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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地密码全文阅读

作者:池墨砚清     禁地密码txt下载     禁地密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禁地密码全文阅读

第1章 一切的开始

    粘稠的雾气弥漫在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湖面,随着一阵哗哗的水声,沉寂的幽静被打破,简陋不堪的竹筏承载着八人破开浓雾,朝着雾气更为浓郁的湖心驶去,在这平滑如镜的湖面留下一条长长的水纹。水纹缓缓扩散,不久后便会消散无形,可奇怪的是,竹筏刚刚驶离,扩散开的所有水纹乃至流动的雾气竟全都静止住了,仿若时间定格在了那一瞬,在这片封闭的空间,只有那艘竹筏,缓慢且坚定的朝前驶去。

    “打起精神,快到湖心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自船头响起,语气略显凝重。

    声音刚落,竹筏中间马上响起一道应和声:“二爷你就放心吧!到了地方,瞧咱的!”

    为了平衡重量,八个人分散在竹筏的四段,竹筏不长,可雾气浓郁,视野受限,几人只能隐约看见对方的影子。那应和声响起的同时,竹筏上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有刀刃入鞘声,也有子弹上膛的咔咔声,这些声音很杂乱,但却很短促,声音落下的同时,这些琐碎的声音便完全消失,迷幻的湖面再度恢复了之前的死寂,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竹筏穿破浓雾,继续朝着莫名的未知驶去。若是从小湖的上空俯视,便会发现,这是一个四面环绕着百丈巨峰的湖,而湖的轮廓,宛如一张,被剥开的人皮……

    偌大的湖,林立的巨山,竟不闻半点虫鸣鸟叫,静得诡异。越是如此,气氛越是紧张,几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就在这时,之前出声提醒的二爷神色凝重,眼睛死死盯着手中的一块古旧罗盘,只见那罗盘的指针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正毫无规律的四处乱转,好似在颤抖一般,不知该指向哪,或者说不敢指向它该指向的地方。

    “妈拉个巴子,真他娘的晦气!”二爷盯着罗盘看了好一会,突然恶狠狠地往湖中啐了一口痰,一把拍在罗盘上,震得指针一阵乱颤。

    “怎么了二爷,出啥事了?”二爷身边负责控制方向的胡茬大汉紧张的看着二爷,握桨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捏紧了几分。

    那二爷眼睛一瞪,一点不客气的骂道:“出你妈个头,给老子小心点,你这要是出岔子了,咱们今天都得交代在这。”说完,他也不管胡茬大汉是啥反应,从怀中掏出一杆烟枪,填好烟丝后,点火抽了起来。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胡茬大汉倒也不生气,对这位二爷,他是打心眼里敬重,呵呵一笑后,便继续撑桨控制方向。他没并有注意到,此刻二爷握烟枪的手,正不住的颤抖。

    一边的二爷闷声抽着烟,不知在想着什么,胡茬大汉蒙头摇桨之际,总觉着有些不对劲,但想来想去,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不觉越发烦躁。

    突然间,坐在他身边的二爷好似犯了羊癫疯般抽搐起来,口吐白沫,烟枪也掉在了竹筏上,整个人直往湖里倒去。胡茬大汉见状大惊,忙舍了船桨,一个箭步冲到二爷身边,伸手准备去扶,不料他还是晚了一步,二爷一头栽进了湖中,溅起大滩湖水。

    胡茬大汉扑了个空,急忙凌空一跃,转变了方向,这才避免也掉进湖里。

    “二爷!”止住身形的胡茬大汉跪倒在竹筏边,急切的朝水下望去,却只见一片深邃的黑暗,哪有半点二爷的身影。胡茬大汉这些年跟随二爷也算经历了无数诡事,但每次都有二爷这个主心骨在,现在二爷落水凭空消失,顿时让他慌了神,他急忙招呼竹筏上其余的人过来帮忙。

    一连喊了数声,竟没有一个人回应,胡茬大汉顿时觉得有些不对,急忙冲向竹筏的另一头,让他心惊的是,竹筏上其余六人,竟全都消失了。

    “大牛、二虎子、牛鼻子……”胡茬大汉的喊声回荡在浓雾笼罩的密湖之上,在密湖四周山峰的折射之下形成一道道经久不息的回音,此刻,他多么渴望能有一个声音回应他,哪怕是他最讨厌的神算子。

    他的渴望终究还是落空了,浓雾笼罩的竹筏,或者说,这一整个密湖,现在就只剩他一个人了。死一般的冷寂加上重重叠叠的回声,惊惧终于迫使他回到船头,他要转变方向,离开这诡异的地方。

    然而,当他回到船头,却惊喜的发现二爷正端坐船头,手拿烟枪,口中吞吐着烟雾,不知何时竟已经自水中爬起。

    见到二爷无恙,早已惊惧不已的胡茬大汉也顾不得这当中的蹊跷,一个箭步冲到二爷身边,惊喜的说道:“二爷,二爷你没事了!快,他,他们……”

    话在触碰到二爷的刹那硬生生噎进了喉咙里,胡茬大汉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一哆嗦,竟感觉一股莫名的寒意爬上了手臂。与此同时,那二爷好似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一般,依旧端着烟枪,口中吐着烟雾,只不过,他的烟枪一直保持在嘴边三寸之处,不曾吸过一口,可口中的烟雾却好似没有穷尽一般,汩汩往外冒着。

    直到这时,胡茬大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眼前的二爷,竟好似一个死人一般冰冷僵硬,最为诡异的是,他的衣服,竟没有丝毫的湿意,刚刚自己可是亲眼看着他落入水中的,怎么会这样?

    察觉到不寻常的胡茬大汉想缩回手,可让他骇然的是,他接触到二爷的双手竟然僵硬了,被一股冰寒的气息笼罩,并且这种冰凉感,正在不断延伸,渐渐的笼罩了他的双脚,四肢,乃至全身。

    嗒、嗒、嗒……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听声音,竟是来自竹筏另一端。莫非他们回来了,胡茬大汉心中升起了希望,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呼救道:“大牛,二虎子,救我……”

    与此同时,他艰难的转过头去,只见浓郁的雾气中,几个人影渐渐变得清晰,只是,那些人影的姿势说不出的古怪。不等他细想,雾气中出现的东西,将他的呼救声全噎在了喉咙里,剩下的,只有恐惧。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雾气中的人影古怪了,他娘的,那根本就不是人啊,或者说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原本除去船头的他和二爷外,竹筏上应该还剩下六个人,可现在,他们的身体不正常的扭曲着,双目灰白,六个人的面皮竟全都变成了二爷的,惨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更为惊悚的是,他们的身体好似由许多破碎的肉块拼凑而成的,从那些肉块的结合处甚至还能看到无数凝固的淤血以及线头。

    看着这些怪物不断靠近,无法动弹的胡茬大汉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紧接着,速度最快的那只怪物已经到了他的近前,掐住了他的脖子,冰凉的寒意透过狰狞的残肢传入脑海,在窒息之前,他瞥见那只残缺的手上戴着神算子那枚永不离身的血玉扳指……

    视线模糊了,意识却好像更加清醒了一些,耳边传来的阵阵刺耳尖啸让胡茬大汉头疼欲裂,他感觉这声音仿若要刺破他的耳膜,撕裂他的大脑一般。与此同时,他感觉身体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冰冷,伴随着一声‘扑通’的落水声,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世界寂静了。

    ••••••

    “喂,大彪,醒醒……”

    朦胧间,胡茬大汉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那声音夹杂着水声,他的意识渐渐清醒。浑噩之际,啪啪啪几个大嘴巴子将他彻底给抽醒,睁开眼的刹那,他恰好看见一只大手朝他脸上招呼过来。

    大彪见状大怒,想要闪避,可刚准备移动,却发现自己正泡在水中,冰冷的湖水早已让他全身失去了知觉,要不是后背有人拖着,只怕早就沉进了水里。

    还没反应过来,大彪便又结结实实挨了个大嘴巴子,那手的主人也是心黑,这一巴掌直抽得他两眼直冒金星,刚到嘴边的话都被抽了回去。

    “艹,你他妈的还打上瘾了是不?”见那巴掌还要继续打,大彪忍不住怒骂出声,转头一看,发现那扇他嘴巴的人竟是刚才发生意外的二爷,顿时没了脾气。

    “二爷,您没事了,太好了……”

    “闭嘴,不要出声!”

    看到二爷恢复了正常,大彪又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心里不由一安,心里好似有说不完的话,可他刚一开口,马上被脸色难看的二爷给喝止了。

    虽有些不解,但见到二爷脸色凝重,大彪马上意识到了不对,方才那恐怖的画面仍历历在目,他可不觉得那是在做梦。

    湖水很清澈,但由于雾气的缘故,看不到水有多深。恢复了知觉后,大彪便不需要二爷帮助,自行踩水保持浮于湖面,同时四处打量,让他吃惊的是,一行的其余几人,竟就在他不远处。

    见这些人安然无恙,大彪脑中又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心中发寒,警惕的看了那几人一眼,然而,雾气太过浓郁,他也只能看清那几人的轮廓。

    思索再三,大彪准备将刚才的事告诉二爷,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竟传来一阵哗哗的划水声,那声音很小,但在安静得吓人的湖面上却显得异常清晰。

    那声音从右前方传来,并以很快的速度接近,渐渐显露出一个很长的黑影,像极了他们来时乘坐的竹筏。大彪心中生疑,下意识数了数泡在水中的人数,连他自己在内,一共八个,没少啊,那这划水声是怎么回事?

    大彪心中一紧,看向二爷,却见二爷早就发现了黑影,脸色阴沉得都快能滴出水来,眼神中更是多出了许多凝重。

    “快跑!”

    就在那黑影距离他们只剩十米不到之际,二爷突然一声大喊,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十米开外了。另外那几人似乎也早做好了准备,快速朝着黑影相反的方向游了出去。

    这一切太过突然,猝不及防间,大彪竟没能反应过来,而就是这一愣神,那黑影已经到了跟前,大彪确定了那黑影就是他们的竹筏,只是,竹筏上似乎有两道身形诡异的影子。

    “操,你他妈的还愣着干嘛,等死吗?”

    已经游出去很远的二爷见大彪非但没跑,反而伸着头打量竹筏上的东西,惊怒交加,大骂出声。这时,大彪已经模糊的看到了竹筏上的影子,顿时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那东西,不就是他刚才看到的那些怪物吗?

    他几乎是玩命般游了出去,想甩开背后的竹筏,然而,之前耽搁了太多时间,竹筏几乎已经贴在了他的背上。

    大彪边游边大喊救命,远处的二爷等人见他马上就要被追上,又惊又气,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与此同时,豁命往前游的大彪忽觉后背生出一股寒意,下意识的扭头一看,就这一看,差点没把他吓死。只见一张长满黑毛,吐露獠牙,血迹斑斑的狰狞鬼脸,凑近他的鼻尖,两者之间仅仅相隔了寸许的距离,一股腥臭的气息扑鼻而来,让他感觉到了窒息。

    “啊!”大彪发出一声尖叫,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拳打在了鬼脸上。

    “桀••••••”

    大彪身材魁梧,又练过一些功夫,这一拳完全是豁尽全力打出的,那黑毛獠牙的怪物顿时被打得往后一仰,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可让人震惊的是,那鬼东西竟只是头晃了晃,脖子拉得老长,攀在下面的躯干却不曾退后分毫。

    大彪惊得张大了嘴,心中惊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黑毛怪物被打歪的头扭曲着转了过来,沾满了粘稠黑色液体的嘴咧得老大,几乎撕裂到了耳根处,朝着大彪嘿嘿的笑着,发出一阵阵如夜猫子叫唤般的尖锐嘶鸣。

    这下大彪完全傻眼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反应,突然,那张撕裂的大嘴毫无征兆的朝他咬了下来,这一口要是咬实了,大彪的整个头颅都得搬家。

    万分危急之际,嘭的一声,一道枪声回荡在雾霭迷蒙的湖面,紧接着便看到一发子弹穿透了怪物的大口,带起一滩粘稠的黑液,将那怪物打得一个趔趄,为大彪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这时候,大彪也顾不得是哪位好汉救了自己,扭头便准备游,可就在这时,他发现远处的几人都在朝他招手,有两个竟又端起了枪朝他瞄准。

    见状,大彪心中咯噔一声,他不敢转头,可水中映出的倒影让他看到,身后一张巨大无比,拉得老长的大嘴已经伸到了他脑门上方,看样子马上就要咬将下来。

    “啊••••••”

    大彪被吓得心魂皆散,几乎绝望,就在那长脖子咬下来之际,一道劲风贴着他的头顶飞过,只听“咔嚓”一声,一大泡腥臭的黑液落下,浇了他满头,转头看时,他发现那怪物的头颅竟整个断开,与那竹筒般的脖子分离开来,滚落在了竹筏上。

    头上的液体极其恶心,但此时已经没时间在意这些了,大彪一个猛子扎进水中,朝着二爷等人的方向拼命的游去,他也不知道这一口气憋了多久,待起身时,他已经到了二爷等人身边。

    “二爷……”

    大彪刚气喘吁吁的叫出声,二爷立马瞪了他一眼,而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呜呜声在湖面响起,如一个满怀凄怨的亡灵的哀鸣,飘荡在朦胧的雾霭之间,辨不清声音的方位,显得格外诡异。

    这声音刚一响起,大彪便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可下一刹那,这种熟悉感又变得无比陌生,倒是那声音中,似乎有着一股说不清的魔力,让他的意识陷入了模糊,眼前似有一些人影在重叠。

    “呔!醒来!”

    就在大彪意识迷离之际,一声惊雷般的喝声在他耳边炸响,同时他眼前那些重叠的人影完全消散。下一刻,他只觉头疼欲裂,原本那些哀婉的低鸣,此刻全部化作尖锐的厉啸,仿佛一把把尖刀透过头颅直接砍在了他的意识上。

    其余几人都出现了和大彪相同的状况,全捂住了头,面露痛苦之色。

    “快,潜入水下•••”

    一道女声响起,大彪听出那声音正是将他从迷幻中拉出的厉呵声,也不犹豫,深吸一口气后,一个猛子潜入水底……

    深邃的湖水,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光线,大彪看不清任何事物,入水的刹那,让大彪头脑欲裂的尖锐嘶鸣完全消失,剩下的,便只有湖水压在耳朵上的晃动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口气完全消耗殆尽,缺氧的窒息感让他的意识再度的模糊。终于,大彪忍不住浮出了水面,大口呼吸着湖面的空气,同时警惕的打量了一番四周。

    这一看,大彪愣住了,此时他所处之地,哪里还是什么雾气缭绕的湖面,只见四周一片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身体上传来的触觉感知到那冰冷的湖水。

    他挥手四下摸了摸,奈何却什么都没摸到,上方的天空,四周的青山,此时全都不见,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吞噬一切的黑暗,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刚才的声音让他成了瞎子。

    心中发寒,他忙摸索着取出火折子。火折子使用防水的牛皮纸装着的,一吹之下,点点火星,在这绝对黑暗的环境中亮起,大彪心中一松,火光虽弱,但至少证明了自己没瞎。

    有了火光,大彪四下寻找二爷等人,可奇怪的是,一行人明明是在同一个地方一起下潜的,此时竟全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

    大彪心中发毛,却不敢喊出声,生怕引来之前那恐怖的怪物。

    而就在这时,一道阴冷的尖笑蓦然在他耳后响起,好似贴着他的耳朵一般。

    “桀…桀…桀……”

    大彪头皮一麻,下意识转头往后看去……

第2章 诡异的信

    就在那大彪转头的瞬间,嘭的一声闷响沿着颅骨传入我的耳朵里,剧烈的疼痛感将我从梦魇中拉了出来。

    一点,就差一点就能看到身后是什么东西了,我暗道可惜,不过也没办法,十几年来这梦我不知做了多少遍,每次都在最关键的地方卡住,上次还梦见个牛鼻道士,最后也是在同样的地方惊醒。

    我揉了揉头上被车窗磕起的大包,发现车子停了下来,整个车身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倾斜着,显然,车轮陷坑里了。

    一边驾驶位上的林巧儿有些惊慌的朝车窗外张望着,我拍了拍她,示意她别担心,然后打亮手电下车查看。略一检查,我便感觉不妙,只见车子右前轮有一大半陷在了坭坑里,被湿滑的泥浆裹住,动弹不得。

    这样的泥坑对常年生活在城里的人来说可能并不多见,但在偏远的农村,基本的乡道都是碎泥石混合成的,经不住压,时间一久便容易被压出很深的车辙,一旦下雨,坑内雨水聚集,泥浆被泡得软烂,便会将车辙填满,看似平坦,可一不小心压上去,瞬间便会陷入泥浆的包裹。

    我自小在农村长大,知道这种泥坑的厉害,若是轻便的牛车还好,可要是笨重的汽车陷进去,那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况且我们开的这辆破五菱已经在报社服役了六七年了,早就老化了,越挣扎,只会像在沼泽里一样越陷越深。

    “巧儿姐,我们有麻烦了!”我摆了摆手,无奈的朝车里的林巧儿说道。

    林巧儿是我大学时认识的学姐,大学期间,因为一次意外事故,这位身边时常围绕着众多追求者的大美女和我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毕业后我进了她所在的报社,被安排到她身边做助理记者,熟悉的关系和默契的配合让我们成了一对极好的搭档,而这一次,因为我得罪了报社一位小肚鸡肠的副主编,这才被安排到云南一个偏远的地方做调查采访。

    见我不像在开玩笑,林巧儿也下了车,看清状况后,不由也是一脸郁闷。

    夜很黑,借着车灯,隐约可见道路两旁丛生的杂草和茂密的荆棘,没有半点人烟。这样的情况,只能自认倒霉,在这荒郊野岭想找人帮忙是不可能的了,况且这都几点了……等等,几点,我下意识的看了看时间,发现这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钟,我不由浑身一哆嗦,急忙拉起林巧儿缩回车里。

    “怎么了?”大概是被我突然间的举动和脸上紧张的表情给搞蒙了,林巧儿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吁!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后把车灯也给关了,同时朝车外环视了几遍,确定什么都没有后,我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抹头上浸出的冷汗。

    就在这时,林巧儿突然揪住了我的耳朵,一脸不高兴的说道:“说,到底怎么了?”

    她用的力气不小,我疼得直龇牙,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忙压低声音道:“松开,巧儿姐你先松开!”

    林巧儿白了我一眼,噘着嘴轻哼了一声,这才松了手,我揉着火烫的耳朵,一阵头大,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子时不见月,见月必撞邪,这是一条我的禁忌,自从十年前老家的那次意外后,家人便严禁我在子时以后外出,并告诫我违禁之后会有可怕的后果。起初的我对此并不以为然,不过当时年纪小,家人看护得紧,便也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大学后一次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时,我才明白家人口中的可怕后果,究竟是什么。

    那一晚的经历,即便已经过去了三年,我仍能清晰的记得。那一晚的疯狂持续到了十一点,而宿舍们则是十一点半关闭,在我们将一众女孩子送回宿舍后,已经过了十二点。

    宿舍已经关闭,由于担心受处分,我们决定不去打扰宿管,而是选择从宿舍后的一面矮墙偷溜进去。计划很顺利,我们六个人先进去了三个,轮到我时,就在我刚爬上墙头,准备跳下去时,眼前突然一花,随即,我骇然的发现,先进去的三人完全没了踪影,反而是墙下多出了十几个没有头颅的人。

    他们形状悚人,浑身缠绕着黑雾,双肩中间的断口处不时有无数细小的黑丝盘绕,牵引着他们往墙下移动。我被吓懵了,大喊大叫,同时转身准备跳下,可让我心胆俱裂的一幕发生了,本应有两个人的小路,竟然变成了宿舍,森然的无头尸蹒跚的涌来。

    我骇然的再次转身,可看到的,还是同样的情形。我如同疯了一般来回转着身,似乎陷入了一个无形的恐怖循环,无论跳向哪边,迎接我的,都是那些鬼气森森的无头鬼尸。渐渐地,我的头开始疼了起来,同时右手手腕上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我低头一看,一条黑色线条缓缓的爬上的我手腕,仿佛一条毒蛇一般,蜿蜒盘曲,而矮墙下的无头尸也涌到了墙下,一只满是黑气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腕,将我扯了下去,我尖叫着,哀嚎着,渐渐被湮没。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医院,思维和身体都变得迟钝,我无法回忆起那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而我家人也全都陆续赶到。之后我被接回老家跟奶奶住了半年,经历了很多无法言喻的事后,才被送回学校。当然了,那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我会在后面叙述。

    康复回校后,我从同学口中得知了那晚上发生的事情。原来,那晚上前三个人进去后,忽然听到楼门里传出哒哒声,他们以为宿管听到了动静过来查看,便躲了起来,后来听到我的叫喊声,出于义气,他们也都走了出来。可当他们看到我后,全都吓了一跳。用他们的话来形容,我当时真的好像一个恶鬼一般,一边大喊大叫,一边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泪和哈喇子流了一脸一嘴,最恐怖的是,他们在我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诡异的影子。

    事情的诡异就出在这上面,当时的我们是分作了三波人,三个人在墙内,两个人在墙外,再有便是围墙上的我。按理说,墙内的三人看到了我诡异的表情和动作,那墙外的人就只能看到我的背影,可他们却说,他们同样看到了我面对着他们的诡异表情。

    再之后,我尖叫着从墙上摔了下来,闹出的动静惊动了宿管,我这才被送进医院,而因为那件事情,宿舍的哥们全都挨了处分。

    见我迟疑着不说话,林巧儿秀眉一皱,又准备揪我耳朵,我连忙躲开,无可奈何,便将那一次的经历当成故事简要的说了一遍。不曾想,我话音还未落,耳朵便又被揪住了。

    “哎约喂!我的姑奶奶,这又是闹哪样?”我无可奈何的哀嚎道,先前的紧张与恐惧倒是减缓了许多。

    “你少吓唬人,还无头尸呢,你怎么不直接说僵尸,哼,臭小逸,竟敢骗我!”

    这下我可真不知该说什么了,鬼神之事,若不是在老家的那场经历,我也是不会相信的,不过她不信也好,至少今夜不用和我一样提心吊胆了。

    见我疼得龇牙,林巧儿噗嗤一笑,松开手揉了揉我的耳朵,问我疼不疼。我浑身一哆嗦,生怕她这是笑里藏刀,忙说不疼。

    林巧儿笑了笑,说道:“算啦,你不想说,姐姐也就不问了!”

    我无奈苦笑,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这样,车内陷入了沉默。夜色黑沉,看着车窗外的黑暗,我心想没有月亮,那见月撞邪也就不成立了吧!

    一边安慰着自己,我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到四周,一直到凌晨两点左右,一路驾车的疲倦让我的眼皮不住的打架,我转头看了看林巧儿,发现她正看着几张东西,精神头十足。

    我打了个哈欠,凑过头去看了看,发现那是一封拆开了的信,于是便笑着调侃道:“巧儿姐,这是情书吗?”

    她白了我一眼,晃了晃手里的信封,说道:“你见过这么瘆人的情书吗,这封信是我们出发前杨编临时给我的,也是我们这次调查的任务!”

    说着,她把信递给了我,表情有些奇怪,似乎信里有什么让她无法理解的内容。我接过信,心中报复性的将那个肥胖秃顶且小肚鸡肠的副主编全家问候了一遍,这才将目光转向了信件。

    信只有一页,林巧儿递给我时已经折了起来,看不到内容,但想来不会太多,让人感觉不舒服的是信封。这是一种自制的信封,漆黑如墨,上面是素净的繁体白字,信封的背面印着一个大大的‘奠’字,散发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奇异味道。

    我看到这信封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肯定是杨胖子为了恶心我故意做的,那个死胖子在报社出了名的小气,上一次我不小心把茶洒在了他的秃头上,肯定被他记恨上了。不过,林巧儿接下来的话打消了我这个念头。

    “这封信是有人寄到报社的,你仔细看看上面的寄信地址!”

    听她这么说,我这才发现信封上面的信息还真被填了,只是我刚才完全被信封的诡异给吸引了注意,没有仔细看。

    信封的内容相当简洁,内容如下:

    寄件人:张举明

    寄件地:凤阳

    收件人:张氏后族

    收件人地址:无

    看信封上的信息,我就更加纳闷了,心说有这么寄信的吗?弄个阴气森森的信封不说,寄件地不写全也就罢了,可这收件人和收件人地址算是怎么回事?张氏后族,要知道这张姓可是这天下第三大姓,天底下姓张的人多了去了,不写全名字和地址,这要怎么寄?要是大家寄信都这样,那邮递员也不用干了,直接转行当侦探得了。

    不过,这信封既没贴邮票,也没有邮戳,说不定不是通过邮局或是快递寄的,而是拖熟人转递,也不是不可能。

    整封信只有一张纸和一张照片,依照我的习惯,我首先打开了信纸,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信的内容实在少得可怜。

    信笺的内容如下:

    灵瑾吾姪,耶岭之谜一时难解,而诅咒之期将之,愚叔已决心探查密函,以搏一线生机。另,耶岭藏有惊天恐怖,若无十足把握,切勿轻进,嘱之!愚叔,于一九八四年四月。

    “嘶!”刚看完这信的内容,我心中便是一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倒不是因为这信中没头没尾的内容,而是这短短几行话中一连出现了两次的名字——耶岭!

第3章 迷失荒野

    耶岭,是一片连接十万大山的山岭,绵延数十里,林繁叶茂,野兽横行。对外人而言,它名不见经传,远比不上附近几座小有名气的旅游胜地,可对当地的山民而言,它一直是一个禁忌般的存在,闻耶岭而色变,危险、恐怖、神秘等等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近百年来,凡进过耶岭的,不管是人还是牲畜,没一个能活着出来,它像一张无形的巨口,吞噬一切敢于踏足的生灵。

    先前提过的梦魇,那个鬼湖,童年的噩梦,以及至今仍缠绕着我,子时见月必撞邪的诅咒,都拜耶岭所赐。

    我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这封信,脑子里乱到了极点。如果说这封信中提到的耶岭并非我记忆中的耶岭,那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同样的名字,同样的神秘与恐怖,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可如果信中的耶岭就是我记忆中的耶岭,那这个叫做张举明的人,会否就是老家的人呢?他又为什么要寄这样一封信到报社,这当中有什么目的?

    张举明,灵瑾,张灵瑾?我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同时不断搜索着记忆中跟这两个名字相关的信息。我老家地处十万大山外围地带,是一个汉苗混居的偏远山村,当中的汉人多为张姓,多少都沾着些亲戚,可这些人当中,绝对没有叫这两个名字的人。

    就在我惊疑不定之际,林巧儿察觉到我神色的变化,便问我是不是感觉这封信有些不对劲。

    我点头苦笑,说不是感觉古怪,而是耶岭这个地方,我他娘的知道,而且再熟悉不过了。

    我刚说完,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惊呼道:“什么,你去过?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我深吸一口气,将老家关于耶岭的种种传说简要的说了一遍,听完后,林巧儿更加不可思议了,但却没有半点害怕,反而一脸兴奋的说道:“太好了,既然是你老家,那我们可以省下好多功夫,等天亮后,我们想办法把车子弄出来,然后直接去你老家!”

    看她这一脸兴奋的样子,仿佛巴不得马上就上路一般。我不由苦笑,跟她解释说罗贡和我老家完全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我老家位于滇黔桂交界,是十万大山的门户,而我们此行的目的地罗贡位于穿藏滇连接之地的横断山区,两者相隔多达数百公里的山脉群,根本不是一个地理概念。

    我的解释让林巧儿有些沮丧,不过我却已经大致知晓了此次调查任务的具体地点。早在接到调查任务时,我便已经做足了功课,但杨胖子只给了罗贡县下辖的一个乡镇这样一个模糊的地址,所以在这之前我也不清楚具体的地址,但现在,信封上记录的地址,已经告知了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凤阳。

    凤阳是罗贡县一个极为偏远的小镇,人口很少,相当贫穷,似乎连公路也只是通到镇里。

    这便是我仅知的关于凤阳的信息,确定了具体的目的地,现在就只等天亮后把车子弄出来了。

    我看了看时间,发现才凌晨三点半,距离天亮还早,便将目光转向了夹在信封中的那张照片。那是一张有些泛黄的黑白合照,照片上一共有三十六个人,我仔细辨认着照片上的面孔,想找出那个写了这封信的张举明。

    这个想法听起来荒唐,可却并不是不可能的,因为照片上的人大多是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面容稚嫩,而根据那封信的内容推断,这个张举明已经有一个不小的侄女,他至少也是中年模样。

    这么一来,整张照片中符合条件的便只剩下坐在前排的三个人。这三人,一个年近花甲,带着副眼睛,有些驼背,一个正值中年,斯斯文文,还有一个面容模糊,好像照片磨损了一般,只能从他的身形以及给人的感觉判断其应处于中年。我用手指摸了摸那模糊的部分,不由一愣,模糊部分的触感和其它部分的触感竟没有差别,这不是磨损,难道是马赛克?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被我打消了,在那个年代,肯定是没有这种技术的!

    我反复打量着照片,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看着看着,我忽然一怔,一丝寒意沿着后背升了起来,我终于发现了,原来那不舒服的感觉,竟来自那照片中每一个人的表情。除了那个模糊的人看不清外,其余三十五个人,他们的脸上,竟都挂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微笑,显得无比诡异,甚至有些可憎,让人越看越觉汗毛倒竖,到后来,我甚至感觉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我,无论我如何换角度,那眼神仍旧如跗骨之蛆一般刺在我的身上。

    啪!我忙把照片扔到了驾驶台上,可那诡异的微笑,还是直直的向着我。

    就在我感觉灵魂快要被那诡异的照片勾走之际,林巧儿忽然拍了我一下,我一个激灵,摆脱了那照片,慌忙转头看她,却见她脸上挂着惊恐的表情,指着我脑后惊叫道:“快看,那是什么?”

    我心中一紧,下意识转头去看,却见窗外空空如也,可不知何时,阴郁的夜空竟然出现了一轮泛着青光的巨大圆月。

    “怎么会这……”

    样字还没说完,我骇然的发现驾驶座上的林巧儿,竟然不见了。

    我环顾了一遍车内,并没有她的踪影,不由有些慌神了,一眨眼的功夫,她去哪了?

    就在我心急之际,车窗外忽然闪过去了一道白色的人影,那白影只是一闪,随即便没入了路旁的草丛,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想也没想便确定了那影子就是林巧儿,因为她今天穿的就是一身白色的小风衣,只是,刚才分明没有听到开车门的声音,她是怎么出去的?

    夜,黑沉沉的,刚才仓促间瞥见的青色月亮再度被厚重的黑云完全遮住,透不下半分光亮,让四野显得更加黑暗。道路两旁都是茂盛的草塘,看着林巧儿钻了进去,我心中焦急,忙朝着车窗外喊了几声,然而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我拿起手电,正准备下车时,脑中没来由的浮现出刚才看到的那轮诡异圆月,瞬间,脑门上冷汗就流了下来。见月必撞邪,这句话好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回响着,看着路旁被风吹得乱晃的杂草,我咬了咬牙,将车子的远光灯打开后,下车追了进去。

    时值深夜,又是深秋,外面异常的冷,阵阵阴风透入骨髓,吹得我浑身直打哆嗦。我紧了紧衣领,寒意未减,反而更有些森然了。然而此时也顾不上这些了,要是待会她跑远了,这荒郊野岭的可就更加难找了。所幸这些荆棘杂草只有齐腰深,我打起手电扫了一圈,在视野所及与灯束发散的极限处,隐约能见到一道白影踉踉跄跄的跑着。

    “巧儿姐!”我大喊了一声,可灯光尽头的影子并没有任何回应,而且马上就要消失在视野中了,我只能加快速度追了下去,同时,我的心里也隐隐担心起来,我虽不知道林巧儿出了什么事,但她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我老家地处滇黔桂交界,是十万大山的门户,早些年,家里并不富裕,还没有搬离村子,我的童年大半都是在山村度过。山里的孩子生活条件艰苦,但却不乏娱乐活动,平时摸鱼捞虾捉蛐蛐野惯了,调皮捣蛋也很少有人管,但有一条,是所有人都忌惮的,那就是晚上绝对不能出村子。

    这是我从几个经常在村头大柳树下唠嗑的老人那里听来的,说是山里一到夜里就会有孤魂山鬼游荡,走夜路如果八字不硬很容易被鬼迷眼。

    当时我年纪尚小,嘴上虽然不信老人们的话,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憷,所以一到晚上,我都会睡得很早,而不久后发生的一件事,更是深深的印刻在了我的心中,成了童年一个难以磨灭的噩梦。

    那天夜里,村里所有的狗突然间疯了一样齐齐狂吠起来,尤其是村东头的几户人家,狗叫声几户持续到了半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准备去放尿,就见村里的大人们拿着锄头扁担朝着后山跑去,整个村子都好像炸了锅一样。就在我好奇心大起,准备跟上去凑热闹时,我老爹拿着柴刀,神情严肃的把我拎回院里锁了起来,然后也随着村民们赶向后山。

    那时候的我正是调皮的年纪,哪里会听大人的话,于是等着大人们走光了,便翻墙悄悄跟了上去。至今想来,那应该是我这辈子干的最不应该的蠢事了。

    后山深处,只见大人们围在一处山洼里,都不说话,脸色都很凝重,人群外还有好几个人一脸惨白的呕吐着。

    见状,我更是好奇了,忙往里挤。大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山洼里,没人留意到我,当我费了好大的劲好不容易钻到了人群最前面时,眼前的画面,深深的冲击着我幼小的心灵,我完全给吓傻了。

    那画面完全不是一个小孩,不,应该说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承受的。我至今仍清晰的记得,那座掩映在杂草中被猩红的鲜血所染红的荒坟,上面堆满了带毛的碎肉,三颗血淋淋的狗头散落在坟包上,不忍直视,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坟包从正中裂了一个巨大的缝,一只惨白的手从那裂缝中伸着,那动作,好像是想奋力的往外爬,但却始终挣脱不出,直到完全僵硬。

第4章 山坡下的求救声

    只是看到这些,我就已经吓傻了,根本没法动弹,直到有人发现了我,我这才被父母背回了家中。

    我已经记不清回来的路上自己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回到家后,我已经吐得胆汁都要出来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傻傻愣愣,有人说我被吓掉了魂,不把魂喊回来可能会变成傻子。于是我爸妈带着我去找奶奶,叫了魂之后,也不知道是真的有用还是别的原因,没过多久,我竟真的恢复了神志,然后又吐了两天,一吃东西脑子里便回想起那天看到的画面,过了很久才完全康复。

    那件事的后续我不太清楚,我只记得那段时间村子里的气氛很压抑,晚上基本连门都不敢出,甚至白天也很少有人进山。后来听老人说,那晚上村东头的张老伯家的儿子,连着他家的狗一起死在了后山里,好像是被拖进坟里活活憋死的。从那时候起,村里所有的小孩,包括我,都不敢在晚上出村子,平日常去玩耍的后山也成了我们日后再不敢踏足的禁地。

    老人们常说,深山野林容易出鬼,还有各种山精野怪,而晚上阳气最弱,阴气最盛,很容易遭了这些东西的毒手,有的是被迷惑,有的则是被活活吓死。

    我看林巧儿现在的样子,极有可能是中邪了,不然我这么急促的呼叫声,她不可能不回应的,不回应,很可能是没听见,而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不可能听不见,这么一来,有很大可能是鬼迷眼了。

    鬼迷眼,这是我老家那边的说法,和大多数人听过的鬼打墙差不多,但鬼打墙只是在一个地方内打转,失去方向感,而鬼迷眼则是意识完全被左右,听到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被引导后的。这种恐怖的引导会将深夜独自走夜路的人带到一些危险的地方,就比如我老家村东头张老伯家的儿子那样,深更半夜绕了十几里山路,最后莫名其妙死在了荒坟堆里。

    想到这,我心中着急起来,眼看林巧儿马上就要消失在灯光的尽头,我再也顾不得脚下缠人的杂草,直接大步跑了过去。

    风越发冷了,阵阵阴寒的气息顺着后背直往脖颈处钻,我的身体丝毫没有因为剧烈的奔跑而感到暖和,倒是冷汗流了不少。脚下没有路,坑洼不平,加上杂草缠人,我好几次直接摔进了草丛里,苦不堪言,不过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一向柔弱的林巧儿,在这样的环境里竟跑得飞快,速度丝毫不比我慢多少,而且一直与我保持着视野所及的距离。

    不知跑了多久,我喘得不行,停了下来,看着灯光尽头的白色身影,心中升起了一种无力感,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忽然间响了起来,欢快的铃声在沉寂的夜里显得无比刺耳,这是我手机来电的铃声。

    我愣了愣,心中感叹这荒山野岭竟然也有信号的同时,更多的是纳闷,谁会在这时候给我打电话?一边喘着,我一边掏出手机,一瞥之下,巧儿姐三个字让我浑身一震。

    这电话,竟然是林巧儿打来的,我忙抬头朝白影望去,只见那身影仍在飞奔,根本没有在打电话。

    我咽了咽口水,按下了接通键。

    “嗞嗞嗞……”

    电话那端没有说话,但却发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嗞嗞声,持续了十几秒后,我终于忍受不住,率先出声喊道:“巧儿姐,是你吗?”

    突然,那阵让人极为不舒服的杂音毫无征兆的停了,紧接着,手机里传来了一个女人呜呜的哭声,那声音充满了凄怨,我肯定,这绝对不是林巧儿的声音

    “你是谁?”我急忙喊道,然而电话却在这时突然挂断了。

    一股比寒风还要冷冽的寒意涌了起来,我盯着手机,刚才奔跑的疲倦再感觉不到分毫。一连串疑问在我心中升起,那白影究竟是不是林巧儿,刚才的电话是她打的吗,那哭声是谁的?

    “啊!”就在我迟疑着要不要继续追时,远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声音是那道白影传来的,与此同时,我看到那身影一闪,似乎是倒了下去,随后便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我认得那惊叫声,那肯定是林巧儿的声音,她一定是出什么意外了。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我的思维,刚才的怀疑也被我抛到了脑后。我心里想着必须赶快追上去,万一她遇上了危险,而我却因为迟疑而错过了救她的时间,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想到这,我不再犹豫,飞快朝她追去。距离相隔不算远,大约只有一百多米左右,当我追到她倒下的那个地方时,却只看见一个斜向下的陡坡,长满了茂盛的灌木,陡坡一直向下,我用手电照了照,发现根本看不见底,而此时又找不见林巧儿的身影,我不由一慌,难不成她掉下去了?

    我朝着坡下望了望,茂密的灌木林深邃黑暗,借着手电的灯光,依稀能看到许多倒垂下来的树藤,在周围斑驳的树影映衬下,显得异常的恐怖。

    “巧儿姐!”我朝着坡下喊了几声,却还是没有收到回应,而刚才我看得分明,林巧儿的确就是在这个位置突然间不见的,可现在脚下并没有任何东西滚落的痕迹。

    这时候,一股暖暖的气息从我的胸口升起,我一路来紧绷的神经略微一松,脑子好像忽然清醒了一般,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再联想起之前的电话,我再看向那坡下时,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就欲转身时,那坡下竟又传出一道惊叫声,但这一次,那声音不再是我熟悉的林巧儿的声音,而变成了之前电话里我听到的那个声音。

    “啊……”

    同样的呼声,在此时却变得无比尖锐与阴森,这时候,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跑!然而,就在我转身刚迈出脚步时,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原本应该往前倒的身体竟然朝后面仰了下去,我大叫了一声,双手下意识的往两边一抓,没想到的是,我竟真的抓到了什么东西,勉强稳住了身形,庆幸之际,我转头一看,顿时头皮一麻,差点吓得晕死过去。

    那是一张惨白如纸的脸,没有丝毫血色,在手电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诡异和阴森,两只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完全被吓懵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浑身早已冷汗如瀑,僵持了片刻,那脸的主人没有任何动作,我察觉到了不对,慢慢转动手电,当光线从他脸上挪开后,我这才发现,那竟是一个纸扎人。

    在这荒山野岭,怎么会有这种丧葬中才会用到的纸人?而且这纸人非常新,估计也就是最近才被扔这的。

    “狗日的,是哪个王八蛋干的?”我心里暗骂了一句给自己壮胆,但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我四下打量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新建的坟茔,别说新坟了,这里除了坡下漆黑深邃的树林,就是荒坟也没有半座,那这纸人的主人,很可能就是埋在了坡下的树林里。

    丧葬,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严肃的,庄重的,不容亵渎的,而对于外人而言,碰上这些,一直是被视作不吉利,倒霉等等。这种观念在整个民族几年前的历史中一直保持着。当然了,对我而言,这种观念与意识同样存在,甚至还要比一般的人强烈。

    在我很小的时候,每当村子里有人去世,出殡的那天,当抬棺材的队伍从我家门口经过时,我老妈总会把我锁在屋子里,并对我说小孩不能看这些东西,而有的时候,出殡之后经过的路上总会留下一些纸衣纸人,还有挂着白色冥花的哭丧棒,一群厮混在一起的淘气孩子不知世事,将这些东西当做好玩的玩具,带回家里,然后便会招来家人的一顿胖揍,稍微忌讳一些的人家,甚至还会找先生来做法事驱邪……

    由此可见,活人对死人的东西有多忌讳,而现在,林巧儿没找到,而我却独自一个人深更半夜在不知名的荒山野岭里撞上纸扎人,要是我心态弱一些,说不定早就被吓死了。

    我不由越发觉得事情不对,现在想来,刚才那白色的人影,那种完全没有抖动幅度的走路姿势,和这纸人……越想,我越发觉得这纸人面目可怕,后背也越发凉了。

    不找了!我打定主意,现在已经是凌晨五点,而这段时间天亮得特别早,最多再等两个小时,天就该亮了,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心念一定,我准备原路返回,然而,当我打着手电去找回去的路时,却发现刚才被我踏出的那条路却已经找不见了。

    糟糕!我心中暗叫不妙,刚才忙着追人,完全没有注意追出了多远,现在回头再看,早就看不见车子了。

    这时候我开始冒冷汗了,我的胆子本就不大,要是没看见纸人,没接到那通电话,或许还能老老实实的在这挨到天亮,可刚才那电话里的声音,还有眼前这瘆人的扎纸人,以及刚才听到坡下树林中传来的声音时那浑身不舒服的阴冷感,无不暗示我这树林里有着某种不寻常的东西。

    在这些强烈的暗示下,我脑中幻想出了无数接下来可能遭遇的画面,比如忽然从坡下钻出来个披头散发吐着长舌的女鬼,比如那阴森的纸人突然朝我扑了过来,比如……

    我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不去想,可脑子里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些画面。没有路,我完全不知方向,回去是不可能了,万一到时候没找到车子,反而闯进深山中,那可就完了,滇黔可不比其它地方,这里大山连绵,毒虫猛兽众多,在深山中迷路,那已经相当于被宣判了死刑。

    所幸的是,那纸人并没有动,坡下也没如我想象那般爬出女鬼,这让我松了口气。我往后挪了挪位置,拉开了和那纸人的距离,直到完全看不见纸人为止,然后又找了个全是干草的地方,缩了起来,全神贯注的盯着四周。

    黎明将至未至,寒风早已经停止了呼啸,但此时的气温却是最低的,低温加上心里的恐惧使得我全身发凉,浑身在哆嗦,牙齿在打架,天依旧黑沉,甚至比刚才还要黑上几分,我的这只手电是三天前充的电,而两天前熬夜蹲点跑素材的时候已经用去了大半,之后便忘了充,现在光亮明显有些难以为继了。

    我将手电暂时关掉,四周一下子陷入了墨一般的黑暗,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总感觉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我甚至能察觉出那东西在黑暗中的轮廓,可当我将手电打开时,却什么也没有。这是人独自面对黑暗时的错觉,可我却无法不去在意这种感觉,慢慢的,就在我的神经绷紧到了极点的时候,一阵刺耳的铃声响了起来,在沉寂的黑夜里显得无比突兀。

    我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但随即我便反应了过来,这是我手机来电的铃声,难道又是林巧儿的手机打来的?

    怀着不安的心情,我掏出了手机,一看之下,果然是,那来电提醒清晰的显示了巧儿姐三个字。一瞬间,我感觉有些窒息,看着来电提示不知所错,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是极不愿意接的,毕竟刚才那手机里的声音太过悚然,可要是不接,万一真是林巧儿打来的,而且是向我求救的,那可就糟了。

    思量再三,我还是咬牙按下了接听键。

    让我心中一松的是,手机那边一开始静默了两秒后,便响起了林巧儿熟悉的声音:“小逸,你在哪?你没事吧?”

    甜腻的声音让我心中的恐惧消散了不少,我心一安的同时,忙回道:“巧儿姐,我没事,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我就在车子这里啊,你刚才怎么了,突然间大喊大叫的往草塘里跑,不管我怎么叫你都不回答,你跑得太快了,我又没有手电,追不上你后我就先回车里了,你没事就好,赶快回来,我好害怕!”

    电话那端的声音有些急切,可她的话却让我浑身一震,我忙反问:“我跑?刚才我是去追你啊!”

    “你在胡说什么?”电话那端的声音有些莫名其妙,显然她对我说的话不是很理解,我心中一凉,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于是,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要的叙述了一遍。

    我话音刚落,电话那端的声音变得担忧与惊慌起来:“我没下车,我一直在车上啊,刚才你看着照片,突然间打开车门冲了下去,我还没反应过来,你就不见了,而且刚才一直没信号,我打了好多个电话都没打通,这个是刚刚才接通的!”

    林巧儿还在说着,可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我忽然意识到,或许刚才被鬼迷眼的,不是她,而是我,我被鬼迷眼了。

    寒意上涌,此时,我心中的恐惧已经到了无法压抑的地步,如果真是被鬼迷眼,那迷住我眼睛的东西怎么可能就让我们这么毫发无损的躲着等到天亮,它一定会有动作的,它一定会害我的!

    我脑中完全被这些念头占据,随即我看四周都好像有东西在窥伺着这边。电话那端林巧儿的声音变得更加焦急了,她不断安慰着我,让我待在原地不要乱动,我紧握着手机,像是一个不会游泳的落水者死死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我让她不要挂断电话,因为此时唯一能减缓我心中恐惧的,只有她的声音了。

    然而,就在我的精神即将崩溃之际,电话那端的声音忽然一变,滋滋滋……

    刺耳的杂音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感觉到了一阵窒息般的绝望,紧接着,那杂音突然间消失了,一道幽幽的声音响了起来:“救命,救命啊……”

    我嗖的一下站了起来,随即感觉浑身都被一股阴冷的气息占据,无法动弹,我不知道这是我精神崩溃后的反应还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总之,我的脑中除了那道幽幽的求救声外,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那声音不断响着,由远及近,那感觉就好像那声音不是从手机中传来的,而是从坡下慢慢的朝我靠近,恐惧变得麻木,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就在这时候,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清明的铃声传来,随即,我便听到那阵由远及近的求救声变成了怨毒的哀嚎,渐渐远去,而那阵侵袭全身的阴冷也渐渐消散。就在这时,我浑身一软倒了下去,意识开始模糊,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了一个白色的扎纸人。

第5章 悬尸葬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我躺在一张竹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被褥,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肥皂清香,童年的记忆里,这是属于奶奶的味道。

    林巧儿趴在床沿上睡着了,我虽然不知道昨晚在我失去意识后发生了什么,但看见她也安然无恙,我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开始打量起身处的这个地方。

    这是一栋老式的竹屋,整个屋内眼睛能看见的东西,都是竹制的,透过无数原竹铺成的地板缝隙,隐约可见地板下还有很大的空间。这是典型的干栏式建筑,下层架空用以饲养牲畜,上层则住人。

    这类风格的建筑在少数民族村落间极为盛行,但却很少有汉人会建这种竹楼,从这一点推测,昨晚我们应该是被附近少数民族村落的人救了,心里暗自庆幸的同时,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便懒得再去折腾。

    林巧儿睡得很沉,但我仍能从她紧皱的眉间看到些许不安和担忧。我的一只手被她紧紧的抓着,无法抽离,我没有叫醒她,用另一只手给她盖上了床头的衣服,也就在这时,我瞳孔骤然一缩,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在我右手手腕刚好露出衣服的地方,一条宛如盘虬树藤般的黑色线条,狰狞的盘踞着,一直往手臂上方延伸。我把手往床沿上蹭了蹭,将衣服蹭上去了一些,依旧可以看见那黑线,如同生长在血肉里的青筋一般,越往上,分出越多的树枝状分叉,蔓延到手肘处方才停止,我甚至能清晰的看见黑线末梢处生出的更多的尚未完全展开的分叉,如同无数条饥饿了许久的毒蛇,在不断蠕动着。

    看着这些面目狰狞的线条,我浑身冰凉,这黑线我认得,十年前还是孩童的我误入耶岭后,便染上了这黑线,之后在奶奶和老家的诸多长辈帮助下消去了,直到大学那一次,黑线再度出现,可之后也被奶奶去掉了,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我的动作惊醒了林巧儿,看见我醒了过来,她高兴的一把抱住了我,一个劲的喊着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情绪有些激动。

    我还没有从那些黑色线条带给我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便没作反应,但她的声音太大,紧接着一个黝黑壮实的年轻人搀扶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那老太太刚进屋,我就感觉浑身一阵不舒服,忙看向她,发现她正眯缝着满是皱纹的眼睛盯着我手臂上露出的黑色线条。我急忙将袖子拉了下来,那老太太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这时林巧儿也放开了我,朝这两人行了一个礼,我虽然看不懂,但也跟着做了,然后她就跟我说,昨晚多亏这位阿婆,要不是她,我可就危险了,还有阿婆有几个问题要问我。

    听她这么说,我忙又向两人行了一礼,连说了好几遍感谢,并表示让他们有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老太太上了年纪,但听力还算不错,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者是因为她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掩盖了她的表情,就见她咳嗽了几声,嘴唇动了动,随后传出一阵沙哑的声音:“你是什么人?来这干什么?”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问题,我们毕竟是外来者,总得问清楚底细。我想也没想,就说我们两个是外地的记者,原本是要去罗贡县采访的,昨晚走夜路时不小心车子陷泥坑里了,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我刚说完,搀扶着老太太的黝黑小伙子马上说道:“你骗人,俺经常去罗贡城里买东西,去罗贡怎么可能走这条路,你在说谎!”

    这小伙子脾气有些冲,看他这样子,要不是边上有他奶奶在,恐怕他都要直接上来揍我了。我有些傻眼了,走错了?这怎么可能,在出发之前我可是花了不少时间规划路线,而且通过很多渠道确认过了,怎么可能……

    不对,等会,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当时在规划路线时,我选择的全是高速接国道,根本没有那种荒野小路。况且,在林巧儿跟我换班之前,距离罗贡县城已经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而那时候是晚上八点,但最后我醒来时已经凌晨十二点,足足多开了三个钟头,按理说早该到罗贡了,怎么反而会开到荒山野岭去了?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那老太太却好像没有怀疑我的话一般,拍了那小伙子一下,让他不要插嘴,而她则接着问:“你昨晚遇到了什么?”

    她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我也想知道昨晚在我失去意识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听完,老太太陷入了沉默,而那年轻人脸色马上就变了,用一种不知道是方言还是少数民族语的话跟那老太太说了一通,我们虽然听不懂,但却能察觉出他语气里的迫切与担忧。

    老太太听完,沉吟了片刻,用同样的话跟年轻人说了些什么后,那年轻人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林巧儿担心老太太站不稳,忙扶着她坐到了床边。老太太看着我,浑浊的眼中看不出半点波澜,突然间,她抓住了我的右手,眯缝着的眼睛突然间睁得很大,眼神也变得无比锐利与恐怖。

    我被她吓了一跳,想抽回手,才发现这老太太远不像看上去那么虚弱,她的手粗糙有力,如同铁钳,我根本挣脱不了。而就在这时,她低喝了一声:“不要动!”

    这声音好像有某种魔力,我下意识的放弃了抵抗,与此同时,我发现老太太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些黑线上,端详了一会,老太太忽然喃喃自语了起来:“报应啊,报应终于来了,都要死,都要死啊!”

    我心中奇怪,想问她是不是知道这黑线,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心头一跳。

    “小伙子,你奶奶是不是姓苗,住在司秧苗寨?”

    她说得很慢,语气也很轻,但却让我吃惊不小,我忙问道:“您认识我奶奶?”

    “唉,果然啊!”她听我反问后,幽幽的叹道:“这个你不用知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昨夜要不是村子里刚好走失了人口,那个地方,只怕再过个十年八年也没有人会去,而你们两个,只怕早成了冤死鬼!”

    我知道老太太说的那个地方就是昨晚那处荒山,不由好奇,试探性的问道:“阿婆,那里是什么地方?那里是不是有些东西?”

    “你先别急着问,你现在该关心的是你手上的东西,看在你奶奶的份上,老婆子劝你一句,赶紧回去找你奶奶,但愿她还有办法!”

    老太太摇了摇头,不愿多说,我还想再问,她直接站了起来,从衣兜里掏出一串褐色的念珠递给我。这是我奶奶给我的念珠,一直叮嘱我随身佩戴,可此时我却发现那七颗念珠竟然裂了三颗,上面隐隐有一丝黑色的烙痕。

    “裂了三颗,替你挡了三劫,不然在我们找到你之前,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好好收着吧!”

    闻言,我脸色一变,突然想起昨晚一直有一道暖流护着我的胸口,难不成竟是因为这串念珠?

    我想问她,可老太太已经起身,走了出去,留下一头雾水的林巧儿和满是震惊的我。

    老太婆走后,我从林巧儿口中得知了一些情况,这个村名叫阿且村,是一个苗瑶混居的村落,地处偏远,虽然属于罗贡县的管辖,但距我们要去的罗贡县城相隔至少有一百多公里。

    我不清楚为什么我们会偏离目的地这么远,但阿且村距离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凤阳镇只相隔了三十多公里,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昨晚我们车子陷落的地方,是阿且村世代的“先居”。所谓先居,其实就是类似祖坟的所在。这是阿且村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习俗,即人死之后,不入土,不火化,先人的尸体在家停放两天举行完葬礼后,直接送入“先居”,悬于“先居”内的树干之上,是为悬尸葬。

    说白了,就是等人死后,举行完葬礼,不用棺材装敛,直接给送到树林子里吊起来,这就算完事了。

    这种葬俗听起来有些瘆人,甚至有些凄惨,但它与许多地方的葬俗有着共通之处,比如天葬、水葬等,取生于天地,归于自然之意。这种葬习,一般人甚至还无缘享受,你就拿天葬来说吧,能够得到天葬待遇的大多是有大功德,大威望的人物,比如一些公众认可的大喇嘛。

    其实,悬尸葬在很早以前便有记载,《周书•异域上》记载莫奚人葬俗是“死者则以苇薄裹尸,悬之树上。”这便是悬尸葬最早的由来,只不过,阿且村将世代所有的先人尸体全吊到一片树林子里,这无论怎么想,都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而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昨夜会鬼迷眼了,他娘的,大半夜的闯进了死人堆里,这想不撞鬼都难。

    林巧儿昨夜只打过一个电话给我,之前那个电话,只能是鬼来电,而后来的那个电话之所以中断,是因为林巧儿手机没电了,可我这边却再次出现了那个女声,这当中缘由我暂时不得而知。

    之后的事情,因为阿且村有一名少女在晚上失踪,村民连夜寻找,发现了我们的车子,在林巧儿的指引下,他们在“先居”内的那片葬尸林找到了昏迷的我,但是那个失踪的女孩,至今没有找到。

第6章 先居之地

    女孩叫作阿晴,是昨晚十二点左右的时候失踪的。阿且村地处偏远,即便是附近最近的村子也相隔十几公里,而且隔着的都是连绵不断的山脉,距离城镇,那就更远了。

    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山村里,村民们基本上八点以后就都睡了。阿晴家也不例外,可就在一家人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家里养的猎狗突然叫了起来,鸡圈里的鸡鸭也都发出了嘈杂的叫声。院子里的动静将一家人都给吵醒了,阿晴的阿爸以为是黄鼠狼来偷鸡,就叫闺女出去看看,可没想到这一出去,就没了动静。

    等到阿晴的家人察觉到情况不对时,院子里只剩下断了头的大黑狗以及满地染着血的鸡毛,阿晴已经不见了踪影。

    昨晚十二点左右,那不正是我们车子抛锚的时候吗?我心里想着,觉得有必要出去看看,我总觉得阿晴的失踪和我昨晚的遭遇有着一些联系。

    睡了一早上,我的精神也恢复了,刚下竹楼,我就看见好几个壮实的年轻人扛着麻绳匆忙的朝着一个方向赶去。我忙追上去叫住了一个,问他这是要做什么,怎么扛这么多绳子?

    那年轻人很急,满头都是汗,他打量了我一眼,可能是发现我不是本村人,便显得有些不耐烦,不过当他看到我身边的林巧儿后,他马上就一脸憨厚的笑了起来:“巧儿阿妹,是你啊!”

    见这架势,我不由愣了愣,问她:“你们认识?”

    林巧儿点点头,冲着那年轻人笑了笑,告诉我说昨晚就是这位哥哥发现了我们,然后她又把我刚才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这一次,年轻人没有迟疑,说阿晴妹到现在也没消息,不过他们在先居的葬尸林外找到了她的一只鞋子,祭司说她是被亡灵带进了先居,现在大家伙正准备进林子救人,这些绳子是用来绑在身上防止进林子的人走失的。

    说完,年轻人就准备走,林巧儿忙说我们也去帮忙,那年轻人脸上露出了难色,但还是架不住林巧儿一阵软磨硬泡。他同意了,但让我们跟紧他,不能乱跑,因为先居很危险!

    年轻人同意后,我也顾不得问她们是怎么认识的,急匆匆的跟在年轻人身后,很快便出了村子。

    刚出村口,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青郁,连绵不断长满了绿树的山峦层层叠叠,看不到丁点的缝隙,更别说马路了,真的很难想象,昨夜我们究竟闯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先居距离村子不远,半个多钟头后,我们已经到了昨夜车子陷住的那个地方。早上的时候,我们的车子在村民的帮助下已经刨了出来,停到了距离先居两三公里的打谷场。此时,泥泞的小路上停了三辆牛车,车上全是柳条、麻绳以及一种木桶装着的紫色液体,有一个人在这边看车,其余的村民都去了草塘尽头我昨晚去的那个地方。白天不同于晚上,视野良好,其实草塘并不大,昨夜之所以迷路,一方面是夜色黑沉的缘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被鬼眯了眼了。

    刚到地方,那个年轻人叫我们呆在这别动,然后和守车的人交谈了一句后,便扛着一捆麻绳急匆匆的进了草塘。

    比起昨夜,阳光下的树林显得格外葱郁,生机勃发,但当联想起悬尸葬,我脑子里便浮现出树林里满是悬挂的死人的画面,后背不由一凉,再看那树林时,顿时觉得多了几分阴森。

    有了昨夜的经历,我对那片树林有了阴影,便不打算过去,林巧儿走了这一段山路,也累得够呛,瘫坐在了牛车上,不想再动了。

    我本以为可以就这样等到他们找到人为止,但没想到那年轻人刚过去不到二十分钟,林子那边就出了变故,很多人脸色凝重的回到牛车边往草塘里搬牛车上的东西。

    刚才那个年轻人也回来了,我叫住了他,问他出什么事了,他的脸色也不好看,甚至还有些恐惧,说刚才有个人滑下了山坡,滚进林子里没有动静了,现在大家伙准备下去救人。

    他说的那个山坡就是草塘边缘的那个陡坡,往下便是茂密的林子,我昨晚还差点栽下去。就在我们说话之际,早上那个搀扶着老太婆的年轻人也赶了回来,看见我后,一脸不善的朝我走了过来。

    早上老太婆走后,我从林巧儿那得知这人叫作昆常,是阿且村下一任的族长继承人,在村里非常的有威望,是村里年轻一代的领导人,平时大家都叫他阿常哥。不过从早上他对我的态度来看,他并不喜欢我。

    阿常来到我们跟前,先是用他们的语言和跟我交谈的年轻人说了些什么,就见那年轻人唯唯诺诺的点头去搬东西了,显然是被骂了。紧接着,他把目光转到了我身上,用一种极不友好的语气呵斥道:“谁让你来的?”

    我刚想说我是来帮忙的,可还没等我话说出口,就见他一脸不情愿的说道:“祖母叫你过去帮忙,跟我来吧!”

    我心说有这么情人帮忙的吗?可不容我拒绝,阿常已经扛起一大捆柳条转身走了出去,没办法,我只能跟着扛了一捆麻绳跟在他后面。

    比起夜里,白天的草塘好走了许多,只用了十分钟不到便已经到了山坡边缘,而昨晚,我可是整整在里面跑了一个多钟头。

    林子边大约挤了三十多个人,坡下的情况完全被挡住了,当我放下麻绳跟着阿常挤到了人前,我这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竟没一个敢进林子救人了。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阳光明媚,即便已经是深秋,草塘之上仍旧能看到层层翻涌的热浪,可就在草塘边缘的山坡下,茂密的林子里竟然弥漫着浓郁的雾气,视线仅能看到最外围的树木,往内两米不到,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样的景象着实有些诡异,再联想到这林子里挂满了尸体,别说进去了,就是多看几眼,都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周围的人都在低声的议论,我在人群中看见了早上那个老太婆,她和几个同样上了年纪的老头站在山坡边缘,眯缝着眼睛正往林子里打量。

    我挤到人前的同时,老太婆也看见了我,招了招手让我过去,而她边上的那几个老头也全都打量着我,眼神说不出的怪异。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呆着吗?”我刚放下麻绳,便听老太婆压着嗓子这么问了一句。

    “阿婆,我……”

    我刚想说话,不想却被老太婆给打断了:“算了,既然你来了,那就顺带帮个忙吧!”

    说完,她便眯着眼睛盯着我,看样子是根本没有给我拒绝的余地。我心说他娘的难道这是他们家的传统,永远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这也太霸道了吧!

    我压着心里的不爽问要我帮什么忙,心说要不是看在昨晚上被你们给救了,否则我才懒得搭理这鸟事。

    见我没有拒绝,老太婆僵硬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指了指林子深处,说刚才有个娃子被山鬼拖了进去,因为一些关系,这片林子除了守林的迁尸匠,阿且村的人进去了就绝对出不来,而最后一代迁尸匠在两年前就已经失踪了,所以现在这里能进林子的,就只有外来的我和林巧儿了。

    我有些怀疑的朝林子里看了看,雾气翻滚,仿佛林子深处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翻滚折腾一般,搅动了雾气。看见这番场景,我心里发憷,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心说开什么玩笑,这种地方你让我下去?

    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一码事归一码事,他们救了我我心里感激,可是也不能因为感激而不要小命了。

    见我拒绝,老太婆脸色马上一沉,不过却也没再多说什么,看向了一边正在拍照的林巧儿,问道:“丫头,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顿时我就愣住了,实在没想到老太婆竟会来这招,林巧儿心地善良,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她肯定会帮忙的,可是,我一个大老爷们能让她下去吗?

    “我去!”不等林巧儿答应,我咬牙说道,对这老太婆的好印象全都没了。

    “说吧,怎么做?”

    老太婆满意的笑了笑,露出一嘴已经缺了大半的黄牙:“你带着柳条下去,甭管遇到什么,抄起柳条就打,找到人后把他绑在绳子上,扯三下绳子,上面的人会拉你们出来。”

    交代完这些后,我看到他们把成捆的麻绳浸到装着紫色液体的桶里,我就问老太婆这是什么东西,她说这是紫荆藤的汁液,混合着十几只三年以上的公鸡学,待会我下去后就知道是干嘛的了。

    小时候我也见过奶奶用类似的植物汁液来祛祟,但我一直不认为那用什么作用,所以一听她说汁液的来历,我马上便失去了再问的兴趣。

    林巧儿神色有些担忧,看着我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我问她怎么了,就在她准备说话的时候,老太婆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我转头看了看,发现所有的绳子都已经浸过了那种汁液并且连成了长长的一根,那些柳条也箍成了一大圈。他们把绳子的一头缠在了我腰间,把那捆箍好的柳条斜跨在了我肩膀上,然后拉着绳子把我放下了山坡。临下去时,老太婆给了我一把白纸扎成的小旗子,也没说怎么用,只是叫我装好,不要掉了。

    就这么的,我慢慢的下了陡坡,摸进了浓雾笼罩的雾气深处,一开始我还能转头看见后方的人影,但随着坡度的降低,我越发的深入密林深处,雾气也越浓,再往后看时,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甚至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受阻的视线加上寂静的环境,我心里开始焦躁,一想到身边的这些大树上面很有可能悬挂着尸体,我便本能的开始恐惧,越是害怕,就越忍不住抬头往树梢上看。所幸的是,雾气很浓,而这些树都是槐树,很高,完全看不清上面的状况。

    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正准备继续往下走时,忽然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声音在左侧不远处响了起来:“救命,救命啊……”

第7章 裹尸妖树

    那声音响起的同时,我头皮一麻,腿都软了。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在昨晚,我差点被这声音吓死,我接到的两个电话,以及之后听到的从山坡下传来的求救声,和这声音一模一样!

    我不断告诉自己这不是人的声音,不要去管,不要去管,可腿却好像失控了一般,竟牵引着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就在我极度恐惧之际,捆在我腰上的绳子突然一烫,好像火烧一般,瞬间我的脚就恢复了知觉。我连滚带爬的退出去好几米,甚至都准备往回跑了,但就在这时,我看到声音传来方向的坡上好像躺着个人,一个穿着阿且村独有式样服饰的人。

    我不清楚阿且村是哪个民族,但绝对不是汉族或者是那几个常见的少数民族。他们的服饰很有特色,衣服大都是蓝黑相间,最主要的是,年轻的男人们都盘着很长的发髻,用一块黑色的头巾包着,非常好辨认,而坡上躺着的那个人,头上也包着发髻,十有八九就是我要救的人。只是,如果求救声是他发出的,为什么会是个女人的声音呢?

    心里发怵,就在我挣扎着要不要过去的时候,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心说不好,刚才我可是连两米之外的东西都看不清楚的,怎么现在竟能看清十几米外躺着的人了,难不成又被鬼迷眼了?

    这念头刚一升起,我忙默念起一段我自己也听不懂的晦涩的咒语,这是小时候奶奶教我的,据说是一种祛除自身邪祟的巫咒,和佛教的镇邪经文类似。奶奶当时教我这些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好玩,但却从没用过,所以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有没有用,不过眼下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当那一个个拗口且晦涩的咒文从我口中不断吐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关系,我心中积聚的不安和恐惧减轻了不少,四周的雾气也淡了许多。这时,我再看那山坡,发现那人还是躺在那。

    难道是真的?我有些狐疑,心说再这么犹豫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快刀斩乱麻,况且如果真有什么东西,就算我不过去,它也未必不会过来找我。

    想到这,我鼓起勇气,慢慢朝那人靠了过去。十米,五米,三米……让我松了一口气的是,直到我摸到了那人身边,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看来就算这林子再邪,晴空白日的多少还是有些收敛,又或者是因为我不是阿且村的人,这林子里的东西对我没兴趣。

    我胡乱的想着,手上却没闲着。我把人翻了过来,发现和老太婆描述的差不多,应该不会错了,然后又简单的检查了一下,确定他没死,只是额头被撞到,昏死了过去,想来只要不是重度脑震荡,便问题不大。

    人找到了,我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忙把他也捆在绳子上,然后背了起来,准备去拉绳子。谁知我刚转过身,险些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东西吓得魂飞魄散。

    那是一具被黑色树根倒吊着的已经风干了一半的尸体,除了那颗已经完全干瘪下去的头颅外,其余部位都被白布紧紧的缠着,好像裹在一个厚厚的茧里,已经干瘪腐烂的可憎面孔和我的脸几乎贴到了一起,那双空洞的眼睛正好与我的双目对视着,仿佛来自地狱的凝视,我甚至能闻到干尸身上的那股特殊的死亡气息。

    不是腥臭,倒像是某种似曾见过的植物的味道。我知道这尸体一定经过特殊处理,不过这时候已经没心情去想这些了,我完全被这突然出现的悬尸吓懵了,以至于之后的十几秒内,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这么呆呆的与那悬尸对视着,直到我实在忍不住恶心,这才软倒在地上狂吐起来。一直到把酸水都吐尽后,我才缓了过来,忙和那悬尸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我发现这附近远不止这一具悬尸,周围的老槐树上寄居着一种巨大的黑色藤蔓,如同独木成林的榕树一般垂下无数条手臂粗细的根茎,十几具悬尸被这些垂直跌落的根茎裹缠倒掉在半空,那样子,就好像一棵长满了果实的树木。

    眼前的惊悚画面让我不寒而栗,不由想起了西游记中记载的人参果树,他娘的,难道这就是神话了的人参果树的原型?

    悬尸葬,我实在没想到,阿且村传承千百年的悬尸葬竟然是这种鬼样子。古人讲求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安葬安葬,求的便是一个安字,让死者走得安详,阳间的亲人也能感到一丝慰藉。可这悬尸葬,这些死去的人哪有半分安详之态,这不是造孽吗?

    我心中震撼,脊背发凉,真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鬼林子,便再也顾不上恶心,抓起绳子连续拽了三下,按照约定,上面的人会马上把我拉出去。

    可是,我拽了绳子后,竟然没有收到半点回应,我忙又拽了三下,结果仍旧没用。我心中一惊,心说难道出变故了?便不再等他们,我顺着绳子往回边走边收起绳子,这么一来,不断增加的绳子和背后的壮汉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加上往回走是上坡路,就更加费劲了。

    才往回爬了不到二十米,我已经累得快走不动了,与此同时,我发现凡是有那种奇异树藤攀附的树上,必然会有悬尸,这些尸体年代久远的已经化作了白骨,头骨散落在地,年代近一些的,则风干成了干尸。我找了棵没有树藤的老槐,把背上的人放了下来,刚准备休息一会,却听到四周的雾气中传来一句幽幽的声音:“快离开!”

    我蓦的站起,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说该不是幻听了吧!但那声音随即又响了起来:

    快离开!

    还是让我离开,我确信这不是幻听,心中一阵骇然?

    “快离开!”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催促的意味,可我还是没看到哪有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再也顾不得累了,背起年轻人就往坡上跑。与此同时,我察觉到身后雾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追了上来,那种穿过树叶的沙沙声绝对不是幻觉。

    我猛地转头,突然就看见一根好像蛇一样的黑色东西在雾气中显现,并以一种很快的速度朝着我蹿来。云南多蛇我是知道的,但眼前的绝对不可能是蛇啊,这要是蛇的话,能在半空中飞的蛇,他娘的那可就是蛇精了!

    那东西的速度极快,刹那的功夫,它已经到了我跟前裹住了我的双脚。我来不及反应,但却看清了这东西的真面目,这竟然就是刚才那些悬吊着尸体的藤根,我的神啊,这东西竟然是活的!

    不等我惊骇,那藤根一扯之下把我掀翻在地,然后拖着我就往坡下拽。我死命的抓住身边的槐树干,可没想到这东西的力量大得吓人,我只坚持了不到两秒手便脱离了树干,整个人也被拖了出去。

    拖拽得过程中一片混乱,我两只手四处乱抓,脚也不断踢扯,试图摆脱藤根。不过这一切似乎都无济于事,大约被拖出去十米左右,我骤然感觉身体一荡,随即整个人便离开了地面,如同挂腊肠般悬空吊在了一棵巨大的槐树之间。

    一瞬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阵模糊,好一会之后,我的视觉才恢复正常。看清了四周的情况后,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发现自己被吊在了一株水桶粗细的巨大藤蔓之下,而在我的四周垂落着无数滕根,以及和我一样被悬吊着的数不清的尸体。

    尸林,我只能这么形容,这里的尸体数量,我想就算是阿且村十几代人全挂在这,也远远不够啊!而且这些尸体好多并没有缠裹白布,身上的衣服也不像阿且村的那种服饰,他娘的,看来这附近有悬尸葬习俗的,不止阿且村啊!

    我知道很多原始丛林中生活着食人树以及食人花,可和这棵藤蔓比起来,那些只能算作小儿科,这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了,这简直就是一株妖藤啊,狗日的,阿且村那些王八蛋究竟用尸体喂出了个什么鬼东西?

    一起被卷过来的,还有那个倒霉的年轻人,之前我把他绑在了绳子上,我被卷过来的同时,他也跟着被卷了过来,此刻就吊在我的下方。由于被他坠着,我也没办法去解脚上的藤根,况且我也不认为那根茎这么容易解开。

    就在我心里想着难道要被吊死在这的时候,更为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巨大的藤蔓上伸出了许多幼小的根茎,那些根茎如同一根根蠕动着的吸管刺进了我周围那些刚死不久的悬尸身体里,很快,那些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而那根茎则迅速变得黝黑粗壮。

    我心中一凉,原来这些根茎是这么来的,而就在这时,一根幼茎也盯上了我,径直朝我刺了过来。

    “啊……”

    几乎同一时间,一道凄厉的声音不知从何方响起,尖锐的声音几乎让我脑袋爆开,我刚准备用手去捂耳朵,忽然就感觉脚上一松,藤根竟然松开了,而我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所幸地面是一层厚厚的腐叶。我顾不得疼痛,抓住时机背起人就往回跑。

    但很快,那声音就停了,而那些藤根好像突然复活了一般,又朝我卷了过来……

第8章 道士

    看着那些如毒蛇一般再度扑来的藤根,我完全懵了,不过脚却没敢停下,奈何身后背着一个人,我根本跑不动啊!在我绕着周围的槐树干一连避开了好几道藤根的攻击,终究还是被一道极为灵活的藤根缠住了。

    和刚才的猝不及防不同,这一次我有了准备,那藤根刚缠上我的脚踝,我就势一抽,人马上就摔倒在地上,但那藤根也扑了个空,随即我马上用手去抓,想抓住这邪门的东西。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的手刚刚把它抓住,这玩意就好像被几千度的烙铁烫到了一般,冒出一阵青烟,然后扑打着缩回了树上。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但随即发现我的手上沾着许多麻绳上的紫色汁液。我心中一动,心说难道这些妖藤害怕这玩意?

    恰在这时,巨藤下没有悬挂尸体的藤根齐齐抽搐起来,竟都朝着我卷了过来。于是我试探性的抄起一大截绳子,对折后猛地朝最近的一道藤根狠狠抽了下去。

    只听啪的一声炸响,随着一道青烟冒起,那道被抽中的藤根抽搐着缩回了藤蔓主干之上,完全不动了。

    见状,我心中大喜,知道了这妖物的弱点,我哪还会怕它,大叫着来吧狗日的,老夫不发威当爷爷是病猫,老子今天灭了你们!

    我心里再无顾忌,先前的恐惧化作此时报复的欲望,我挥动着绳索连连抽打,直打得这些藤根青烟直冒,最后全缩回了树上。看着那些完全没了动静的藤根,报复的快感让我心里好不得意,可就在我准备离开之际,我突然发现,被我用来抽打藤根的绳子竟然断了,连接林子外面的那头已经完全找不到了。

    对于这我倒不是特别担心,因为系绳子主要还是防止我在横向找人时迷路,可现在人已经找到了,而刚才下来的时候走的全是下坡路,要回到上面,只要一直往坡上走就行,最多也就是偏离下来时的位置,不过那影响不大。

    危机解除,我背起人,回头看了一眼那棵盘踞在数十棵老槐树冠之间的狰狞巨藤,刚想离开,忽然就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

    “唉呀,小居士,跑路吗,带上贫道一起吧!”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很猥琐,也很虚弱。我猛地转头去找声音的源头,却发现那竟是从尸林中传出来的。

    我靠,心说不是吧,刚解决了妖藤,又被鬼魂给盯上了?不过这个地方吊着这么多死人,有几个孤魂野鬼也不是不可能。大概是他们被这么吊着不太舒服,好不容易遇到我这么个命大没死的,不折腾一番怎么能罢休呢?

    我咽了咽口水,知道不能得罪了这些东西,不然就算出去了也没好日子过,于是便朝那片尸林拜了拜,说各位大哥大姐,大妈大爷,我知道你们被吊在这不舒服,我出去后一定告诉你们的后辈把你们接出去入土为安,你们也别难为我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我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那完全是紧张和恐惧到了极点后的条件反射。

    “哎呀,小居士,贫道不是鬼,有贫道在这,那些小鬼哪敢放肆,你仔细看看,贫道就在你头上啊!”

    那声音又响了,我眉头一跳,抬头一看,果然就看见一个穿着青衣道袍,光着个大屁股的人吊在我头顶的妖藤上,看样子也还活着。

    见我发现了他,他竟还朝我打招呼:“哈喽,小居士!贫道这厢有礼了……”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努力的扭了扭光着的屁股,算是行了礼,看样子,还真是个道士。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被吊在这?”

    我还是不确定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活人,万一是这妖藤搞出来的陷阱,那就完蛋了。

    “小居士啊,贫道知你顾虑,你先放我下来,贫道自有证明自己之法,唉哟,这么吊着着实痛苦,贫道快要撑不住了!”

    我见他神情痛苦,脸色更因为长时间倒吊而充血发紫,不像是鬼,况且这大白天的,就算是鬼也不可能这么猖狂的,便将腰间缠着的剩余绳子甩了出去,打在了吊住他的那道藤根上。

    只见那藤根冒出一阵青烟,缩了回去,那光着屁股的道士马上就掉了下来,摔到了满是腐叶的地面。

    哎呦喂!那家伙落地后发出一阵哀嚎,缓了几秒后颤颤巍巍的从树叶堆里站了起来,先把裤子提了起来,然后拱手朝我作了个揖,有气无力的说道:“多谢,多谢小居士,无量天尊,你是个好人,你救了贫道一命,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

    我一阵无语,心说这都哪跟哪,一会天尊一会菩萨的,便摆了摆手,说不用谢,然后问他怎么也被吊在这里?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他马上情绪激动的骂了起来,说他这是给人骗了,凤阳镇那帮狗日的镇民,原本是要请他去做法事的,可等他到了以后,那帮孙子又说要去小镇附近的一个村子里,他一听法事不是在镇上,顿时就不愿意了,后来镇长承诺把酬劳提高两倍,看在钱的份上,他也就咬牙答应了。

    但到了地方后,他才发现那哪是什么农村,根本就是个乱葬岗,陪同前去的几个人好一番安抚,加上都已经到了,他也就压下了心头的不爽开始做法事。

    好一番折腾后,法事毕了,道士的肚子却疼了起来,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随地找了个地方解决,可当他舒舒服服的发泄完后,却发现那几个人都走了,偌大的乱葬岗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道士鼻子都差点气歪了,最要命的是他根本不认识路,周围没有半点人烟,这该怎么回去?就在道士急得到处乱转的时候,肚子里又开始闹腾起来,没办法,就是生气也得先解决个人生理问题啊!他找了个地方,不过这次却没有刚才那么走运了,就在他拉得最为舒畅之际,乱葬岗边缘的密林中突然蹿出一根蟒蛇一样的藤蔓,把正在通肠的他给卷到了这个地方,一挂就是一天一夜。

    我听得一阵唏嘘,难怪这家伙挂在树上光着个屁股,他娘的原来是没来得及穿,卧槽,那他岂不是连屁股也没擦?

    想到这,我一阵恶心,嫌弃的离他远了一些,但这家伙却一点也不自觉,反倒凑了上来,抓起我身上的绳子哎哟一声惊叹:“哎呀,小居士,你这绳子不简单啊,十年的紫荆藤汁液混合三年的大公鸡血,此等至阳至烈之物,难怪如此克制这邪物,只是,这手法看起来属苗疆巫蛊一脉,莫非小居士竟是苗疆巫蛊传人?”

    他看着我,已经恢复了血色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巫蛊之说由来已久,而我也见识过一些,因为我奶奶就是一个精通此道的蛊婆,不过我对此却是一窍不通的。

    这道士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还有些猥琐,但他能一眼看出绳索上汁液的来历,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而我对他则是一无所知,自然不想多说,便没有回答。好在他也还算懂事,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问我知不知道怎么出去。

    我给了他一截绳索,让他跟在我身后,防止那些妖藤从后面偷袭,而我则在前面找路。我不清楚这小道士是如何躲过被吸干的厄运,但想来他被挂着的这一天一夜里还是吃了不少苦头,此刻急切的想要离开这鬼地方,故而对我的安排他是一点意见也没有。

    就这么的,我和道士一前一后戒备着四周雾气里随时有可能蹿出的妖藤,一边快速的往坡顶爬去,大约半个小时后,依照我主观意识判断,我们距离坡顶已经很近了,至少我现在大叫一声,坡上的人能够听到我的声音。

    我把我的判断和道士说了,他马上瞪圆了眼睛,说那快喊啊,有外援你怎么不早说,再晚一会,贫道就要去见无量天尊了!我懒得理他,见他嘴上还能打花花,肯定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不过我也实在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绕圈子了,于是卯足劲大喊了一声:

    救命啊!

    浓郁的雾气,茫茫的树林,声音回荡在整片林子里,被这诡异的环境渲染得格外阴森和瘆人,我相信要是附近有人的话,肯定会被我的声音给吓死。

    刚喊出声,我马上就有些后悔了,这是哪,这是先居里的悬尸林,里面除了那些诡异的妖藤外,鬼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恐怖的东西,我这么肆无忌惮的大喊大叫,要是再找来其他东西可怎么办?

    道士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听着不断回响的声音,看向了我,眼神中露出了担忧。我刚想跟他说没事,就见他的瞳孔突然间放大,死死的盯住了我身后,眼神中有恐惧在蔓延。

    我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赫然发现在我们上方的雾气中隐隐有许多晃动的人影,正在朝我们慢慢的靠过来。

    “是他们,他们来救我们了!”看到影子的刹那,我喜出望外,心说他们肯定是听到了我的呼救声,所以下来救我了!

    心里想着,我就想迎上去,可道士却突然拉住了我,脸色凝重的说道:“别去,有尸气,他们不是人!”

第9章 纸扎人和老头

    本来我的神经就已经高度紧绷了,突然听他这么说,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问他怎么回事,什么叫不是人,难道那一群影子都是鬼不成?

    他急得大叫:“不是鬼,唉,怎么跟你说呢,那些是失了魂魄的尸体,通俗来讲,他们都是行尸啊!”

    早些年,因为诅咒和家庭背景的原因,我经历过不少超出常理的邪异之事,所以也知道一些奇门异谈。

    所谓行尸,和僵尸一样同属于尸类;人死为尸,若生前有巨大怨念,又或是被术士以各种手段灌之以生气,使无魂无魄之躯获得本不该有的生机,尸便成了邪,化作行尸。

    当然,对于尸的来由还有很多不同的说法,比如生物论,说尸化行尸其是因为刚死的人被一种微生物控制了尚未完全死亡的神经中枢,发出一系列活动的指令。我不清楚这种说法是谁提出的,但我对此却是有一些信的,因为我曾亲眼目睹过我奶奶用一只小蚕让一条已经死了的猎狗重新“活了”过来。

    行尸只是最低级的尸,它们力气比寻常人要大,但行动迟缓笨拙。受人操控驱使时,往往成群结队扑咬目标,但若脱离控制,则会受本能的驱使四处寻觅带有生气的活物,生生将其撕碎,食血啖肉。

    随着那人影不断靠近,我已经能看清离我最近的两道影子的面目,那果真不是活人,腐化风干的青黑皮肤上满是坑洼,如同腐朽的树皮,有的部位甚至能看到露出的白骨,森然可怖,分明与妖藤上挂着的那些尸体一模一样。

    道士脸色难看,头上冷汗如瀑,看来他也知道这行尸的来历。这人倒起霉来真是喝水都塞牙缝,就在我想着往其他方向逃时,我骇然发现,四周的雾霭里全都是影子,影影绰绰,少说也有百十来个,完全把我们围住了。

    冷汗瞬间就冒了下来,我看向道士,说你他娘的不是道士吗,抓僵尸应该是你的老本行啊,赶紧的,生意来了,抓一个我给你一百!

    谁成想那道士比我还不如,两腿已经被吓得如同筛糠一般,听我出钱让他抓这些东西,他哆嗦着骂道:“老子是道士不假,可这玩意这么多,怎么抓?况且贫道的法器前夜已经遗失了,他娘的,控尸之术不是你们苗疆巫蛊一脉的拿手好戏吗,你倒是赶紧露两手啊!”

    我脸都绿了,心说我哪会什么巫蛊控尸,狗日的,看来这死道士也是个招摇撞骗的货,完了,这下死定了。

    与此同时,刚才走在最前面的两具行尸已经到了我们跟前,伸手就能碰到我的衣服了,而身后的雾气里也传出一阵阵低沉的嘶吼,看影子的数量,比我们跟前的还要多出好几倍。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反倒是刚才被吓得两腿筛糠的道士爆发了,只见他飞身一脚就把靠近他的那具行尸踹得滚出去好远,然后利索的一转身把逼向我的那具尸体也踹了出去。

    我真没想到,看起来并不怎么魁梧的道士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而且身手也是极好,被他踹飞的两具行尸里有一具竟在空中就直接散了开来。我只是略微一呆,其余的行尸已经扑到了身前,整整五六具,全是那种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的干尸。

    由于我背着人,行动不便,只勉强将最近的那具缺了只胳膊的行尸给踹飞,马上就被压上来的其它尸体揪住了衣服,撕扯之间,行尸锋利的指甲划破了我的衣服,在我的肚子上留下了三道血痕,而我也被压倒在了地上。

    见到鲜血后的行尸突然就暴走了,好像疯了一样张嘴朝我的手上脸上咬来。我完全被这些行尸给压制了,动弹不得,眼看就要完蛋,突然就见那道士三拳两脚把压在我身上的四五具行尸给打飞。我哆嗦着站起身来,刚想说谢,忽然就发现那道士眼睛里闪着血光,神情说不出的狰狞,就好像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凶狠异常。

    谢谢两个字还没到嘴边就被我咽了下去,越来越多的行尸简直已经形成了尸潮,以前看丧尸电影时我还觉着那剧情扯淡的要命,可没想到自己真有遇到的一天,真是人生无常啊!

    不容我感叹,行尸涌动,把我们围得水泄不通,只剩下了一个半径不到两米的圈子。那道士刚开始时异常凶猛,凡是敢靠近我们的行尸全都被他好像丢垃圾一般丢出去,更有的直接被他打得完全散成一堆,简直就像魔神一般;可慢慢的,随着闯进圈子的行尸数量越来越多,道士的那股凶狠劲慢慢的消散了,到了后来,他完全被扑过来的行尸压制了,落入了绝对的下风,照这样子下去,过不了几分钟被撕碎的就是他了。

    看着道士被七八具尸体压住,我再也顾不上害怕,冲过去踹翻了两具,把他拖了出来。

    道士喘着粗气,眼睛里的血光已经完全不见了,看着再度逼过来的行尸,他长长的哀叹一声,说贫道今日终是难逃此劫,似乎准备认命了。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个昏迷的阿且村年轻人,眼睛顿时一亮,喜出望外:“哎呀,你这王八蛋,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说,无量天尊,贫道今日有救了!”

    说着,就见他扑到了阿且村年轻人躺着的槐树下,从那捆编成环的柳条中抽出了一根,反手就打在了一具朝我们扑上来的行尸身上。只听啪的一声响,好似静电炸响的声音,那具行尸竟被柳条飞出去,冒起一阵黑烟不动了。

    这一幕把我看得呆了,我完全没有想到这柳条竟然有这么厉害的作用。而这时,我也想起了临下来时老太婆的话,让我不管遇到什么东西,只要不对劲,抄起柳条就打。我真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完全给忘了,不过刚才被那妖藤折磨得够呛,之后一直背着人,柳条也被压在了背上,完全没有想到还能用来对付行尸。

    反应过来后,我也抓起两根柳条,跟着道士就去抽那些涌进圈子的行尸。一时间,啪啪声大作,黑烟直冒,潮水般的尸潮一时间竟没有一具能突破到我们跟前的。

    不过,这一根柳条最多能打三具行尸,打完后便直接成了黑色,没有用了,我看着地上越来越少的柳条,心里又着急起来。

    就在我寻思着怎样突出行尸的包围时,一道黑影突然间从我们头顶的槐树冠里蹿了下来,卷起地上剩余的柳条就缩了回去。我大叫不好,想伸手去抓,可却慢了一步,那黑影已经消失在了雾气笼罩的树冠中。

    我看得清楚,那黑影分明就是刚才遇到的妖藤,他娘的,果真成精了,这玩意难道还能思考不成?我看着手里已经变黑了的柳条,心里一片冰凉。这时,道士的柳条也废了,被尸潮逼退到了树下,我和他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绝望。

    “唉!无量他娘的天尊,看来道爷今天真得归位了,师傅诶,欠您的美女只能下辈子再找了……”

    道士哀叹着发出临终遗言,而我却仍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真就要这么死了?他娘的,老子可才二十二岁啊,我还有大把的事情没有去做,没谈过恋爱,没享受过年轻人的放纵,没来得及孝敬老头子,难不成真就要这样英年早逝了!

    答案是否定的,事实证明,我来到这个世上已经注定了将会经历无数的痛苦和不平凡,而眼下的这一关,只不过是取经途中八十一难中的一次小难。

    略带阴沉的雾霭中,一道白影飘落了下来,他执着一根长长的棒子,头上顶着高高的白帽,看不清面容,大约只有半人高。隔着朦胧的雾气,我仿佛看见他挥动了手中的长棒,顿时,围住我们的行尸都发出了低沉的哀嚎,乱作一团,有的甚至相互撕咬起来。

    我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紧接着,那影子穿过尸群,脚不着地,漂浮在空中朝我们飞来,近了之后,我突然瞪大了眼睛。

    纸扎人,那影子竟是我昨夜昏迷前见到的纸扎人。直到他飘到我们近前,我才发现那纸扎人不是自己在飞,而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在后面托着他。

    这林子里竟然还有其他人,我心里别提多惊讶了,不过更多的是欣喜,因为我不用被那些只有本能的行尸给活活吃了。

    比我更惊讶的是道士,他瞪圆了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带着毡帽的瘦小老头,问我说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救援人员?

    我摇了摇头,不敢确定,我能肯定外面的那些人里绝对没有他,可也不能排除他是后面赶来的,可是,阿且村的人不是不能进林子吗?

    “请问,您是林婆婆请来救我们的吗?”我试探性的问,林婆婆就是那老太婆。

    那老头没回答,递给我一张白纸扎成的小旗子,冷冷的说了句:“跟我来!”

    他的声音很低沉,没有一丝生气,可我却认出了那面旗子,那是我下来时老太婆给的,没说怎么用,只是让我装好。我掏了掏口袋,发现那枚旗子真的不见了。

    我接过旗子,那老头转身便走,我忙背起昏迷的阿且村汉子,叫上道士,紧紧的跟上那老头。

第10章 迁尸匠(上)

    我心中还是比较忐忑的,尤其在穿过行尸包围圈的时候,那些面目狰狞的干尸就在我身边互相撕咬,有的甚至还撞到了我跟道士,把我吓得心几乎都跳到了嗓子眼。

    不过奇怪的是,那些行尸即便撞到了我们,也好像完全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一样,根本不作理会。

    相比较之下,那老头可就镇定多了,完全把这些行尸当作了空气,一言不发的走在最前头,偶尔有一两具尸体挡住去路,就听他冷哼一声,然后一跺脚,便见那行尸好像失去了支撑一般散作一堆。

    我是真的服了,心说好帅的老头,等出去了,我一定得求他教我这招,以后要是再碰到这些玩意,我也跺一跺脚,把他们都收拾了,那可真是要多帅有多帅啊!

    同样震惊的还有道士,只听在我后面一惊一乍的嘀咕:“嘿,小居士,看到没有,这才是你们巫蛊一脉的高人,你别看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跺了跺脚,你仔细看看那尸体!”

    道士的话自然是嘀咕给我听的,我心中好奇,便照他说的仔细去看那散了的干尸,果然就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只见那干枯的尸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一种和蚂蚁类似的小虫子,而那尸体之所以会散,完全是因为关节连接的部位被虫子给啃光了。

    我看得一阵恶心,同时后背也冒起了冷汗,看着那些小虫快速的爬回老头的脚下,似乎钻进了他的裤管里,我就感觉浑身一阵奇痒,就好像那些小虫全都爬到了我身上一样,刚才拜师学艺的念头刹那间烟消云散了。

    反倒是那道士,似乎对此丝毫不以为然,仍旧一脸崇拜的自语道:“早就听闻苗疆巫蛊神秘莫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厉害啊!”

    此时我们已经出了尸潮范围,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听他话里满是羡慕,我转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是真羡慕,干嘛不直接上去行个拜师大礼,让他收你为徒得了!”

    我本来只是调侃他,没成想他竟当真了,一脸正色的回道:“哎,你还别说,要不是道爷我早年跟了个无良老道,已经入了玄门,否则还真得向这位高人学两手!你知道这些行尸为什么不攻击我们吗,告诉你吧,这位前辈不但是个蛊术高手,同时也是一位巫术大拿,看到他手里的纸扎人没,那就是你们苗疆的灵巫,我们身上的生气全都被那纸扎人掩盖住了,所以才能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说着,他竟还一脸鄙视的看了我一眼,摇着头压低了声音低估了一句:“同样是苗疆巫蛊传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捏!”

    我被他气乐了,心说这家伙还真认定了我就是苗疆巫蛊传人,我他娘的哪里会这些?不过我也懒得和他解释,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继续跟着老头走。

    老头还是一言不发,我本以为他这是要带我们出去,可没想到走了快半个钟头后,我们竟到了一个简陋的树窝棚旁。那窝棚里有床和一些常用的生活用具,外面的树丫上还吊着一口大黑锅,下面是燃烧过的木炭,看样子好像有人在这常住。

    看老头走了进去,我惊得差点下巴都掉下来了,心说不是吧,难道这老头竟是住这的?他娘的居然还有人敢住这林子里?不过转念一想老头刚才的表现,就算是住这里面也没什么稀奇的,艺高人胆大,这世界上还真就有许多高人喜欢隐居在危机四伏的绝地的。

    可是,他把我们带到这是个什么意思,我心说我可和他不一样,在这鬼地方我只怕连一天都熬不下去啊!要是他真叫我们留在这陪他,我们是该乖乖同意呢,还是该冒着生命危险反抗?这家伙这么厉害,我们就算反抗,只怕也完全不是对手啊!

    就在我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这些的时候,老头抱着一个女孩出来了,道士马上瞪圆了眼睛,惊呼道:“我靠,无量你奶奶个天尊,金屋藏娇啊,这老爷子可真会享受!”

    我刚想叫道士别乱说,就听他已经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眼耳口鼻之中皆有鲜血溢出。我见状大惊,忙对老头说:“老爷子您别见怪,这死道士平时说话没个遮拦,求您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说话的时候,我发现老头扬起了头,露出了毡帽下的面容。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和寻常的六旬老人没什么区别,只是精神比较矍铄,但此时他看向道士的目光阴冷得可怕,似乎带有杀意。

    我见他似乎并不准备卖我面子,心里着急,放下身上背着的人就准备去看道士的情况,可突然的,那老头竟然出声了:“别动!”

    这是他这一路来说的第二句话,仍旧冰冷,但却多出了一丝诧异。我抬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我的手。

    由于刚才在和行尸的搏斗中我的衣服几乎都被扯烂了,所以手上的黑线半遮半掩,看起来好像是纹身。而我伸手准备去扶道士的时候,黑线完全漏了出来,老头此刻盯着的,正是那些狰狞的黑线。

    “你和司秧苗寨的苗凤仙是什么关系?”

    “老爷子您认识我奶奶?”在这个地方听到我奶奶的名字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不过阿且村的老太婆也认识我奶奶,难不成我奶奶曾经到过这?

    听到我的回答后,老头沉默了片刻,把女孩递给我抱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树叶喂进了道士的嘴里。紧接着,我就看到一条青绿色的小蜈蚣从道士的鼻孔里钻了出来,浑身沾着粘液,恶心得要命。

    那蜈蚣刚一钻出,道士马上哀嚎了一声,但脸上却没了刚才的痛苦之色,很快便恢复了过来。这下道士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当他看到地上那条青色大蜈蚣时,脸都绿了,忙把它给踩死,然后缩在了我背后,那样子要多怂有多怂。

    老头还是没有回答我的话,但却说了和老太婆类似的话:“小子,刚才救你,不过是看在你身后背着的阿且村人的份上,不过你既然是苗仙姑的孙子,看在你奶奶的面上,给你个忠告,赶紧回去找她,说不定还有救!另外,出去后赶紧走吧,不要留在阿且村害人了!”

    怎么又是这样的话,我头大如斗,这道黑线曾今确实给我带来过一些麻烦,但总不至于要了我的命,为什么他会这么说呢?至于害人,那就更谈不上了。我想追问,可老头却直接摆了摆手,根本不给我机会,说:“跟我来,我送你们出去!”

    说着,他也不管我们的反应,自顾自朝前走了!

    我和道士对视一眼,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眼下也只能先出去再说。于是我抱着女孩,道士背着阿且村青年,继续跟着老头。

    这一次只走了大约十几分钟,我已经能听到上方传来的嘈杂声音,这当中甚至有林巧儿急切的呼喊声,看样子我进来这么久没出去,她也慌了神了!

    到了这,老头止步了,转头对我说:“行了,记住我的话,出去后马上离开阿且村!另外,帮我传句话给林老婆子,就说邪眼已松,让她小心!”

    见他要回去,我忙问:“老爷子你不出去吗?”

    老头怔了怔,仰头看向了雾霭笼罩的林子深处,幽幽的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消失在了雾气中。

    莫名的,我觉得这老头有些亲切,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道士叫了我一声,说快些出去吧,他已经快要不行了。

    我们这才快步跑了出去,当看到坡上正在焦急的往林子里张望的林巧儿时,我激动得几乎哭了出来。老太婆招呼着一群人把我和道士拉了上去,我马上就软倒在了地上,几乎虚脱。林巧儿抱住了我,看到我浑身都是伤痕,顿时就哭了,我已经听不到她说了些什么了,身体的酸痛和精神的疲惫让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就这么的,我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我刚醒过来,便有一对中年夫妇前来看望,说我是他们的救命恩人,非得请我去他们家吃饭,我百般推辞不过,只好去了。到了地方,我才发现这是一次全村性质的宴席,还算宽阔的打谷场上摆着二十几桌,上面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就在我纳闷是谁家办喜事时,我看到了道士正满面红光的和几个阿且村小阿妹调笑着,嘿,那样子,哪有半点道士该有的风范。

    看见我,他高兴的迎了上来,我问他这怎么回事,难道村里办喜事了?就在这时,和一群阿且村女孩坐了一桌的林巧儿见到我,忙把我拉过去坐下,当然了,厚脸皮的道士也跟着去了。

    一番胡天海地的乱侃,我才知道原来这宴席是替被我救出来的那个年轻人冲晦的,说着,道士一脸猥琐的凑到我耳根角低声说我们两个现在已经成了阿且村的贵宾了,现在村里的小阿妹都很崇拜我,还问我有没有意思发展一下,说不定以后就不用担心娶不到老婆了。

    我呸了他一声,让他滚蛋,我就说怎么感觉这一桌的女孩子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原来是因为这。不过说起这事,我突然想起了老头交给我的那个女孩,当时我抱着她的时候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温度了,也不知道后面怎样了,于是就问林巧儿。

第11章 迁尸匠(下)

    听我问起这事,林巧儿叹了口气,一脸的同情的说道:“女孩就是那天夜里失踪的阿晴,不过小逸你把她从林子里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身上没有伤痕,村民们都说她是被先居里的邪祟勾了魂魄,唉,多漂亮的小妹妹,她才十八岁,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真可怜!”

    听她这么说,我沉默了,我想到了那晚上听到的从山坡下传来的救命声,那很可能就是阿晴的声音。

    或许当时的她还活着,又或许正在被什么东西威胁着生命。在她经历着无法言说的恐怖与绝望的时候,她听到了我的喊叫声,如同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她疯狂的求救,可我,却因为恐惧和怯懦对其听而不闻。最后,她死了,在我们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恐惧与绝望中,死了。

    如果当时我没有恐惧,没有退缩,而是选择进入山坡救人,会不会是另一个结果?当然,我可能会死,被那片恐怖的林子吞没,但也可能我救了她,我们两个都活了下来,最后被老头救下,那是最完美的结局。可惜,这世界上永远没有如果。

    道士并不知道那晚上发生的事情,只当我是替那个年纪轻轻的小阿妹惋惜,便拍了拍我,叫我别难过,大不了他义务替那个小阿妹做场法事超度。

    林巧儿察觉到了我的自责,叹了口气,抓住我的手以示安慰。就在这时,老太婆来了,她把我们这桌的所有小阿妹全都给叫撵走,然后坐了下来。

    道士和那些单纯的小妹妹聊得正欢,突然间被老太婆横插一杠,顿时不爽的嘀咕了一句:“他娘的,好霸道的老太婆!”

    我急忙掐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说:“你嘴上积点德吧,忘了林子里的教训了,这位婆婆说不准是跟那老头一个级别的!”

    “啊!你不早说,你想害死道爷啊!”

    道士的脸色瞬间就绿了,可能是想起了那条大蜈蚣,他忙抽了自己一嘴巴,然后赔笑着说道:“额,婆婆您好,恕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嘴碎习惯了,您别见怪!”

    老太太嗯了一声,没在意道士的话,问我:“老头,什么老头?”

    “就是林子里那老头啊!”道士担心老太婆记仇给他下蛊,忙献媚似得抢过话头,说:“那家伙,啊不,是那位前辈,会放蛊,很多蚂蚁一样的小虫,还有大蜈蚣,额,还会灵巫!”

    他刚说完,老太婆眼神一亮,蓦然起身,神情激动得问:“他在哪?”

    我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么大反应,她和那老头不是认识吗?于是把在林子怎么遇到老头,老头又是怎么救了我们的事简单的叙述了一遍,说完后,我看到她手几乎都在颤抖,好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婆婆,您没事吧!”我见她情绪太过激动,怕她年纪太大受不了。

    她摆摆手,强压下情绪坐了下来,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把那老头让我带的话也说了:“他走时让我给你带句话,说邪眼已松,让您小心!”

    闻言,她身体又是一震,看得出来,她这一次的反应更为震惊,我甚至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一丝恐惧。

    过了良久,老太婆才从那反应中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说:“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我摇了摇头,心说我哪知道,然后就见她朝正在四处给村里长辈敬酒的阿常招了招手,阿常马上跑了过来,老太婆叮嘱了一番后,摇着头走了,看起来有些仓促。

    或许是因为我进林子救了人的缘故,阿常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先是给我和道士敬了碗酒,然后说他奶奶让他招呼我们,要是有什么问题就问他。

    我便把那老头的事情说了,没想到阿常的表情比老太婆还要大,待他缓过神后,便跟我们说起了关于老头的事。

    原来,那老头就是阿且村的迁尸匠。所谓迁尸匠,之前也曾草草提过,阿且村流传千年的悬尸葬,先人亡故后,遗体都将葬入先居的葬尸林,悬于槐木之间,归于自然。

    这样的丧葬习俗,自然得有一个专门处理尸体的人,在丧事完毕后将尸体送人葬尸林,并悬于槐木之间,而从事这个工作的人,就是迁尸匠。

    据阿常说,附近方圆百里内,至少有七八个村子都实行悬尸葬,而凡是实行悬尸葬的地方,必然有迁尸匠。除迁尸匠外,但凡有先人葬于葬尸林内,若其后代子孙进入林子,必将被前人滞留的亡灵勾走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迁尸匠,是世代血亲相传的职业,无法外传,因为换了其他人就算学到了所有迁尸匠的本事,也会在进入葬尸林的时候出事,古往今来无一例外。我们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个老头,便是阿且村最后一任迁尸匠,因为其特殊的职业,他在阿且村拥有和老太婆同等的地位,甚至还要更高。

    不过,两年前老头在送一具尸体入林子后就再也没出来,因为没了迁尸匠,阿且村已经两年没往林子里葬尸体了,所有人都以为他在里面出了事,可没想到老头竟然住在了里面,真让人唏嘘。

    我见阿常说起两年前悬尸葬习俗断了时露出的那一脸惋惜,便忍不住想骂娘,心说你们这帮狗日的也不进去看看,你们他娘的这些年来都用死人喂出了个什么玩意,你们的先人要是能说话,指不定得把你们骂成什么样。

    想归想,这些话我一个外来人始终是不能说的,倒是道士在听说了这里的悬尸葬习俗后,脸色变了变,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阿常后,还是忍住了。

    我问阿常从这里到凤阳该怎么走,他很热心的给我描述了大致的路线,又说待会酒席散了后给我画张地图,我感激的谢过他后,他便继续回去给村里的长辈敬酒,这一桌便只剩下我们三人。

    “怎么,小居士你要去凤阳?”道士一脸狐疑的问我。

    我点了点头,说我们本来的目的地就是凤阳,到这里只不过是凑巧迷路而已。

    没成想,我刚说完,道士马上激奋的接话道:“好,小居士,贫道随你同去!那帮狗日的镇民差点害死道爷,贫道必须去讨个说法,况且,我那两万块钱法事费还没结呢!”

    我有些无语,心说这家伙真是个无良道士,不过我和这家伙也算是经历过生死,虽然他有些猥琐,但却是个值得结交的人,再说他去过凤阳,这一路总不至于再迷路了,而且要是再遇到紧急情况,多一个人也多一份照料,便同意了。

    随后,我让他回去准备,趁着天色还早,我们马上就走!

    道士有些埋怨,说太仓促了,他刚聊入正轨的几个小阿妹都还没好好亲近,我这就要走了,他亏大发了。我说那你留下吧,正好在这当上门女婿,不愁吃喝,多好,他马上摇头,说那还是算了吧,走就走吧,反正路上还有一个大美女陪着,他也不亏。

    说着,他一脸猥琐的看向了林巧儿,结果自然显而易见,他脸上多出了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很快,我从阿常那里讨来了他画好的地图,老太婆听说我要去凤阳,眼神里闪过一丝异色,欲言又止,最后送了我一块绣着一种不知名藤蔓的手帕,让我小心,要是需要帮助可以拿这块手帕去找一个叫林东阳的人。

    我接过手帕,道了声谢后,便在众人的欢送中驱车离开了。

    山间的小道相当难走,好在开了一个多小时候,终于看到了公路,虽有些破烂,但总好过满是坑洼的土路。

    正行驶间,道士突然问:“我说,小居士,你有没有觉得刚才老太婆的话,甚是奇怪,是不是那凤阳镇有什么古怪呀?”

    我点了点头,这个我刚才就意识到了,但是她不愿意说也没办法,只能万事谨慎。

    “哎,对了,刚刚在席间你欲言又止,到底是要说什么?”我想起了刚才席间道士似有话说,眼下没有外人,我便直接问了出来。

    道士坐在后排,透过内后视镜,我看到他神情凝重。

    “小居士,你我二人都亲眼目睹过那种妖藤,可是,你只知其一啊!”

    我听他这么说,忙问个中缘由,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种藤在道家典籍中有记载,名曰食血鬼藤,常寄生在槐、柳等通冥之树身上,十年粗一寸,百年长一丈,但在有血食的情况下,其能十年通灵,百年成精,千年成怪。以我观之,那葬尸林内的最大的那株食血鬼藤千年来不断受悬尸葬的供养,其藤已粗如斗轮,长度更是不可估量,最为可怕的是,这株藤已经成了妖,那日我们能逃出其血口,实属侥幸呐!”

    我心中不解,说紫荆藤加公鸡血不是能克制它吗,那它也没什么可怕的,道士马上就反驳道:“所以说,你只知其一啊!”

    “贫道被悬于那鬼藤之下一日一夜,曾亲眼目睹了那鬼藤真正的面目,你可知道,那日你所看见的,只不过是那鬼藤的一支细小的分茎,真正的鬼藤,若是铺展开来,只怕这方圆十余里之内,都摆不下呀!幸好那日你我遇上的只是分茎,否则别说紫荆藤汁,就算是龙血草加上成精的至阳精怪血,也奈何不了其分毫滴!”

第12章 身后有人

    道士侃侃而谈,我见他越说越离谱,便叫住他,说你他娘的少在这危言耸听,方圆十里,那玩意要真有这么大,恐怕这片地域早就没一个活人了。况且附近有这么大的东西,阿且村的村民会一点也察觉不到么?

    我刚把质疑说出,道士马上面露得意的笑道:“唉,这你就不懂了吧!食血鬼藤属于极为罕见的通冥植物,必须寄生在同样能沟通幽冥的植物上,比如阿且村那片悬尸林,你难道没发现那一整片树林全是老槐树么?”

    听他这么说,我发现还真是这样,不由一阵后怕,心说如果真要是那样,我们能活着出来真的是神仙保佑啊!

    “嘶……无量天尊,不是吧!”

    正感慨之际,我忽然听到道士发出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心里一紧,忙问他怎么了?

    透过内后视镜,我发现道士正望着窗外,两只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只见他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声音问:“你难道没发现,那一侧的山岭,长的全是槐树吗?”

    闻言,我忙朝他的方向看去,果然,那一整段连绵起伏,一眼望去完全看不见尽头的山脉,上面清一色的全是高达十余米的老槐。而在公路的另一侧,却完全没有槐树的踪影,一条公路,将这片山区完全分隔成两个泾渭分明的区域。

    这样的情况是极不正常的,在云南,尤其是在罗贡这个地跨横断山脉的偏远地带,人为大规模种植同一种树木几乎是不可能的。滇黔地区的植物覆盖率本就在全国名列前茅,物种丰富,要在这样的地方大规模种植一种树木,必须把山区原有的树种全部砍掉,然后再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来种植,而且必须考虑种植的物种对当地环境的适应性,这完全就是一项吃力不讨好,且完全不可能实现的工程。

    当然了,也不是说完全不可能,如果从一千年前,当地的居民就开始一代代有意识的砍伐掉原有的树木,换种槐树,那么经过无数代人的努力,完成这样的工程便不是难事。只是,如果真是那样,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道士,道爷,你怎么看?”我看着那些升腾起雾气的槐林,总觉着里面鬼气森森,脑子里不由想起了那些悬挂着死尸的食血鬼藤。

    道士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说道:“看法,什么看法?那妖物是他们自己作死喂出来的,就算以后为祸,跟贫道也没半点关系,只能算他们活该!况且你就算想管,你有能力管吗?不去给人添乱就阿弥陀佛了!”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回答,忍不住调侃道:“你不是道士吗,道家高人自当高风亮节,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那些小说里不都写了吗,人民大众遇到危险,道士理应身先士卒,必要的时候舍己为人,争做烈士英雄。”

    刚说完,道士马上就呸了一声:“啊呸!谁说道士就一定要舍己为人,你那是封建传统思想,现在早不流行了,现在大家关心的都是怎么赚钱,赚大钱。道爷我没什么大志向,只求赚他个千八百万,取个漂亮的道姑安安稳稳过日子,别的就什么都不图了!”

    他的话把我和林巧儿都逗乐了,也懒得再跟他扯皮,不过有一点道士说得不错,那就是我们完全没能力管这事。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记者,我能做的,就只是将食血鬼藤的事情披露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或许这能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国家出面,总比我这个普通人有用吧!

    我们说着鬼藤的事情,这时林巧儿好像想到了什么,忙去翻她的背包,我见她拿出了相机,就问她打算拍照吗,要不要停车。

    “不是,你们看看这个!”林巧儿摇了摇头,然后调出了相机里的照片让我们看。我开着车眼睛不方便,她就先把相机给了道士。

    谁知道士只看了一眼,立马嗯了一声,好像看到了什么吃惊的事情。见他这样,我也好奇起来,靠边把车停下,从他手里接过了相机,只看了一眼,我马上认出那照片是在悬尸林外的草塘边拍的,而且这拍的还是我准备下林子时的场景,但是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我疑惑的看向林巧儿,见我没有马上看出端倪,她便慢慢的将照片放大。随着画面不断被放大,能看到的区域就只剩下了一棵槐树的树干以及树干周围的雾气,刹那间,我的瞳孔陡然一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林巧儿要给我看这照片了,他娘的这上面的是什么东西啊,妖怪吗?

    只见那棵被放大的槐树树皮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脸,甚至每张人脸上都挂着极为惊悚夸张的表情。由于那些人脸和树皮的颜色一样,树皮的轮廓也和人脸的轮廓完全重合在了一起,导致了要是不凑近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树干上的端倪。

    这照片让我毛骨悚然的还不止这一处,那树干附近的雾气里,赫然也有人脸,好像一个真正的人脸上糊满了乳白色的胶质,和周围的雾霭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不睁大眼睛一直盯着看,完全看不出那雾气里竟还藏着这么个东西。

    我后背发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滑动画面,发现照片上的每一根树干上,每一处雾气里,竟然都有人脸,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我下坡时手扶着的那一处树干,上面的人脸竟然还很人性化的扭曲了起来,呈现出极为狰狞的表情,可我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啊!

    “你,你跟我说说,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画面上的人脸太过悚然,我不敢再去看那照片,将相机递给了道士。

    道士接过相机又看了看,摇头表示也不知道。一下子,车子里的气氛变得沉默,受那诡异画面的渲染,我甚至觉得手上碰过那槐树的部位开始发痒,我知道那是错觉,可这感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说起这件事,道士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凑到我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小居士,还有一件事,道爷和你说了,你可别害怕!”

    这时候我的神经本就已经崩紧了,他突然这么神秘兮兮的说了一句,我心里顿时升起了不妙的感觉,忙让他赶紧说!

    道士看了我一眼,指了指我身后,声音低沉的说道:“你后面,有东西!”

    “什么?”我吓得几乎从座位上跳起,被他一把按住,我忙转头去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车窗外更是晴空朗朗。

    “死道士,你耍我?”我脸都绿了,伸手就想去掐他。

    道士灵巧的躲开了,一脸严肃的对我说:“小居士,你先别急,先听我说话!”

    紧接着,他问我那天我被食血鬼藤吊到空中的时候,是不是听到了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然后才从那鬼藤手中逃出。

    听他问起,我想起了那件事,说没错,并且我不止一次听到那个声音,然后又将车子抛锚那夜发生的事以及在林子里听到声音的事都告诉了他。

    听完后,道士猛地吸了一口气,说道:“这就对了!跟在你身后的,就是阿且村惨死的那个叫阿晴的小阿妹,那夜接到电话的时候,她应该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我不可置信的问他,下意识的又转头往身后看,结果自然是可以预见的。

    “不用找,你是看不见她的,贫道之所以能看到,那是因为这十几年来的辛勤修炼,咳咳,像你这样滴凡夫俗子,除非天生阴阳眼,否则是无法看到的!”

    道士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嘚瑟,反倒让我心中升起了怀疑,便问他:“你既然能看见,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这么一问,他马上显得有些吞吐,我就更加怀疑了。逼问了半天,他才吐露实情,说其实他也只是个半桶水,虽修得了灵眼,但时灵时不灵,他也是刚才才看到我身后有一道模糊的影子跟随,这才提醒我。

    “真是她?”我还是无法相信。

    道士点了点头,道:“八九不离十,不过你放心,她既然救了你,想来应该只是心事未了,不会害你滴,待此间事毕,贫道带你去见我的师傅,让他帮你问问。”

    我见道士不像说谎,心里忐忑不安,总觉着后背有一阵阴风在吹拂。不过我也没全信,这死道士不知来历,谁知道他是不是想坑我。

    怀揣着不安,我们继续上路了,我是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了,甚至都想马上调头回家算了,同属一个地方,谁知道那凤阳又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想归想,任务没有完成就回去,报社那死胖子肯定会借机把我炒了的。

    四点左右,天开始变了,太阳躲进了乌云里,山里开始升起了淡淡的雾气。经历了阿且村葬尸林的经历,我现在对雾气特别敏感,总觉着有些不舒服,加上后面走的都是盘山公路,我一直开得很慢,所幸六点左右的时候,我们已经看到了凤阳镇的界碑。

第13章 诡镇疑云

    那是一块三米多高的大理石质的牌门,看起来有些年头。石碑两端的立柱刚好卡在公路两侧,靠里的直接贴合在了山壁上,靠外的一端则深深的嵌进悬崖边的一块巨石内,上面雕刻着‘凤阳镇’三个繁体的大字。

    由于通往这里的路是那种攀附在山腰上的盘山公路,一侧是无法攀登的高大山崖,另一边则是深不见底的巨大河谷,隐约可以听到下方传来的水流声。如此一来,凤阳镇的这座门牌就显得无比险要,因为无论是进镇出镇,都必须穿过这道石牌门。

    天空一片灰蒙,临近傍晚,湿润的山林里升腾起了雾气,使得环境变得无比阴郁。

    穿过牌碑,我们算正式进入了凤阳镇的地界,车子往前又开了一辆公里,在转过最后一个急弯后,曲折的盘山公路终于到了尽头。眼前的视野骤然变得开阔,只见在我们的下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形似凤眼的广阔盆地,一条大河横穿而出,河流两侧稀疏的林立着一些房子,盆地东侧则是建筑物最多的地方,但也不过百余家,其余各处也零零散散的有一些房舍,可加起来也不过几十户,实在是少了些。

    “这就是凤阳镇?”我难以置信的看向道士,心说这也太磕掺了吧,不像镇,倒像个村子。

    道士点了点头,说你可别小看这里,凤阳镇人是少了点,但这里可是有宝贝的。

    “宝贝,什么宝贝?”道士的话勾起了我的好奇,我之前也从网上查过凤阳的资料,没听说这里有什么特产啊?

    道士嘿嘿一笑,从衣领里扯出一个挂坠在我面前晃了晃,我马上啊的惊叫出声:“啊!黄金?”

    “没错,是金子,不过不是黄金,而是沙金!”

    我咽了咽口水,简直难以置信。沙金,也是金子的一种,产于河流底层或低洼地带,与砂石混杂,经过淘洗去砂留金后,便成了沙金。

    沙金起源于矿山,是露出地面的金矿石经过长期风吹雨打,岩石风化而崩裂,金便脱离矿脉伴随泥沙混入河流,经过流水搬运自然沉淀在石沙中,在河流底层形成含金层。由于这类金砂颗粒大小不一,大的有蚕豆那么大,小的跟细沙一般,形状各异,且含有大量杂质,故而被称作沙金。

    在横断山区的几条主要河流,金沙江、澜沧江、怒江都含有大量的沙金,其中以金沙江最为著名。相信许多人都听说过金沙江流域的淘金热,黄沙淘金,一夜暴富的例子比比皆是。

    阿且村要是真的有金砂源,那可真就是枕着金山睡觉了,给什么都不换啊。

    道士见我吃惊不小,嘿嘿一笑:“这事也就道爷我知道,他们对外可都是统一口径,外人根本不知道金砂这回事。”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他。就见他神秘的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对了,待会进到镇子里你们嘴巴可都严实点,他们对这事特别忌讳!”

    我见他还卖关子,就有些不爽,不过也懒得再问,说话间已经下了盘山公路,进到了镇里。

    这时候雾气更浓了,天色也暗了一些,车子驶过一座五六米宽的石桥后,周围已经可以看见房屋了。

    奇怪的是,这时候正是饭点,按说怎么都会有一些炊烟才对,可现在这些房屋全都紧闭着门窗,别说炊烟了,就是人影也见不到半个,更听不到半点声响,寂静得有些诡异。

    我停下了车,压低声音对他们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些不正常?”

    “是啊,阴森森的一个人也没有,天这么早,总不至于全镇的人都上床睡觉了吧?”林巧儿紧了紧她的小风衣,搓了搓手,似乎感觉到了寒冷。

    我点了点头,转头问道士:“你上次来也这样吗?”

    “怎么可能,道爷上次来是他们镇里专门叫人去接的,还给我安排了个漂亮司机妹子,否则我才不来这破地方。”

    道士凑在窗前往外面四处打量,我问他在看什么,他叫我别打搅他,说他在回忆路线,说不定我们可以直接去镇长家,那狗日的镇长还欠他两万块钱呢!

    我说也好,他既然和镇长认识,说不定可以顺便把我们的住宿问题给解决了。

    按照道士的指示,我发动了车子,继续朝小镇中心驶去。随着天色越来越晚,雾气也更浓了,只能隐约看到四周建筑物的轮廓。道士本来就只来过这里一次,而且当时忙着撩接他的女司机了,也没怎么记路,现在这么大的雾,他也没辙了。

    又慢慢的沿着街道兜了好几圈,车子突然熄火了,我这才发现油表已经到了底。眼看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便决定先找户人家问问。

    我正准备下去,道士拦住我,说还是他去吧!我心想这家伙在阿且村只待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和村里的女孩子厮混得好像有十几年交情一样,让他去也许更好,便点头答应了,让他注意安全。

    道士下车后径直朝我们左侧的一户二层洋房走去,老实不客气的拍在了门上,看得我脸上一抽,忽然觉得让他去或许是个错误。

    当当当!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道士那有些猥琐的声音:“有人吗?贫道是云游的道士,路过贵地,天色已晚,特来打听一下何处有安歇的客栈?喂!有人吗?”

    我捏了捏额头,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在阿且村招摇撞骗的,就他这问法,就算屋里有人,只怕也会将他当成骗子。

    道士很是客气的喊了一阵,见没人鸟他,马上就露出了本性,嘴里骂骂咧咧的把这户人家的祖宗都问候了一遍,然后朝我们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正想叫他回来,却见他指了指一旁,意思是他再去那里问问。我看了一下,发现他指的地方已经超出了我们视线能看到的范围,便想叫他先回来,可没想到这夯货已经走了过去,身影消失在了雾气中。

    我心里暗骂,却也没办法,只能紧张的把注意力移到了那个方向。

    哒、哒、哒!

    雾气中传来一阵道士的脚步声,紧接着那脚步声停了,转而响起一阵咚咚的敲门声,然后再是道士那一成不变的叫问方式。

    我听他喊了两遍,仍是没有回应。似乎是放弃了,他便没有再继续喊,然后雾气中又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我以为他碰了两次壁,应该是准备回来了,心里也是一安,可过了一会,我发现不对,那脚步声不是往回走,而是继续朝着雾气深处去了。

    我担心他走得太远会出事,而且这个地方给我的感觉非常的不好,连忙喊道:“你怎么往里去了,赶紧回来,实在没人我们就在车里凑合一晚!”

    听到我的话后,道士回声道:“没事,我再敲两家!”

    说着,我就听他的脚步声停了下来,紧接着又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对于道士不听指挥的行为,我虽然恨得牙痒痒,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等他放弃后自己回来。

    就这样,寂静的街道上不断传来道士规律的脚步声和敲门声,但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到最后我几乎都快听不到了。

    “要不,还是去把他拉回来把!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林巧儿面带忧色,朝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叫她待在车里不要乱跑,然后就准备去叫回道士,可就在这时,我听到雾气深处传来了不一样的声音。

    那似乎是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我就听到道士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无量天尊,他娘的,终于有个活口了!”

    我心中的大喜,心说他找到了人了,我们不用再外面过夜了!想着,我就准备过去,可没想到就在这时候,雾气那头传来了一声重物击打在铁门上的咣当声,然后又听见一道闷响,似乎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便再没动静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停住了动作,我下意识的看向了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没有回应,死一般的寂静!我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林巧儿急了,问我怎么办,我也慌了神了,手足无措,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是最渺小无力的,我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乱,深吸一口气后,我让林巧儿带上重要的东西,和我一起过去找道士!

    倒不是我胆怯,而是我过去了,这里就只剩林巧儿一人,要是有什么危险,她一个女孩子无法应对;再者,要是真有什么东西袭击了道士,那它对我们肯定是抱着敌意的,我刚才的喊声已经暴露了位置,要是那东西绕了过来,林巧儿就危险了。

    倒不如一起过去,同进同退,就算有什么危险也能相互照应。

    我从车里抽出了平时防身用的电棍,拉起林巧儿,放轻脚步慢慢的朝道士那边靠了过去。

    由于不清楚道士具体是在什么位置遭遇变故的,我们只能沿着那一间间紧闭的房屋慢慢找过去。很快,就在我们走出去快二十米左右的时候,林巧儿捏了捏我的手,指了指前方。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马上就看到一个人影倒在地上,看身形,那就是道士。

    心中一紧,我暗骂了一句,心说狗日的果然出事了,忙握紧了电棍,边警惕着四周,边靠到了道士身边。

    他的额头上有血,但不多,看来是被人敲了闷棍,我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只是晕过去了,心里一松,同时将目光转向了道士正面对着的那道已经开了的铁门。

第14章 怪物

    不用想,这肯定是开门的家伙干的,道士的身手我见过,那可是顶顶的高手,十几具力大无穷的行尸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在被打成这样,肯定是遭了暗算。

    想到这,我心中不由警惕起来,扬起电棍往门里看去。

    房间里一片漆黑,看不清楚状况,在摸不清楚情况的状态下进去,就算有电棍在手,只怕也要吃亏,倒不如先把道士带回去,等他醒了问清楚状况再做计较。

    主意打定,我正准备让林巧儿帮忙扶道士,就听她忽然惊叫了一声:“小心!”紧接着我就察觉后脑传来一阵劲风。

    我下意识的偏了偏脑袋,就见一把闪着寒光的柴刀从我耳朵边砍了过去,刀柄的部位直接砸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清晰的听到了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整个人就被砸翻在地上,电棍也脱了手。我的身手虽然不行,但也知道这时候必须马上做出反应,否则下一刀可能就直接会砍在我的脑袋上了。

    然而,肩膀上的剧痛让我根本没办法反应,我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去看袭击我的是个什么东西,就察觉到又一道劲风朝着我的后脑而来。

    我心说完了,这下死定了,可没想到袭击我的刀没有落下来,反倒是那袭击我的家伙发出了一阵惨叫。

    这时我也从疼痛中缓了过来,奋力转头去看,就见林巧儿拿着电棍,击中了那个袭击我的人。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家伙,衣服已经破烂得完全不成样,浑身裹满了淤泥,最恶心的是,他的大半张脸长满了水泡,有的已经变成了脓疮,从里面渗出黑色的脓液,那模样简直惨不忍睹!

    不过我可没资格同情他,刚才要不是反应快,恐怕早就被他砍死了。这家伙被电棍击中,竟然没倒,反倒好像受了刺激一样露出好恶鬼般狰狞的表情。

    电棍虽然没有电晕这人,但却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原本只要林巧儿继续攻击他,我们暂时是没有危险的,可林巧儿被这家伙的脸给吓傻了,电棍也扔在了地上。

    看着那家伙僵直的身体开始恢复,知道要遭,我忙挣扎着爬起,想去抓电棍,可没想到他已经恢复了知觉,抬脚把电棍踢飞了出去,然后抓起柴刀就朝激怒他的林巧儿砍去。

    林巧儿已经被吓傻了,呆在原地不知道躲避,我心里大急,想去拽那家伙,可肩膀却怎么也抬不起来,眼看就要来不及了,我咬牙直接就撞了过去。

    情况危急,我这一下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那家伙被我撞飞出去两米多远,头砸在街边的台阶上,抱头痛苦的呻吟起来,柴刀也脱了手。我也不好受,只觉得胸腔里面一阵气闷,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了位置,难受得要命。不过这时候可没时间给我调整,我知道一旦等那家伙爬起来,我们就危险了,于是强忍着不适去捡他的刀。

    我刚准备迈脚,突然就看到街道的雾气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几道人影,正快速的往这边赶来。

    有了在葬尸林的经历,我没有再天真的认为那是镇上来救我们的人,我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些影子的手里都拿着一根长长的东西,我下意识的看了看那把柴刀,心里顿时就是一凉。

    “快跑,这家伙还有帮手!”我朝还在发愣的林巧儿大喊,也顾不上再去捡刀了,转身就去拖道士。

    只拖了一下,我就发现这孙子远比看上去要重,一只手根本拖不动,无奈另一只手又使不上力,心里急得一塌糊涂。

    这时林巧儿清醒了过来,忙过来帮忙,问我怎么办!我看着那些已经能勉强看清面容的怪物,心说跑是没用了,于是招呼她帮忙把道士拖进一旁的房子里。

    就在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道士拖进了铁门里,那些怪物终于到了,他们的模样和袭击我的怪人差不多,浑身破烂,脸上全是那种恐怖的浓疮,而且手里都提着柴刀以及铁棍。

    “快关门!”我叫了一声,就见那些怪物挥起手里的家伙就往我们冲了过来!

    林巧儿靠近门边,慌忙去关门,可就在铁门还剩一道窄缝的时候,一只满是浓疮加白色烂霉的手伸了进来,一把抓住了林巧儿的背包。

    她吓得大叫,我见情况不妙,忙抬脚去踹,可没想到那只手好像铁钳一般,根本没法撼动,拉扯间,背包散了,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

    我看到越来越多的手透过门缝伸了进来,忙用身体死死抵住铁门,同时大喊:“快把包扔了!”

    她解开了背包,可已经晚了,那些怪手力气大得要命,又卡住了门缝,根本没办法关起来。

    门外的推力越来越大,渐渐的我已经扛不住了,心说完了,彻底没希望了。可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白光亮了起来,我眼睛一痛,下意识闭起了眼睛,与此同时,我察觉到门外的推力没了,忙就势一顶,没想到铁门竟咣当一声合了起来。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就在我纳闷那些手为什么缩回去了的时候,林巧儿打亮了手电,我看到她手里抬着的相机,不由哦了一声,同时也明白为什么那些手会突然缩回去了。刚才的强光是相机的闪光,这种闪光在白天的时候影响不大,可在晚上,突然的强光足以致人暴盲,此时已经七点多了,天也已经灰了下来,闪光的威力虽然没有在全黑的状态下强,但也足以影响那些怪物的视觉。

    死里逃生,我把铁门反锁了起来,心有余悸的同时,又开始担忧起来,外面那些怪物并没有放弃,还在不断的砸门,得亏这铁门足有一寸多厚,要是薄一些又或者是木门的话,此时我们只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砸门声持续了一会,而门始终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我们这才松了口气。

    林巧儿脸上还有害怕的神色,盯着那门颤声问道:“那些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听他这么问,我不由得苦笑,说:“巧儿姐,你看那些人的样子,那还能算人吗?那种状态都还没死,而且力气也大得吓人,我都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和阿且村那些行尸一样,根本不是人。”

    林巧儿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抱怨道:“原本以为这次的采访任务会很轻松,我们可以好好的在这边玩一下,没想到净遇到些危险的事,早知道就算真的得罪杨编,我也不会来的。”

    我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这次来凤阳完全是因为我得罪杨胖子的关系,林巧儿只不过是受到了殃及,对此我心里是极为内疚的。

    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林巧儿拉了拉我的手,说不要紧,况且跟我一起冒险她也愿意!

    这一拉,顿时牵扯到了我肩膀的伤,疼得我龇了龇牙。

    她想到我受了伤,还不知道伤得怎样,就给我检查了一下,发现是肩膀脱臼了。林巧儿有些急了,报社曾经做过一些受伤的应急措施培训,可这当中没有骨伤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就在这时,趴在地上的道士动了动,发出了一声呻吟:“哎哟,无量你大爷的天尊,疼死道爷了!”

    我们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醒了,顿时开心了起来。林巧儿扶他坐起,就听他嘴里骂骂咧咧的问道:“狗日的,那小丫头呢,你让她给我出来,这么小年纪就敢敲闷棍,道爷今天必须好好教育教育她!”

    边说,边见他往四周到处看,可惜屋里没有灯,他什么也没看到!

    我心里奇怪,忙问他:“什么小丫头?”

    “嗯?就是偷袭道爷的那个小丫头啊,怎么的,你们没见着她?”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更加惊讶了,忙问:“怎么,你不是被那些怪物打晕的?”

    道士一脸莫名其妙,反过来问我:“怪物,什么怪物,贫道就看见个小萝莉,他娘的门刚打开老子还没来得及套近乎,马上就被敲了一闷棍,得亏道爷我铜皮铁骨,否则那一下老子非得去见祖师爷不可!”

    见我们好像真不知道他说的丫头,道士马上问我们出了什么事,哪里有怪物?

    我把刚才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那被敲得哐哐直响的铁门,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说来,他娘的这镇上出事了?”

    突然,我见他脸色一变,好像想起了什么,大叫出声:“不好,那小丫头肯定还在这房间里,警戒,警戒!”

第15章 小镇惊变

    道士这一嗓子喊出来,我和林巧儿都被吓了一跳,三个人忙缩到了一起,警惕的看向四周。

    我们有两把手电,一把放在了车里,此时只有一把在手上,而且手电单调的光束根本没法照亮整个房间。不过这并不要紧,这次出来采访,除了一台相机外,我还带了一台带有夜视功能的摄像机,因为这些设备太过贵重,所以在离开车子时我们都带了出来。

    其中,相机和其它杂物在林巧儿的背包里,剩下的那台手持式摄像机因为比较重的关系,所以由我背着。

    我从背包里找到了那台摄像机,打开了夜视功能。顿时,屋子里除了手电光照到的地方是一片刺目的白色外,其他被黑暗笼罩的区域都无比清晰的呈现在了镜头里,虽然那惨淡的灰白色画面有些瘆人,但胜在观察黑暗中的东西时非常隐蔽。

    林巧儿见我抬着摄像机往黑暗中看,马上明白了我在干什么,可道士没见过这玩意,见我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摆弄摄像机,便没好气的骂道:“卧槽,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妈的还有心情拍照,难道是要给咱留张遗照?”

    说着,他竟还一脸不正经往镜头前摆了个POS。

    我踢了他一脚,压低了声音叫他别说话,然后示意他往我这里看!

    他凑过头来,只看了一眼,马上瞪大了眼睛,低声惊呼:“哦哟,高科技啊!”我懒得跟他解释,让他做好准备,找到人后什么都别管,先制服了再说。

    听我这么说,道士马上撸起了袖子,看来对那个敲他闷棍的人真是恨到了极点。在我的示意下,林巧儿关掉了手电,房间里顿时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做好了准备,我慢慢转动摄像机,一点一点找了过去。

    这是一间客厅,八十平米左右,靠门的右侧是那种开放式厨房,旁边是一个房间,房门紧闭,再往左是楼梯,楼梯边还是个房间,不过门是开着的,能看到那是洗手间。

    我正准备移动镜头去看门的最右里,道士突然抓住我的手,低声催促道:“往右,往右,楼梯,你看看楼梯!”

    闻言,我心里一紧,我本打算先把楼下全看一遍,然后再去楼上,所以就没仔细去看楼梯,难不成她竟然在楼梯上?我忙把镜头转了过去,仔细看了看,果然就在楼梯转角处看到一个瘦小的影子,正缩着头往我们这边看。

    找到了!我心里一喜,准备让道士从边上摸过去,先逮住她再说,可没想到这狗日的完全不听指挥,早就已经摸到了楼下。

    我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他已经冲上了楼梯,好像完全不受黑暗的影响,直奔那人影就去了。

    他这一动,那人马上受到了惊吓,站起来就往楼上跑。我这才看清那人影的面目,果真是一个女孩,大约只有十五六岁,她站起身的瞬间还朝我们这边看了看,眼睛里闪着可怖的幽光,看起来格外瘆人。

    倒不是因为这女孩是妖怪,出现这样的情况完全是因为夜视功能导致的。我看见道士一步四阶,只用了几步就蹿到了那女孩在的位置,俯身就去抓,不过那女孩已经先道士一步往二楼去了。

    道士没有摸到人,忙大喊道:“小记者,快报位置!”这一路来,道士也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对我的称呼也从小居士改成了小记者。

    我听到他的喊声,急忙回道:“朝楼上跑了,你等等我,那丫头手里有铁棍,你不要单独行动!”

    话还没说完,就见道士又攀上了楼梯,消失在了转角的地方。我心里大骂,可这时候也没法跟他算账了,我担心他又像刚才那样吃亏,忙叫上林巧儿跟了上去。

    由于担心道士,我刚一上来,就急急的举起摄像机四下扫了一遍,发现二楼是起居室,一条走廊岔成了三道,每道走廊尽头都是房间,而道士正堵在一道门前,看样子正准备踹门。

    我忙过去拉住了他,让他先问清楚,说不定刚才只是一场误会,这毕竟是人家的家里,我们现在可都算私闯民宅,怎么说也是我们理亏!

    听我这么说,道士马上就不爽了,一点不客气的骂道:“误会?他娘的道爷差点给她敲死,真要是误会,她干嘛要逃呢?”

    道士这话问得我一时语塞,不过这家伙还是给了我面子,冲着门里大喊道:“里面的小娘皮听着,道爷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现在出来给我赔个礼道个歉,道爷就不跟你计较了,要不然,道爷砸开你这破门,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这话还是不客气,不过已经留了很大余地了,这时候不管是不是误会,都应该识相的出来,可门里还是没动静。道士一下就火了,大叫一声闪开,卯足了劲一脚踹在了门上,只听嘭的一声,整面墙壁都颤了一下,那门也被踹开了。

    道士抢过手电就冲了进去,那女孩有武器,我担心道士一个人应付不来,就跟着一起挤了进去。可让我们都没想到的是,我们两人前脚刚进去,一道敏捷的身影如同泥鳅一般滋溜一下就从我身后钻出了房门,撞翻了门外的林巧儿后,消失在了楼梯口。

    “糟了,让她给跑了,快追!”道士大叫一声,忙回身追了出去。我急着去扶林巧儿,便没有及时跟上,就听楼下传来一阵道士的叫骂声和乒呤乓啷的碰撞声,紧接着又是一道隆隆的好像是那种升降门开启的声音,混乱异常。

    我急忙追了下去,马上就发现道士站在楼梯脚,正在张望,而楼梯的下面,赫然多出了一个半米见宽的黝黑口子,似乎是个地道。

    我见道士想进去,我忙拉住了他:“等等,这下面看着像是个地道,你这么冒然进去,万一她就在地下抡着棍子等你,恐怕道爷你这身铜皮铁骨再硬也吃不消!”

    听我这么说,道士显然也怂了,朝里面呸了一口,骂道:“看在小记者的面上,道爷先放你一马,不过千万别让我逮着你!”

    看着道士跟个小孩似的放狠话,我不由失笑,正想调侃他几句,忽然就发现林巧儿没跟下来。我们对这房子并不熟悉,而且刚才还有两个房间没有进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担心林巧儿呆在上面会有问题,我和道士忙又赶回楼上。

    我在楼道里没看见她,但看到刚才打开的房间里有人,便走了进去,发现林巧儿站在房里的书柜前,手里举着摄像机,似乎在翻看什么!

    道士晃动手电照了照这个房间,发现这是一间卧室,从房内那些满满少女心的装潢来看,这应该就是那女孩的房间。我尝试去开灯,然而并没有用,想来电源应该断了,倒是道士从床头找到了一盏充电式台灯,按了一下开关,竟然亮了,而且那光线还不弱。

    漆黑的房间顿时明亮了起来,林巧儿见我们也来了,忙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我,说道:“你们看看这个!”

    那是一本拇指那么厚的粉红色笔记本,从林巧儿手里接过来的时候,那笔记本已经翻到了大约三分之二的位置,我也没心情一页页的去看,就从她翻开的这页看起。

    这是那女孩的日记,由于还没来得及看扉页,所以我并不知道那她叫什么,但只是看了翻开的那一页,便让我大吃一惊,因为那上面记录的,竟是关于凤阳镇发生的异变。

    由于小女孩写得比较繁杂与混乱,在这里我只挑了一些重要的叙述,日记的大致内容如下:

    十月二十一日,阴,心情:阴郁!

    已经三天了,阿爸阿妈还是没有回来,林婶陪了我一上午,可我还是担心,听说王叔叔也没回来,相信林婶和我一样也担心吧!下午的时候,镇长在广场开会,说已经请了高人来解决这件事情,让我们不用担心,说阿爸阿妈只是被脏东西迷惑了,只要做完法事,就会没事的,可我有些不信,因为阿爸阿妈不认识我了,还要咬我,他们一定是生病了,我要带他们去看病,我要治好他们!

    晚上快八点的时候,我听到楼下很吵,以为是街坊吵架了,可透过窗户,我看到很多和阿爸阿妈一样生病的人在和治安队打架。我看到了王叔叔,他竟然把一个人的脸咬烂了,我好害怕,后来治安队来了很多人,把生病的人都绑住了,阿爸阿妈是不是也被他们绑起来了,我一定要去看看!

    这就是我缩减以后的日记内容,看完了这篇日记,道士马上瞪圆了眼睛骂道:“无量你奶奶个天尊,十月二十一号,那不是道爷来凤阳的头一天吗?我靠,不会吧,这日记里的高人,说的是你道爷?”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日记,心说八成真是啊,生病的人,难不成说的就是外面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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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170/ 第一时间欣赏禁地密码最新章节! 作者:池墨砚清所写的《禁地密码》为转载作品,禁地密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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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地密码介绍:
荒凉偏僻的苗疆诡校,大山深处的葬树骨窟,神秘莫测的湘南老镇,阴森诡秘的密函妖湖,传说中连接冥界的葬山,鬼影重重的先苗秘寨……百年前先人留下的传说,背负着百年诅咒的我,该如何一步步踏足那生灵不可触及的禁地,又该怎样去解开那尘封百年的诡异往事?--情节虚构,请勿模仿禁地密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禁地密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禁地密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