛草的给做了兔粮,那会儿静心师姐就笑话她:“人家养孩子都没有你养兔子这么精心。”
秋秋那会儿说:“它们遇着我,我遇着它们,都是缘份。不养就算了,养就用点心养,别将来想起来了觉得后悔。”
静心师姐还摸她的头,帮她一起拌料呢。
现在大白它们一家子不在身边儿,秋秋一腔爱心都倾倒在火儿身上了。吃的喝的不用说,虽然说火儿没有毛用不着梳毛洗澡的,那别的功夫也没少费。要换成拾儿,让他这么细致入微的伺候灵宠,可能吗?
火儿又不傻。跟着谁舒服它还能不知道?
再说,秋秋身上的气息和拾儿非常相近。它跟着她一样修炼。
秋秋抬头看看天色。
她有种预感。自己的这条试炼路大概快要走到头了——
这已经是第四层了,要不是跟着拾儿,八成第三层她都走不完。
第四层根本就不是打个怪兽过个简单的小阵法那么小打小闹了。上来就给了个下马威。进了第四关她就和拾儿、管卫分开了,空荡荡的一大片地方就一根桩子,什么时候把桩子打倒了什么时候就能往前走。
很好。
秋秋什么办法都试了,砍劈刺削甚至到后来拿脚踹。那桩子纹丝儿不动。
她试了多久?两三天总有吧?试到她自己都没点儿信心了,结果等她赌气朝桩子扔了块石头,想着破罐子破摔的时候,桩子倒了。
尼玛!
秋秋恨得咬牙切齿。
木桩兄您原来喜好被扔石头打脸这一口啊。您倒是早点说,省得我费这么大劲走这么多弯路。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桩子到底怎么回事儿。
是要试剑法?她没劈倒。
要看心性,她从心如止水恭恭敬敬一直到最后捡石头砸它泄愤都干出来了,难道心如止水视道至上是不好的,反而暴跳如雷自暴自弃才是好的?
你妹啊。
以前的关卡就算恶心、中毒、受伤、费力,那都好办。关键是这个一点头绪都摸不出来的,太不好办了。
就好象开饭馆儿的来了客人,要炒要煎要炖要炸都没问题,咱卖力的给做就是了。进来一个点随便的……
这就摸不透了。
桩子倒了,她过了那关,可是没再见过管卫和拾儿,她和拾儿之间的感应也似有若无,几乎是完全感应不到了
她想,要是能等她会合在一起,他们俩肯定会等的。没等,那可能是实在等不了。
说不定第四层就不兴组队打小怪,只有单人模式。
修缘山的阵法里好象也有这样的,就象看ab剧一样,你选了a他选了b,大家走了两条完全不同的剧情线,再也并不到一起去了。
她的预感应该没错。
因为她再也看不到拾儿给她留的记号了。如果他们走在她前头,拾儿不能等她也会给她留记号的。
看不到记号,只能说明他们走的就不是一条道。
想到她能混到现在,已经算不错了,秋秋索性放开心胸,能走下去那更好,走不下去她也不沮丧。
木桩之后她又遇到了一个很大的迷阵,每一关都是谜题,不是那种上下两句俗语答一物答一字的谜题,而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想过关,一草一木都可能是谜题,不止要答题,更要先知道题是什么。就象秋秋第一次遇到那根桩子,压根儿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对付它。可桩子好歹还是个目标,现在连目标都得费劲的找。
秋秋现在就待在这个迷阵里。
前几个目标找得她都要吐血了,现在她想开了,全当自己游山玩水来了,随心所欲,想往哪方向走就往哪里走,火儿也让它自在一些,想扑就扑想闹就闹。
这么一来她就立时轻松了。
人就是这样,你要太较真太卯着使劲儿,螺丝越拧越紧最后反而拧滑丝了不能用了。秋秋一想着不行就打退堂鼓的主意,山也青了太阳也明艳了,连火儿都跟着活泼起来了。
瞧,有时候就得换个角度看问题。
秋秋在溪里钓了鱼,裹了泥用做叫花鸡的办法做熟了,她尝了一口,其他的全进了火儿的肚子。(未完待续。。)
ps: 二更。
这章的尾声是指试炼到了尾声,不是说这文到了尾声,大家千万不要误会。。
112 火苗
呵出的气息在空气中袅袅的化为白气,然后消失。
秋秋想她大概走不出这个迷阵了。
这里的时间流逝好象与外面是不一样的,仿佛是静止的。花朵一直绽放,不见枯萎。
她就是有些遗憾,当时要知道会和拾儿分开,应该让他带着火儿,这样火儿才能得到更多历练。
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啦。
秋秋指着火儿的脑袋,轻声说:“叫你好逸恶劳,叫你挑肥拣瘦,现在后悔了吧?”
火儿那欢快的小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哪儿后悔来。
秋秋看看四周,她这几天一直困在这悬崖的底下,灵力一点一点的象是被看不见的黑洞吸走,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到现在她喘气都开始吃力了。
她仰起头来,四周陡削的石壁围成了封闭状,没有出路。崖顶那方天显得那样遥不可及。
坐井观天的青蛙大概也是这种感觉。
她在心里默默念诵着心法诀要,思路已经不那么清晰了,连已经烂熟于心的口诀也默念得断断续续。
“心如空谷,气若……”
气若什么呢?
秋秋的手指已经握住了如意环,她又用力的想了一下。
“心若空谷,气若……气若……”
眼前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天象是一下子就黑了,秋秋的手指无力的抓紧手里的如意环。
巨大的晕眩感之后,突然大量的灵气涌入身体,她呛得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弓起的身体象只虾米。
“静秋姑娘。”
秋秋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抬起头看。
林素朝她点了下头。
秋秋因为刺眼的光亮而眯起了眼,好一会儿才重新睁眼。
她正靠坐在石台上。林素见她已经恢复神智,松开了抵住她背心运功的手:“觉得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这是哪儿?”
“是试炼洞外了。”
哦……也就是说,她已经出来了。
她的这一趟试炼已经结束了。
秋秋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林素望着她的目光却带着钦佩:“我已经出来二十八天了,静秋姑娘果然天资较我等更胜一筹。”
秋秋接过他递的泉水:“还有几个人没有出来?”
“三个,少主和管卫,还有一位徐师兄。”
这个人秋秋不认得,来的路上仿佛听人唤过这位徐师兄的名字,但是这人应该是不爱出声的人。
“其他人都已经出来了吗?有没人有受伤?”
林素笑眯眯地说:“有的都是小伤。都不要紧。”
林素这性子就是老好人一个,不管是不是熟悉的人,看见他都会自然的放下心防,觉得他十分亲切可靠。
他既没有拾儿那么张扬精致的外貌,当然也没有管卫那么凌利逼人的气势。但他的和气可亲也是他的长处。秋秋觉得一个人能让大多数的人都喜欢亲近他。这也是一桩很大的本事了。
所以外头这些人对林素都很服气,有什么事都想着问他的意思。同他商量过再办。
“我想起身走走。”
林素对她说:“也好。活动活动人舒服些,千万别勉强,看你灵力透支的厉害,虽然没什么外伤,却比他们那受了伤的还严重,非得好好休养才能恢复。”
他劝她的话并不强硬。但是十分诚恳,也都是为了秋秋好。
“我知道,多谢林兄。”
她扶着石台慢慢站起来,定定神。才往前走。
没走多远,迎面就遇上了两个九峰的弟子。
可巧,是熟人。
一个是可人,另一个男弟子也面善,但是没搭过话。
“静秋姑娘。”可人眼睛一亮:“你醒过来了?身上觉得怎么样?”
可人这姑娘一向对她都有点儿不冷不热的,她突然一下子变成了热情洋溢,倒让秋秋很不习惯。
不过……牛牵到京城去还是牛,可人下一句就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了。
“你知道不知道管师兄现在如何?他怎么样?有没有受过伤?他……他还好吧?”
瞧,人家不是想对她好,是想冲她打听讯息。
秋秋倒松口气。
事情太反常了让人不踏实,看到这样的本色流露倒觉得舒服了。
“在第三层的时候,我同拾儿和管兄是在一起的。他没受什么伤,不过进了第四屋之后,我们就分开了,再没见到面,他的情形我倒不清楚了。”
可人得了这消息特别欢喜,这种年纪的小姑娘,生得又美貌,笑起来真如春花初绽一样。
“多谢你了。”可人大概是心情特别好,破天荒的还恭维了秋秋一句:“静秋姑娘你能进到第四层也是了不起啊。”
“我是跟着人沾了光而已。”
秋秋这句是大实话。要没拾儿和管卫她走不到第四层。
可人说:“我第三层也没走完,对了,第四层是个什么样子呢?很艰难吧?”
什么样子?秋秋可形容不上来。
她身旁的那人劝了她一句:“静秋姑娘身子不适,师妹你有话以后慢慢再问不迟。”
告别了他们俩,秋秋再往前走,路上也遇到了别的九峰弟子。有说过一两句话的,也有全然陌生的。这些弟子都是俊男美女,青春年少的,看起来特别养眼,要是有相机,随便按快门拍下来,那都是绝佳的图片。
拾儿和管卫还在试炼洞里头呢,秋秋既替他们担心,又为他们高兴。
迟迟不出来,说明他们还在前行。
秋秋在树下坐下来休息。她抬起头,这棵柏树上开了花,淡蓝的细碎的花朵掩在苍绿的枝叶间,风一吹,林涛阵阵,那花香气也不象是一般的花的香气。显得沉郁清雅。
在这样安静的地方回想起在试炼洞里的惊心动魄,感觉象是一场梦境一样。
她拿出炭笔和册子来,把这些天的经历添上去。
在试炼洞里,有机会她就会做记录,象写日记一样。
她怕当时记忆深刻的东西,过了些日子会淡忘。或者当时不能体会的疑问和细节,或许日后会明白能释疑。俗话说,好脑筋不如烂笔头嘛。
再说,把这些记下来了,将来整理整理。等她也混到能收徒弟那份儿上了,这些东西还可以留着教导徒弟,给他们看。
他们现在看的一些前辈的手记手札不都是这样吗?
享受了前辈的照应,自然也该把自己懂得领会的东西传承下去。
她正写着,有枯叶被风吹来。落在她面前的纸页,秋秋把它拈起来看了看。没有扔掉。就夹在了刚刚写完的那一页,然后把册子合上。
秋秋摸着册子外面包着的皮,有些得意的想……嗯,将来说不定她变成十分厉害的令人景仰的人物,后辈捧着她这么手札爱若珍宝,宣称这是哪哪位前辈留下的珍迹……
嘿嘿嘿。秋秋捂嘴偷笑。
火儿象是睡醒了,在阳光下舒展着身,懒洋洋的跟没骨头似的。
秋秋替他搔搔背上的鳞片,火儿很喜欢这个小动作。舒服的蹭蹭身体,忽然张开嘴打了个呵欠。
“懒龙。”
秋秋笑着,可是手指上觉得微微一烫。
她有点奇怪,把手指抬起来看。
没伤啊。
也不觉得痛。
火儿又打了个呵欠,这回秋秋看见了!
这家伙鼻子里竟然在往外喷火星!
秋秋大吃一惊,把它捧起来左看右看,着重打量它的嘴巴鼻子。
“乖乖,刚是你喷的火?”
火儿的回答的继续蹭她。
“听话,再喷一个给我看看。”
火儿扭过头,对着秋秋脚边的草丛张开了嘴。
“噗”的一声,一个小火球从它嘴里吐了出来,落在草丛里,草叶顿时烧了起来。不过这火的威力可不怎么样,草叶烧着烧着,就自己灭了。
秋秋大喜过望,捧起火儿来啵啵亲了两大口!
“太好了!你可真有本事,回头给你做好吃的,好好犒赏你。”
虽然喷出来的这火球挺小,只有鸡蛋黄这么大,可这是个多好的开头啊!
从吐了这个火球开始,火儿终于坐实了它火龙的身份,也证明除了又抓又咬的泼妇式物理攻击外,它是有法术攻击手段的!
现在是小火球,将来就会变成大火柱,大火雨!
秋秋想起书上写的,有火龙喷的火把一座山上的石头全烧得粉碎,这是多可怕的实力啊。
秋秋捧着火儿象捧着稀世宝贝一样起身回去。
她刚刚起身离开,就有人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一步一步慢慢靠近,显得很谨慎。
那人在秋秋刚才坐的地方停下,蹲下去拨开两旁的杂草,仔细的看着那丛烧过的有焦痕的草丛,甚至还伸出手去想捻一点灰来细看。
可是这人的手指还没触到草叶,那丛除了些许焦痕看起来并无异状的草叶迅速枯萎发黑,那人的指尖刚刚触到叶梢的边缘时,一阵风吹过,焦黑的灰烬立刻被吹得四下飘散。
那人愣了一下人,伸手在泥地上抓了几下。
连根都没了。
野草生命力的强韧众所周知,哪怕经了大火,来年开春地下的草根仍然会发出新芽,且长得比去年还要茁壮。
可这是什么火,竟然把草根都毁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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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花环
在秋秋之后,从试炼洞出来的是林素提过的那位徐师兄。
这位徐师兄秋秋从前没注意过,现在一看,一身袍子是粗麻的,跟缁衣一样。面容如高岭寒雪,目光似古井无波,要不是头上还蓄着发,那通身气度活象位年轻的高僧。
林素及时给秋秋解释:“这位徐明远徐师兄,走的是佛修的路子,心法与我们都不尽相同。明远二字其实是他师父为他取的法号,徐是他俗家的姓氏。”
秋秋真是叹为观止。九峰真是包罗万象无所不有啊!连和尚都有……赶明再见着尼姑秋秋也绝不会吃惊了。
弟子中有一位姑娘走上前去,和徐明远说了两句话。秋秋真没注意过这位姑娘,毕竟她到九峰时日太短,很多人都来不及认识。
她穿着一身淡绿的衣裳,挽了一个单螺髻,余下的头发长长的垂泄,淡绿的发带有如春日的嫩柳,映得乌发更黑,人越显淡雅。
她转过脸来,秋秋第一眼看到她,只想到四个字。
人淡如菊。
这位姑娘身上有一种十分超逸脱俗的气韵,站在徐明远的身边,男的是素麻长衫,女的是绿衣飘飘,两人站一起说不出的默契和养眼。
这样的一对璧人她以前竟然一点儿都没听说过,可见人家本事是真有,但行事低调更是真的。
“那位穿绿衣师姐是谁啊?”
“那是永慧师姐。”
不过秋秋回过神来问林素:“修佛的人,能结道侣吗?”
林素笑笑说:“他不是还蓄着发么。”
这样也行……
好吧,把他想成少林俗家弟子,这样一来就不觉得违和了。
而管卫和拾儿还是没有消息。
大概秋秋的目光让人家察觉了,永慧转头来朝这边看,秋秋有点不好意思。朝她笑笑。
她也回了一笑。
说起来也是巧,快傍时秋秋在溪边又遇到了永慧。
“静秋姑娘?”
秋秋忙应了一声。
火儿盘在她掌心,也有些好奇的打量面前的人。永慧面容清丽,整个人完美仿佛一尊玉雕仕女像,从头到脚没半分瑕疵。
永慧看到火儿,也露出一丝惊异:“这是……这是龙宠?”
“是拾儿的,我只是为照为照管几日。”秋儿点了一下火儿的脑袋,让它老实一点,别见着个美女就目不转睛的看人家,怪不得世人都说龙性本淫呢!这才多大就敢这样了。真是欠收拾。
“天色不早,永慧师姐怎么会走到这儿来?”
永慧手微微扬起:“随便走走,采了几朵花。”
那紫色白色的小花被编了一个花环,看上去野趣动人,雅致可爱。
“这是薇草吧?真难得。这会儿还在开花。”
“是。”永慧微笑着说:“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吧。”她把花环轻轻置于秋秋额上。不大不小正合适。
秋秋自己抬手摸了一下。也笑了。
“多谢,可我没什么回礼。”
永慧身材高挑,她看秋秋的时候得低着头,笑容十分温柔:“不用回礼了——啊,正好我有件事情想向你打听。”
秋秋有些好奇:“什么事?”
她才来九峰人生地不熟,永慧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向她打听呢?
身后忽然有人叫喊出声。秋秋本能的转头去看。
一众弟子匆忙的向洞口的方向奔跑,可人远远的朝秋秋招手:“管卫和少主出来了!”
秋秋再也顾不上永慧,匆匆说了句话就跟着过去。
弟子们已经到了许多,秋秋到的时候人。别人自动给她让了条路出来,让她走上前。
秋秋一路跑来,心里仿佛揣着一只急不可待的小鹿,乱冲乱撞,让她气息起伏不稳。
拾儿转过头来。微风吹动他的衣衫,那微微拂动的一抹白影如山间岚霭,让人不自觉的心神恍惚。
秋秋向他璨然一笑。
眼眶发酸,被一种陌生的,也许该叫幸福的感觉涨得满满的。
拾儿向她走过来,握起她的手,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秋秋全忘了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手臂紧紧圈住了他的腰,把整张脸都埋进他怀里。
拾儿轻声说:“我回来了。”
“嗯,我知道。”
秋秋收拾心情,松开了手,上下打量他。
看起来拾儿神完气足,根本不象是受伤受罪的样子,仿佛不是试炼归来,而是安坐于茶室中刚刚与人烹茶论道一般闲适。
秋秋放心之余,难免也有几分不平。
峰主就是有特权啊有特权。
不过秋秋的目光落到他身后不远管卫身上。管卫看起来也绝没一点儿虚弱受伤的表现,这就不能在心里暗酸人家也有特权了。白磊的徒弟,这是绝对的实力压制啊,真心不服不行。
拾儿的手在她头上轻轻一触:“这是哪里来的?”
秋入抬手一摸,赶忙把头上的花环摘了下来:“是刚才永慧师姐给我的。”
拾儿点了下头,秋秋乖乖的退到一旁,听拾儿向两位长老问话,商议动身回九峰的事情。
出来这么许久,也该回去了。
往常拾儿与人商议正事的时候,秋秋总是识趣的回避。
她总觉得自己不算是九峰的人,不好听别派的门中事务。可是这个时候她实在有些舍不得离拾儿,哪怕就这么待在一旁看他的侧影,听他的声音,就觉得心里踏实。
提到回去……秋秋最挂念的是师父,不知道玉霞真人现在情形如何了。
等到人都散去,才轮到他们两个单独相处。
秋秋一肚子的话,现在却只说出一句:“火儿会吐火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太挫了,这算什么啊?怎么跟男人出远门回来,老妻唠叨“咱老大考了一百分老二淘气跟人打架了”的感觉一样。
幸好她无厘头,拾儿没让她带到岔路上去。
他把她的两只手一起包拢在他的手掌中,那样温柔而专注看着他。
秋秋的心就慢慢静了下来,将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这些天一直上下忐忑的心象是小船飘飘悠悠的回了港,下了锚,再也不动荡飘摇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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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我又没出门,也没干什么重家务,我的指甲怎么劈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114 离水
可惜,没温存了一会儿,拾儿就端起面孔,开始给秋秋上课了。
他知道秋秋有那本小册子,记着她在试炼洞里的经历。现在秋秋迫于压力,把小册子上交给他审阅——
怎么感觉跟小学生等老师当面批改考卷的感觉一样?
不能怪他这么想,拾儿那张脸,除非他愿意露出一丝温存的时候,其他时候真的象冰人似的。秋秋也知道自己在试炼洞里表现一直不怎么样,当然有些心虚。
拾儿看得特别仔细,简直象是象把一个字一个字抠下来吃进去一样那么认真。平时看别的也没见他有这么认真。
这是憋着劲儿要鸡蛋里挑骨头啊。
果然看着看着就停下来了,拾儿把册子轻轻推了一下:“你自己看看。”
秋秋心说要让她看,倒是给推近一点儿啊,还离着她八尺远呢,以为她长着长颈鹿的脖子吗?
她只能凑到拾儿跟前看。
“这个……”
“这个字你以前就一直错,怎么到现在了还在写错?”
秋秋差点郁闷得翻白眼。
还以为出什么大岔子了呢,结果是错别字!
不过接着问题就来了。
拾儿问:“管卫帮你拆招喂招了?”
秋秋点头。
这个她可以坦荡荡的承认,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管卫这么乐于助人,而且还是看在拾儿的面子上才给自己开小灶多照顾,她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拾儿摇摇头:“他管得倒宽。”
要不人家怎么姓管呢……
秋秋突然想到,拾儿是吃醋?
哎哟,真是难得一见啊,这人心境一向如清风朗月。难得在他身上见着一点儿人间烟火气儿,他也懂得吃醋?他知道醋是什么味儿的吗?
秋秋一点儿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只是抱着一种猎奇兼兴灾乐祸的态度观望,哎呀原来他也会吃醋啊……
“他根本不了解你的心法,也不了解你的脾性,就算你需要指引和梳理,也不该由他冒然出手。”
秋秋眨眨眼。
有那么严重吗?只是练了一下拆招而已。
“在第二层的傀儡剑客那里我就发现了,你肯定受了别的影响。”拾儿俯身向前,伸手拔出了秋秋腰间的长剑。
秋秋让他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不过拾儿的动作太快。她看见的时候拾儿已经把剑横于掌中。
“这剑的长度、重量、都根本不适合你。要是玉霞真人现在在这儿,也一定不会让你这样用剑。”
拾儿手掌微震,秋秋的剑刃象是面粉做的一样寸寸断裂,变成了一地亮晶晶的的碎片。
拾儿一下子噤言了。
要不要这么凶残啊!就算这把剑不合用,也用不着让它死无全尸啊。挺好的一把剑又没毛病。还陪秋秋走过了这么一条试炼之路,没功劳也有苦劳。留着将来说不定还可以派上别的用场呢。
秋秋彻底缩了。这是不是杀鸡儆猴儿呢?那把粉身碎骨的剑就是鸡。猴儿是谁还用说吗?
“那我……该用什么样的剑呢?”
拾儿指了一下她的发带。
秋秋怔了一下,抬手摸了一下系在发上的那根发带。
“这把剑你现在就能用,这把剑用的材料都是上乘的,金雀毛、寒蚕丝和月银都是好东西,再稍加淬炼,哪怕你将来能驭剑了。它也足堪使用。”
秋秋可没料到他对这把软剑有这么高的评价,当时静卢师兄挑了这把剑给她,因为他态度随意,秋秋也不太了解炼器什么的。就一直觉得这就象个高级玩具一样。很精致,很有趣,却没想过要把它真当成自己的武器。
秋秋第一反应是真对不住静师兄和黄长老,他们给了她这么一件能让拾儿都高度表扬的软件,她却一直没当回事儿。
就算被秀茹算计的那次她也用上了它,可是……她还是没有重视过它。
“如果你在傀儡偶人那里一开始就是用的软剑,很可能十招会过得很轻松,完全不用最后火儿替你解围。”
秋秋乖乖的低头听训。
看她挺乖,拾儿的语气比刚才温和了一些——只是一些。
“这也不能怪你,没有人教导过你这些,玉霞真人没来及教,我也觉得这件事情不必操之过急。”他说:“九峰的前辈之中就有使用软剑做武器的,后来由剑入道成为剑仙,也没有换过佩剑。”
秋秋点头。
这个她知道。好的剑客终身都只有一把剑,剑对他们来说比生命更重要,真正做到了剑在人在,剑毁人亡。这剑比世上的一切事,一切人都更亲近,已经成为了身体、魂魄之中的一部分,不可分割,不可舍弃。
“离水剑派的创派祖师雁茗真人用的佩剑叫什么,你知道吗?”
这个是本门最重要的历史常识,秋秋当然知道。
“叫离水,这也是我们宗门名号的来历。”
“离水剑是什么样,你们见过吗?”
“见过书册上的图样,薄窄,比一般的剑长。据说离水剑可以劈断河川急流,翻江倒海……”
“离水剑是一把寒冰凝成的剑,但是我所知道的是,雁茗真人一次与人切磋时,离水剑化成了水。”
秋秋并不是小傻子,绝不会问出“化成水软绵绵的怎么砍人”这种蠢话来。
“结果呢。”
“雁茗真人胜了。不过这场比试并没什么人知道,切磋之后第三日,雁茗真人就得道了。”
秋秋顿悟,那一战很可能就是祖师雁茗真人的最后一战,而且……前后联想,很有可能就是这一战才让他有了新的领悟,所以雁茗真人才在战后的三日得道。
虽然是本派祖师的事迹,可是秋秋没听师父说过。很可能师父也不知道。
那拾儿是怎么知道的?
拾儿给了她解释:“同雁茗真人切磋的人,就是九峰的前辈。”
怪不得。
有的时候你的亲人子弟好友,都未必有你的对手那么了解你。
那最后一战,雁茗真人很可能都没来及将一切告之他的传人。
但是九峰这里却有人将这件事传了下来。
秋秋看了拾儿一眼,虽然她在离开修缘山以前没听说过九峰,但是九峰和离水剑派的之间很可能大有渊源。连创派祖师都相识并有那样的缘份,当初方真人又带着秋秋去找玉霞真人求助……
师父是怎么认得方真人的呢?方真人能带着九峰重要的继承人去找她,并把拾儿托付给她,肯定不是一般的交情,绝对不可能是泛泛之交。
那两派之间到底有多深多久的渊源呢?
秋秋甚至想到了拾儿送给她如意环的时候。师父交给她的半本旧书当做回礼,那明显是师父的珍藏,即使不是宝物,但意义非凡。可拾儿明显也是认得那本书的。
那本书又是什么来历呢?
秋秋满脸都是茫然和疑问,拾儿忍不住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庞。
一趟试炼之行下来。秋秋眉宇间的稚气消褪了不少,脸庞身形都更清瘦了。连下巴都显得尖尖的。她这些日子的努力他不是没有看见。在进入第四层之后,他们就分开了,他刚才已经翻到了秋秋后几页的记录,写得断断续续的,到后来根本笔致无力,写不成字了。可见她当时吃了多大的苦头。
如果可能,他也不想这样拔苗助长。
秋秋把发带解了下来,握着一端,微微抖了一下。注入了灵力的发带瞬间变得锋利尖削起来。
银色的晶莹剔透的剑刃看起来还是象一件工艺品多过于象一把武器啊。
秋秋决定要端正态度,剑也不可貌相啊。
拾儿给它这么高的评价,它肯定不会差了。
“我是不是也该给它取个名字?”秋秋的想法总是出乎拾儿的意料之外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秋秋兴致勃勃地说:“既然是要陪我很久的武器,当然不能平常视之了。别人的剑都有名字,说出来也威风,我怎么也得取一个不落俗套的吧?”
拾儿对她的取名能力真的,咳……
“打算取个什么名字?”
秋秋手松开,剑重新柔软下来,摊在桌面上的样子象是一道半凝固的水迹。
“一时想不出来,我要好好想想,这也许会陪我一生的啊。”
是啊,可是想想小龙那名字取的……难道它就不会陪伴他们一生了?
“我要好好的想一想。”秋秋重复了一次。
看出她的郑重,拾儿也点了头:“好。”他把册子合上收进怀中:“我陪你出去走一走。”
秋秋笑着点了点头。
外头月色正好。
拾儿挽着秋秋的手,顺着山坡一路走下去。月亮照得地下的小石子晶莹生光,象是铺满了一路的星星。
火儿缠在秋秋手上乖得很,象是已经睡熟了。
秋秋抬手看看掌中握的发带,风一吹,发带轻飘飘的摆动,在月光下,发带上的微光象是在流动,就象潺潺流淌的溪水。
“我想,就叫它离水。”
拾儿微微惊异。
“我知道,祖师真人的剑就叫离水。”秋秋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离水这两个字就跳上心头来,然后她心里就再也装不进其他的选择了。
“不是为了思慕先贤,或是立志高远要超越祖师真人什么的。”秋秋说:“我就是觉得离水这名字适合这把剑。”
拾儿点点头:“好,回头我帮你把字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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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又掉到十六了==
以前不求票的时候,就不会体会到这种坐过山车似的落差和忐忑……每天每天都在为这个担忧。大概这本书实在是太冷僻不能迎合大众口味吧。
要衷心感谢副版玛西班晓,每天都认认真真的帮我管理书评,给我打气,帮我捉虫。这种完全没有回报的吃力不讨好工作,没有真心的喜爱是不会有人想自找苦吃的。
书的成绩想起来非常心酸,但因为现在也有这么些人在看在喜欢,又觉得很幸福。非常感谢你小鞋子,同样非常感谢每一个在看文的人。(未完待续。。)
115 淬炼
秋秋没见过这样的墨,当然,它应该根本不是墨。可是拾儿既然说它是墨,那就权当它是墨好了。
拾儿把玉碟轻轻放下。
银白的一汪,浅浅的盛在绯红的玉碟中。
“你自己来写这两个字,这是你的剑,是你取的名字。”
秋秋看了他一眼,从架子上取了一只细细的笔,蘸了那银色的墨,在剑身上书写。
离,水。
她写的很慢,一笔一笔的格外认真。剑刃上映出她的眼睛,目光专注而明亮。
银色的墨沾上剑刃,留下的是淡淡的一行水迹。
两个字写完,秋秋放下笔,看那淡淡的染在剑身上的两个字,浅得几乎无法辨认。
然后两个字就象渗进了剑身里一样,渐渐的变浅,最后完全消失了。
秋秋把剑翻过来看,也不见字迹。
“已经錾上了?”这过程未免太轻易了吧?再说,这字錾上了看不见,算成功了吗?
“已经成了。”
从今天起,这剑就叫离水了?
秋秋觉得很不真实。
这给剑錾名字她在静卢师兄那里的时候见过,那是炉火熊熊火光四溅的,过程华丽得不得了。
到她这儿,錾个名竟然这么悄没声息的就完了事儿,秋秋都替自己的剑委屈。
好比人家闺女出嫁大操大办,她家闺女一个小包袱就跟人私奔了一样。
秋秋看看拾儿,被镇压惯了,她可没有起义的勇气。
她只能摸摸剑身,心里默念着:离水,你要乖啊,今天是委屈你了。将来我厉害了。你也成名了,咱就能一起风光了。
回到九峰之后,去了试炼洞的这些人十有**都开始闭关了。
经过了那么一场也许会受用终身的历练,有人水准大大提高了,但是很不扎实,需要闭关来梳理巩固,有人则是有了感悟,要闭关来提升心境。
赶着这波东风,秋秋也闭关了。
闭关的地方是她自己挑的,是在她去玉霞真人的那山谷的里面。这里并不见得地势特别的好。但是,秋秋想着这里师父更近一些。
还有,这儿很象她们过去的住的地方。
她和师父,师姐们一起的时候,住的地方和这里就很象。山谷中有一个水潭。即使是白天看起来,潭水也恍如一块墨绿的深色水晶。没有一点儿波澜。也看不清水面下的形景。
但是潭水寒凉清澈,秋秋捧起一把水来看,晶莹的水珠没有一点杂质污浊,从她的指隙间流下,又落回水潭里。
“就这儿吗?”
“就这儿吧。”秋秋点头。
她喜欢这个水潭。
她选定了地方之后,拾儿就替她设下了阵法。除非她自己出关。旁人不可能进来打扰。
她现在就盘膝坐着,面前放着离水剑。
从日升到日落,月亮出来又隐没,天又亮起。
山间雾霭浮动。深潭幽幽,飞瀑流泉,山风吹送,象薄纱一样的雾气时浓时薄,改变着形状。
就这么一直坐了许久,秋秋才伸出手,把剑拿起来。
她的手指一分一分的抚过剑身,离水两个字在她的指尖抚过时微微闪亮,上去象是流动的水银。但是她的手指掠过之后,字迹重又隐没。
她抱着剑坐,抱着剑走,抱着剑睡,时刻不离。
习惯它,让它成为身体一部分。
秋秋睁开眼,山风吹来,剑身轻薄,被吹得轻轻颤抖。
太阳快要落山,下方深深的潭水倒映着天空,残阳如血,潭水半边瑟瑟半江红。
秋秋站了起来,站在巨石的边缘,轻轻朝前迈了半步。
她落入了深潭。
她朝更深的水底潜下去。
水潭极深,越向下,越是幽暗,越是安静。
她站在了潭底。
从这里仰头望,连头顶隐约的光亮也看不见了。
潭水寒凉侵骨,秋秋在水下睁开眼睛,离水剑柔软的剑身在她指间飘荡,有如一根细细的水草,仿佛有生命力一样在她的指隙间滑过。
她手指微动,剑尖随这之轻颤,雪白而银亮的光华瞬间闪亮,仿佛盛开了一朵梨花。
更多的光亮闪烁,更多的梨花在水底绽放,将漆黑的潭底照亮。
无数花朵瞬间盛放又凋零,在人的眼底不过留下片刻的残影。而这些光亮和残影越来越密集,最后简直再看不到一点空隙,连作了一匹雪亮的白练。
而后,剑花又变得稀疏零落起来,象是被狂风吹落枝头,纷纷坠落湮灭,被白练映得通透光亮的潭底又渐渐变得幽暗,无边无际的青黑的底色上,最终梨花只剩下了一朵。
最后剩下的,还是只有离水剑。
它安安静静的随水波轻轻浮动着,看起来柔软而脆弱。
秋秋迷惑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又消失。
水是最柔软的,它可以改变成任何形状,极寒时可以硬逾岩石,极热时又会化做袅袅雾气。但是更多的时候,它就是液态的,流动,奔腾,汇入河川,最后流向江海。
人力可以劈断山川,击碎坚钢。可是不管怎样对待,秋秋身周的这一潭水依然故我。它不会击穿,不会被阻断。
它可刚可柔,无论环境怎么变幻,它都会随之改变,却永远不会消没。
秋秋望着手中的离水剑。
就在她的注视下,离水剑仿佛融化了一样,渐渐变淡,变轻,然后就在秋秋的掌中消没于无形。
就象世上根本不存在这把剑。
秋秋的手指轻轻收拢,一缕白色的烟雾在她的掌中凝结起来,烟雾盘曲缭绕,离水剑出现在了烟雾之中,被秋秋握住。
秋秋明白了。
为什么拾儿要对她说那句话。
在试炼洞,第二层的时候。如果她用的是离水剑,就不会象用原来那把剑一样被击飞脱手,也不会需要火儿出手才能抵挡住第十招了。
拾儿比她更解她自己,更了解离水剑派的心法剑法。
离水剑绕着她的手指打转,没有带起一点水波动荡。
秋秋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重又阖上了眼睛。
在她阖上眼的那一瞬间,她的神识自由而舒缓的向外扩延。
夜色下连绵的群山,温柔皎白的月光,深潭平静无波。
这种感觉她曾经体会过一次。
就在拾儿去修缘山找到她,他们重逢的那一夜。
这种忘我的境界。她是第二次触碰到。
这一刻她抛却了一切感官,不听,不看,不闻,不说。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否还存在于世上。
但是脱出身体的羁绊,她却感知到了更多。更远。
月光恍如实质。而这片苍穹与这苍莽的山野,象是有着生命一样在呼吸。起,落,升,降。
天地广袤无垠,任凭岁月变迁。它一样存在。没有欢喜,没有失落。可是它是如此美丽,如此动人。
这种无可言喻的体会与感觉,让秋秋震憾而沉醉。
在深深的水潭之底。一滴泪缓缓从她的眼角渗出,细微的光亮闪烁,然后融入了潭水中。
“秋秋。”
她听到有人在唤她。
不,并不是听到……
她就是知道了,有人在唤她。
一道虚影出现在她的面前,渐渐的更加清晰。
拾儿站在虚空之中,向她微微一笑。
她不知道这是真的他,还是存在于她心中的记忆。
“我早就想带你一起看,这天地是这多么的美,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奥秘。”
秋秋的虚影也渐渐凝聚起来,她和他就站在无边的虚空之中。
拾儿向她伸出手:“来。”
秋秋的手也向他伸了过去。
两人指尖相触的一瞬,秋秋忽然睁了眼睛。
离水剑从她掌中释出,一圈又一圈的光弧从剑身逸出向外扩散。就象是什么束缚在剑身的东西正在被一层层的解开消散。
离水剑的光芒越来越亮,可秋秋却不觉得刺眼。
这是拾儿说的淬炼。
不是以熔炉,以炭火。
是她用心神去淬炼这把剑。
距离此地不远,有人站在山巅朝这个方向遥望。
隔着重山,那处冲天而起的剑光越来越亮,柔和而澎湃的剑气在天地间激荡。
不止此处,在九峰的其他地方,有许多人都抬起头来,注视着这道剑光,惊叹不已。
管卫站在山巅,望着远处的山谷。
扩散的剑光形成了一大片光幕,映得他的面目明灭不定。
剑光开始向内收拢,渐渐合成了一束。柔软而空灵,在水潭上方轻轻的打了个旋,没入水潭中去。
秋秋浮上了水面。
她的头发和衣裳随着水波轻轻摆动,秋秋躺在水面,潭水轻轻起伏,她也随着起伏而动荡,就象睡着了一样。
不,她可没睡着。
秋秋的袖子轻轻击了一下水面,整个人借势立了起来,站在水面上。
一滴水珠从她指尖滚落,落回水面,荡起一圈涟漪。在整个水潭中,再也找不到这滴水的痕迹。
秋秋在水面上行走,步履轻盈而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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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年,又老了一岁。
到了我这个年纪,过生日已经不是一件欢天喜地的事儿啦,照镜子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往眼角去找,看看细纹有没有变多变深。
但是今天过得很快乐,看到大家给我的祝福,真恨不得天天都过生日才好。
这一章写得很慢,觉得写得不好。回头再改吧。(未完待续。。)
116 时光
山谷外的阵法被撤去了。
这只能是秋秋自己出关撤去了阵法。
管卫又望山谷方向望了一眼,转身离开。他一袭黑衣,很快融入了墨似的夜色中,再也看不见痕迹。
秋秋觉得自己闭关只有几天,可是等她看了一眼长在水潭边的花树,才觉得事情好象不太对劲。
她进去的时候这花树开了一树的花,那么密实繁重的花朵让人怀疑这树是不是把积攒了一生的精力都拿来开这一次的花。
可是现在树光秃秃的,上面别说花,连叶子都看不见。
秋秋站在树下仰起头,树梢还有几片零星的凋零的黄叶,被风一吹,晃了晃,从枝头落了下来。
秋秋伸出手,那片叶子落在在她的掌心。
已经失去了水分的枯叶,象是稍一用力,就会在她手中变成碎末。
这是过了多久了?
秋秋迈步朝外走,就在山谷的入口处,有个人站在那里,那身形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守了多久。
秋秋朝他走过去,越走越快。
“你来等我吗?”
拾儿点头。
秋秋先是向他笑,然后疑惑地问:“我闭关了多久?”这季节的变化让她觉得意外又茫然。
拾儿给了她答案。
她闭关整整一年零四个半月。
秋秋的眼睛微微睁大:“不可能,明明只……”
只过了几天?她也记不清了。
可是她也知道拾儿没必要骗她。
她可她觉得只过了短短的几天。漫长的黑夜,日升日落的白天,深深的水潭倒映着天空,她觉得只过去了几个昼夜,顶多不过月半、却怎么会过了那么久?
“这是你头一次闭关。以后再有你就知道了。这是好事,我真愿意你在里面待的再长久一些。”
秋秋无言。
闭关一年半载不是很出奇的事,可是她没有想到这样的事已经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从前师父也曾经一次闭关数月,听说甚至有的前辈高人一闭关就是数十年,等出关之日,外面的变化几乎是沧海桑田。
一年再四个月……外面季节的变化已经让秋秋觉得惶恐。
在她毫无知觉的时候,从她手里流走了那么长长一截岁月,她却毫无所觉。
人们总说时光是多么宝贵的东西,说它最永恒,最公正。可是秋秋看着身周的一切。觉得那样惶恐。
似乎连时光也是不那么可靠的,象是有人用手拨动了表盘的指针,让时光都显得莫测和多变。
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可以依赖的呢?
他们一路向回走,秋秋一句话也没说。
她靠在拾儿的背后,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连久违的奉仙阁出现在眼前时。她还都没回过神来。
“你一定累了,好好歇息一会儿。”
秋秋被动的点头。
奉仙阁里有她留下的东西。秋秋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心里的感觉很微妙。
她觉得自己就象上学去了,然后现在放学了,回来了,中间只经历了几节课,几个小时。
可是现实摆在眼前。四舍五入算一算,她已经离开这间屋子有一年半了。
她觉得自己象是穿越了这一年多的时光一样。
真有这么久了?秋秋摸摸自己放在书案上只读到一半的书。挺熟悉的,她还记得自己读到了第几页第几行呢。手指刚摸到书页,马上想到,这书已经跟她阔别了好几百天了。再看看屋里的一切。秋秋在窗边坐了下来。
她很早就踏上了这条路,可是一直到今天,她都没有彻底习惯修真带来的改变。
大白在窗外探了下头,然后欢欣雀跃的朝秋秋跳了过来,一直跳到了她的膝上。
秋秋抱大白,看它的激动和依恋。
她觉得自己只离开了几天而已,可是对大白来说,她已经离开一年多。
秋秋摸着它柔软的皮毛,象以前一样顺手捻捻它的耳朵。
“对不起,大白。”
要是知道一闭关会用那么久,她一定会给大白更多更周全的安排。
二白带着小毛球们在窗外探头。
不,不能叫它们小毛球了。它们已经长大了很多,虽然没有大白二白这么夸张,可是在秋秋离开的时间里,它们都已经成年了,一双双宝石似的红眼睛都在看着她。它们围着她凑成了一个圈,挤挤挨挨的,说不出的亲近。
二白用脑袋顶一顶秋秋的手,示意她抱它,同大白争宠的意图很明显。
秋秋忍不住笑了:“大白,你媳妇吃你的醋呢。”
在这堆灵宠的包围中,秋秋总算有种回到了现实的感觉。
拾儿走进屋子的时候,秋秋正斜靠在窗前,眼睛闭合,看起来象是睡着了。
拾儿还没走近,一只毛球从屋角跳出来,警觉地看了他一眼,看清楚了之后才放松下来,跳出了窗子。
窗外头远远的,可以看到大白领着一群大小毛球在河滩上枯黄的长草之间出没。
拾儿看着秋秋平静放松的面容,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划动,象是要用眼记下,用手指在心里画出她的轮廓眉目,这样才不会看错,不会遗忘。
秋秋睁开眼睛看着他,拾儿的注视总让她有一种吃不消的感觉,那漆黑的眼睛里有一种东西,让她觉得难以承受,会把她淹没一样。
“你想不想看看我的剑?”
拾儿点点头。
秋秋站起身来,拉着拾儿走出门外。
她咬着唇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得意了。
可是她就是得意,迫不及待想把自己的心得和心就和他分享。
她的手指竖在脸颊旁边,轻轻弹了一下,
晶莹的水珠从她的指尖逸出来。在空中画出一道光弧,有如一条银蛇盘旋舞动。
“看剑。”
那道光弧迅捷无比的朝拾儿袭来,拾儿肩不动手不抬,一道银芒突然在他身前迸现,正面和秋秋的剑光撞在了一起。
秋秋的剑光就看起来象琉璃般晶莹,也恰如琉璃般脆弱,被这么迎面一击,刹时间爆出一团光华,剑光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粒。但是那些光点并没就此消逝,反而象是被看不见的力量吸引着。重又凝成了一束,同刚才看起来一般无二。
秋秋伸手召回剑光,待它全部没入掌心,笑着问:“如何?”
拾儿点头:“很好,比我预料的还要好。”
能得他一句表扬实在太不容易了。
“在闭关的时候。我看到你了。”秋秋和他并肩坐在平台的边缘,水鸟飞得很低。天阴沉沉的。看起来象是要下雪了。群山在冷风中静默,有两只水鸟不知道为什么,还留在浅浅的河滩上。
秋秋转过头:“那一刻我觉得我们离得特别近,就象你真的站在我面前。”
拾儿无言的握紧了她的手。
“真的是你吗?”
拾儿轻声应了一句:“是。”
“那时候你也看到我了?”
拾儿点了一下头。
秋秋有些恍惚,她还想问什么,可是又觉得那些都不重要。
她的头靠在拾儿的肩膀上。望着远远的群山。她想起头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想到他们第一次分离的时候,又想到他们在修缘山重遇的时候。
那些细碎的过往被回忆的思绪串成了一串,一重一重的叠起来。最后在心中渐渐成形的,是现在的这个他。
“我还以为是我太想你,看到了幻觉。”
她也生过他的气,他一去没音讯也不回她的信,他擅自宣布他们道侣的事情却没有知会她一声,他擅自决定她的将来,替她安排生活和未来——
这些她也没有忘记。
可是没办法。
在她心里,最重要最亲密的那个人,还是他。
筑基的时候有他,炼剑的时候有他,现在心里的喜悦和感慨,还是想和他分享。
他说过,请她别急着拒绝两个人的事情,再好好想一想。
其实根本也不用想。
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也不想要别的选择。
“你还记得那次你问我的事吗?”
拾儿的眼睛里透着无言的询问。
“关于我们俩的事。”
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后,秋秋一点都不想掩饰,也不想回避。
“我也喜欢你,喜欢很久了,只是我自己一直不知道……”秋秋望着他,轻快而认真地说:“这世上没有谁还会象你一样待我,也没谁象你一样,早早走进我心里头。”
一点凉意沾在她的脸上,秋秋抬起头来,伸出手。
“下雪了。”
凉凉的雪花落在她手上,细小而晶莹。
雪零零星星落下来,越来越密。
细雪沾在他的眉毛上,秋秋伸手去替他拂去。
拾儿握住了她的手腕,把沾在她指尖的雪珠轻轻吻去,接着轻吻她的掌心。
轻盈的触碰让秋秋几乎全身战栗。
雪珠是冷的,他的唇是热的。
冷热交叠的感觉从指尖移到了眼睛上,鼻尖,面颊,最后落在唇上。
那是深沉的,他没有诉诸于口的爱意。
他们的生命早已经息息相关,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阻隔。秋秋觉得眼睛发酸,她紧闭上眼睛,把面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口。
如果冥冥中真有仙人,有神明,她衷心感激他们,让他们两人能够相逢。
雪落在他们的脸上身上,北风迅速掠过,夹杂着雪片一直吹向远方。站在河滩上的两只水鸟清唳一声,展翅飞了起来,一直飞向苍莽的天际。(未完待续。。)
ps: 扭动,伦家不喜欢过渡章节啦。。下章一定进行重要的事件!
117 练功
飞雪连天,秋秋望了一眼窗外,刚睁开眼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修缘山了。
虽然在修缘山的时候经历多半不大愉快,可是待得久了,还是有感情的。
她想起静海师兄,静卢师兄,难免又想起静菲。
静菲早已经死了,她是如何被魔物所趁所害的真相大约是再没人会知道了。
秋秋学会了驭剑的法诀可没有怎么习练过,开始不过离地三尺,就开始左晃右摇,一副走钢丝的模样。
林素在背后喊了声:“这是哪里来的铁拐仙。”
秋秋吓了一跳,灵力一泄,顿时落下地来。
林素忙走过来道歉:“都是我的错,不该这么冒然喊一声,姑娘内息岔了没有?”
“还好还好。”秋秋和他相熟,也不见外,开了句玩笑:“诶,我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我该说我吓得走火入魔了,让你多多的赔点法宝灵丹给我。”
林素也笑了:“你这是练驭剑飞行?”
“是啊,总练不好。”
飞行是暂时办不到,她觉得自己这个浮空和平衡就得狠练一练。
林素心说静秋姑娘没有师父教,少主又是那个寡言的性子,她一个人练总吃力的。有心指点几句,又想起管卫的前车之鉴来,有些犹豫。
管卫替秋秋拆招的事林素听说过,但是后来少主为了这事儿诫斥了管卫,说秋秋的剑路如何只有她自己领悟到的才合适,他的法子加于她身上实则是误了她。
林素这么一犹豫,秋秋已经问他:“林兄,你也练了驭剑吧?”
“那是自然,往中原去之前就已经起手在练了。”
“那你是怎么练的呢?”
林素顺口就说:“当时我在断肠崖练的。”
“断肠崖?”
林素后悔自己嘴快。可是说都说出来了,只好解释一句:“断肠崖地势很险,落下去的话罡风厉害,不死也重伤……
这练功方法可以总结成一个字,逼。
不想死不想重伤就不能出错。
比起修缘山循序渐进的练功,这种方法更残酷。
但是应该也更有效。
“那断肠崖在哪里?”
林素见她果然这么问了,肚里直叫苦。
不过他要不带她去,她自己找去,没人照应更糟糕。
“那,我陪你去断肠崖看一看。不过静秋姑娘你能不能在断肠崖练驭剑,那是少主说了算。”
秋秋点头答应:“好。”
林素这才唤了灵禽来,带她去断肠崖。
“林兄,天天听你们说九峰,九峰究竟都在哪儿?不会峰峰相距千里吧?”
林素笑了:“静秋姑娘说笑了。相距千里那就太夸张了。照这么算,九峰可不就方圆上万里了?其实上九峰之间距离不算太远。不过第八峰、第九峰离得远一些。”
“那咱们现在日日盘恒的地方是第几峰的地方呢?”
“是第一峰。”林素信手前指:“那里就是第二峰。”
秋秋极目远望。他指的那个方向隐在群山之中,不知道哪一座峰才是他所说的二峰。
“其实九峰里头,有两座峰是外人找不到的。”
“啊?”秋秋十分好奇:“为什么?”
“第九峰被称为隐峰,执掌的是九峰的典籍传承,乃是需要守秘的禁地,所以不要说外人。就是九峰中的人,也大多不知道它在哪儿。”
秋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还有哪一峰是找不到的呢?”
“第七峰就无人能找到,除了掌峰之外,第七峰历来也没有堂主和其他弟子。从来都只有峰主一人。”
第七峰?
秋秋想到拾儿说的话,他当时就拿第七峰的峰主来激励她来着。甚至说第七峰的峰主有不会功夫的。
好神秘啊。
既不会功夫还能当峰主,而且第七峰又在一个谁都找不着的地方,简直比第九峰听起来还要高深莫测。
“林兄你也不知道?”
林素老老实实说:“不知道。”
秋秋现在心里第一好奇的事就是这个第七峰了。
这两座隐形的山峰定然是九峰的至高机密。
第一峰也就是主峰,掌峰是拾儿。其他几峰也都职司分明,但只有第七峰这样神秘,别说是是做什么的了,连在什么地方都没人知道。
难道是那种传说中的隐形部门?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瞧,那是第六峰。”
灵禽飞的近了,林素指了一下。
秋秋看见那座山峰了。
“再向前走,就是第八峰。”
第六峰和第八峰之间,并没有第七峰。
果然……
秋秋怔怔的看着两峰之间的差距,要是第七峰的方圆高度都和两座峰差不多的话,那是不可能夹在中间的。
会在地底吗?还是有可能在附近的湖里?
不,不会的。如果那样简单就能找到,绝对称不上机密。
会不会象他们的那个秘境一样,是被重重阵法隐藏起来的?属于另一个空间?
林素说:“其他几峰的掌峰历代都有信物相传,通过考验取得了信物就可以成为掌峰。第七峰呢,据说能找到它的人,就是掌峰。”
灵禽拍打着翅膀,在风雪中飞得很是吃力。
秋秋也感觉到了此处的罡风确实和别处不一样,不但灵禽飞得吃力,连她都被吹得有坐不稳。
“前面就是断肠崖了,禽鸟飞不过去。”
林素看了秋秋一眼,意思她要是后悔了这就可以折回去。
秋秋说:“那咱们走过去吧。”
林素当然不惧这罡风,但是看秋秋走得也很稳当,大风吹得她衣袂翻飞,心里倒是放宽了一些。
越向上走草木越稀疏,快到崖顶的时候几乎是光秃秃的一片岩石。秋秋左右看了一眼。这里罡风太劲,寻常草木不能在这里生长,只有崖边石缝里还有些细细的绿草和苔藓,可见生命力有多顽强。
“你瞧。”
林素站定了脚。
秋秋走上前两步。
断肠崖下深不见底,大风吹得飞沙走石,大些的石子砸在脚边发出啪啪的声响,有脆些的石子被这么一卷一碰就碎成了粉粒。
前面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截断了的石梁,还没有人的半个脚掌宽。
“林兄当时怎么想起在这儿练功呢?”
林素怔了一下,以前也有人问了他这句话,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林兄?”
林素回过神来:“我师父也问过这句话。”
“哦?那林兄当时怎么说的?”
“我说。此地险要,可以练得更稳。”
林素说的是,他说。
但是秋秋本能的感觉到,林素的心里八成不是那么想的。
果然林素转头看了她一眼:“其实当时我想的是,我功夫觉得比师弟差。平时也不象师弟那样更让师父看重,我要是来这里练功。师父看着这里险要。会对我更多看顾一些。”
秋秋真看不出沉稳的林素也有小时候和师弟争宠的一面。
“那后来呢?”
“师父勉励我要用功,就督促师弟练功去了。”林素笑了:“我本来也不指望师父能在这儿守着我,能送我到这里我也就知足了。”
结果师父送都没送。
秋秋想到自己也是被自家师父偏疼过的小徒儿,静怡师姐当时不是为这个吃她的醋,总想在师父面前争着表现么?
这么一想,秋秋难免有些心虚。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林素这样不会撒娇的,平时总是特别稳重,师父当然觉得他能干,他沉稳。他不用人操心,自然不替他操心了。
“林兄在这儿练的时候顺利吗?有没有遇到过危险?”
“有,”林素说:“有一回受了伤,差点儿没能回去。”林素恳切地说:“看看也就可以了,你是初学,实在不宜在这儿习练。”
秋秋本来是想试一试的,总不能白来一趟。可是她总不能也看着林素脾气好,就让他在这儿保护她吧?这种倚小卖小对着自家师父师姐是没事,对着拾儿当然更没事,可是对林素就有点不合适了。
等两人从断肠崖下来,告别了林素,秋秋自己回头看了一眼断肠崖,崖顶高耸在云雾之中,看不清楚。
林素当时要在断肠崖练功是为了让师父重视,师父不重视之后他再练,其实是有些赌气的成份。
秋秋摸摸身旁的灵禽的脑袋,轻声说:“你陪着我一块儿飞吧,我要是掉下来,你可得接着我,别让我真掉进河里了。”
灵禽极有灵性,朝她低低的鸣叫了一声。
秋秋手掌摊开,剑气象细细的丝线从她的指尖逸出,一继缕汇到了脚下,盘成圆形的涡漩。
林素和秋秋告了别,可他没敢走远,离着秋秋远远的看着她。
他就这姑娘当着他的面说不在断肠崖练功,打发走了他自己倒上去了。万一她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哪有脸去见少主。
秋秋身体悬浮起来。
她也不急着学飞,先练走吧。
那天在水潭的水面上她都能漫步如常,为什么回来了之后反而站不稳了呢?
水面虽然说可以借力,但那毕竟也是水啊,踏不实的。
林素看秋秋一步一步的向前迈,还是不稳当,但是看样子她没有要上断肠崖的意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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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隐峰
秋秋一步一步的走,站不稳就站不稳,反正又摔不坏,就算摔倒,还是被剑气托着。
她这样摔了几回再爬起来,再摔再爬起来站直,如是几番之后,平衡感倒是比一开始好多了。
敢情儿这学驭剑飞行也跟学自行车一样,总得摔几跤才能学会啊。
秋秋沿着溪走,脚就踏在水面上,看起来稳当了许多。
林素还是没敢走远,秋秋挪动,他也跟着挪动。
“林师弟。”
林素转过头来,笑着说:“永慧师姐。”
永慧走了过来,好奇的向他身后看:“你在这儿做什么?”
她已经看见秋秋在那儿折腾了什么,微微一笑:“林兄也太小心了,至于这么看着护着?静秋姑娘也不会出事儿的。”
林素说:“我刚才说走了嘴,把她带到断肠崖上去了,这会儿不放心。”
永慧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儿盯着:“你放心吧,我看静秋姑娘不是那样莽撞的人,她年纪不大,可从来没听人说她做过什么冲动任性的事情。”
林素点头:“话是这样说,可人是我带过来的,我自然得保证她安安稳稳的回去。”
林素一向就是这个周全的性子,所以下头的师弟师妹们都对他服气,不管他们师父们关系远近,林素却和谁都说得来。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随便走走。”永慧转头看着远处的溪流,还在在水面上象只蝴蝶一样轻盈行走的静秋:“我听说 ,少主有意让静秋姑娘执掌第七峰?”
林素一怔:“这我可没有听说,你是哪儿来的消息?”
“林兄是真的没有听说吗?”
林素摇头:“少主性子你也了解,他心里拿定了主意是不会同别人商量的。”
永慧看着苍茫天色,风没有刚才那样紧了。雪却越下越大,她仰起头来:“我从小就想着,我不比什么人差,我也有过人的才学和本领,师父临终的遗愿也是希望我能成为第七峰的峰主。”她忽然转过头来:“林师兄,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林素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只要为之努力过,不管有没有得到,最后都不会遗憾。”
“怎么可能不遗憾?”永慧摇头:“我没有林师兄那么豁达大度,我为这个目标努力了多少年,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可是静秋姑娘她才来了多久?她了解九峰吗?她对咱们这片山水,对咱们生活在这里的人有同门之情吗?少主如果非要她做峰主,我不服。”
林素叹口气,永慧看着是最聪明的一个人,可是越是聪明的人。遇到了自己执着的事情就越是钻不过弯来。
“你这是疑心少主徇私吗?别说静秋姑娘来的年头短,哪怕她只来了一天。只要她愿意留在九峰。九峰的峰主的试炼她就可以参加。她的心诚不诚,她有没有那份情义,试炼比人眼看得更清楚。尤其是第七峰,如果她不配,就算少主再想徇私,她也不可能通过考验得到信物。如果她般配。那么你不服,只是自寻烦恼。”
“如果少主肯帮她……”言下之意,少主肯定知道一些旁人都不知道的关于峰主的传承的秘密。
“第七峰是不同的。”林素说:“永慧师姐,若是你有缘能够成就心愿。那你在这里来来回回多少年,早该找到了,可是你什么都也没有找到过。”
永慧看了林素一眼,一语不发的转身就走。
林素往前踏了一步,想叫住她,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叫出声。
永慧在别的事情上头都通透得,唯独这一件看不开。这是她们师徒相传的心愿,可是照林素看,太过执着,这心愿都快成了心魔了。
如此执着,未必就能成事。第七峰和第九峰都被称为隐峰,可是和第九峰相比,第七峰更神秘莫测。林素只听说,第七峰大有玄机,掌着第七峰的诸位先辈,除了两个因故殒落的,其他的都已经得道飞升。
第七峰虽然有这样大的诱惑力,但是林素的目标却不是那里。就算他同样想做第七峰的峰主,也不会象永慧一样魔障了。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小了说,不过是一时不顺。往大了说,只怕她此事不成,以后一蹶不振。
林素琢磨要找个人再开解她一下。能开解她的人就俩,她师父已经死了,剩下的就是一个徐远明了。
这俩人的事情林素有点看不透,看着是一对璧人,你有情我有意的,可是平时又不大见他们亲近,连见面说话的时候都不多。
而且徐远明这会儿还闭关未出呢,远水解不了近渴。
林素手指弹了一下剑柄。
永慧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这件事他是从管卫那里听说过,管卫不是话多的人,这话不会随便再同别人说。
中间传话的人明知道永慧的执着还把这话传给她,用心着实良苦。
林素心里既然记挂了这件事,就不能再继续待在这儿看秋秋练功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秋秋正在水面上蹦蹦跳跳,活象她养的兔子一样灵动。
要真让他选,他还情愿让静秋做第七峰的峰主。
无他,这姑娘从来没有嫉妒旁人的心思,更没有那种堪成心魔的执念。不管第七峰究竟有什么玄机,落得有心人手里,倒不如由个淡泊无为的人来掌管更好。
他心中思潮纷纷。一时想起九峰多年前经历的灾厄变迁,想到少主生下来时被方真人抱在手中那青紫可怖的肤色,想到上一任的九峰峰主纷纷殒落,想到中原现在的风雨动荡。
大雪还在下着,覆盖了天地间的一切,留下的是一片太平安宁的洁白。
可这安宁洁白只怕维持不了太久了,世上清醒的人却还太少。更多的人还蒙住眼睛捂住耳朵,只看得到自己眼前的那一点点蝇头小利。
秋秋觉得有些疲倦,鞋上的系带也沾湿了,她停了下来,弯下腰去紧了一紧鞋带。
就这时候,她隐约听到了一声的模糊的叹息。
秋秋抬起头来,四周一片空寂,除了漫天的大雪,并无人迹。
她再迈步向前走,恍惚间又听到一声叹息。
闹鬼啊……
秋秋扁起嘴。
她没见过这世上真的有人死后化鬼。只见过有人装神弄鬼。
秋秋打个呼哨,那只水鸟远远的贴着水面飞了过来,翅膀撩起一串水珠,溅到了秋秋脸上。
“你个促狭扁毛畜生,回去看我收拾你。”
那只水鸟一点儿不怕她。又是一翅扇在水面上,拍击的水花溅得老高。
秋秋一笑。离水剑叮的一声弹了出来。剑花雪花水花凌乱的撞在一起,纷纷化成细雾烟雨,落了她一头一脸。
那只水鸟咕咕的叫,跟嘲笑她一样。
秋秋却愣在原处没有动。
刚才那些落下的水滴雪粉她明明可以避开。
就是在她想避开的那一瞬间,有那么一滴水珠,正好在她的眉心之前一尺位置坠落。
一滴水落下的时间有多短暂?可是就在那短暂的一刹那间。秋秋看到那水珠上倒映出来的景象。
那是一座倒垂的山峰。青青郁郁,有如有如玉笋拔地而起。
她看得清清楚楚,这绝不是幻觉。
甚至连山峰间缭绕的云雾,飞过的白鹤。甚至山石的棱角,都那样分明。
秋秋忍不住转头去看。
身后还是一片飞雪连天,哪有什么山峰。
而且她也知道刚才那水珠映出的景象是不合理的。按理说,水珠正正在她的面前,映出来的应该是她的倒像才对,怎么会是一座山峰?
这座离奇的出现在水珠里的山峰,和谁都找不到的第七峰,有关系吗?
既然谁都找不到,为什么会被水珠映射出来呢?
水鸟看着秋秋呆站着不动,只当是一时用不着它,就又拍打着翅膀沿着河滩飞到另一边去了。
她闭起了眼,刚才那渺小水珠中的情景在她脑海中无限的扩延开来。
仙鹤斜斜的分作了两行,绕过山峰飞去,飞瀑,绿树,云霞……
一滴水中能够看到一个完整的世界。
这座山峰里没有雪,它不属于这片区域,甚至不属于这个时间。它象是在经历盛夏的光景,整座山峰都透出一股蓬勃盛放的生命力。那不是春季的萌发,更不是秋意萧索。
拾儿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秋秋站在漫天纷飞的地大雪中静立不动的情景。看她身旁积的落雪,不知道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缓缓走近,秋秋缓缓回过头来看他。
她的眼神迷惘,似乎遇到了一个无解的难题,找不到头绪,无法自拔。
“怎么了?”
“你来了?”
拾儿走了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
“怎么站在这里?”
“我好象看到……第七座山峰了。”
拾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在哪儿?”
秋秋有些茫然的转过头,她的眉头皱了一个结,她的手慢慢在空中比划着,拾儿看着她的食指在空中绘出来的那些淡淡的银色的线条。
风中似乎又传来一些不同寻常的人声,象是有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又或是在很多年之前,发出来的声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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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过往
风雪把秋秋绘出来的那几根浅浅的线条吹散成了烟,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拾儿一言不发的站在她的身后。
秋秋全神贯注的去倾听、分辨着夹杂在风雪中的模糊的声音。
那声音并不连贯,也不是一个人的声音。一开始就如山风松涛,起伏单调。但是渐渐就有了别的声音,有人轻声说话,吹笛的声音,隐约的鸟鸣。
那些声音穿透了漫长的时光,那些争论,哭声,惊呼,喧扰,静默,质问,辩解,斥骂。还有利刃破风,有巨石坍塌,有烈焰熊熊,有万物萌生,有飞爆奔流,有鹰击长空,有月潜星沉……
这些声音明明应该纷杂而破碎,可是她却觉得每一道声音都如此清晰,这不是一个人声音,甚至不象是一个短短的时代能发出的声音,如果闭上眼睛,仿佛在身周上演的是数千年的悲欢和变迁。
拾儿看到秋秋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回头看他。
拾儿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心里一下子就安下来了。
秋秋的茫然在拾儿安静的注视中沉淀下来。
她不害怕,因为知道他在。
秋秋转过身去,再往前踏了一步。
拾儿注视着秋秋在水面上一步步向前走,大风吹得她腰间束带肆意飘摆。
就在他的注视之下,秋秋的身影就象一滴落入水中的墨滴,瞬间融解消散,就这样消失在他眼前。
耳畔大风呼啸,秋秋抬起头来,无数虚幻的光影从眼前掠过,就如同大风卷杂着雪片。飞快的闪过,从出现到消没也许根本不过一弹指的刹那。
那些在耳畔响起的声音渐渐消去,只有一个男子的声音,隐约缥缈。他象是同她讲述一个简单的开始,一段辉煌的过程,然后是戛然而止的落幕。
眼前的光影变得零落知稀疏。
秋秋终于看清楚她站在什么地方。
这儿是断肠崖?
不,断肠崖上终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这里却安静沉寂,天上繁星疏朗。狭窄的的石梁在水面上曲折的向前延伸,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秋秋朝前行了一步,踏上了石梁。
她看到一个磊落不羁的男子,一袭玄黑银边的长袍,头戴云冠。在她的前方不远处。
他看了她一眼,神情虽然高傲寥落。目光却显得和煦。
他在她的前方行走。象是在为她引路。
“世上原没有九峰,千万年前,这里是一片汪洋大海。日换星移,沧海桑田,海水褪去之后,此变成了崇山峻岭。我同师兄和好友一起来到此处。在这儿盘恒定居,后来人称此处为九峰。”
秋秋忍不住问:“前辈是谁?”
他遥遥的答了一句:“我是高惟。”
他是第一任的第七峰掌峰。
高惟的身影在隐没在黑暗中,而在秋秋的右手边又出现一个女子,她肌肤如玉。眉眼间仿佛汇聚了无数的山川灵秀,脖颈上戴着一块弯月型的玉璧。
她朝秋秋微微一笑。
第三个出现的人也是个女子,她骑在一匹白马上,从水面上疾掠而过,马蹄踏破了平静的水面,留下一圈圈浅浅的觳纹。她回头看了一眼,腰上系的环佩被甩的飞扬起来,马鞍上的排穗在空中留下一缕银色的星芒。
马蹄声渐渐远去,秋秋听到远去的骏马长嘶,黑暗中仿佛还飘浮着淡淡幽香。
接着是位老者,他已经须白皓白,站在高高的远处,朝秋秋的方向转头一瞥。
再向前走,眼前忽然闪过雪亮的剑影。
那剑影扑天匝地而来,让人目眩神迷。秋秋几乎能感觉到割面如刀,冰冷刺痛的剑气。
等万道剑影汇成一束,秋秋看见持剑的是个英气逼人的少年。
在他身侧还站着一个人,同他生得一模一样,手中拿着一把相同样式的长剑,两人的衣裳一黑一白,若不细看,真以为那个黑衣的人是白衣少年的一道影子。
这应该是一对双生兄弟。
琴音幽幽而来,秋秋转头去看,吹笛人朝她微微颔首。
他的面容苍白清秀,可是眼中却没有神采,两人正面相对,秋秋发现他的双目上都象蒙着一层雾气。
这是那位据说生来目盲的峰主李易秀。
他陪着秋秋往前走。
“前辈的眼睛一直看不见吗?”
“是。”李易秀轻声说:“但是很多东西,用眼睛是看不到的。眼睛看不到,有时候恰恰更好,因为有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东西未必是真实的,它会欺骗你。”
他指着脚下的水面:“你瞧。”
水面如镜,映出来一片漆黑的夜空,闪烁的星辰,还有站在石梁上的秋秋和李易秀的身影。
他问:“你看到什么?”
“看到前辈,还有我。”
李易秀摇头:“这你就错了。”
秋秋转过头,李易秀微微笑着:“这里只有你,我并不存在。别被你的眼睛欺骗,别被你将来看到的东西欺骗。”
他转过身走向远处,消失在秋秋的视野之中。
一位又一位曾经的峰主出现在她的眼前,又那样匆匆逝去。他们都曾经执掌这座神秘莫测的第七峰,有人中途殒落,有人不知所终,还有人已经飞升成仙。
石梁依旧在向前延伸,秋秋痴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沿着狭窄的石梁向前走。
九峰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变迁,依然屹立不倒。它并不因循守旧,也从不独善其身。
秋秋看到了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那位并不会功夫的峰主郭慈生,用鲜血绘制阵法,血尽而阵法还有缺口,她与无数同道一起纵身跃入阵中,填补上了阵眼。巨大的封印放出万道金光,将魔域的地洞彻底封住。魔物嘶吼着。惨厉的呼号,被金光撕碎,猩红的血雨下了许久才停止。
原来当年封印魔域与人间的封印完成的如此不易,代价这样惨烈。
秋秋摸了一下脸颊,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泪流满面。
郭慈生之后,第七峰空寂多年,然后有了一位新峰主尚真。她生得极美,目光柔如春水。她同样不会功夫不懂剑法,可是她的书画中满蕴灵气。秋秋看她落下最后一笔,纸上的灵鹤居然破纸而出。清唳响彻长空。
昔人已乘鹤而去。
秋秋再向前走。
眼前出现的女子让秋秋险些失声惊呼。
她相貌清秀美丽,竟然与拾儿那样相象。
不,应该说拾儿与她生得那样象。
她是谁?她和拾儿是什么关系?
那个女子站在秋秋的面前,但她的目光越过了秋秋,看向她的的身后。
秋秋转头去看。一个生着凤眼,头上戴着一朵艳红山茶花的姑娘笑着迎上去。亲亲热热的喊她:“师姐。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
“找我做什么?”
“我有一式剑法怎么练都不对,师姐你再教教我啊。”
她的笑容目光都让人觉得喜欢,可是就在身边的人看不到的角度,她眼光中露出意味不明的冷光。
秋秋心里一凛,她心里暗暗发急。可是却不能出声提醒。
她也用不着出声提醒。
因为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表面上对师姐又崇拜又亲热的师妹,在背后一直用妒恨的目光看着她。
“师姐,恭喜你。”她满面笑容地说:“愿你和峰主永结同心。”她看起来随意的问了一句:“这个就是如意环吗?我只听说过,还从没来没见过呢。”
“嗯。给你看看,其实没什么好看,就是这个样子。”
她从衣领中扯出一条细绳,绳上系着如意环。
秋秋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颈项。
没错,那枚就是如意环,现在系在她的身上。
“以后再见着你,就得叫你峰主夫人了。”
“别胡说,不管我是什么人,你都是我好师妹。”系着如意环的女子微笑着握着她的手:“咱们打小就在一块儿,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姐妹,这话我可没忘。”
“我也没有忘,师姐。”
嘴上说着这样诚恳的话,可是场景一变,她端着一碗汤药,指甲轻轻弹了一下,一滴漆黑的血珠从她的指尖落下,滴进了玉盏中,黑色迅速化在了药里,看不到半点痕迹。
“师姐,快服药吧。你不要太担心,峰主他一定不会有事的,现在只是暂时音讯不通而已。你现在怀着身孕,千万要自己多多保重才对。”
石床上躺着的女人神情憔悴,肚腹隆起,显然已经身怀六甲,她疲倦的微笑着,接过了药碗。
“快趁热喝吧,凉了药效就减弱了。”
秋秋在心里拼命喊着,别喝,不能喝!
可是端着药碗的人却没有任何怀疑,她低下头,把一碗药全喝了下去。
秋秋的一颗心直沉到底。
她心里已经隐约猜到这个女子的身份了,因此才加倍的愤恨绝望。
中毒,临盆,女人痛楚的呻吟,大雨疯狂的泼落在天地间。
眼前的情景全都消失了,石梁已经走到了尽头。
她的眼前有一块小小的令牌悬在那里,看起来并不起眼,也没有什么光华。
成为掌峰,可以得到很多,但同时需要承担的东西更多。
这一步迈出去,也许她的人生从此就完全不同了。
令牌静静的悬浮着,象是在等她想清楚。
秋秋伸出手去,就在她指尖触到那块令牌的同时,站在风雪的中的拾儿低下头,他腰间那块花纹曲折古朴的令牌,镶在边缘位置的第七颗符石瞬间亮了起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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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掌峰
九峰的天空陡然间暗了下来。
林素与管卫站在瀑布前说话,管卫忽然抬起头来。
就象有一张巨大的手,抛出的漆黑幕布,刹时遮住了整片天空。
林素脸上露出惊骇的神情,仰头望天。
象是泼了浓墨的天空没有半点光亮,连风声在这一刻都静止了。
“这是什么?”
林素看着面前的一片雪花,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这片雪的六瓣棱角,晶莹而锋利的边缘。
就象突然时间被掐断了,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这一刻。
世界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
管卫专注的看着天幕。
淡淡的星光在天幕上亮了起来。
在一天黯淡的星光中,仿佛天河波纹一样的银色图案缓缓浮显。
延绵的崇山,蜿蜒的河流,天空象是铺开了一张巨大的地图,那熟悉的线条让林素惊叹了一声:“这是……”
象是有一只笔,蘸了银色的墨汁在天幕上涂抹绘画。先是只有粗疏的屡屡几笔,只描出了大概的地势。接着那些线条象有生命力一样渐渐贯纵,丰润完整起来。
在九峰的其他地方,也有人惊呼出声:“这是九峰!”
没错,天空中呈现出的,正是九峰的地势。
漆黑的天幕就象一块巨大的镜子,将地下的九峰清晰的映照出来。
年轻一辈的弟子没有见过这番情景,但是年长一辈的袁长老等人已经屏住了呼吸,说不出话来。
这情景只在他们也只在多年前见过一次。
从第一峰到第九峰,次第点亮,点点星芒就如同绽放在夜空的电光火花,绚烂明亮。遥遥相望,首尾相衔。
第七峰并没有出现在上面,它是九峰中的隐者,无形且不为人知。
这奇异的景象只出现了短短的一刻,便又悄然的隐没。天地间重又亮起,风雪呼啸着席卷大地,就象刚才那全然的静默只是人们的错觉。
“九峰,又有了一位峰主。”欧长老脸上流露出的神情难辨悲喜:“第七峰有了新掌峰。”
袁长老没有出声。
秋秋站在一片宽广的平台上,朝阳初升,山间薄雾浮动。天地间一片清朗。群鹤展着翅掠过层云。微风拂来,她的衫角在风中飘摆,发出飒飒轻响。
这就是她在水珠中看到的那个世界,分毫不差。
这就是第七峰。
群山青郁,白云聚合。
茫茫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在呼吸。在注视。
她象是传说中闯入了宝山的樵夫。面对着面前第七峰连绵巍峨的殿阁不知所措。
长长的石阶在她眼前展开,一直向上延伸。
秋秋沿阶而上。
到现在她还没有真实感。
她觉得自己是个资质平庸的人,起码上一世是这样。学东西并不比别人快,别人觉得新鲜有趣的事情她也很少觉得好奇。书上浪漫的情思和冒险的故事她也并不多么向往。
是怎么一步一步的走到这里,走到现在的呢?
她也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不勉强自己去做违心的事。
她走上石阶。穿过一重重的殿阁。每一任峰主都会留下自己的痕迹,笔记心得,或者是用过的武器,也可能是用惯的东西。这些失去了主人的物品依然静静的放置在最后一次被挪动的位置。就象是它们还不知道主人已经远去,还在等着他们回来。
秋秋绕过一道瀑布,瀑布后这一间殿阁是空的。
这儿应该是属于她的。
殿阁周围种着许多细叶蔷薇,正值花期,密密匝匝的重叠如云霞的花瓣把天空和吹过这里的风都染上了一层浅绯色。
秋秋想,她喜欢这个地方。她喜欢这些可爱娇嫩的蔷薇花。
很多人都喜欢鲜妍的花朵,因为它美丽,而且还代表着一种蓬勃鲜艳尽情挥洒的生命力。瀑布边是个小小的水潭,这也让秋秋觉得亲切。
她在水潭边坐下来,把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束好。水潭边开着簇簇野花,秋秋小心的拔了几朵,别在发间。
水里映出来的人影看起来和昨日一样,一点儿也不符合心目中威严大气高贵博学的一峰之主的形象。
秋秋站起身来。
她得先出去,去见拾儿。
拾儿还站在刚才的地方,一步也没移动过。
就象是如果她不出现,他会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一样。
秋秋微笑着朝他走过去,扑上去重重的把他搂住了。
“你看到了吗?”
“嗯。”
秋秋在他耳边轻声问:“我厉害吧?”
“很厉害。”
秋秋微微松开手,退开一点看他:“有你这么夸人的吗?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拾儿认真的想了想:“那我去翻翻典籍,多学点好话,再来说给你听。”
秋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开玩笑。
……峰主先生,您能不把玩笑开得这么一本正经肃穆庄重吗?
秋秋本来想亲亲他的,心情激动的时候,情侣们总得做点儿什么以表心意。
如果不是她发现不远处的河滩边陆续出现的人影,她可能真亲上去了。
这些观众当然不是来旁观他们如何谈恋爱的。
秋秋松开了手,向前迎了两步。来的人数众多,有的她认得,有的素未谋面。
欧长老峨冠长袍,越众而出。茫茫大雪中,他揖起手,朗声说:“九峰长老欧裕然,拜见掌峰。”
“九峰长老袁桥颜,拜见掌峰。”
“九峰长老曹永升,拜见掌峰。”
“九峰长老李会京,拜见掌峰。”
“九峰弟子……”
秋秋看着面前一个个揖礼的人,以欧长老为首。一众九峰的长老和弟子单膝着地,向她行参拜大礼。
秋秋理束鬓边的头发,整肃衣襟,默然长身揖拜还礼。
大雪纷纷,仿佛为这一刻做了无言的见证。
群山之间,河滩之畔,只有拾儿一个长身直立。
欧长老他们起身之后,秋秋转过身来,和拾儿正面相对。
北风烈烈,拾儿的袍带飘摆。面容肃然。
“第七峰掌峰静秋,拜见峰主。”
秋秋拜了下去,拾儿长揖还礼。
管卫站在人丛之后,静静的看着两人。秋秋发辫上插着的小小花朵被风吹得不住的颤动,他想起初见她的时候。她生得那样矮,那么小。牵着少主的人。就象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短短的两三年间,她变得……他看她已经需要仰望了。
两人行过礼,站直身。
拾儿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姑娘。
这是他想要保护的人,是他心爱的人,是他想要并肩前行共度此生的人。
他看着她从懵懂一直走到今日,跌跌撞撞。他一直在等着她。陪着她。
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还是这样。
拾儿问她想做什么,秋秋说。想去看师父。
玉霞真人安静的睡在漱玉泉底,与秋秋第一次见到她时相比,她看起来没有变化。
头一句说的是:“师父,我成了九峰的掌峰了。”
“教出这么厉害的徒儿,师父你肯定很高兴吧?”秋秋在水边坐下,伸手掬了一捧水:“其实我现在还稀里胡涂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峰主。我也有点儿害怕,我怕辜负了他们的信任,怕我做得不好。没人教过我怎么当峰主,我该学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师父,你快点好起来吧,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你说,有好多事儿我都不太懂,你得教我。”
透过垂络的绿藤,秋秋看着藤帘外弥漫的淡淡的雾气。
“还有一件事儿,我想,是关于拾儿的。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我想问问他,可是又怕勾起他的心事,他会难过。”秋秋看着玉霞真人安详的面容:“师父,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在石梁上的幻境里她最后看到的那一幕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她无法释怀。
那个中毒分娩的女人,应该就是上一任的第七峰掌峰,同时也是峰主夫人,是拾儿的母亲。
拾儿生下来就九死一生,没有了母亲。而下毒的事情,秋秋没有听其他人说起过。究竟这段公案是已经大白天下,广为人知。还是……
她从漱玉泉出来,拾儿站在门边等着她。
雪已经停了,天还阴沉沉的。
他们沿着山道向前走。在临渊的桥上,秋秋低声说:“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拾儿转头看她。
“我在第七峰里看到了一些,从前掌峰们留下的印记和幻影,从第一任高掌峰开始,多少先辈英雄人物,让人十分感慨。在我之前的那一任掌峰,就是你的母亲吗?”
拾儿点头:“你看到了她?”
“是。”
拾儿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一贯的冰冷和从容:“她……是什么样子的人?”
“她很美丽,也很温柔,看着就很可亲可敬。”秋秋觉得很难用语言去描述一个人,更何况只有那么短短的瞬间的印象。
拾儿点点头,他望着桥下的云雾,轻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我只看到过她的画像。”
秋秋握紧了他的手。
接下来的话更艰难。
秋秋低下头,接着说:“我还看到,有人给她的药里下了毒……她才会遇险难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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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秘密
“我看到,有人给她的药里下了毒……她才会遇险难产。”
下一刻她的手臂就被紧紧的攥住了,拾儿的神情让秋秋心里咯噔一声,她把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两个人的身体都在颤。
“你说什么?”
“我看到有人给她下毒,在药里。”秋秋声音发抖,连长句子都说不了,只能断断续续的说。
她已经意识到了,她在幻境中看到的情景,那并不是一个已经被公开的秘密。
拾儿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那碗被下了毒的药。
她能感觉到胸口一瞬间象是被一只手紧紧揪住了,剧烈的刺痛袭来。
这不是她的心痛,这是拾儿的感觉。
秋秋紧紧抱住了他。
他身上象是布满了滚烫的烈焰,秋秋全身的灵力都翻涌起来,向他的身体里汹涌的流过去。
拾儿向后倒去,秋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深吸一口气,将灵力从他口中渡了进去。
拾儿双目紧闭,人事不省。他的脸颊因为高热和痛楚而变了模样。
“醒一醒,你能行,你一定能行!”
她以为他的宿疾已经彻底痊愈了。
可是她错了。
秋秋捧着他的脸颊,亲吻他的唇,把清心丹渡到他口中。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
她能救他。
当年她年纪还小,对一切无能为力的时候他都能挺过来。
现在他一定会没事。
天黑了下来,风雪却没有停。
秋秋紧紧抱着拾儿,把他搬进了奉仙阁里,让他平躺,手掌抵在他掌心。继续运功。
她闭着眼睛,伏在他的身上,两个人的额头相抵。
秋秋的神识一瞬间沉入黑色的混沌。
拾儿前两次发病,第一次她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就晕了过去。第二次她是亲眼目睹的,但是出手救他,替他疗伤的是师父。
她进入了拾儿的识海。
她能助他行功,可是只有她一个人是不行的,她得唤醒拾儿的意识,两个人合力才能让拾儿逼退这股热毒脱离险境。
她能感觉到他,他的神识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四周那漆黑一片的混沌挤迫着她,秋秋艰难的前行,朝着她感知的方向。
她能感觉到他更近了,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秋秋伸出手去。
她握了一个空。
位置没有错——为什么没有触到?
秋秋怔了一下,她手指捻了一下。一点微光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亮起。
眼前是拾儿,但又不是真正的他。
这是拾儿幼时的样子。就是秋秋初见他的时候。他头发乌黑,皮肤雪白,神情冰冷,完全没有一丝生气。
秋秋弯下腰来看着他。
他也注视着她。
漆黑的仿佛带有魔力的眼睛,就象让人沉醉的星夜。他手掌紧握,不知道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秋秋把他的手掌托起。摊平,借着一点点光,看见了他手掌心攥着的是什么。
是如意环。
秋秋怔了一下。
如意环……
她现在知道这是一样多么重要的信物。
而且,这恐怕是他去世的母亲留他的唯一的遗物。
他与母亲的牵系。只有这么小小的一一样东西。
“拾儿。”
他看着她,不出声。
“我是秋秋。”
看着面前看似冰冷的拾儿,秋秋现在却可以体会到他是多么无助和绝望。
曾经的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把内心封闭,不去感受任何世间的美好,不让自己体尝任何的喜怒哀乐。旁人轻而易举拥有的,司空见惯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不记得我了吗?”
秋秋轻轻拥抱住他,看着他漆黑的眼睛,秀美而毫无生气的五官。
“你在想什么?”
他嘴唇轻轻动了一下,秋秋却什么都没有听见。
可是她懂得。
他希望有人来找到他。
他一直希望有人能帮助他,带他走出去。
在他还没遇到她之前,他就一直这样在绝望中等待和煎熬着。
秋秋胸口一阵钝钝的痛,眼睛发酸发热。
为什么那个时候才遇到呢?如果再早一点遇到他,是不是他就可以早一点摆脱孤寂了?
可是再早一些,她还没有拜师……遇不到的。
她牵起他一只手,在一片黑暗中往前走:“我带你走,我们一起出去,你得快些醒过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其他的掌峰要继位,我们要找到那个下毒的人。你别想把我一个人抛下……”
抓着的那只瘦小的手掌忽然握紧。
秋秋低下头看他。
和她对视的那双眼睛似乎同刚才没有区别,但是这已经不再是属于孩子的双眼。
这是现在的拾儿,九峰峰主的眼神。
“拾儿?”她轻声唤。
他把手里东西递给她。
如意环。
他的意识清醒了。
四周豁然亮起,掌心的如意环的幻像消失,因为真正的那枚已经早就系在了她的身上。秋秋的神识迅速遁后,就象长风瞬息间飞纵过万水千山。
她缓缓吁了口气,彻底从拾儿的识海中退了出来。
她的眼睛和他的眼睛对视了片刻,秋秋低下头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醒了?”
“嗯。”
拾儿的手缓缓抬起,拥抱住她。
秋秋的头埋在他胸前,如释重负。
“我晕了多久?”他问。
“现在是半夜了。”
秋秋这才觉得乏力,她侧过身,躺在他的身边。
窗外风声渐悄,而雪却依旧下得紧。
无声无息的纷纷扬扬的大雪,象是为他们织就了一个无声的梦境。
“你歇一会儿吧。”
“我不累。”
她转过头来,两个人隔着不过尺许远凝望着对方的面容。
他们已经亲密的不可分割,不用宣诸于口。
秋秋握着颈上的如意环,朝他露出一个疲倦而坦然的微笑。
她会陪着他,一直陪着他,不会让他再一个人孤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他们再分开。
“那个人……是谁?”
秋秋明白他问的是谁。
“我不认得她,她称你母亲为师姐,她生得很漂亮,丹凤眼,头上戴着一朵红色的花。”秋秋平静的诉说:“她嫉妒她,可能是嫉妒她的天份,也可能是因为爱而嫉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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