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梦境
秋秋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头她轻飘飘的,没有身体,只有意识。
眼前这地方她没有来过,可是梦中人总是懂得该往那个方向走。
就象已经来过无数次一样,秋秋经过石桥,一直往前走。
眼前是一片河滩,河的对面则是苍茫的远山,大雪纷飞,河上孤零零停着一条小船,芦棚被雪埋了大半。
前面有个打着伞披着红斗篷的女子,一手还提着个食盒,秋秋跟在她的身后,穿过一片广阔的石台,转了个弯,前面有三间不大的草芦。
依山傍水,真是个好地方。住在这儿每天早上推开窗子都可以看见一片这样好的山水。
当然,这只是梦中的景象,现实中未必有这么一片世外桃源似的好地方。
披着红斗篷的女子在门外收起了伞,轻声唤:“少主,我带了汤药来。”
她转头的时候,秋秋看到了她的脸。
这是个长得非常清秀的姑娘,举止优雅轻盈,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秋秋这会儿还没有发现这个梦和以往的那些梦大不一样的地方。
人在梦中总是很难看清梦中人的长相的,美或丑都只是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陈设少得惊人,就象所有修仙的人居住的地方一样,没有一点人间烟火气。这还算好的,壁架上摆着几册书,还有两个瓷瓶,墙上也挂着一幅画。有的修真者屋里头就只着个蒲盘,连喝水的茶杯茶壶都找不着一个,生怕人不知道他已经摆脱了吃喝拉撒这些级低趣味一样。
坐在屋里的那个人年纪并不大。当然了,没听人喊他少主嘛。既然有个少字,就不可能是个白发苍苍胡子一把的老人家。
从背影看,也就是十一二岁的样子。他坐在那儿并没有起身,也没有转过头来。
走进门的这姑娘把提盒放下,取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玉做的碗盏,里面盛着大半碗咖啡色的汤药。碗上也没盖子,她这么一路拎过来,丁点儿没洒。修真的世界就是这么不科学啊。
她两手捧着碗,朝前走了两步,半跪下来:“请少主服药。”
那个人伸过手来端起药碗,不知想到什么,微微出了一会儿神,才将药端到嘴边一仰而尽。从秋秋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嗯,头发挺黑,光看背影也十分挺拔俊秀,接碗的那只手跟碗一样白皙,显得十分修长。
秋秋想绕到他的正面去看看这个人长得什么样子,她觉得很好奇——这种好奇中可能还带着别的什么因素。
可是和刚才不一样,刚才她跟着那个姑娘进来的时候十分顺利毫无阻碍,现在她想移动,却力不从心,在这间屋里好象有什么东西压制了她,让她不能为所欲为。
那姑娘把碗收了起来,拎着提盒又轻手轻脚的出了手。
秋秋看着她又撑起伞,象来的时候一样冒雪而去。
但秋秋却动不了,没法儿和她一起出去。
外头大雪纷纷,这人半响一动都没动,似乎就看着外面的雪景出神。
秋秋就这么待着也很无趣,她尝试着想出声,可是她的努力并没有成果。她想挪动,就在这一刻,那人忽然转过头朝这边看过来。
秋秋大惊,在她看到那人的脸之前,她从梦中醒了过来。
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秋秋急促的喘着气。
她还清楚的记得梦中的情景,那么真实,连一点点小细节都十分清楚。那个送药的姑娘,她穿的斗篷,那只盛药的碗,以及接过药碗的那只手。
可惜她没有看见那个人的样子。
秋秋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对那个人十分好奇。甚至隐约中,她觉得她可能认识那个人。
梦醒之后,她发现自己还是被关在那间石室中,连那条锁链都依然还捆在她的身上。
可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秋秋深吸了口气,得出的结论让她又惊又喜。
她居然在昏迷的时候已经突破了第九重心法,正式筑基了!
说意外也不算特别意外,毕竟她本来就已经到了这个关头,要不是那些人突然间出现把她捆了来问罪,她肯定已经开始闭关。
只是没想到,这个突破竟然在她陷入昏迷的时候,轻轻巧巧的就度过了这一道坎。
秋秋看看身边这间石室,忍不住苦笑。
这儿本来是关押人的地方,当然也没有人来打扰。可是回想起来不是不后怕的,昏迷中功力不受她自己控制,一切全凭身体的本能,有半点差错,她都可能走火入魔。不但前功尽弃,甚至小命都未必能保得住。宗门里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有弟子在闭关的时候出了岔子,变得跟个植物人一样,永远都清醒不过来了。
要是刚才她昏迷的时候有人进来干扰了她,那后果也是难以预料的。
秋秋既觉得庆幸,又十分后怕。
实在太险了。
她定定神,开始检视自身的状况。
筑基带来的改变是翻天覆地的,不但经脉丹田体质有了改变,秋秋发现自己的身形也变了。她终于长大了一些,身体年龄和她的实际年龄相吻合了,断掉的手臂也算因祸得福,已经恢复如初了。
可是捆着她的锁链也随着她的身形变化跟着变化,秋秋徒劳的努力折腾了半天,发现自己还是拿这个链子没辙。
她被关在这儿多久了?这儿看不到天光,秋秋又曾经昏迷过,一点时间的概念都没有。
现如今她的处境——秋秋不用费多大功夫就能想得明白,只怕那些人根本顾不上她,把她给忘在这里了。
这叫什么事儿!
秋秋憋住了想骂人冲动。
这儿只有她自己,骂也没有人听。
谁知道外头的人什么时候能想起她,把她从这儿放出去?
这件事情上头秋秋是没什么过错,可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只怕别人会因这事迁怒她。
修仙的人也还是人,并不代表就没有七情六欲了。宗门混进了魔物,死了这么多弟子,而这魔物又是莲花峰的人下山给带上来的。
不用说,其他人对莲花峰肯定会有所想法和动作。而莲花峰的人呢,就算不因为这事她参与其中而迁怒,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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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秋秋看不到天光,自己在心里计算时辰,觉得差不多过了一天,就尽量做个自己能认清的记号。以她现在被捆得象个毛虫一样的姿势来说,真是难为她了。
这条锁链真是太逆天太变态了,秋秋身形变大它也跟着大了一圈儿,秋秋运功令身形缩水回原来的样子它也紧贴着肉跟着缩了回来,总之是你强它也强,你退它也退。想要摆脱它,俩字儿,没门。
秋秋画到第三道线的时候,才终于有人起她来。
事过境迁,抓秋秋的时候一群人,来放她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看起来也只是主峰的二三流弟子,对她很漫不经心,把她领出来之后解开锁链,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看,只丢下一句:“山上还有魔物,你自己当心点儿,最好别落单。”
最好别落单?
秋秋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关心她的死活就不会现在把她给撇下了。
她活动了一下胳膊,感觉一切自如,没落下什么不可挽救的残疾,才慢慢走下主峰。
现在她只能回莲花峰去,无论如何那里是她现在可以落脚的地方。
一路上遇到了几拨弟子,无一例外全是成群结队的,最少也是四五个人一起,看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走过来,个个对她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看来这个妖魔已经把离水剑派搅和得天下大乱了,弟子们之间已经没了基本的同门之情,互相猜疑提防。再杀不了它,只怕这乱子还得进一步升级。秋秋想,要是它是那个妖魔,绝不会放过这样混水摸鱼的好机会,还不趁着这空档抓紧时间损敌肥己?
秋秋拢了拢领口,飞雪连天,她一人独行。
其实她身上并不觉得寒冷。
那冷来自心底。
到了莲花峰情形也一样,那些弟子们大概很不乐意在这样大雪漫天遮蔽了视线的天气里出来巡查找什么魔物,他们更想躲在屋里头,这样更安全。
和主峰弟子不一样的是,他们看向秋秋的目光里除了防备警惕,还多了一重深深的憎恶。
秋秋没费什么力气就想到了他们会憎恶她的原因。
为什么被附身的人是静菲而不是她呢?如果是她,他们的小师妹静菲大概就不会死了,而且莲花峰也不会因为出了被魔物附身的弟子而被抹黑。
而且,静菲还是被她不依不饶的给揪出来的。
这些人大概不会去想,如果静菲没给揪出来,还会有更多的弟子被挖心而死。
人们总是这样的,只选择性的记住自己想记住的。
秋秋远远就看到了大敞着的院门,屋子里不出意料被翻得一片狼藉,原来摆在架子上的瓷瓶泥人都扔在地上打得粉碎,几本消遣看的书被扯得七零八落散落在上,上面还有凌乱的脚印。更多的东西不见了踪影,也许在她被带走之后,都做为魔物的“证据”被搜罗走了吧。
秋秋无力的坐下来,被拿走的东西她并不太关心,连她自己都属于被“拿”走,然后又发还的罪人。
那个魔物没有形体,只有一个不易辨识的影子。在这种能见度很低的天气里头,落单的弟子真象一道可口的小点心一样,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秋秋懒得收拾东西,她现在还不如被关在主峰的石牢里头呢,起码那里她出不来,魔物也不可能进去。现在她是自由了,可是魔物也可以自由的找上她了。
大白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秋秋一回头,大白就朝她扑了过来,秋秋只来及张开手,把它给抱了个满怀。
大白不安的用头蹭着秋秋的下巴,它的两只大耳朵上面长着细细的茸毛,秋秋忍不住把脸贴在它的大耳光上面,那种暖茸茸的感觉总算让她心里头舒服了一点儿。
灵宠与主人有一定的心灵相通,她在受罪的时候,大白二白肯定也不好受。
“不知道那魔物会不会吃兔子心……”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虽然没听说那挖心魔丧心病狂到连兔子心都不放过,可是魔物岂能用常理揣度?哪怕不利己,能损人的事儿魔物肯定愿意顺手来一发。
“这儿太危险。”秋秋抱着大白站起来,不再犹豫了。
如果她厚着脸皮凑过去,也许莲花峰或是主峰的人会不好意思把她打出来,勉强给她一个容身的位置。可是大白二白怎么办呢?还有它们那些小兔崽子们呢?
最安全的办法是装进乾坤袋里,可大白二白是灵宠能装进去,小兔子们不行。
秋秋抱着大白出了门,正打算再去钻一次兔子洞,就在她迈过门坎的那短短的一瞬间,秋秋忽然抬起头。
院门大敞,似乎有一阵疾风从院门前卷过。
秋秋已经筑基——就算是没筑基之前,习过离水心法她也不怕冷。可是刚才那阵风却让她觉得一阵阴冷的感觉扑面而来。
“难道是魔物?”
她不知道遇到魔物是什么感觉,以前又没人告诉过她。
不过再等了等,又没有什么异状了。
大概不是。不然的话,她一个落单的小弟子,魔物焉有放过她的道理?
秋秋抱着大白,弯着腰钻进了兔子洞里。
这回她又发现了把身形缩回来保持原样不变的好处。
要是长高了,钻起兔子洞来可就没这么麻利了。
二白蹦蹦跶跶的迎出来,它后面跟着一群毛茸茸的小毛球。冬天它们齐齐换了一身儿的白毛,看起来十分整齐,象是一地滚动的雪球一样。
秋秋在这一刻充分体会到了大白的骄傲。瞧,做为丈夫,做为父亲,大白回窝的时候有妻儿夹道欢迎,热情慰问,能不骄傲吗?
秋秋走到洞里头,把大白放下,顺手又贴了几张防御的阵符。
虽然这些对那个魔物可能不起作用,不过这么做了心里总是踏实一些。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只乾坤袋,打开,倒出里面满满当当的食物来。
小兔子们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很规矩的从大到小排成队,乖乖的围拢来低头吃食。
可见大白二白的家教不错,孩子管得有模有样的,绝不象外头野兔那么放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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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秋秋等它们美美的饱餐了这一顿,又安抚了大白二白情绪,从一大堆零碎东西里翻出来一只巴掌大的琉璃瓶子,瓶子很精美,晶莹剔透,乍一看很象现代的香水瓶。
这是拾儿给她的东西,当时是她说萤火虫好看,拾儿找出这只瓶子来帮她装萤火虫。
秋秋还记得当时她说:“还是不要了,装进去很快会闷死的。”
“不会。”拾儿当时是这么保证的。后来秋秋试了一下,的确不会。她把萤火虫装进去之后,过了两夜,萤火虫象是在里面睡着了一样,时间对它来说仿佛是完全静止的。等秋秋打开瓶塞放它们出去,它们象是睡了一觉刚醒来一样,抖开翅膀轻盈的飞走了。
当时没觉得这瓶子能派上什么用场,只是当个好玩的玩意儿收着。
秋秋招招手,一只小白毛球跳到了她的手上,秋秋手心慢慢泛出淡青的光亮,那只毛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缩小,变成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大白二白安静的在一边看着,好象秋秋在玩的不是它们的亲儿子一样。
秋秋把这只小毛球装进瓶子里,然后再如法炮制下一只。
小毛球们毫无危机意识,把这当成一个很有趣的游戏,争先恐后往秋秋手上跳。
最后一只小毛球也收进瓶子里之后,秋秋把瓶塞盖上了。
很奇怪,看起来这么小的瓶子,装进这么多小毛球之后,里面的空间竟然还显得绰绰有余。大白二白夫妻围着瓶子打量它们的孩子,那些小毛球们进了瓶子之后就闭上眼陷入了沉睡,仔细看,它们不是堆叠在一起的,每一只都好象被一个单独的气团包裹,小毛球在气团里呼吸平稳,睡得那叫一个香。
“好了,你们俩也进乾坤袋里来吧。”
大白和二白跳进了秋秋预备好的乾坤袋里。在这里头它们不会象小毛球一样失去意识,甚至能听到外头的各种动静。
秋秋提着乾坤袋往外走,站在分岔路口的时候她站住了脚步。
那种让她觉得阴测测的风又从身边掠过,秋秋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
四周一片安静,没了大白一家子的热闹声响,这里安静得让人不自在,远远的洞口处传来呼啸的风声,离得太远了,听起来很象野兽的咆哮。
秋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再多待一刻她就有一种要被魔物吞噬的错觉。
秋秋从洞口钻出来,拨拨发梢沾上的雪泥,就看见有人正在她的房子前头徘徊。
“静秋师妹。”
“静越师兄。”秋秋有些意外。
“我正好经过这儿,顺便进来看看你。”静越看了一眼敞开的屋门,连屋里七零八落的的情形都能看得清楚:“你没事儿吧?我让静乙师兄去放你出来,还托他照看你一下。他可能是忙得很,所以才没顾上你。你这儿太僻静了,不安全,先跟我回主峰吧。”
原来还是托静越的福她才能被放出来。
秋秋先谢过他,然后才说:“多谢师兄,可我去主峰不太方便吧。”
静越只说:“现在没人顾得上这些事,你就别磨蹭了,跟我来吧。还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吗?”
秋秋摇了摇头。
静越没再多说:“走吧。”
静越的剑名叫裁云,秋秋被他带着,不得不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才能避免从剑上掉下去。
被带着驭剑的经历秋秋可没几回,从前静心师姐带着她的时候曾经有过那么两回,记得静怡师姐总为这个生气。
苍茫的山峰从脚下掠过,阴霾的云雾把眼前遮得严严实实。
秋秋小声问:“师兄的剑叫裁云吗?”
“是。”
“那还有一把叫镂月的剑吗?”
静越有些意外,转头看了她一眼。
秋秋怕风大把头发吹乱,缩着头眯着眼,衬着一张圆乎乎肉嘟嘟的脸,静越即使在这种情景下,也忍不住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其实眼前这个看起来笨拙的小师妹,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的谈吐见识有时候让静越都觉得惊讶。
其实那天魏长老和玉水真人之前差不多已经算是达成了协议,派去莲花峰的人本来没打算留静秋的活口的。对魔物,各宗门大派的态度一向都是宁枉勿纵,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是他在师父玉青真人面前进言,说玉霞真人只怕仅有这一个弟子仅存,现在错杀了她,将来师父见了玉霞真人也不好交代。
这样兜了一个圈子,才算暂时保住了秋秋的小命。
只不过静越也没想到,这个师妹能在那样的情势下保住了自己的命,还把那只真正的魔物给揪了出来。
她很聪慧,进境也很快。虽然是入门最晚的弟子,但是上次考校时可以看出,她的天资在静字辈子弟子中应该是极为难得的。
静越忽然想起从前听几位长老说起当年的事情,虽然他们说得很隐晦,可是静越能从中大致推断出来当年发生的事情。师父对玉霞真人肯定是有情的,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两人却没能够结为双修道侣。有一位长老还笑着开玩笑说,虽然上一辈没成,可是说不定着落在他们这一辈身上,倒是能圆了当年约定也未可知。
不过当时他们说起的玉霞真的徒儿是静心。那个时候只怕这位静秋师妹还未出世,更没有拜师入门呢。
静越心里怦的一跳,随即觉得自己这念头十分荒唐。
他对这个肥肥圆圆的小师妹真的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既然不忍心看她这样好的天资就此埋没,能够多照看一些,那就顺便照顾一把。
秋秋可不知道静越心里琢磨什么,雪片迷了眼,她低着头用袖子揉眼睛。等她揉完了抬起头来,两个人已经停在主峰上了。静越领着她穿过弟子们的居所,最后在一个院子前停下来,叩了两下门。
来应门的也是个穿青衣的宗门弟子,称了一声:“静越师兄。”
静越点了下头,介绍秋秋说:“这是静秋师妹,这几天山上不太平,让她在这儿暂住几天,黄长老那儿我已经说过了。”他看了一眼秋秋,从袖中摸出个盒子来:“这个……本来就是送你的东西,正好现在派得上用场,你留着吧,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防身示警。”
秋秋接过了盒子。不用打开她也知道,这里面装的就是那个静海师兄要送给她的臂环。
转了一大圈,中间又发生了这么些事,东西还是回到她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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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来客
“我是静卢。”那个圆脸儿的师兄看起来很和气:“你进来吧,我听说过你,你是玉霞师叔的弟子是吧?你可真命大,这次的事儿太险啦。你和静海师兄刚告别那魔物就来了,要是晚走一步,你也够险的啊。”
秋秋嗯了一声。
静卢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别害怕,这儿比别的地方都安全。因为黄长老在这儿炼器,咱们儿全是地火之气,魔物不喜欢这股气味儿,听说从前抓到魔物,有的砍掉头都不会死,就放进炼器炉里炼成了灰的……”
……
秋秋觉得这位静卢师兄的话略多,简直是滔滔不绝。而且他的话题非常有跳跃性,让人经常是跟着一块儿跳——等好不容易跟他跳到一个频率上了,他又换台了。
“黄长老住在正院,你没事儿可不要过去打扰他……”
“不过长老平时也难得露次面,他总是在外游历收集各种材料。”
秋秋嗯了一声。
“静越师兄这人很不错的,对师弟师妹们都很照顾。要我说一开始你住咱们这儿就得了,莲花峰又远,玉水真人嘛,不是我说,气度欠缺了一些。”
“师妹你什么时候拜的师啊?”“对了,听说师父和师叔他们已经用法宝把那魔物困住了。”“师妹你就先住这儿吧。”
谢天谢地最后这一句终于绕回来了。秋秋好奇的揪住他刚才说的一句话:“那个魔物已经被逮住了吗?”
“不是逮住,是困住。”静卢耐心的给这个小师妹科普:“你也知道那魔物是没有形体的吧?”
“是。”这个她亲眼见过,看上去就象一道烟雾——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是象水一样,还是象绢布一样?或者会象半透明的果冻一样?
“所以没法儿弄死它啊。”静卢比划着:“比如你看我这胳膊吧,肉嘟嘟的,一剑刺过来,会怎么样?”
秋秋老老实实说:“会受伤。”
这三岁孩子也知道啊。
静卢一拍手:“对啊,问题就在这里了。这个魔物它没有实体,就跟只有个影子一样,你拿着剑去削自己的影子试试,能削成两半吗?”
这当然不能。
不用静卢再解释,秋秋明白了。
“所以我听说,是用法宝把它给困住了,它跑不了,可是一时间也不会死。”
可杀死魔物的方法很多,刚才静卢还说过,用炼器的地火都能烧死部分魔物。
不过这个疑问秋秋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魔物重新现世这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这种规格的挖心魔,可不会是小货色。它是从哪儿来的?怎么附身上静菲身上的?它还有无同伙?问题多着呢,不是想办法把它给掐灭了就能解决问题的。
这还牵扯到了长阳真人,毕竟事情是出在他的地盘上,长阳真人怎么也得给离水剑派一个交代。
但是这又牵涉到了乌楼山,长阳真人是乌楼山出身。乌楼山一门老小都是练丹制药的好手,论实力是不能和修缘山相比。可是修缘山也有不少依赖他们的地方,双方的关系可以说是十分微妙的。乌楼山现任掌门长袖善舞,和修缘山的关系不错。
魔物出现这种事,论情论理也该告之他们一声。这边困住了魔物,玉青真人已经发了贴子出去。
总而言之一句话,魔物是要杀的,但是不能这么轻易杀掉。
虽然知道掌门和长老的处置没错,这事儿确实不能轻视。这种魔物的来历是得好好查清楚,如果它有同党那就更不得了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秋秋心里总是忍不住浮现出一句话:夜长梦多。
当然这只是她的一种感觉,没什么证据,也没有什么道理,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听她的。
魔物虽然抓到了,可是秋秋没有就此掉以轻心,小毛球们还是暂时待在它们的瓶子里头安全一些,大白二白从乾坤袋里放出来透气儿吃东西。静卢进来的时候这两口子想藏,就是动作没那么麻利,静卢看见扎在秋秋身后的两只兔子,上半身倒是都被遮住了,可是胖屁股短毛尾巴都露在外头,忍不住哈哈大笑,笑了半天才问:“师妹,这兔子哪来的?”
秋秋承认:“我养的。”顺便把那丢人的两口子揪出来:“给静卢师兄见礼。”
大白二白很通灵性,象模象样的给静卢作揖,小样儿别提多萌了。
静卢笑着摸了摸兔耳朵:“真听话,养不少年了吧?难得这么通灵性。它们吃什么?回头我找点儿黄精松籽儿什么的给你送来。”
“师兄怎么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静卢这才想起自己是有事过来的,一拍脑门:“看我都给忘了,黄长老回来了,让师妹你过去一趟呢。”
住人家的地方,总得和主人照个面。
秋秋把大白二白收起来,随静卢去见黄长老。
有了先前见魏长老的心理准备,秋秋觉得但凡长老肯定是不苟言笑一脸杀气任人唯亲居心叵测的。可是黄长老全不是她想的那样。事实上,要是静卢不说这是黄长老,秋秋真以为这是山下合山镇的一个铁匠!看那粗粗的膀子,袍子撑得鼓鼓囊囊的,感觉稍用点儿力就会迸线了——秋秋不夸张的形容,那膀子得赶她的腰粗呢。再看那脸,红光满面络腮胡子,头发乱蓬蓬的上头还沾着可疑的灰屑,不知道是根铜簪还是根什么叉子就这么随便一插,从头到脚都……都太不象个长老了。
“这就是静秋啊?一直忙,也没空儿见你。”黄长老在身上摸摸,摸了好几下也没摸出什么东西来,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也没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
这么豪迈大方的长老秋秋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倒是黄长老大大咧咧的说:“你师父当年还在山上的时候倒是常往我这儿跑,时不时的炮制个药酒啥的。自打她走了,可就再没喝过了,一转眼儿她都收徒弟了。”
这一忆往昔话题就扯远了,不过秋秋倒是喜欢听人家谈起师父的。现在见不着面,听人提起来也觉得亲切。
不过话才刚开篇,外头有人说:“长老,您有客来了。”
黄长老十分意外:“这会儿谁会过来?”
秋秋与她同样意外。
山上刚出了事,按理说不会有外客这时候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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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相逢
黄长老问:“是谁来了?”
外头的弟子说:“是乌楼山的长益真人。”
黄长老哎呀一声:“是他呀,快快,快请进来。”
既然黄长老有客,秋秋就不方便在这儿了,她正要告辞出去,黄长老却说:“没关系,你也见一见吧,这位长益真人和我交情好得好,原来我和他约了见面的,结果这几天山上乱糟糟的我自己倒给忘了。”
说着话客人已经进来了,秋秋当然不好再往外走,就只能和静卢一样站到黄长老身后,一起给来客行礼。
“长益兄。”
“黄长老。”
“来来,你们也见过长益真人。”
长益真人,一听这道号就知道是长阳真人的师兄弟。
长益真人打量了一眼秋秋,也笑呵呵的带着身后一个人拜见黄长老:“巧得很,我也带了一个后辈过来。”
秋秋看到长益真人身后站的那个少年。
秋秋眨了下眼,再眨了下眼。
她觉得屋里光线可能不太好,为什么她看着这个人……觉得很面熟呢。
不,秋秋知道自己没见过这个人。她见过的人其实很少,以前和师父住在山上,来了宗门之后还是住在山上,修真的人差不多都是宅男宅女,没有几个天天喋喋不休乐衷于交游玩乐的,一闭关等闲就是几个月不露面。除了本门的人,秋秋也就下过一回山,见过一次长阳真人而已。
可是为什么觉得他会面熟呢?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下巴……好象都在哪里见过。但拼在一起,这个少年……
秋秋只匆匆看了一眼,这会儿又不好仔细盯着人家看,秋秋垂下头来看着自己脚尖,打算等回来去问问静卢师兄这个人是谁。以静卢师兄那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八卦作风,肯定能来的客人十八代祖宗都给八个底儿掉。
“好了,我们在这儿说话,你们也别拘束,出去转转吧。”黄长老又跟长益真人解释:“你已经得信儿了吧?这两天我们山上出了事儿。乱糟糟的。你托我的事儿我差点就给忘记了……”
秋秋她们从屋里出来了,静卢师兄笑着和那个少年打招呼:“你是长益真人新收的弟子?以前倒是没有见过。”
原来静卢师兄也不认得他。
相比静卢师兄的热情,他就显得淡定多了:“我不是乌楼山的门人,只是这次顺跟,才跟着长益真人一起过来,我名字家中长辈不许乱说,师兄可以叫我拾儿。”
秋秋心头扑的一跳,她现在可以认真的打量这个人的长相了。
怪不得看他面熟——是和拾儿有几分象。
可是拾儿明明是个姑娘,眼前这个拾儿算是怎么回事儿?
她有点儿糊涂。静卢师兄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没在意。
这个放大了的男装版拾儿走到她面前,也不作声。看神情,也象。
秋秋心里这会儿什么想法都有,那个拾儿和这个拾儿到底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同一个人吗?可是……可是两个人一起睡了那么久。她怎么不知道?师父也从来没有提醒过她呢?
两人这么站着发了半天呆,天上又开始下雪了,零零碎碎的落在身上和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秋秋很想拧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做梦。
即使在梦里。也没有这样荒唐的情景吧?她会梦到拾儿,但是拾儿是个姑娘啊。
“进屋吧。外面凉。”这个拾儿倒是不见外,握住她的手:“你住哪间?”
秋秋伸手指了一下。
拾儿拉着她的手,就象从前一样往前走。
其实两个人的手一握在一起,秋秋就知道,没换人,更不是什么双胞胎之类的。她身体里有拾儿的灵气,拾儿的身体里也有她的灵气,这个天底下有千千万万个人也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
秋秋脑子里有点儿乱,靠着这种办法认人,估计天下也就他们俩,再没有别人了。这倒挺好,省得认错。
两人进了屋,秋秋这就回过神儿来了,把门一关,回手把人揪住——
她是想揪领子的,无奈身高差异太大,只能改揪住了袖子:“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拾儿还是一张面瘫脸看着她,一双眼平静无波,黑得慑人。
秋秋最不喜欢的就是他的这双眼了,总看得人心里发慌。现在他脸是没有以前那么招眼了,可眼睛还是一点儿没变。
“对了,你怎么会到修缘山来啊……”她借着说话,讷讷的松开了手。
“最近这几天,你没事吧?”
难得开口说话的人,听他一句问候,比听别人说一筐话还觉得真诚。
“没事儿,前几天是误会了,现在已经说开了,喏,还给我换了个地方住。”
自从他们分别以来,时间不算长,可秋秋却觉得象过了好几年一样,中间出了那么多事情,师父师姐都不见了,家被人烧了,到了修缘山来又出了这么多事。而且现在还扯出了魔物!
一想到魔物两个字,秋秋别的事都顾不上了,忙说:“你为什么这时候上山?山上出了事你知道吗?”
要是她早点来,秋秋当然高兴。要是晚点来,也不至于惹上麻烦。偏偏不早不晚这个时间来了,明摆着是来趟混水的。秋秋真想揪着他耳朵问,您怎么这么会赶巧啊!
心里的疑问太多想说的话也太多,全挤在一起反而揪不出个头绪了,不知道先拎哪一个。
而且对手也实在不给力。如果拾儿也是个话多的,两人对着说,能说一夜不带歇。可是拾儿偏偏是个无论遇着什么事都话少事少表情更少的人。想和他对诉别情那真是没戏。
“方真人那里没事儿了吗?我给你去了那么多信你都没回过。”
“几封?”
难得他给个回应,秋秋扳手指头算算:“这几天耽误了。前头一共寄了八封呢。”说完了她咂出味儿来:“你都没收着?”
本来秋秋也觉得路途太远,她的信不见得能送到。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想。拾儿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才没有回信,既然是单纯的没收到,那就可以放心了。
虽然信没送到是件郁闷的事,但是他没事,那就好。
秋秋觉得这一刻她和那位静卢师兄好象有了共同点,她语无伦次的想把这中间发生的许多事尽量的用简练的语言表达出来,不过她就是这个毛病,一激动,话反而说得不那么利索。所以简练变成了零乱。想起哪句就说哪句。
“师父和师姐都失踪了,就是那次,你知道的,她们下了山,就再也没有回来。镇上的人全都没有踪影……”秋秋越说声音越低,那情景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只听转述就已经让她毛骨悚然:“还有,宅子被烧了,我和陆姑姑她们躲了起来才逃过一劫。后来,玉水真人来了,我就跟他回了修缘山。”
拾儿说:“我知道,我去过了。也看到了。”
秋秋连忙补上一句:“你的东西都没事儿,我收着呢,幸好没被大火烧了。不然现在可没法儿还你了。尤其是你那些书,都挺金贵的。”
那些书大多数都是手札一类的。修真门类的书可不是四书五经随便找个书坊就能买到了,这种书可能世上仅此一本。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现在看到你,我也放下一半心事了。原来既担心你,又担心师父她们……”
“玉霞真人没事。”拾儿轻声说:“她受了重伤,现在正在闭关养伤,大概十年八年里是出不了关的。”
“你知道?你见过师父?”
“我来之前见过她一面。”
秋秋狂喜,捂着嘴,看起来疯疯颠颠的象疯了似的又哭又笑:“太好了!师父……师父她现在在哪里?伤的那么重吗?真的不要紧吗?我能不能能去见她?”
拾儿的手放在她肩膀上:“真的没事,修缘山的事情了结我会带你去见她。”
秋秋捂着嘴连连点头。
在她自己也没发觉的时候,师父和师姐她们在她心里的地位已经那么重要了。
拾儿看着她一脸糊涂邋遢的,鼻子眼睛嘴唇都格外的红肿——梨花带鱼这种词儿真用不到她身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对了。”秋秋振作精神开始对他追根究底:“你以前为什么要男扮女装?”两人还一起睡了睡了睡了……当然两人那会儿身体年龄都很小,算不得太伤风败俗。
“我没说过我是女子。”
秋秋挠头。
可他也没说过他是男的啊,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和她同住同食了。对了,秋秋想起来,她还当着拾儿的面换过衣服,还不止一次!
什么都给看光啦!
不要紧不要紧,那时候她是三头身的胖豆丁,看光了就看光了吧……谁还没点儿黑历史,谁还没拍过几张光屁股果照啊……
秋秋强调了几遍我不生气,可是一看拾儿那毫无歉疚不安意思的面瘫脸,还是止不住的噌蹭往上冒火气。
“修缘山也出现了魔物?”
秋秋点头:“是,”不过她马上发现了拾儿用的字:“也?哪里还出现了魔物吗?”
“玉霞真人就是遇到了魔物才受了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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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体悟
秋秋的认知被拾儿一句话就给颠覆了!
合着她不是现在才倒霉,是早就倒过霉了而她自己不知道啊。
玉水真人当时也去了镇上查看情形,然后把秋秋给带回修缘山来的。他在山下发现什么秋秋可不知道,也许他啥也没发现,也可能发现了但是他谁也没说。
真是人心难料啊。
“也是噬心魔吗?”
“不是。”
秋秋半张着嘴好一会儿都合不上。她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太平盛世里头,群魔乱舞什么的那都是书上写的传奇故事了。可是没想到这几个月里她身边已经发生了两起妖魔为祸的事。
陆姑姑曾经下山过,她说镇上的人都失踪了,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和现在的情形对比,显然不象是噬心魔所为。
那又是另一种魔物吧?一样的可怕……无声无息就害了整个镇子的人,还重伤了师父。与之相比,噬心魔倒好象没那么厉害。
“吓着你了?”拾儿的手缓缓盖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手还是象以前一样冰冷冷的,但是也和从前一样,让秋秋觉得很安全。
“这世道是怎么了?不是说魔物已经被打败封印,销声匿迹几百年了吗?”
“世事无绝对。”
是啊,保不齐在哪旮旯就藏着几个,休养生息。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个话题实在太沉重,秋秋打开乾坤袋,把大白二白放了出来。两只兔子可一点都不认生。见着拾儿就围了上去,虽然碍于他的面瘫脸不敢挨挨蹭蹭的。可是那股亲近的样子看得秋秋直窝火。
两个小没良心的,天天谁给它们吃谁护着它们周全的?一见了更粗的大腿就忙不迭的往上抱。让她这个当主人的真是没面子。
拾儿摸了一下大白的耳朵。
“你这次是为了魔物的事儿来的?”
他要敢说是……
“我动身的时候,并没有听说修缘山也出了事。”
对哦,可不是么。虽然不知道他是哪天动身的,可是肯定不是三五天的路程。修缘山出事儿也就是这几天,他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出事儿才来的。
那就是专程来探望她的了。秋秋忍着笑,抿了抿嘴:“好吧,算你有良心。”
总算没辜负了他们近两年的姐妹……那个之情。
一想起姐妹二字秋秋还是别扭得不得了。
她就不信拾儿以前没看出来她误会,可是为什么从来都不肯说一句呢?这女扮男装是佳话,男扮女装却被人认为是件屈辱的事儿吧?这人可真怪。
难道他那时候有什么难言之隐?方真人家是不是也有什么嫡庶之争。宗派相斗之类的?拾儿只能出来养伤兼避祸?
真没准儿。
乡间其实也有这种事儿啊,秋秋老家就有过,说怕儿子养不活当女孩儿养,都要娶媳妇了才给换过来。
这么一想秋秋怒气顿消。
对,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哪能纯是为了戏弄她啊?要不然师父和师姐肯定也会看出什么不对来,一定会提醒她的。
荧石的光映在拾儿的脸上,显得他的脸象是玉雕一样。
“你的样子怎么不太一样了?”
“用了点障眼法。”
这倒是,要不然他的长相实在太扎眼了。秋秋会误认他这么久,一大半原因也出在他的这个相貌上头。
看起来他又长大了一些,轮廓比过去显得也更分明英挺了一些,可是还是太过清秀了。
秋秋看看外面的天色。昏黑的天,但是雪光映在窗子上,并不显得太昏暗。
“不早了。你晚上在哪儿安置?”
山上地方挺大的,单给客人住的地方是在半山腰的地方。拾儿是跟乌楼山的人一起来的,差不多也安置在那里了吧?
拾儿刚才是握着她一只手。现在把另一只手也握住了,掌心相贴,这种感觉秋秋很熟悉。
他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秋秋微微垂下头,说起来他们是很久没有在一起练功了。
她其实也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师父都允许的事,宗门里的人就算有什么想法,秋秋也不在乎。
“那我们一起修练?”
拾儿轻轻点了一下头。
秋秋起身去关上门。
这人,明明自己也想留下来,偏不肯说,还非得她主动开口邀请他修练,他才象勉为其难一样的同意。
端什么架子啊,这人就是这点儿不好,有什么全闷在心里,换个不了解他的人来试试看?能猜出他的意图才怪呢。
拾儿已经把斗篷解了,端正的盘膝坐在蒲盘之上。幽微的荧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他们在一起,其实没有那么多猜疑和埋怨。
秋秋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两人双手相抵,开始缓缓运功。
秋秋闭起眼来,她能感觉到自己心灵深处传来欢腾的跃动,拾儿的灵力就象溪流在她身体里沿着脉络涓涓流淌,这种久违的亲切和畅快让秋秋觉得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她已经筑基了,灵力和以前相比有了质的飞跃。以前他们修练的时候她是弱势的那一个,节奏和缓急都是拾儿来掌握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秋秋感觉自己已经能跟得上他的轨迹,两股灵力缠绕着,试探着,很快交融在一起。
四周很安静,雪一片一片的落下,檐角的雪积得厚了,檐瓦被压得咯吱咯吱响。再远的地方,风吹得雪片打转,落进院外深不见底的深渊。
感知向外无尽的延伸出去,天地广阔,远山绵延。修缘山静默的矗立在风雪之中,主峰托长的石阶一直向上延伸。知行台空寂无人,一排排石柱上都结上了一屋冰霜。乌沉的瓦上被白雪覆盖。飞翘的角檐,在风中摇摆不定的铜铃。
她觉得自己还能够再向上升,视野扩得更远。
拾儿不知何时已经撤回了手,看着面前闭着眼睛的秋秋。
她的神情恬淡,嘴角带着微微一丝笑意。
拾儿的手指轻轻在她眉毛上虚划过,轻轻捻响。
“嗒”的一声轻响,有如冰雪脆裂,水滴溅石。
秋秋微微一颤,瞬间神识如潮水般回涌。轻吐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我……怎么了?”
拾儿顺着她的问:“你怎么了?”
秋秋摸了一下脸颊:“我不知道……好象……”好象失去了实体,可是却拥有了更多。那种感觉……就象是与天地化为一体,融在了风里,雪里,黑夜里,还有雪地映出的淡淡的流光里。
这种感觉从她修道以来还是第一次。
从前……从前好象也曾经触到过这种感觉,但是抓不住,就象隔着一层雾。若隐若现。她想去握住时,就会立刻从那种境地中苏醒过来,总是触不到。
拾儿的眼中带着淡淡的温存。
不滞于物,心无拘碍。
有的人穷其一生都达不到的境地。她浑若无事就跨了过去。
“可能是见着你,心里太高兴了,以前都没有过。”秋秋没发觉她和拾儿的距离变得比刚才近得多了。两个人都可以说是靠在一起了。
“也许是吧。”
秋秋头靠在他肩膀上,静静的过了好一会儿。回味刚才那种感觉。
她的心里象是变得很空旷,仿佛可以装下很多。很多东西。没有恐惧,没有贪婪……这是用言语描述不出来的一种感受。
“啊,我还有事想和你说呢。”
秋秋想起一件事情来,这些天都没顾上去琢磨。
她在乾坤袋里翻了翻,取出一卷画轴,递给拾儿。
“你瞧瞧。”
拾儿看了她一眼,轻轻拉开系绳,将画轴慢慢的展开。
这张画就是秋秋在合山镇遇到的那一张。
圆月下的湖面象是落了一层霜,年深日久,画纸已经泛黄,墨色也显得更深。湖边孤零零的生长着一棵树。
“单看画,好象没什么出奇。”秋秋说:“可是修缘山真的有这个地方,我见过。”
“在哪里?”
“从莲花峰东面,大白它们挖洞的时候打通的一条路,一直通往这个湖边。我试过,飞鸟虫鱼都进不去,只有我能进去,那里象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异界,灵气浓厚,不论何时前去,天上都是一轮圆月,从无改变。”
“只有你能进去?”
“是。”这才是让秋秋百思不得其解的。她没办法和别人商议请教这件事,这个疑问在她心头已经压了很久,现在终于有了个可以倾诉的人了。只要说出来,哪怕拾儿也没法儿给她解答,可是有人分享了秘密,心里就觉得舒服多了。
“等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了,我带你去看看吧,我带着你,你应该能进去,大白就是我带进去的。”
她一点儿不觉得把拾儿和大白相提并论有什么不对,拾儿也不觉得。
“好。”
秋秋轻轻打了个小呵欠。
“困了?”
“嗯。”秋秋没告诉他自己已经很久没好好睡一觉了,从出这件事,她被关起来……一直到现在,心一直悬着,忐忑难安,怎么也不可能踏实下来。
“睡吧,我就在这儿。”
秋秋嗯了一声,就这么靠着他闭上了眼。
虽然样子变了,可是拾儿身上的气息没变,很清爽,令人安心。
秋秋几乎是立刻就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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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画
秋秋醒来的时候雪停了。
这在修缘山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一见了。一线阳光穿透了云层的缝隙,映得积雪晶莹生光。
拾儿坐在窗前,手指做个虚握笔管的动作,在那副旧画上慢慢描摹。
秋秋揉了揉眼:“你不会一直坐这儿吧?”
拾儿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看画。
秋秋披上衣裳,把头发拢拢。她在拾儿面前早没什么形象了,光屁股差不多都被看过,披头散发也算不了什么。
她凑到跟前去:“研究出什么来了?”
这么一低头,发丝滑落,发梢在拾儿的手背上轻轻拂过。
拾儿停下描摹的动作,手掌翻了过来,握住了秋秋的发梢:“把头发束上。”
“哦。”
秋秋在他身边盘膝坐下,摸出木梳来一边梳头,一边还探头去看画:“我也琢磨很长时间,可什么头绪都没有。你看出什么了?”
阳光映着她的头发,象是金色的绢丝一样,轻盈而蓬松。秋秋把发带咬住,疑问的目光投向拾儿。
“这画应该有几百年了。”拾儿捻了一下纸边:“应该有五六百年上下。”
秋秋把发带抽出来,张嘴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看纸。我看过年头差不多的一本书,纸质是一样的。还有画轴,用的木轴,也看得出来。”
秋秋吐舌,好高深的学问。她对纸张木材都不懂行,拾儿却随随便便就看出这么多东西来。
秋秋也不很惭愧。她本来就没多大年纪嘛,又要修练。也没人教她这些东西,她不懂也是正常的。倒是拾儿很不正常。会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真不知道都是怎么塞到他那颗看起来也不硕大的脑袋里的。
“你渴不渴?”秋秋把头发梳好。这个头型很简单,一边一个揪髻,山上很多女弟子都是这样梳,看起来有几分象张柏芝演蜀山传里李英奇的时候那个发型。她起身去倒了两杯水来,递了一杯给拾儿。用的杯盏也不是屋里原来就有的,是秋秋自己乾坤袋里带着的。拾儿可是有洁癖的,这屋不知道谁住过,东西也不知道谁用过。他就算不表现出来,心里肯定不舒服。
所以秋秋当然不能给他用别人可能用过的东西。
以前觉得拾儿是姑娘嘛,漂亮姑娘有点洁癖什么的也是自然的。现在他……嗯,好吧,英俊少年有点洁癖也不算古怪。
“画这张画的人应该是习惯用剑的人。”拾儿喝了一口就把杯子放下了。
“这也能看出来?”
拾儿伸手过来,很自然的握住秋秋的一只手,就象刚才他那样按着画上的笔触线条缓缓描摹。提,落,转。收。
“动动手腕,感觉到什么了?”
秋秋眯着眼,象只晒太阳的懒猫那样仰起头小声说:“嗯,举重若轻……这个人的手腕很稳啊……”
当然。她才练了几天剑,感觉可能很不准。手腕很稳有可能说的是拾儿的手腕很稳。至于几百年前画这张画的人,谁知道呢。
她又不太懂笔法和剑法。这两者兴许真是一脉相通的吧。
她所得到所有人修真有关的知识,一半来自于师父。一半都是来自于拾儿。
他们相处的时间最长,她从拾儿身上学到的也最多。
“是。而且这些线非常连贯,虽然看起来有起有落若断若续,但这一笔是从头画下来的中间没有间断过。”拾儿沿着湖边一路划过去。
这是极长的一根线。
秋秋诧异:“这笔锋能蘸这么多墨,画了这么远还不干。”不科学啊不科学,又不是后世的钢笔原珠笔,连写个几千上万字都不用蘸墨的。这时候的笔可是得时时的蘸哪,不然笔上没墨不就枯干了。
拾儿强调的可不是这个,不过这丫头总是关注点奇怪,他早习惯了。
“这一笔画下来都没断,一是说明他腕力极其精准沉稳,还有一点就是,他对眼前的情景早就了然于胸,哪怕闭上眼也历历在目,他对这个地方熟悉到了不能再熟悉的地步。”
秋秋问:“画画的人就是……这空间的主人吗?”
“有可能是。”
即使不是,他也对这个空间非常熟悉。
画画的人笔触自然流畅,拾儿对着这画整一夜了,久别重逢的这一次修练,秋秋有了深一层的体悟,他也有了很多进益,如果换成一天之前的他,大概还体不会到那么多东西。
他没有见过秋秋说的那个空间,可是一整晚对着这张画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神识象是一下融入了画中,他象是成了画中的一部分,静静的站在湖边的树下,他能感觉到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湖水轻轻的荡漾,还有古树的生长和呼吸。
那种感觉玄妙不可言述,他整个人都沉浸进去,觉得只过了短短的一瞬间。等他回过神来,阳光已经照在了窗上,天竟然不知何时已经亮了。
这张画绝不平凡,而秋秋曾到过的那个地方也一定是个有来历的地方。
他对离水剑派的宗门历史只怕比他们的掌门还熟悉,离水剑派现在这些人,绝没有一个可能知晓那个地方的存在。
可是为什么秋秋偏就知道了,而且还进去了呢?
秋秋正弯下腰去穿鞋袜,颈间的如意环顺势滑到了领口外。秋秋把布袜套上,系好了袜口,才腾出只手来把如意环塞回到了领口里头去。
拾儿把画重新卷好,交给秋秋,秋秋默默的接过来收好。
“你一夜没回去不要紧吗?”
“是得回去一趟,交代点事。你不要乱走,虽然噬心魔已经被困。但山上难保太平。”
秋秋点头,能得他这么长一句话交代。证明他还是挺关心自己这个同伴的。
姐妹是做不成了,以后想联床夜话……咳。也不那么方便了。
秋秋觉得很是遗憾。
他要真是个姑娘多好啊。就象师父,师姐似的,一家人的感觉。练完功了能说说悄悄话,姑娘间的那一种。
可是拾儿突然变成了个男的,就算修真之人再超凡脱俗吧,可是男女大防这一点到哪儿都变不了,就算成了传说中的神仙那也得讲究这个。
这么一想,神仙和凡人有什么不一样吗?成了神仙之后居然还要遵循做人的规矩,这个神仙也没那么逍遥自在啊。
秋秋目送拾儿出了院门。摸摸自己的脸。
许久没见太阳了,被太阳照了这么一小会儿居然脸都微微发热了。
秋秋用手遮在额前往天上看。
阴云并未散去,只是被阳光穿透了细碎的缝隙。等过了午起了风,这一点缝隙也会被重新填没,雪一样会接着下。
总是看不到阳光的冬天,果然显得格外漫长,有时候秋秋甚至有一种雪永远下不到尽头的感觉。
静卢打了个呵欠走了过来:“静秋师妹,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秋秋看他一眼——这位看起来象是刚睡醒啊,宗门里哪有这么懒的弟子?
不过这么一来秋秋估计昨天晚上拾儿在这儿过夜的事他可能就注意不到了。
“也不知道怎么。特别的困。”静卢揉揉脖子:“奇怪了。”
不会被谁做了手脚吧?
“对了,昨天没来得及给你,黄长老说要补送你份儿见面礼呢,师妹你跟我来。长老说让你自己挑个趁手的礼物。”
黄长老可是宗门里负责炼器的长老啊!宗门弟子但凡用剑的,当然不可能一开始就用上什么好剑,但一般普通的剑也需要有一把的。这些都出自黄长老这个院子。既然黄长老让静卢带她去挑,肯定挑的就是这类东西了吧?
静卢领着秋秋进了后院的库房。
果然和秋秋想得差不多。屋里有各种兵器——当然,剑占了其中的**。毕竟宗门的名号就叫离水剑派啊。那当然是以传授使用剑法为主。要是大家出门全拎两把大斧出去,却自称是剑派的弟子,那未免太过滑稽。
“师妹你应该也快该学剑法了吧?这里的剑你可能不合用。”静卢热心的推荐:“其实长老这里还有护身用的法宝——”他压低声音说:“外头的东西不好,里间的好,来来,我们去里面挑。”
这位师兄真有意思,帮着别人挖自家长辈的墙角还挖得这么起劲。
当然,秋秋相信里间的东西会比外间好,但不会是真正的法宝利器。那样的东西不会随便的放在这样的库房里头,连点复杂点的防盗措施都没有。
静卢带着秋秋又穿过两道石门,进了一间比刚才那间小得多的仓库。
不过这里也比外间要考究,多了几个法阵,秋秋只能辨识出来防盗的以及防潮的两种。
“喏,看这。”静卢说:“这几件都不错,样子还漂亮,你们小姑娘们都喜欢。”
确实,那个架子上的几样东西都显得更瑰丽,上面的雕镂十分精致。这些东西真是出自黄长老之手吗?真让人难以想象那么粗豪的一个人能做出这样细腻精美的东西来。
“瞧,这是把扇子,不过也可以当做一件武器。”静卢招了下手,左边的一把扇子浮了起来,银白色的扇骨,扇面也不是纱绢,而是银丝织就的,上面甚至还镶了几粒月光色的宝石,这东西与其说是武器,倒不说是……咳,更象是卖萌用的。
秋秋的心思并不全在这些漂亮的武器上头,她犹豫了下,轻声问:“师兄,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那个魔物吗?”
“可能,会烧了吧。”静卢皱了下眉头:“实在便宜了它,静海师兄为人多好……还有其他几位师兄弟,竟然都这样遭了它的毒手。”
“它不会还有同伴什么的吧?”
静卢想了想,摇头说:“不好说,不过我以前听长老提起,噬心魔这种东西一般没有成群结伴的,倘若两只噬心魔遇上了,非得先想方设法把对方吃了不可。瞧瞧,魔物就是魔物,同族之间也是这样凶厉狠毒。”(未完待续。。)
ps: 今天回了趟娘家,和很多亲戚一起吃的饭,回来得也晚。
53 面子
除了扇子,这儿还有其他卖萌专用华而不实的武器——唉,叫它们一声武器秋秋觉得武器两个字都得委屈得哭。
剩下的东西里面有看起来象笛子而且也能吹的武器一把,象是束发用的丝带但据说这货也能变身成一把细剑的武器一根,两条手镯式的环环,但据说里面可以抽出细细的利刃一样钢丝来。
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看得秋秋叹为观止。要说有趣那都挺有趣的,可是如果说实用价值嘛……还是那狗吠非主知,卖卖萌当玩具不错,真用来对敌,只怕会笑掉人的大牙。
静卢师兄显然是觉得秋秋是山上最小的弟子了,这些卖萌的东西她指定会喜欢的。
秋秋真是哭笑不得,不过既然是黄长老的心意,静卢又一副献宝状看着她,不拿也不好。
“师兄觉得……哪样更好呢?”她直接把皮球踢回去。
静卢想了想,拿了那根发带:“这个不错的。”他压低声音,很是真心诚意地说:“虽然不如那些好看,但是空上用的材料最好,里面混了金雀毛、寒蚕丝,边上织的是月银,水火不侵,注入灵力之后就是极好的剑了。再说师妹你年小力弱,这个你拿着也合用。”
秋秋谢过了他,挑了那根发带。正好她头上也没系什么东西,就把那根带子穿过发间,打了个蝴蝶结,看来很是合适。
其它的东西,秋秋本来也没有看上眼,做武器太不实用。做装饰又太花哨,她并不太喜欢这么花哨的东西。
从库里出来。静卢还要去忙,秋秋跟着去打下手。她没接触过炼器这一块儿,只能帮忙做做跑腿打杂的活计,但即使如此,也给静卢省了很多力气。
因为黄长老没什么油水,他的性子也急躁,一年到头的常不在山上,这里不比别的长老、真人处,那么热闹兴旺,一些弟子除非是剑道无望才想走这里的门路。静卢这会儿觉得有个听话乖巧的帮手当真不错。要不回来和黄长老说说,把静秋师妹就留在他们这里得了。他看这个师妹人满老实的,炼器这行当天赋不那么重要,能坚持下来才会有成就。
秋秋还趁机跟他借了几本这方面的书看。
不求样样技能都能精通,但是多少得了解一些。
她老老实实回屋去翻书,果然过了午又变天了,阴云如铅,雪又细细碎碎的落下来。
荧石的光亮用来看书有点嫌不足,秋秋点了一盏灯。
微微跃动的火光好象驱散了身周浓郁不化的阴寒气息。
看了几页。有的地方实在看不懂,秋秋就先做个记号,等回来问拾儿或是去请教静卢师兄。
刚把书合上,有人敲响了房门。
秋秋有些意外。听到门外的人问:“静秋师妹可在屋里?”
“在。”秋秋应了一声,她听得出这是静远师兄的声音,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远站的果然是静远。
“静远师兄你怎么来了?快请进来吧。”
静远进了屋。左右看了看。
“师兄坐。”秋秋倒了一盏茶来端给他——这回可是用的屋里本来就有茶盏了,她乾坤袋里收着的那些东西不是她用的就是拾儿用的。
静远倒不觉得自己享受的是差别待遇。坐下来之后,和秋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矮几。茶盏里的茶还在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在空中袅袅飘散。
灯光昏黄,照得秋秋刚才在看的那本书的书皮也成了陈旧的淡黄色。
“在看书啊?”
“没事儿,随便翻翻。”秋秋说:“静卢师兄借书给我解闷儿的。”
静远点点头,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我去找你,发现你已经离开莲花峰了,又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你挪到这里来住了。”
秋秋点了下头。
虽然说她当时离开莲花峰连个招呼都没打,可是当时情势不允许,那些人见了她跟见了见了仇人一样,根本都不让她靠近。
“是,没来及跟师兄说一声,是我的不对。静越师兄他巡查路过,说我一个人在那儿不安全,就把我带到黄长老这儿来暂住。”
“原来是静越师兄……多亏他想得周到。”
静远其实没有什么立场来追究秋秋搬地方的事儿。事实上,秋秋没什么对不住莲花峰的地方,连这一次的事情,都是静菲硬拉着她下山,并不是秋秋非要与他们同行的。可是出了事,玉水真人也好,莲花峰的其他弟子也好,都对她切齿痛恨,冷眼旁观。
在主峰那一次,要不是秋秋自己替自己辨白,真是被屈杀了也不会有人替她出头的。
当时静远也在一旁看着,他也没替这位师妹做什么。到如今怎么可能在她面前硬气得起来。
他沉默了,气氛未免就有点僵了。连案上的茶,都不再冒出热气来了。
这天真是冷。
“听说魔物已经被困住了,几位真人真是了不起。”
“我这会儿过来,也是为了跟师妹说这件事。”静远轻声说:“噬心魔既然已经落网,师妹搬回莲花峰去住也就没什么危险了。”
秋秋微微垂下头。
是啊,没危险了,当然可以搬回去住。
可是有危险的时候,那些人是怎么对待她的呢?
这就是患难见真情,平时大家面子上还过得去,一到险境,那就个个撕下了画皮,对同门象对仇敌。
“静远师兄说得对,不过……昨天来的时候拜见过黄长老,黄长老还留我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呢。现在说要走……”未免有点太过河拆桥太不给黄长老面子了。
既然秋秋把黄长老的名号都抬出来了,静远也不好说什么了。
况且……师父说让静秋回去住,是为了面子。但莲花峰上人有几个真的愿意看到静秋的?一看到她就让所有人都想起前些天的不快。虽然这些不是静秋的错,可是人总是会迁怒的。
她不回去……也好。
只是静远自己觉得。静越师兄对这个小师妹,有些太关切了。
对这位掌门首徒。静远的心理是复杂的。
就算他一开始没想与这位师兄一较高下,可是这么多下年来,也由不得他了。
师父指望着他能超过静越成为静字辈弟子中的第一人,甚至,能接下一任掌门的位置。
当年师父没能达成的心愿,全寄托在他身上了。
而莲花峰的一众同门,不管或明或暗,也都是这样希冀的。
他也算是静字辈弟子中的佼佼者了,但是……与静越相比。始终差着一线。
他入门比静越远,当然开始修炼的时候就差了一截。玉青真人身为掌门,自然集他全力栽培自己的接班人,玉水真人也一样全力培养静远,可是掌门所能得到的资源自然比一位掌峰真人要多得多。
静远就算开始没有竞争的心,这么多年下来,事事都被静越压一头,自然也会有好胜竞争的意思了。
可现在不但别的上头,连静秋师妹的事情。明明是莲花峰的事,静越还要插上一手,还在乌楼山等各宗派都被邀来的时候。这些人来了,难免要提起玉霞真人。再说起她徒弟。等众人都知道了玉霞真人下落不明,她的弟子被莲花峰怠慢,还是主峰的人出手照顾。那玉水真人的脸真是被扯到地上踩了。
当然,这些事儿静秋师妹不懂。她一个小姑娘孤零零的那么害怕,静越出面做好人。她当然感激不尽,她是被主峰利用的。
静远知道单凭说一说是无法劝说她跟自己回莲花峰去的,要是再说,难免弄巧成拙。
“那你好生歇着吧,我先走了。即使在黄长老这儿住着,也别落下了修行的功夫,可别懈怠了。”
秋秋乖乖应了一声是。
静远的来意她真的不知道吗?
秋秋可不是傻子啊。
她就是一面展现同门爱心的招牌嘛。玉水真人当时把她带回莲花峰之后,有了面子就对她不闻不问了。现在事情算是尘埃落定,没生命危机,又该做秀了,所以玉水真人又想起她来了吧?
当然,主峰对她照顾,原因也肯定不单纯。
秋秋坐了下来,挑了挑烛芯。
她刚才没有答应,一是因为黄长老,还有就是因为拾儿,拾儿说还要回来找她的,她再换个地方让他多跑一趟吗?
但是,莲花峰她还是要回去的。
不为了别的,就因为那个圆月秘境——嗯,这是秋秋自己给那个空间起的名字。
进去的洞口在莲花峰,所以秋秋还是要回去的。
和这个大秘密相比,莲花峰的那些人什么态度,就不值一提了。
他们是利用她,可是秋秋也不是白让他们利用的啊。
嗯,马马虎虎算是相互利用?
秋秋确定自己不会在宗门待太久了。修缘山灵气充沛,资源丰富,可是对秋秋来说,师父更重要。
拾儿要带她去找师父呢。
不过在走之前,他们得把那个秘境搞个清楚。没准儿就有什么好处能挖一挖。
秋秋一个人话,胆气可能不壮,但是有了拾儿就不一样了。
她自己可能都没现,拾儿一来,秋秋立刻睡得香了,说话硬了,脑子里转三个念头,拾儿最少也要在其中出现一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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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食物
拾儿给秋秋带了吃的回来。打开盒盖,里面就是一碗饭,一碗汤,简单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但是其中的心意却不那么简单的。饭是烤肉饭,汤是栗子白菜汤。
这是以前秋秋最爱吃的,陆姑姑也常给她做。
因为在山上,不可能弄什么太复杂的菜式饭食,打点野味,烤好了肉,平铺在蒸好的白饭上头。汤也就是山上的材料,野生的栗子,个儿特别小,但是特别的香糯,剥起壳来有点费事。陆姑姑有功夫,就慢慢的用手给她剥,剥一碗栗子仁儿,就得半下午功夫。再把白菜心一片片掰下来洗好,做这么一碗汤。
秋秋不急着吃饭,先抄起调羹舀了一勺汤尝尝。这个味道熟悉得她都想落泪。
“是陆姑姑做的?你下山了?”
“是,我让人下山去了一趟,陆姑姑特意让给捎了来。”拾儿看着她含着调羹眼泪汪汪的样了,仿佛吃到不是普通的白菜汤,而是什么珍灵异宝一样。
秋秋馋肉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打上了山,在别人的地界,可没有陆姑姑会给她鼓捣吃食了。她自己的精力有限,也顾不上这些。
从师父不见,拾儿离开,秋秋觉得自己过得日子干干巴巴,毫无滋味和色彩。如果硬要说有,那就是一片灰灰的暗色。
饭菜肯定是一做好就放进了盒子里,现在还热腾腾的和刚出锅一样。
“陆姑姑好吗?于姑姑身子怎么样?上次下山本来想抽空去看她们,可是……”被那古画的事情一岔,就没能顾得上。
“一切都好。她们也听说山上出事了,十分挂念你。”
秋秋点着头。泪汪汪的喝一口汤,吃一口饭。烤肉腌得十分入味。烤得也正到火候,又鲜又嫩,陆姑姑肯定下了不少功夫。汤更不用说了,白菜心都快要化在汤里了,栗子糯得都不用嚼,汤里透出栗子香和白菜的鲜甜,秋秋把饭吃得干干净净,碗底刮得亮晶晶的,汤也喝得一滴不剩。
肚子吃饱了。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拾儿吩咐她:“把碗盏收了,我带你出去一趟。”
“咦?去哪儿?”
秋秋赶紧收好东西,拾儿很自然的拉着她的手。秋秋只来及抓起一把伞,被他匆匆带着出了门。
秋秋虽然到修缘山日子不短了,可是对山上的情形并不熟悉。莲花峰还好一些,主峰的道路就识得一条去藏的路。黄长老这里她以前从未来过,拾儿却象是走过许多次一样,拉着她出了门,沿着青石路一直向东。
黄长老这儿地方不小。乍一看和山上的其他地方差不多——不过有几个高高的烟囱。
拾儿一手打着伞,一手拉着秋秋。看她盯着烟囱看,于是停下脚步来等她。
秋秋赶紧迈步接着向前走。
大概因为静卢师兄说的,这里真的有地火。所以显得比别处要干燥温暖,和莲花峰大不一样。那些烟囱的用处也就不言而喻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
“处置噬心魔。”
“啊……”秋秋步子小,不知不觉就被拾儿拉下了。赶紧快走两步跟上:“现在就要处置了吗?不是说邀了许多宗门来一起商议?怎么这么快就要处置了?”
拾儿又不解释了。
秋秋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这种事当然自有掌门、长老们做主,离他们这种小人物很远。没有他们插话的余地。
不过拾儿的面子挺大呀,这种事情一般的弟子肯定没份儿旁观。拾儿却能捞着个名额不说,还把她也带上了。
路的尽头是一座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台,和知行台的规制差不多,沿阶而上,石台中间有八根石柱,组成了一个八卦之形。虽然四周的积雪那样厚实,这座石台上却一点儿落雪都没有,地下干干净净,脚踩上去可以感觉到凹凸不平的刻纹。秋秋低头看了一眼,地下篆刻的应该是一些符文,但是用途秋秋就不明白了。
石台另一侧站着不少人,远远的看不太清,不过从身形和打扮,秋秋能认出掌门玉青真人,其他人就不大认得出来了。
秋秋屏息敛气,在这种场合可不敢表现得太随意了。她小声问拾儿:“什么时候开始?那魔物呢?”
“马上就能看到。”
秋秋转头看向石台中央,还是没看到什么。
可是下一刻就变了。
掌门玉青真人手臂一扬,场中的石柱忽然泛起了光亮。红色的光越来越强,石柱看起来简直象在燃烧一样。
“这阵法,已经三百八十多年未曾发动过了。”拾儿轻声说,象是自言自语,不过秋秋知道他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听说那年抓到了一窝没有被封印的梦魔,当时眉山真人用这个阵法将其消灭,此后这世上就再没有听说过还有魔物的踪迹。”
可是隔了近四百年之后,这阵法又一次被启动了。
也许这天下,又要象数百年前那样,陷入一片大乱。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乱世里人命贱如草芥,随时随地都可能为了各种理由甚至不用理由丧命。
秋秋忍不住握紧了拾儿的手。
八个石柱射出的红光在中心交汇成一个点,那红光太亮,令人没法直视。
不过秋秋还是注意到了,就在那个交汇的光点处,有一个黑影慢慢浮现出来。
是那个噬心魔。
它在空中挣扎,左突右窜,可是那些红光交织围困着它,令它根本无法逃脱。它的动作越剧烈,红光也跃动的更厉害。
秋秋听到了凄厉的叫声。
那声音说不出的难听和刺耳。就算她抬手捂住耳朵,那声音还是象针一样直直的刺进她的脑海里。那叫声中充满惨厉仇恨怨怼以及恐惧。仿佛一把尖钻在头上不停的钻挤。
拾儿看了她一眼,从两人交握的双手处传来了一道充满安抚意味的温柔力道。秋秋定了定神。觉得那声音象是被隔了一层玻璃罩子一样,虽然还让人不舒服,可是没有那么刺耳了。
噬心魔就象是已经成了那红焰的一部分一样,整个儿都烧起来了。
虽然它没有实际的形体,可是这红色的火焰却能对它造成致命的伤害。
“噬心魔是很厉害的魔物吗?”
“书里写的,它的能力在魔物之中属于中上。”
中上……那它上头肯定还有更厉害更可怕的。
只这一只噬心魔就给宗门造成了这么大乱子,还是几位真人长老一起出手才逮住了。
要是再来更多,再来更厉害的魔物,宗门能应对得了吗?
红光愈来愈盛。愈来愈亮,噬心魔发出的声音却比刚才低弱了很多,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
就在这时,忽然间几道灰影从石台侧边的阴影中窜了出来,拾儿反应好快,一手抛开了纸伞,剑光在空中迸现如同焰火绽放,铿锵声响处。已经把一道灰影给挡了出去。
秋秋的动作远比她的想法要快。她迅速闪身站到了拾儿的背后,两人背靠背而立。秋秋也拔出了她的那把剑。
就算帮不上拾儿的忙,她也不会给他添乱,能尽一点儿力也是好的。
与此同时。秋秋也看到了她臂上的那只金环。
碧绿的光亮从雕镂的臂环雕镂的纹路里直透出来,亮得刺眼。
静海师兄说的是没有错,这只镯子的确能起点警示作用——只是等看到这光亮的时候。只怕已经太晚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魔物突然出现?它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都是噬心魔吗?
这会儿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玉青真人他们也纷纷出剑。各种颜色的飞剑在空中划出闪电般的光弧,交错成了一片。看起来就象节日里的焰火表演,还有疾逝的灰影穿插其中,令人眼花缭乱。
这眩目电光却透出森寒的杀机。
玉青真人他们看起来毫不慌乱。纵然那些魔物们是早有预备潜伏在这儿,可是——秋秋突然想,玉青真人也们事先是不是也料到了,甚至提前动手处置这只噬心魔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早知道这么凶险他们真不应该过来的。秋秋很有自知之明,她现在这水平不拖后腿就不错了,真帮不上什么忙。拾儿还得分心护着她,简直是带了个大累赘。
剑光纵横交错,可是灰影也是神出鬼没。
秋秋眯着眼不敢走神,但是从刚才那一下之后,不知道那些魔物是不是看不上他们俩这样的小菜,还是把重点放在了玉青真人那边,两个人严阵以待,可是拾儿的剑再没有挥出去。
秋秋低了一下头,她觉得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可是又无法细细辨别。
拾儿拉了她一把,把秋秋带到身前护在了怀中。
脚底下那种凹凸不平的感觉……
秋秋抿了下嘴唇,轻声说:“有阵法。”
石台上那些篆刻的符文肯定是有用处的,秋秋能感觉到那些纹路象是活过来了一样,正在蜿蜒游走。这种感觉既玄妙,又让人觉得不安。
这阵法应该是用来对付那些魔物的。
想明白这一点,秋秋就不象刚才那样害怕了,可是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掌门和长老们早有准备,可这其中肯定没有考虑到无意中冒失进来的他们,秋秋可不愿意和拾儿在这里做了一对炮灰,这死得也太没有价值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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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决心
地上突然间射出无数道亮光,如利箭般直插云霄,拾儿把秋秋紧紧护在怀里,退到了石台的边上。
这些拔地而起的光线交汇成了一张巨大的光网,那些后出来的魔物们也全被困在了其中。
秋秋左右看看,确实他们暂时是脱离了险境,长长的松了口气:“好险。”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玉青真人他们早有打算,用这个噬心魔作饵,引出了这么多魔物来。
这些魔物知道这里是陷阱吗?这个答案可没人能够告诉她。
拾儿拉着秋秋的手,两个人下了石台。
“吓着了?”
“没有……”秋秋回答得有点儿心虚。她不是第一次遇见魔物,可是上一次在玉青真人面前对质时还来不及害怕,这次却离魔物这样近。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魔物?它们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原来说只有一只,现在却出来了一群,以后……会不会有更多?”
拾儿没出声。
是啊,这事谁能说得准呢。
北风裹着雪片吹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也看不清前路。
他们能握紧的只有彼此的手。
“咱们早点儿去那个湖边看看吧。”秋秋小声说。
她没有在见到拾儿的第一时刻就提议要去,是因为还吃不准那个地方到底有没有什么害处。万一有什么陷阱和变数,岂不是害了他们两个人?
可是眼下情形不同了。
魔物突然间象是从地底钻出来的一样,呼啦啦的出现了这么多。而且这些事就发生在离她这以近的地方,躲都躲不过去。就象刚才那样。他们险些就丧了命。
这种时候不能指望别人,一个门派的又怎么样?大难临头哪有人顾着他们的死活。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即使冒险也顾不得了,如果那个圆月秘境可以提升他们的实力呢?那绝不能放过机会。
拾儿点了点头:“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就去。”
要准备的东西永远都觉得不够。护身用的符纸,救急用的丸药,能起到一定示警作用的法器——秋秋尽量把东西都装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以免乾坤袋里全是东西,到时候一遇险了却什么都取不了来,那要是送了小命可就太冤枉了。
而拾儿还是对着那张画出神。秋秋把从那家旧货店搜罗来的东西全倒了出来,一样样摆在拾儿旁边。
在这方面拾儿比她懂得多。很快挑出几样东西来。
“有关联吗?”秋秋关切的问。
“还不知道,年头看来差不多。”
那就有希望。
即使这些东西不能提供更多的关于秘境的讯息,可是也许触类旁通,能多发现一点线索。
不知不觉中,秋秋已经对那个圆月秘境寄予厚望。
一盏灯,两个人。秋秋收拾着东西,拾儿则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入定。
灯芯跳了一下,秋秋弯下腰去,把烛芯剪了一小截。
拾儿转头看了她一眼。两人的目光微微一触。
不用说话,可是彼此间十分默契。
虽然说没有传说中的什么心灵相通那么神奇,可是秋秋觉得,从她筑基。然后两人再次相逢以来,彼此间的感应是越来越强了。就象白天里头,拾儿已经离开了。她却仍然能隐约感觉到他的位置和方向。
真神奇,真不科学。
可是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也挺有安全感的。
对,就是安全感。
世上有个人和你这样接近。这样默契,有什么事都可以不必隐瞒他,两人之间不用说话,只有眼神也能交流得挺好。
对秋秋来说,拾儿现在和她的这种感觉,别人都没有,包括师父师姐,也没有这种感应。
拾儿放下手里的一本旧册子,看来并没有从上头发现什么。又打开一只旧木盒。这盒子看起来除了旧,没什么特色。上面的漆色都掉光了,原来雕过的花纹也磨蚀得看不清楚了。盒子细窄,这个长度说是装扇子,可以。装笔,也合适,总之,看起来应该是件放在书房这种地主的物件。
秋秋拿回来之后看过的,可是没看出什么来。拾儿打开盒子,盖上,再打开,里里外外都仔细看过了一番。
秋秋忍不住问:“这盒子也是跟画一起的?”
“你看过画轴吗?”
当然看过,可是秋秋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再说,她的注意力主要都集中在画上了,画轴——她真的没怎么太在意。
“你瞧瞧。”
秋秋果然去瞅。
画轴就是木头的,当然,能留下来这么多年还不朽,想必也应该是有名堂的。秋秋不懂木头,但是被拾儿这么一提醒,看过了画轴再看那个木盒——
“好象木质一样?”秋秋越看越觉得象。
“不光木头一样。”
对,秋秋再仔细去看。画轴圆圆的端头也雕了花纹,微圆,摸上去凹凸不平。仔细看看,好象是只大雁的样子。
再看那只木盒,盒盖上的花纹已经不清楚了,可是盒子两端雕的花——
秋秋的眼睛睁圆了!雕的花一样。
“这是同一个人雕的?”
“也许是。”
秋秋兴奋起来:“一定是。”
这张画上没有落款和鉴章这些东西,无从寻找画者身份,线索实在太少,但是盒子的出现,无疑是又有了一道曙光。
这只大雁是这个人专属的标记吗?有好些名匠都会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一点独特的标记,有人直接留个字号,那很好辨认。还有的人有自己独特的方式留记号。一般不是行内的人是分辨不出来的。
“有哪位前辈喜欢用大雁做标记的呢?”秋秋开始拼命回忆自己翻过的那些杂书,可是一时间实在想不起来。
这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对了。说不定黄长老或是静卢师兄会知道?”秋秋提议说:“毕竟炼器这方面他们更熟。黄长老应该不在,要不我去请教一下静卢师兄?”
这个空间既然出现在修缘山中。这些画和旧物又出现在合山镇,这画的主人说不定就是乌楼派或是修缘山的前辈。乌楼派素以丹药闻名,别的不怎么叫得响。所以说,更有可能是修缘山的前辈。
说不定静卢师兄和黄长老就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去问问静卢师兄。”秋秋急匆匆的站起来:“你在这儿等我啊。”
静卢师兄还没有睡,正在整理明天要用的材料。秋秋一叩让,他就在屋里应了一声,过来打开了门。
“静秋师妹?这么晚怎么还没有睡?”
秋秋当然不能表现的太急切,笑着说:“在翻弄东西,有件事儿想请教师兄。”
静卢师兄笑呵呵地说:“什么事啊?师兄定然知无不言。”
“师兄可知道。咱们离水剑派有没有哪位前辈老祖喜欢用大雁做为记号的?”
“大雁?”
秋秋点了点头。
静卢师兄抓着耳朵,抬起头想了想:“我知道的咱们的前辈里头,象双河真人炼器喜欢留下两条曲线,形如河流,还有留着兰花的,嗯,好象还有喜欢直接留下名号印戳的,但是很多人没什么特别偏好,比如黄长老吧。就啥记号都不留。”
秋秋略有些失望,她想着,画画的那人若是本门前辈那就好了。这个出现在修缘山的奇异空间,如果早有前辈发现过。并且留下了线索,应该说明其中大有机缘,而且进去之后并没有性命之忧。
虽然静卢师兄这儿没有打听着什么确切的消息。可是拾儿和秋秋已经决定,明天一早动身。
夜长梦多。谁知道后头还有什么魔物等着他们?早一点去,或许可以早一点得到防身保命的倚仗。
两个蒲盘挨着放。秋秋和拾儿继续一起运功修炼。虽然没有昨天那么大的感触,可是秋秋还是觉得获益良多。
他们的灵力交汇在一起之后,秋秋感觉到,她似乎隐约触及到了拾儿心灵更深的地方。
那种感觉也无法用言语去表达。
拾儿的灵力引导着她,一点一点的向前探。
前方应该是一个十分宽广、包融、光明的所在。就象拾儿这个人,在她面前是坦荡的,真实的。虽然表面上显得冰冷,但他的内心世界应该是极丰富的。
秋秋能感觉到拾儿敞开了心防,她在靠近他,他也在靠近她。
可惜就是太短暂了一些,没等秋秋感知到更多,那种境界就象道旁的风景,匆匆映在眼底,然后转瞬间就被抛远。
收功之后秋秋还是恋眷不舍,很想再来一次,再感受一回。
拾儿摇头,眼神中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过犹不及,顺其自然。
好吧,秋秋也知道强求不好,欲速则不达嘛。
只是那种感觉太好了……
这就是修真的魅力,无穷无尽的未知,前景缥缈而美好,引得无数人如飞蛾扑火一般纷纷奋不顾身。
但修仙的之路漫漫,最后能得道者却是廖廖无几。
“歇息吧,明天还有要紧的事。”
秋秋应了一声,她原以为明天有那么重要的事情,晚上可能会睡不着觉。可是恰恰相反,她一沾枕头,差不多瞬间睡意就漫了上来,把人彻底淹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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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探寻
秋秋看了拾儿一眼。
拾儿面无表情。
“这个……我跟你说过,这个洞是大白打出来的,所以……”
所以洞口当然不是给人进出的尺寸。
大白虽然是个体型挺可观的兔子,可是它毕竟还是兔子,不是野猪野熊,这洞口对于秋秋来说还算尚可,稍窄一些,但是对拾儿来说,就有点过于袖珍了。他要想进去,除非趴下来四肢着地——不行不行,只是稍想象一下秋秋就觉得这实在太毁形象了。
不过她也有点儿好奇,拾儿如果真四肢着地的爬行,那是个什么样子啊?
让这么……嗯,有气质的人去钻兔子洞,实在是有点儿别扭。
“要不……”
拾儿很坦然的看了她一眼。
秋秋只能把闭上眼当没看见,让拾儿放心大胆的爬这话咽回去,摸了摸鼻子说:“其实我筑基之后也长高了一点,不过为了省点麻烦,我就把身形一直维持现在这模样了。”
当时秋秋是不想让宗门的人对她有什么别的看法,倒没想到方便钻兔子洞的事。
秋秋看着拾儿,眼睛慢慢睁大,嘴也缓缓张成了个o型。
拾儿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的缩水,连脸庞和五官都跟着变了模样。
眨个眼之后,秋秋熟悉的那个拾儿又回来了。
小龙女啊!好亲切!
气质这么美,相貌也这么美,怎么会是个男的呢?明明就该是个姑娘嘛。
秋秋笑瞅瞅的扯扯他的袖子:“再小一点。再小一点。”
拾儿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秋秋缩了下头。伸手比划了一下:“一点点就行,和我差不多高最好。”
刚认识的时候拾儿的个头儿就比她高了。秋秋坚决不承认自己是为了看拾儿的伪娘正太模样,她只是为了今天的行程着想嘛!明明是一心为公的,决没掺杂什么个人私欲在里头。
拾儿在秋秋殷切的,热情的,无比期待的注视之下,身形脸庞又缩水了一小半。
秋秋眼睛睁得滚圆——好,好萌!
简直想让人惊声尖叫有木有?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这么萌?
拾儿仍旧面无表情,漆黑的头发用白色丝带在顶心处束了一束。剩下的都齐齐垂到肩膀。身上的衣裳也跟着缩小,淡青的袍服穿在身上活象个精致的人偶娃娃。
秋秋顶着他的面瘫脸和冷冽气质,一把拉住了拾儿的手。
这手感也不一样了!明显柔软了很多啊!
捏,我捏,我再捏……
拾儿身上的冷气简直不要钱一样成倍的向外释放。
换成少年版的拾儿,秋秋肯定要有所顾忌。可是幼年版的娃娃拾儿,只让秋秋觉得好萌好萌,萌得一脸血啊。
“咱们进去吧。”秋秋见好就收,一次把便宜都吃干抹净了。那是杀鸡取卵,就别想有下次了。
过日子嘛,应该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细水长流嘛。
秋秋把大白二白放了出来。这两只出来了,先蹭蹭秋秋,同样也去蹭了蹭拾儿。才领先往洞里去领路。
秋秋摸出一颗明珠来权作照明,两个人很自然的手挽着手。在这样能见度不高的地方,两人拉着手一点都不显得突兀。一个正太一个萝莉。手拉手的看起来活象小朋友去春游踏青。本来挺严肃的一项探险活动,怎么会变得象现在这样?搞得一点都不严肃啊。
好象哪儿略微不对……嗯嗯,专心专心,不要胡思乱想。
路并不算长,秋秋觉得好象比前两回来路变短了——
和她不一样的是,拾儿对四周十分关注,尤其是当石洞变得越来越宽敞之后,他甚至在石壁上摸索了好一会儿。
秋秋十分好奇,这条路有什么好看的呢?秋秋除了发现石壁上嵌了荧石照明,别的什么都没现。
“石壁很光滑,说明不是仓促间潦草为之。”拾儿捻了一下手指,看看上头沾的灰尘。灰并不多,只有细细的一抹。
“石洞里头积尘比外面少而慢,这里头弯折又多。在被大白打通了道路之前,这儿应该是近乎全封闭的。能积这么一层灰,大概也得几百年时间。”
秋秋叹为观止——这真专业啊。
可是为毛秋秋会有“这孩子真有大人架式”和“这孩子长大了八成是个干盗墓的好苗子”这种奇怪的念头?
拾儿的态度无疑是专业的,权威的。可是这用少年的脸和用萌正太的脸说一样的话,完全是不一样的效果嘛!大人来说,那是挥斥方遒,十分权威,萌正太这么说……嗯……秋秋收慑心神,跟着拾儿继续往前走。
真不科学,以前她都没现自己居然是个正太控啊。从拾儿变小,她的视线总是忍不住在拾儿脸上身上晃荡,正事儿倒没怎么多想了。
前头透出了光亮,不同于荧石的光,看起来渐而亮,微微发白,就象黎明的第一道晨曦。
秋秋轻声说:“到了。”
秋秋没试过带其他人进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带。她用大白和其他鸟兽做过实验,可是没有用人试过。
拾儿站在那儿,微微仰起头,看着石洞外宁静的湖泊,那垂坠的几乎落在湖面上的圆月,还有湖边那株不知道已经生长了多少年的古树。
秋秋明白拾儿现在的感觉。
她当时也是一样震憾。
在经过了漫长的、逼仄狭窄的石洞之后,突然间看到这样美丽开阔而安静的一片地方,的确令人震撼和沉醉。
秋秋往前迈了一步,那种浓郁的灵气一下子就把她给包围了,仿佛从每个毛孔争先恐后的向身体里渗透。
秋秋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她站住了脚,转身向拾儿伸出了手。
他们的手在空中接触。然后握紧。
拾儿的手先向前,然后整个人迈步向前。
进来了!
拾儿自己也有些吃惊。他低头看了一眼踩在青草地上的双脚,才重新抬起头来。
拾儿四下里都看了一眼,反客为主,拉着秋秋往前走。
秋秋有些茫然的跟着他。
她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从哪儿开始着手探查这个奇妙的地方。可是拾儿走走停停,却一直有一个明确的方向感。
走出一段距离,差不多快到湖边了,拾儿停了下来,轻声说:“就是这儿。”
“什么?”
“画画的人。他应该就是站在这儿。”
被拾儿这一句话提醒,秋秋再转身去看,一下子恍然醒悟。
是。
虽然秋秋第一眼看到那张画的时候就知道画的是这个湖泊,但是关于角度,远近,她没有认真琢磨过。
拾儿还真能琢磨,连这也推断得分毫不差。
画画的人当时就是站在这个地方吗?
秋秋怀着有点敬畏的心情低头看看他们脚踩的地方。
呃,套句以前教科书上的话来说,他们这是踏着前辈先贤的足迹前进啊……
为毛感觉还是好囧?
挺严肃的事儿。秋秋就奇怪为什么自己就是严肃不起来。
好象从和拾儿重逢之后,她就一直有点儿有恃无恐似的。
哪怕事态太糟糕她也不会绝望,因为有他在。
这样可不好,秋秋唾弃自己。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呢?明明说了要自立自强。可是一有人可依靠,马上又对自己放松了要求。
拾儿已经抬起手来,就象那天看画一样。手是个虚握笔管的动作,慢慢的勾勒。一笔,再一笔。
秋秋看他画得这样入神。也不知道他都体会到什么了,也跟着描摹。不过拾儿描的还是那以回事儿,秋秋只是跟着随便画画,画的最多的就是圆月了,这个好画,一划一个圈儿,再一划又一个圈儿。大圈儿套小圈儿,一个挨着一个的画。
“走吧。”
拾儿忽然停下了动作往前走,秋秋赶紧也跟了上去。大白和二白在他们脚边蹦跳,动物没有那么多顾虑,它们只知道这里灵气充沛,待在这儿说不出的舒服,大有好处。
这儿会有什么呢?
嗯,秋秋想起上辈子看过的小说,一旦有这样的密境奇境,总得给点儿好东西吧?比如什么奇兵利器,什么失传已久的神仙法定,或者什么品种奇特的灵芝啊,人参啊,吃了能一下子增长千年功力什么的。对了,还有失传的秘籍心法,一练成立刻称霸仙界之类的。
呃,那当然太yy了一点。
拾儿走到了那棵树下,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刚才他们站立的地方,弯下腰去抓了一把土在手里。湖边的泥土潮湿而松软,不过也带着一股湖水特有的淡淡的腥味儿。
拾儿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他围着树绕了一圈,大白二白被秋秋勒令着不敢乱动,乖乖的蹲坐在一边,四只长耳朵竖得笔直。
这个空间并不大,而且是个完全封闭的地方。除了湖泊,前头就是他们来的石洞,往后只有一片平阔的草地,周围有一大片竹林和灌木,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秋秋叫不出名字来的花草,密密的开满了四周,这些花有着馥郁的香气,在空中隐隐浮动。秋秋闻了闻衣袖,她甚至觉得这花香都染在了衣上手上。
拾儿绕着树又缓缓走了一圈,这一趟看得比刚才更细致。
他又弯下腰去抓了一把土,不过这次除了土,还抓到了别的东西。(未完待续。。)
ps: 呃,赶在十四号的最后一分钟加更了。。感动一下。。决定要努力更新,以后加更应该成为常态的。。所以,,打滚求票,有加更啊有加更啊,终于可以求票了。。不加更总觉得要粉红票的话也说不出口啊。 十五号的日程安排是去阳朔,应该会在外面待一天,先坐船,要看溶洞,一直要在外头吃完晚饭才回回宾馆,而十六号天不亮就要起来赶飞机,所以明天应该是不能加更的,十六号一天都要浪费在赶飞机、转机上头,也只能尽量保持正常的更新了。。
57 龙蛋
那是一条链子。
总算发现一样人为的痕迹,秋秋也十分振奋,对着那条乌沉沉的铁链看了又看:“这……这是做什么用的?”
铁链的并不完整,一边是绕在树上的,秋秋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发现它,是因为它已经和树身长在一块儿了,完全看不出什么痕迹。
而铁链的另一端,则是向湖水中延伸而去,拾儿试着往回拉,这截没入湖水里的铁链也并不长,大概只有一丈左右,尽头是断茬。
似乎是被什么扯断的,而不象是被利刃砍断劈断。因为断茬并不齐整,若是砍断的话,就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这……”秋秋小声说:“这好象是拴什么东西用的?”
她觉得自己这个推测是很靠谱的。
不过新问题又来了,这是拴什么用的呢?另一端为什么会没入湖水呢?难道那个被拴的东西是在湖水里生活的吗?
而且这东西还能挣断这个链子——秋秋有点紧张的左右看,生怕会有一只怪兽突然从身后窜出来。
“不管是养的什么,那东西现在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吧?”
拾儿把铁链放下,往湖边走了两步:“我下去看看。”
“啊?”秋秋一把拉住他:“下头不知道有什么,你可别这么冒险。”
“不要紧。”拾儿沉静地看着她:“你在上头等着我。”
秋秋看了他一会儿,默默的松开了手。
拾儿往前走了几步,纵身一跃。整个人没入了水中。
秋秋往前追了两步,她不识水性。上辈子就不会,这辈子也没有什么机会去学。湖水明明看着很清澈。可是透过湖水,只能看见一片黑沉沉的颜色,湖面以下的情形全然看不清楚。
秋秋伏在那儿徒劳的张望了一阵,刚才拾儿跳下去泛起的涟漪已经消失了,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秋秋在岸边坐立不安,她信任拾儿是有实力的,可是实力也是需要对比的。他们对这个空间了解得太少,今天又来得太仓促,如果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甚至可以求助师父,那结果肯定是大不一样的。
秋秋深吸了口气,在岸边盘膝坐了下来,打坐运功。
大白和二白乖乖的一人一边守着秋秋,秋秋的功力提升,大白二白也是能得到充分好处的。水涨船高,主人能力提升了,灵宠能得到的分益也就更可观。
在这时候胡思乱想是没用的,这还什么事儿都没出呢。秋秋就大失分寸,心头大乱。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她这种状态又要怎么应付?
拾儿在湖里头肯定不会轻松,她的心态焦虑也会影响到他的心绪。
所以她不能乱。
不能帮忙。起码可以不添乱。
树上有片叶子落了下来,打着旋儿,慢悠悠的落到了近岸的湖面上。秋秋睁开眼。
那片叶子打破了水面的平静。原本象镜面一样安静的湖水泛起了淡淡的波纹。叶子在水面上微微打晃,但是这种晃动是微小的。大约很快这水面又会恢复原来的平静。
可是秋秋想错了。
那些波纹非但没有越来越淡渐渐消失,反而变得更剧烈起来。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向外扩散。水面震颤得越来越厉害,后来都开始剧烈翻涌,往外咕噜噜冒泡泡,简直象开了锅一样!
秋秋把剑握在手中,警惕的盯着湖面。
她能感觉到拾儿的心绪在波动,那是一种不可言传的微妙感觉。
是震撼,惊讶,可是并没有恐惧和痛苦。
秋秋安慰自己,拾儿应该没有遇到生命危险。
可是这水面的异动又该怎么解释呢?就象是有人在底下烧沸了滚水——不,整面湖的水好象都被烧沸了。
突然间湖心处腾起一股巨浪,雪白如练,象是一只怪兽由湖底直冲而上。秋秋死死盯着浪尖上的人影,失声惊呼:“拾儿!”
浪尖上的人影当然不会是别人!
拾儿的身影被巨浪卷着在空中翻腾了几下,看得出他在努力稳住身形。那白浪翻腾了几下,虽然来势汹汹,但却显得后继乏力,短短的一刻之内就耗尽了气力,迸散为无数水珠溅落。
秋秋来不及躲,当头被淋个正着,简直被浇成了一只落汤鸡。
可她现在哪顾得上这个。
水浪消失之后,拾儿在空中晃了晃就稳住了身形,踩着水面,轻快的朝秋秋这个方向而来。
秋秋往前迎了一步,脚都踩进了水里。
拾儿稳稳的落在了秋秋的身边。他也和秋秋一样**的,而且身形已经变成了少年人模样,不再是三头身的圆滚滚的正太了。
秋秋抓着他上下细看:“你没受伤吧?出了什么事了?”
拾儿微微点了下头,以他的一贯面瘫程度,居然嘴角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事,咱们上岸再说。”
“啊,是,先上岸再说。”
两个人都踩水里呢,而且头发身上一直往下滴水。
看着拾儿都破天荒露出了笑意,秋秋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虽然看起来声势有些惊人,但显然拾儿在湖底遇到的并不是坏事,而且他现在也是安然无恙——只除了他们都**的这一点。
这下心里就踏实了。
“你在湖底发现什么了?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拾儿拧着袖子上的水,还腾出手来去拧发梢。
“你瞧。”
拾儿从袖子里取出一个东西来。
硕大圆滚,白晶晶滑溜溜的,秋秋怎么看怎么也觉得……这象一个蛋啊。
可是这蛋未免太大个儿了一些吧?
鸡蛋那种东西一只手就能握得住,可是这个蛋……秋秋两条短胖的小胳膊才将将能围拢过来。直径得有四五十公分的样子!
好大!
“这……是个蛋?”
“是。”
“是什么东西的蛋?是从湖底找到的吗?”
拾儿也没有卖关子的习惯,直接说:“这是一枚龙蛋。”
龙……蛋?
重点不是蛋。而是那个龙字!
秋秋紧张得都有些结巴了:“龙?”
是那种神话传话说里头的龙吗?会腾云驾雾,会腾云布雨。甚至成为海底的王者,比如大名鼎鼎的敖广,那都可以化成人形口吐人言,统领全天下水族啊。
弄到这样一条龙……当然秋秋没做过那样的美梦。龙也不光都那么风光厉害的,还有那倒霉的,被哪吒弄得几乎灭了满门。
这个世界也有关于龙的传说,没有上辈子秋秋知道的那样神奇,也可不容小视。这儿传说中的龙也有不少,没到封神封王的地步。可是一样是能腾云驾雾,有通天彻地的能力。甚至从前传说中有位最后成了仙的剑客,他的灵宠就是一条龙。那嚣张程度差不多也是在这片大陆上可以毫无顾忌的横着走了。据说他的对手遍邀天下能人剑客与他为难,他就一人一剑一龙同这些人正面硬撼,最后他脱身而去,围困他的人几乎全军覆没。
当然这事也是传说,肯定有后人夸大美化的成分。但是这事不是空穴来风,真的曾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他也真有这么一条了不得的天下第一的灵宠。
而现在他们面前居然有一颗……龙的蛋?
“你没有搞错吗?真的是龙的蛋?其实……可能是什么怪鱼水兽的……”
秋秋绝不是要和他唱反调什么的。或是要打击他。
只是这事……太令人难相信了。
能有这么好运的事咣当一下砸下来,而且正好让他们捡着大便宜吗?
“的确是龙蛋。”拾儿说:“它就在湖心底部,周围还布了几道防护的法阵,颇费了一番功夫才算解开。我的手触到龙蛋的时候。残留在蛋壳上的前人留下的一些精神印记也被我感知了。这颗蛋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而把这个蛋留在湖底的就是龙的主人。这片湖泊以前就是龙的居所。”
秋秋充满敬畏之心的伸手在蛋壳上摸了一下,摸的很小心。赶紧的又收回手。
“不要紧,摸不坏的。”
看来这颗蛋带来的惊喜太大了。连拾儿都破天荒的会说这样开玩笑的话。
“这颗蛋是好的?我是说,是活的?”
这问法有点奇怪。不过这颗蛋在湖底不知道睡了多少年了,即使是颗龙蛋,也未必一定能从里面钻出条小龙来啊。就象不是每颗鸡蛋都能孵出小鸡来一样……龙蛋很好,可是龙蛋并不等于龙啊。
“当然。”拾儿确定的说:“它的父母留下的印记一直在保护它,刚才把我冲出湖面的巨浪就是那残留的保护所致。”
秋秋终于有了真实感。
龙啊!虽然现在还在蛋里,可是真要是出壳了……那,岂不是说拾儿就拥有了一条龙?这是什么概念?这可比秋秋一开始幻想的什么武功秘籍,神兵利器,甚至什么仙芝人参雪莲都要厉害啊!
“那你现在能收它做灵宠吗?”秋秋急着问。
这收灵宠并不算难,但要看收的是什么灵宠了。象秋秋收大白二白那再简单不过了。这两只兔子一来根本没多少灵性和本事,二来它们本来就积极的想找个主人求包养,两边算是一拍即合,十分顺利的就收了灵宠。可是要收这个蛋……这个可得看拾儿的本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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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破壳
当时大白二白给了秋秋各一滴心头血——当然了,兔子灵宠实在没什么稀罕,心头血也是它们上赶着哭着喊着要献给秋秋的,所以秋秋只要愿意,完全可以随时决定这两只兔子的生死。
可秋秋没事儿决定它们的生死做什么?它们除了特别的贪吃和特别会卖萌之外,貌似也就特别会下崽这个技能值得炫耀炫耀了。要让它们象别人家的灵宠似的出去打架,它们是能用兔子爪去刨呢还是用兔子牙去咬呢?
当然收灵宠的办法肯定不止这一种。大白二白这是自愿的,可其他许多人要收伏一些凶猛异兽做灵宠,对方当然不会心甘情愿,那就狠劲儿的揍,打趴下打怕了就能收了。当然收了之后还要培养好感度,不然得时时提防凶兽噬主,那才令人防不胜防呢。
可是这种办法对龙蛋也肯定不适用。这龙还没壳呢,要心头血那是没有,要揍它……秋秋想象了一下拾儿拿根棒子敲打蛋壳的情形……
实在是想象不能……
拾儿把龙蛋交由秋秋抱着,自己开始从乾坤袋里往外掏东西。各种秋秋不知道用途的瓶瓶罐罐,当然,还有朱砂、金漆、玉屑、沉香这些比较常见的秋秋认识的辅料。
秋秋看着拾儿把这些东西按比例混合调到了一起,接着指甲在手腕上一划,血顿时滴滴答答的开始往外淌。
秋秋吃了一惊,可是没有出声。
拾儿等血将他刚才调配好的材料全都浸没之后,才替自己止住血,然后把这鲜红鲜红的涂料,用手指蘸着在蛋壳上描画。
这要收个灵宠真是不容易啊。
拾儿放了这么多血,还用了这么多珍贵的材料。要是这个灵宠再收不成。那秋秋觉得她都会吐血的。
龙蛋没一会儿就被拾儿画成了大花脸,密密麻麻的,好好一个白皮蛋成了大花蛋……看起来略有些诡异。
尤其是在这么个环境下头看,天上的圆月皎洁,湖水也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平静。湖边的古树枝叶茂密,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在草地上,抬头透过树叶看月亮,仿佛一片闪烁的银星。
秋秋有些担心,拾儿终于画完最后一笔,脸色苍白。不用试探秋秋也知道他必定是元气消耗过度。
拾儿退了一步,把龙蛋上上下下都仔细查看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疏漏。
他身子晃了一晃,秋秋赶紧把他扶住。
“没事吧?”
龙蛋固然是好东西,可是不能为了这个把命搭上啊。
“要不。改天再弄这个……别太勉强了。”
“不要紧。”拾儿转过头说了句:“你得助我一臂之力。”
“没问题。”秋秋心想,只要不是让她真砍下一条胳膊来喂龙。那肯定没问题。
当然拾儿不会让她砍胳膊的。这点自信秋秋还有。
不过假如说,当然只是假如,拾儿真的有一天需要她砍下一条胳膊来帮他,那她给不给砍呢?
当然这会儿没时间让秋秋考虑这个假设的问题,他们的时间可宝贵着,耽误不起。
拾儿围着这个龙蛋又画一个方圆六尺的法阵。在法阵之外又布了一个法阵。
秋秋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同……
是,的确不同。
地上的树影和刚才不同了,它向一侧移动了。
秋秋抬起头来。
不是树影动了,是头顶的月亮的动了。
它原来是悬在湖面上的。可是现在却升高了许多。这么一来,树影当然也跟着移动了。
因为拾儿表现得很镇定,秋秋想,大概月亮之所以移动是和他布阵有关。
圆月缓缓的游移,最终停在了他们头顶,在夜幕正中的位置。
秋秋抬头望了一眼月亮,又低下头看着法阵中间那个龙蛋。
那些鲜红的符号图纹渐渐泛起光亮。
拾儿并没有回头,他只是握住了秋秋垂在身侧的手。
秋秋温暖而纯粹的灵力绵绵沛沛的从他们交握的双手,向拾儿流淌过去。
龙蛋的光不象是反射的月光,倒象是从壳子里透出来的光亮,红白相映,简直象个大霓虹灯泡。
拾儿就象一个空洞,灵力不管流过去多少,都瞬间消失无踪。
秋秋觉得心里虚飘飘的没有底。
他们是不是……太过于高估自己了?
龙这种东西,即使是还没出壳的,也不是凡物,不是他们现在能驾驭能去攫取的。
想要得到,就得付出。
秋秋觉得这象是下赌注,为了那个巨大的诱惑,他们把能押上的东西都押上了。
可也许他们不会赢。
秋秋转过头看了一眼拾儿。
他凝视着法阵的中间,那样专注和认真。
秋秋握着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更紧了一些。
她心里奇异的踏实起来,并不觉得害怕。
拾儿的灵力在她的脉络里缠绕,象是野地里的藤蔓,纤细,但是却非常坚韧,有着旺盛的难以摧折的生命力。他的灵力填补了她经脉中的空虚。
龙蛋的光芒越来越亮,但是那光亮却并不刺眼。
不知什么地方吹来了风,地上的树叶草枝被风卷得飞起,乱纷纷的打在脸上。秋秋眼睛一痛,她本能的微微偏过了头。
头顶的圆月一瞬间光华夺目,然而变化也就发生在眨眼间,就象一只被打碎的瓷盘一样,那轮圆月刹那迸裂,无数细碎的银色光点纷纷飘落,就象下了一场流星雨。
秋秋着迷的看着这景象。
太美,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里的一切都超出了常识之外,显得那么不可思议。这个空间的一切都那么不同寻常,包括这颗可能世上仅此一颗的龙蛋。
光屑乱纷纷的坠落在树下,在草地上,在湖水里。闪烁着,渐渐隐没。
当所有的微光都消逝不见,秋秋才想起来转头去看那颗龙蛋。
蛋壳上那些斑驳的花纹都已经消失了,连包围在外围的法阵也已经消失了。龙蛋不再发光,和一开始一样,莹白无瑕,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处。
“没……没成功吗?”秋秋走到了龙蛋近前,蹲了下来。
拾儿和她一样俯下身来。
他没出声。
当然,他这也是头一次,谁也不能保证这尝试是不是真的会成功。
秋秋抬起手,试着触了一下蛋壳。
刚才蛋壳让她觉得很坚实,抱着它就象抱着一个结实的陶罐那样,沉甸甸的。
可是秋秋的手指才触到蛋壳上,那个应该坚硬的蛋壳却象是脆脆的薄纸,竟然被她一指头戳下去就破了一个圆洞。
秋秋就听见挺轻的一声响,象是人们咬断薄薄的小酥饼一样的声音。
她看看自己的手指,又看看那个蛋壳,实在不相信自己这一指头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过她马上就明白了,不是她的力气变大了,而是这个蛋壳变薄变脆了。
这灵宠好象是没有收成,蛋壳却被她给弄破了。
难道白花了半天功夫,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龙蛋是不是让它们给弄坏了。
两个人盯着那个破了洞的蛋壳,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蛋壳以那个圆洞开始,出现了一道裂痕。
然后裂缝越变越大,越变越多,象蛛网一样扩展开来。
秋秋睁大了眼,她看见一只细细的爪子从圆洞中伸了出来。
蛋壳掉下了一块,破洞变得更大了。
接着从洞里伸出来是个脑袋。
圆圆的鼻头儿,小小的耳朵,上头还带着一层光滑的略透出腥味的黏液。
秋秋屏住了呼吸。
这是龙啊。
这世上估计没几个人有那个机会看到一条龙是怎么出壳的。
小家伙又伸出一只爪子,胡乱的扒拉,半个身子都露了出来。它的爪子在空中挥了几下,准确的抓住了秋秋的手指头,拖着湿漉漉的身体整个儿钻出了蛋壳,爬到了秋秋的手上,爪子紧紧抱着她的手指不放。
这条幼龙长得和秋秋想象中略有不同。
成年龙在画里和人们的描述里,是十分英武霸气的,颀长而矫健的身体,有力的利爪,头上生角,身上披鳞……
可是眼前这只幼龙,头有些偏大,身子也不是细长的,只有秋秋巴掌那么长,圆滚滚的。头上没有角,身上也看不到鳞片,甚至眼都没睁开,还紧紧闭着。
秋秋怀疑的看了拾儿一眼。
他真的判断无误吗?这实在不象一条龙啊。
也许一开始他们捡到的就不是个龙蛋?
有可能是种什么别的异兽——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它蹭着秋秋的手指,动作中充满了依恋亲昵的意味。秋秋凑近了仔细打量它,在空中,它身上的黏液很快的变干了,只留下了一点银色的残迹。
小家伙的头在秋秋手上乱撞了几下,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
它的眼睛不是黑色的,而是有点金棕的颜色,亮晶晶的,它抱着秋秋手指头和她对视着,秋秋不确定它是不是有视力,不是说刚出世的孩子视力就没有发育完全吗?这小家伙虽然盯着她,可是却不一定看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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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了,转机加飞机晚点,在路上一共花了十四五个小时,状态非常不好。
明天加更。(未完待续。。)
59 针锋
秋秋用耳语的音量问拾儿:“这真是龙吗?”
手上这小东西实在是太小了,长得不象龙,气势更不象龙,又软又萌,秋秋一片敬仰期待的心情全变做了小心翼翼,生怕说话口气大了把它吹得栽跟头。
“是。”拾儿声音也很轻。
明明这里四下无人,两个人却象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打量,偷偷摸摸的商量。
“那,它是收成了还是没收成?”
这个连拾儿都无法回答了。
按说,主人与灵宠之间会心灵感应,越是厉害的异兽做了灵宠,那种感应是应该越强才对。灵宠平时都随身跟着主人,或是收在乾坤袋一类的空间法宝中,但主人倘若遇险,灵宠会立时有所知觉,或是主人一经召唤,马上就能够得到回应。
可是拾儿从来没有收过灵宠,秋秋收的灵宠是完全称不上灵宠的大傻兔子,两个人在这方面都是毫无经验的新手。
小龙在秋秋手上一点都不安份,又是蹭,又是嗅的,秋秋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它是不是饿了?”
吃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要活命,要长大,都必须得进食。
可是龙这种东西吃什么呢?
“哎——”指尖微微刺痛,秋秋愣愣的看着这小东西咬破了她的大拇指尖,欢快的滋滋有声的吸起血来。
!!
这货真是龙吗?真是龙吗!
秋秋的头发都给雷得要根根竖起了。这货绝逼不是个龙,这是个吸血鬼吧!
拾儿也紧张起来,手已经预备去掐龙脖子了,不过小龙并没有要把秋秋给吸干吃净的架式,吸了几小口血之后,它自己就松开了嘴。还伸出细细的小舌头舔了舔被它咬破的伤口。刚才是有点疼,现在却让它舔得有点痒了。
秋秋倒没生气,就是突然间被咬吓了一跳,觉得实在太囧了。她再看看拇指,白皙的指尖上只有两个细细的小红印,被咬出来的伤口竟然已经愈合了。
“它……它的食物就是人血吗?”
拾儿也迷惑了。
就算小龙要吸食带有灵气的血液,好象他这个刚刚收宠的主人才是正选吧?毕竟是他以自身的鲜血为饵在蛋壳上画了符阵,引动这个秘境中的灵气灌注进龙蛋中,让小龙得已破壳出世。
这么看来收灵宠应该是成功的……可是似乎哪儿出了点偏差,出壳的小龙并不亲近他这个应该是灵宠主人的人。反而亲近应该算是旁观者的秋秋。
秋秋已经开始担心别的问题了,捧着龙一连串的追问拾儿:“它就以要吸血为食吗?是只吸我的还是见什么吸什么?要吸多少才算吃饱?”
这她不能不担心啊,现在龙小,吸个三五滴就饱了。可是要是龙需要长大,需要更多养份……想想传说中那些龙的巨大体型。再看看自己三寸丁的小身板儿,秋秋深深觉得担忧。这会不会把她吸成一张人干啊?就怕吸干了也完全不够它长点肉的啊。
“不会。”拾儿回答:“龙虽然罕见。但有人收过蛟与角蛇这些差不多类似的灵宠。出壳后听说也有吸食主人鲜血的,但是这个过程一般只持续几天或是更久一点,可是最久的也不过是一个月。这样对宠物开启灵智、温养拓宽根骨经脉,还有培养与主人的契合度都是有很大好处的。”
秋秋这才算放下心。
啊,不对,不能放心。
“这是你的宠物啊。应该吸你的血才对吧?”
不是舍不得这么几滴血,而是既然要培养和主人的感情,那应该和拾儿培养啊。毕竟他刚才花了差不多一大碗还多的血的画符阵,龙蛋是他从湖底捞上来的。也是他从壳里把它给弄出来的。
估计因为秋秋刚才离得近,所以这小龙出来饿了,就咬了最近的人这么一口。
不过只吸了她几滴血应该影响不大的,拾儿拿回去再一天照三餐的这么给它喂,该是可以喂得白胖健康忠心听话吧?
秋秋已经开始幻想那种美好的前景了。小龙长大了,威风凛凛又忠心不贰,指哪儿打哪儿服服贴贴的,拾儿该有多厉害多拉风啊。而且他长得又很俊,到时候真是乘龙弄箫,肯定会迷倒不少的女修,哭着喊着要上去抱大腿吧……
不知道为什么,秋秋这么想着,心里觉得有点酸溜溜的,总有种嗯……象是自家孩子被别人抢走了的感觉。
她可是两世为人哪,怎么也得比拾儿岁数大点吧?拾儿等于是她看着长大的嘛,更不要说拾儿生病的时候是她照看,两个人还曾经有一个碗里吃一个床上睡的情谊……
思绪越飘越远,秋秋赶紧刹住车回神。
“给你,你拿着。”
秋秋手往前伸,把小龙递到了拾儿的手边。
可是就在众目……好吧不怎么众,就在四目睽睽之下,小龙紧紧巴着秋秋的手指头,非常傲娇的一扭头,屁股冲着拾儿,拒绝之意尽展无遗。
呃……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拾儿的脸还是面瘫状,可是身上的冷气那是成倍的不要钱的往外发射。
他伸出手,两根指头稳稳掐住小龙的尾巴,把它给倒拎了起来。
秋秋怕他使劲儿一大,万一把龙尾巴掐断了这可不好接续,赶紧劝:“你别和它生气,它还小嘛。你看,你再冷着脸,它得更害怕了,更加不敢和你亲近。”
小龙的小爪子在空中胡乱抓挠扑腾,拾儿手指微微一捻,小龙被迫转了个身,和他大眼瞪小眼。
呃……这种针锋相对冤家路窄的感觉是肿么一回事?
不不,一定是她的错觉。
拾儿这么大的人了,虽然现在是个萌正太的体形,可也不至于去欺负还没有巴掌大的小龙宝宝吧?
再说小龙,刚刚出壳的小家伙眼都没睁开,什么事儿都不懂。又哪有什么仇恨啊排斥啊之类的情绪呢?
“你别这么揪着它嘛,你摸摸它,那个,再冲它笑笑……”
拾儿慢慢松开了手,小龙趴在他的掌心,看起来两个人总算没有刚才那么剑拔弩张了,秋秋拍拍胸口,总算是松了口气。
结果就在她松懈的一瞬间,小龙突然暴起窜高,一头朝拾儿的脸撞了过去。
秋秋的嘴刚刚张开惊呼还没来及出口。拾儿不紧不忙两指竖起,轻轻松松把小龙的头给夹在了两指中间!
“啊,你们……”
秋秋觉得自己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她刚才还给这二位找理由呢,结果现实就狠狠的啪啪抽她大嘴巴。
大的这个一点没有容人之量,小的这个更是跟天真二字根本扯不上边。
瞧。一个故意放松戒备,另一个则是一有机会马上暴起咬人——
这……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秋秋捂着脸都不忍直视他们。
秋秋深深觉得自己的感情受了巨大创伤……在她心里拾儿是个多么稳重多么可靠的人啊。小龙宝宝多么萌多么可爱啊……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这一对都不是省油的灯,秋秋决定,还是给自己省省力气也省点血吧,让他们去自由的相爱相杀好了。
她往四周看看,圆月秘境已经不能叫圆月秘境了——圆月已经没有了嘛。但是湖泊还在,古树还在。四周的灵气依然十分充裕。
“咱们走吗?还有,”秋秋指了指被拾儿用夹香烟动作夹在手指间的小龙:“它怎么办?把它带出去吗?”
现在外面这么不太平,龙又是这样稀罕宝贵的东西,带出去了只怕他们根本无力保护也无力自保。只会落得怀璧其罪的下场吧。
“把它留在这儿。”拾儿说:“这儿的灵气充沛,对它的生长更有益,我们时时进来看它就行了。”
秋秋想,也只能这样。
就是进来一次实在太麻烦了,要钻兔子洞不说,进了洞之后路也这样远。
说实在在的,秘境虽然很好,可是秋秋很不喜欢来时的那一条路。钻过狭窄山洞的人大概都有体会,逼仄,窒闷,压抑,心里还没有底,总是隐约的担心黑暗中会变生不测。
“我自有办法,时候不早,咱们走吧。”
他们在这里待了怕是得有六七个时辰了,消耗过巨,秋秋也异常疲倦了。
拾儿把小龙宝宝放在手掌上,另一只手的食指凑到了它嘴边。
小龙的头朝一边歪,象是不屑一顾似的,拾儿的手指还是坚定的贴着它的嘴不动摇。
僵持了一小会儿,小龙宝宝还是先低了头,在拾儿手上也咬了一下,吸了几口血。
这货还会挑食呢,刚才吸的身心舒畅恨不得原地打几个滚儿,现在好象是小孩子在吃不爱吃的菠菜胡萝卜一样分外勉强,吸完立刻松嘴扭头,都没给拾儿舔好伤口。
不过拾儿也不在意这个。
两个人转身往外走,小龙宝宝站在草叶间怔怔的看着他们。
秋秋回了一下头,还是忍不住对这个小东西心软了。
它这么小,这里又空荡荡的这样孤单。
小龙宝宝蹦蹦哒哒的过来,咬住秋秋的衣角,金色的小眼睛豆粒似的,水汪汪的盯着她看。
“唉……”可是它再可怜卖萌,秋秋也得出去,外面还有事儿呢。
她也不可能把它带出去,外面对它来说太危险了。
“对了,”秋秋想起件事儿来,转头问拾儿:“它吃兔子吗?”
拾儿明显是怔了下:“应该……不吃吧。”
秋秋想了想,把乾坤袋打开,把大白二白放了出来。再从袖子里摸出那只瓶子,把里面的小毛球们一起放了出来。
这儿灵气浓,对它们都有好处。
秋秋指着大白对小龙说:“这是你大白……嗯,就叫哥哥吧,这是你二白嫂子,这些都是你侄子侄女儿们,你可不能咬它们。”
小龙宝宝不知听懂了没有,不过看样子它对大白二白并没人食欲,上来就恶龙扑食。
“你们要好好相处哟。”秋秋认真的嘱咐:“别打架别抢食儿,我很快回来看你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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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相对
在秘境里,好象置身于一个世外桃源,外面的一切纷扰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出了洞口,看到洞外漫天飞雪,阴云惨雾,秋秋本来轻快的心情又跟着低落下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钻出兔子洞,秋秋拍打着身上沾到的雪泥:“下次还要从这儿钻吗?”
太费事,太费时。
拾儿恢复了原来的身形,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却停了下来,转头朝后看。
秋秋跟着转过头去,才看见静远就站在院门处,头上肩膀上已经落了一层薄雪,连眉毛上都结了一层白霜,不知道已经在雪里站了多久了。
“静远师兄?”秋秋十分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去黄长老那儿,听静卢说你回莲花峰来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你这是去哪儿了?这位又是?”
秋秋略有些心虚,虽然做的不是什么坏事,但静远身上的霜雪,还有他现在这种过于淡然的态度,都让秋秋觉得,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什么了?
小龙的事情是她和拾儿的秘密,是决不能泄露给第三个人知道的。
秋秋只能先做个介绍:“这是我的旧时好友拾儿,这回随乌楼派的前辈一同上山来的。这是静越师兄,是玉水师伯的大弟子。”
两个人遥遥相互揖礼,一个看着就很淡定,另一个则淡定到了面瘫的程度,根本就是目中无人。
这气氛真是太不融洽了。
拾儿就不说了,这货从来都是这样。但是静远师兄明明是个挺长袖善舞的人,莲花峰的大小事务包括一应对外的应酬大多数都是由他来出面的,怎么这会儿脸色也这么难看呢?他的长袖呢?他的圆滑呢?他的面面俱到呢?都让西北风给刮没了吗?
秋秋左看看,右看看。这两人都没有要打破僵局的意思,秋秋只好清清嗓子先开口:“师兄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静远又看了拾儿一眼,对秋秋露出了十分温和的笑容:“师父也很担心你,黄长老那里昨晚上也出了事,你只怕也听见动静了吧?”
秋秋点头。
她不光听见了,她还亲眼看见了呢。
“我过去找你,听静卢说你回莲花峰了。师父交待过把这两瓶丹药给你,你每天服上两粒。这一瓶是理气丹,这一瓶是培元丹。你这些天经历不少事,又受过伤,根基难免受损,这两种丹药都对你好处。”
秋秋把药接了过来:“劳烦师兄单为我跑了一趟,替我多谢玉水师伯的好意。”
静远看似不经意的扫了拾儿一眼。问秋秋:“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师兄你也知道,我养了兔子。刚才不太放心。天太冷。山上又不太平,我下去看了看它们,安顿了一下。”
这话也不算假话,她刚才也的确是安顿了大白二白一家。
当然,要是静远来了半天,这话可能瞒不过他。安顿个兔子能要那么久?
静远信吗?
他又不是实心眼儿的傻子。这话当然骗不过他。不过他当然不会当面挑破,只说:“师妹随我去见一见师父吧。”
他完全把拾儿视为空气,根本没问他。
可秋秋这会儿哪有那心思跟他去。玉水真人说穿了,又不是真关心她。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主意。
秋秋倘若还要留在修缘山,那玉水真人的面子是不能不给的。可是她都打算跟拾儿一起离开去找师父了,大可不必再勉强自己见不想见的人。彼此都是虚情假意的,装得多难受。
“不了师兄,我和拾儿还有事情,改天我专门去拜见师伯,再向他老人家请教一番。”
静远既然要做温和大方的师兄,当然不能勉强秋秋。他看了拾儿一眼,昨天乌楼山来了两位真人,的确是带了几个弟子来的。但是静远却不知道秋秋怎么会认识乌楼山的人。
她说是从前就认识,那只怕是以前玉霞师叔还在的时候有过来往。
静远虽然是头一次见他,可是不知道怎么,看这个拾儿怎么看都不顺眼。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一个人要多加小心,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千万别自己撑着,去找师父,或是来找我,都是一样的。”
对静远,秋秋还有几分信任,对玉水真人那种老狐狸,那可就半点儿好感都没有了。
“好,我记得了师兄。”
秋秋送他到了门口,静远走出几十步,忍不住回过头去。
秋秋正站在门边同那个叫拾儿的少年说话,那个拾儿拉着秋秋的手,两个人进了院子,门也被关上了。
秋秋可没关心静远在想什么,她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没顾上多想。现在一琢磨,就想到有个地方不妥了。
修缘山是个立派两千多年的大宗门了,护山大阵肯定不是摆着好看的。纵然几百年来世上没有魔物的踪迹,护山大阵有什么小小漏洞,可也不会给魔物留下太多可乘之机的。
要不然噬心魔为什么要冒险附在静菲的身上上山来呢?
既然魔物不可能穿过护山大阵,那么昨天夜里在地火大阵发动的时候,那些魔物怎么出现的?
是护山大阵出了什么纰漏?还是……另有别情?
拾儿对修缘山的护山大阵还是给予了肯定的:“阵法应该没有问题。”
“那……”秋秋心里冒出个念头。
难道山上还有内鬼吗?
秋秋的心不由得揪紧了。
外敌虽然可怕,可是潜伏在身边的包藏祸心的内鬼更加可怕。
不过这事虽然迫切,却不是秋秋能操心的。她更关心的是拾儿说的,有什么办法能够进入秘境。
秋秋就只知道那一条路,拾儿难道还能想出别的路?
秋秋从上次离开之后这还是头一次回来,屋里当然也没有人收拾过。架子翻倒。桌子倾侧,地下还有打碎的摆设。
秋秋摸了下鼻子:“你先坐坐,我把这儿收拾一下。”
拾儿看了她一眼。
虽然他没出声,可是秋秋能读懂他眼里的意思。
秋秋眼中的冷冽与怒气,她都看得出来。
“没事儿,我不在乎这些。”秋秋倒不觉得自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还受了伤?”
“已经好了。”秋秋把话岔开:“因为这事儿我还因祸得福,突破了第九重心法筑基成功了呢。”
拾儿握着她的手,秋秋刚才还说得很理直气壮的话,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了。
那时候的时候她也有怨气,也有委屈。
可是那个时候哪有闲情去怨。去委屈?
没有亲人在身边,委屈又对谁诉呢?
“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
“真的已经好了。”
不过话虽然这样说,秋秋也没多抗拒,把袖子捋起来。
当时胳膊虽然折了,可没什么皮外伤。当然也不可能留下伤痂疤痕。
拾儿的指尖准确无误的点在她胳膊曾受伤的地方:“是这儿吗?”
他的指尖是凉的,可是秋秋觉得被点的地方象是被烫了下似的。
“嗯。当时伤的也不重。”
拾儿的手掌按在那里。掌心在她的臂上微微摩挲。
“还疼不疼?”
“早不疼了。”秋秋有点儿别扭,把袖子放了下来:“对了,你刚才说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我再琢磨琢磨,这两天你收拾下东西,有要拿要带的别落下。”
秋秋想。难道他的那个办法,不止不用再钻兔子洞,甚至离开修缘山之后,也能进入秘境吗?
“这个秘境在修缘山里。咱们离开了修缘山,应该进不来了吧?”
“不是,”拾儿说:“你不觉得奇怪吗?那里的空气、风、水,甚至连天色都与修缘山有很大的不同。它根本不在修缘山里,所以我们即使离开了这里,也能再进去。”
那可真神奇——嗯,那不挺象以前看的小说里说的随身空间之类的东西了?
可能没有这么神奇,但是意思应该差不多。
“那你想着,我收拾收拾。”
屋子里进没有这么凌乱,秋秋把拾儿给赶进屋,自己把外头收拾收拾。
这屋子她住的日子不长,其实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
秋秋把架子扶起来,扫了碎瓷片,又把被踩得脱了线的书册取出来,抚平书页,重新把钉线再给接上。
其实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是秋秋做的很认真。
有拾儿在,哪怕两个人不说话,甚至隔着一间屋子,秋秋都觉得心里特别的踏实。这些琐碎的事情,她做得很认真仔细。
等收拾完了这些,秋秋倒了茶端进去。
拾儿正在翻一本书,秋秋凑过去看了一眼,上头写的不知道是什么字,全是弯弯曲曲的形如野生的藤草,秋秋一个都不认识。
“这是什么?”
“以前无意中得到的,上头讲的是龙的事情。”
秋秋挨着他坐下来:“真的?上头都说了什么?有说咱们的小龙是什么品种吗?”
拾儿听到她说咱们的这几个字,微微出神。
“书上倒是说到了,但是龙还小,现在还不能判别。”拾儿把书合上,提起壶将茶水注入杯中,也递了一杯给秋秋。
秋秋托着茶杯,歪着头笑:“也是,现在是小了点儿,什么都看不出来呢。对了,龙不是四五个爪子吗?它好象就俩啊。”
“以后年岁大些了,会长出来的。”
秋秋想了想:“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你看我的大白二白都有名字的。起个名,常唤着,一来二去自然就更亲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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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在外面一直睡不好,每天都是半梦游状态。回到自己家一下子放松了,下午本来想码一章的,结果睡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