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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乡路漫长全文阅读

作者:雪下     重生之乡路漫长txt下载     重生之乡路漫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重生之乡路漫长全文阅读

给大家拜年&;上架感言

    新年新气象,责编给消息说,要上架了,写篇感言吧。

    没想到这就上架了,发文两个月,不知算是快的,还是慢的。

    先感谢,感谢找了我签约的笛子,让战战兢兢初来乍到的我有了被肯定的信心,感谢责编小姜,一次次耐心提醒稀里糊涂的我该做的事情。

    最想要感谢的,还是各位素不相识,却能耐心读下去的读者朋友,第一次点击,第一个收藏,第一个推荐,我连你们的网名都不知道;还有第一次打赏的星月樱雪,我陌生的老乡禾熙,还有打赏,粉红,PK榜中数不清的支持我的朋友们,记得当时傻乎乎的,在12月17日去申请了PK,居然也被各位热心的朋友们顶进了前二十,这322分,我将永远珍藏。

    还有那一点一点涨上来的推荐和一条条或丰或简的留言,多少次写累了,打开它们看一看,便又有了精神坚持下去。所以各位的留言,肯定也好,否定也好,我都一条条地加了精,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意见,每一个读了我写下的这些文字的朋友,都值得我认真地去感谢。

    好啦,认真码字儿,希望我的努力能够让各位愿意继续支持下去,希望我这个慢悠悠的漫长故事,能够让各位喜欢!

    最后,谨遵责编叮嘱:要票!要漂漂亮亮的粉红票票!!不要怕砸疼了我,不要怕闪晕了我,把你们手中可爱的粉红票票,慷慨地扔出来吧!!!

    最后再祝大家2011年万事如意,读书快乐!!为纪念上架,今天两更,约在12点和晚上10点左右,码字去了……

    鞠躬,撒花,谢幕!

更新预报

    爬上来吱一声儿,今天两更。白天要出去不得上网,晚上回来再发,不好意思麻烦各位等等。

吱一声儿

    爬上来先吱一声儿,今天有事儿,刚进家门,更得晚点儿,八点多吧,抱歉!

再吱一声儿

    刚回来,今天稍晚,九点左右,抱歉!谢谢!

抱歉

    这几天家里有事,总是回来很晚,正在赶稿。更新时间不能固定,劳各位久等,非常抱歉!

    我会尽力不断更,加更这几天是不能了,等这一阵过去再说吧,多谢体谅!

请假,暂停更新

    请假,暂停更新

    各位书友:因处理一些私事,雪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更新暂停。

    恢复更新时间:最早八月十五日,最晚九月一日。

    对于由此而给各位书友带来的不便与困扰,深表歉意!!……大家等我回来再尽情地骂吧,早了不一定能看见……

    再次抱歉!……那个,保证不烂尾,保证不TJ,然后……,没有然后了……

请假

    抱歉,头疼得厉害,今天不能更了,大家别等了。明天尽早吧!

今晚太累,还是放到明天一起更吧!

    不行了,今晚太累,总也修不好,还是放到明天两章一起吧,抱歉!

抱歉,明天两章一起更吧

    才回来,实在没劲儿改了,明天两章一起更吧,抱歉!

再次请假

    再次请假,明天……,先不保证能不能补上了吧,免得力不从心,又骗了人……/(ㄒoㄒ)/~~

圣诞快乐

    这个……,今天事情实在太多,大家莫等了,专心过节吧,圣诞快乐!(*^__^*)嘻嘻……

第二章 重生了

    迷迷蒙蒙中,宝然被一阵低低的抽泣声唤醒,轻轻动了动,身饧目涩得不愿醒来,闭着眼睛继续养神。

    舒畅畅,暖洋洋,感觉被人密密实实地环抱着,轻轻柔柔地摇晃着,背上有着抚慰的轻拍,脸孔贴靠处温暖馨软,并传来令人心安的熟悉的心跳声……

    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宝然心里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强忍住立刻睁开眼的冲动,竖起耳朵仔细听。

    “小林啊,先别着急。你这还奶着孩子呢,再有什么事也得先放宽了心,把孩子照顾好了呀!你再哭下去,要是回了奶了,小囡囡可怎么办?”

    “是啊小林,说不定明天就有信儿回来了呢!你这不是白操了心还把自个儿身子伤了吗?”

    “再不行,回头下了班儿,让江哥跟我家老孙到三连去一趟,昨儿个听老孙说他们队连里有个灶上师傅才准了假,好象是你家临县上的,应该还没动身呢吧?给他递个话儿,让他回去赶紧去你家里看看,催催消息。他们就夫妻两个,干净爽利的,有什么信有什么事回转得也快!”

    “诶!这话不错,让他们今晚就去!给江哥说声骑我家自行车去,别耽误时间,半夜就能回来!”

    七嘴八舌的,这是在说些什么?

    耳边的抽泣声似被人刻意压制,渐低渐消。

    小小心的,慢慢的,宝然睁开双眼。

    迎面对上的,是近在咫尺,一双略带红肿,熟悉又陌生的大眼睛。

    说熟悉,是因为被这双眼睛慈爱地注视了二十余载,在它们永远合上远去的几年里,更是每每亲切温柔地进入梦乡陪伴自己,为自己驱除夜晚的孤寂。说它陌生,是因为这双眼睛依然晶莹明亮,黑白分明,没有下搭的眼角,也没有细密的鱼尾纹,就算是刚才哭过,眼里也只是星星闪烁,没有一点经年劳苦落下的红丝网布。

    怔怔地,宝然近乎贪婪地注视着面前的眼睛,迷惑,惊喜,追忆,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像是要痴了一般。

    “囡囡醒啦~”有人在说。

    宝然转头,很是费力,只好转转目光。下一秒却愕然发觉有些看不太清楚,远远近近的,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色块和虚恍恍的几个人影。再回过来看,是了,只能看清眼前那张熟悉的年轻化了的脸庞。

    嘴巴里有点异样,仔细感觉一下,宝然有点黑线:呃——,估计没错的话,这应该是自己的手吧?使了使劲儿,尽管不是很听使唤,到底还是把自己的手,或者说是一小个拳头,给拽了出来,同时牵出一道银闪闪亮晶晶的长丝……

    到了这会儿,宝然再迟钝也明白发生什么事儿了,自己,貌似,中了个世纪大奖——重、生、了!

    妈妈从自己的伤感中回过神来,把宝然轻轻竖起,拍着哄了几句,见她已经醒得两眼圆睁睁的了,便就手解开襁褓,挪到炕边,让宝然靠倚在自己怀里,分开她的双腿,开始,把尿~!

    宝然听到嘘嘘声才恍然大悟,又羞又窘。徒劳地挣扎几下,生理战胜心理,居然真的,飞流直下了!

    妈妈又惊又喜,周围几个阿姨此起彼伏地啧啧赞叹。宝然却恨不能就此昏死过去。羞愤欲死,就是这个感觉了吧,她想。奈何现在手软脚软,连脖子都是软的,只能任人摆布。

    将她重新包好,妈妈解衣开怀。

    宝然暗暗叹口气,腹中的饥饿,鼻间的奶香,怂恿着催促着,她认命地埋下头,张开陡然感觉空荡荡无所依恃的无耻(齿)小口,为了生存,开始苦干!

    妈妈和几个阿姨又接起了中断的话题。

    宝然也是又累又忙。难怪俗语常说“用了吃奶的劲儿”呢!这还真真是个力气活儿!宝然心里嘀咕着,口里忙碌着,两耳不放过任何一丝信息,妈妈她们好象在商量什么挺重要挺紧张的事儿。

    想想自己眼下的身体状况,眼睛不能远视,头也抬不起,应该是还没满月。(别问为什么没有生养过的宝然会知道这个,问百度他婶儿去吧!)那就是1979年元月了。

    宝然出生于1978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很好记的日子,圣诞节啊!当然这个年代没几个人知道这种节日,更没人提起了,那还属于“封资修”哪!

    爸爸这会儿没见,应该是还没下班。妈妈在焦急地等着老家的什么消息,急得淌眼抹泪儿的,几个阿姨正在安抚劝慰顺便群策群力地出谋划策。

    想起来了!听着大人们的对话,宝然顺着回忆慢慢理清了思路。妈妈是在等两个哥哥的消息。

    去年底,应该是在妈妈生产前,两个哥哥被送去了妈妈的家乡四川。当时妈妈即将临产,是请回家探亲的同乡带回去的。一去一个月,别说是电报(这时谈电话就是奢望了),信件,就连个报平安的口信都没有。妈妈这个月子坐得是心焦肺燥,得亏从小到大是个扎扎实实的劳动妇女身体底子好,否则宝然的口粮很成问题。

    隐隐听一人在说:“唉你们听说了吗?前天晚上,四师送家属的车到WLMQ,里面有一辆都是孩子,到了一看,惨啊!一个个脸上笑眯眯的,一动不动,你们猜怎么着?全冻死了啊!”

    妈妈的手臂一紧,宝然差点呛着。

    这件事不仅在当时,就是在过后的几年里,都还时不时地被当地的人提起,前世宝然稍记事时还听妈妈说起过,可这时她心里只想:我说这位大婶儿,您这是来安慰人的吗?不管是不是真的这话现在能拿来给我妈说吗?没事儿都要给你吓出事儿来!

    显然也有人和宝然想法相同,立刻出口反驳她:“这事儿可当不得真!现在毕竟是战备,谁敢那么马虎?再说了,这种时候了,人心惶惶的,还出这种消息,指不定是什么人编出来,还指不定什么目的传出来的呢!”

    这话已经有点儿上纲上线了,大家想起才过去的那场政治风暴,都是心有余悸,不约而同卡住了这条线,转了话题。只是宝然还能分明地感觉到,妈妈零乱紧促的心跳声。

    妈妈如此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哥哥们被送回老家是有原因的,当然不是为了宝然的出生。两个哥哥这会儿一个九岁,已经上学,一个五岁,早已经进了单位的托儿所,不会因妈妈生产而有所拖累。那是为了什么呢?对了,就是因为刚才那人口中提到的战备。

    前世的宝然也是长大了才知道,此时正值中苏关系紧张,在伊宁,中苏边境线一带,双方已经集结了大量的军力,“演习”的炮火声隆隆做响,战争一触即发。因此,当时的北疆,内地支边的父母们,很多人都急匆匆地将孩子们托付回内地老家。两个哥哥只是此次返乡大潮中微不可数的一小粒。

    这场边界争战,宝然知道,最终没有打起来。但现在正是最紧张的时刻,整个疆内物资往来、人员调派频繁密集,纷纷扰扰。上面那个恐怖而悲惨的传言就产生于这个背景之下。

    宝然的爸爸妈妈XJ隶属生产建设兵团,这是极具时代和地区特色的一种单位。这里的人们平时是农民、工人,搞生产做建设,必要时装备上武器,那可就是准军事组织了。虽然这兵团建制于一九七五年被**撤销,但换汤不换药,大家习惯的工作和称呼方式依旧没什么变化,而且实践证明,在XJ,兵团自有它不可替代的特殊地位和作用,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也就是一九八一年,兵团建制就恢复了。

    现在,爸爸妈妈所在的147团里也是一派紧张严肃的战备气氛。在这种关键混乱的时刻,送走的两个孩子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估计谁家当父母的都坐不住。

    再说了,这时的交通,哪里比得了二十一世纪。现在想要回一趟家,得汽车转火车,火车转汽车,也许中间还插着两趟人力车和马拉车。另外,现在的汽车,既没暖气更没空调,能搭上的大半是嘎斯敞篷大卡车,所以上面那个传言虽然从未被证实,宝然却始终觉得不会是空穴来风。就算是火车,也大多是无窗无座的所谓“闷罐车”,绝不能指望会有漂亮的列车员阿姨来送水卖饭。回一趟老家,可说是充满了艰辛与危险,路上的未知数太多了。

    可是,再怎么担心也没有用啊!妈妈不可能抱着未满月的自己追上去找他们,爸爸再心疼儿子,也不能扔下母女两个漫无目的地去寻。爸爸是上海人,从未去过四川,更别说是妈妈家那个名字都模糊的小山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宝然知道,战争最终没有爆发,两个哥哥也都平安无事。遗憾的是现在的她既不可能也实在没这个能力把这些告诉妈妈。

    想通了此节,吸饱喝足同时也累得筋疲力尽的宝然松了心,不该操心的还是不要去费心了吧!虽然还想挺着看一看多年未见的年轻版老爸,最后终究还是抗不过幼弱的身体和睡神的召唤,打了个面积颇大的呵欠,梦周公去了。

    嗯,睡起来吃,吃饱了又睡,重温了不算富足但很幸福的日子,这个重生而来的福利,还算不错!

第三章 父母

    江宝然在半夜里被饥饿唤醒。这会儿倒也放开了,当然,也许只是没了旁人在一边儿盯着的缘故,没了心理负担,熟门熟路地埋到妈妈怀里努力奋战。

    很快,她便发现自己判断错误:旁边还有人的!

    “囡囡醒了?今天在家乖不乖啊?”

    “别闹她,小东西饿了。先让人好好吃会儿吧!”这是妈妈的声音。“怎么样?你们今天去,找到人了吗?”

    “哎,找到了。幸亏去得及时,人家行李都收拾好了,估计这个点儿已经跟着连部的车子走了。孙大哥那个战友人很实在,保证说到了家先去你家看看,不管有没有消息,都马上给咱连部来电报,你就放心吧,啊!肯定没什么事儿,可能是家婆那里找不到电话,他们也没几个会写信的,没事儿!”

    家婆,就是江宝然的外婆了。

    听这动静,是老爸回来了!

    江宝然赶紧地睁开眼。

    老爸很是善解人意,立马儿凑上来给她仔细看。

    熟悉的国字脸,熟悉的刀锋眉,还没有失去明亮与希望的双眼。

    江宝然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无视老爸满脸欣喜或曰傻乎乎的笑容。

    这就是年轻时的老爸啊!实际上老爸这会儿已经不算年轻了,将近四十。江宝然是他的老闺女了,所以格外地受宠爱。

    说起来,江宝然还是挺佩服老爸的。老爸大名江沪城,属于60年代,第一批由上海来到XJ参加支边建设的知识青年之一。那会儿还没到支边建设的高峰,不像63年以后,全国的支边热潮风起云涌,大家热情高涨,形势喜人。当初老爸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离开繁华的上海,千万里地跋涉,来到当时可谓是不毛之地的XJ,需要何等的决心与毅力?又需要忍受住怎样的寂寞与惶恐?至少在宝然这一代人是无法想象的。况且,他们虽然顶着知识青年的名头,却没有知识青年的身份,来到XJ干的第一件事几乎都是打土坯,开碱地,扛石头,说白了,就是做苦力,能撑到这会儿的,无论是运气,还是耐力都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这其中,老爸的经历格外坎坷。最美最好的青春都抛洒在这无边无垠的戈壁滩上。当他情蔻初开时,青梅竹马同来XJ的恋人,忍受不了困苦,抛开他利用婚姻调回上海去了;当他在二十七岁“高龄”(那个年代即使提倡了晚婚晚育,他也的的确确属于高龄了),好不容易辗转娶到了妈妈,刚刚开始体味小家庭的幸福温馨时,特殊时期风潮刮到了偏远的农场,老爸出身还不算差,只是因多读了几年书,多说了几句话,被打翻在地,奋斗近十年而成的技术员被打回到农工;这会儿政治风暴刚刚平息,又要为儿女安危担惊受怕,做为一家之主,还得在妻儿的面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在是不容易。

    爸爸的性格中,带着一股子当代知识分子所特有的天真和执拗。被恋人抛弃了,却并没有就此对爱情与浪漫绝望;特殊时期中被打倒了,也从没有改变过自己的信念;生活得再贫困窘迫,都不会怨天尤人。

    只是,近二十年的辛苦劳作,风磨雨折,到底给爸爸刻上了深深的印记。

    宝然曾经白皙光洁的年轻面孔,如今已是西北汉子特有的暗沉粗糙。曾经时髦锃亮的七分头,现在蓬乱灰暗,布满了灰尘。再仔细看看,两鬓甚至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

    江宝然带些怜惜地注视着爸爸。他还不知道吧?真正的折磨与考验,才刚刚拉开序幕呢!

    女儿的关注,让江沪城觉得很是得意。他当然不明白面前这个小脑袋里的九曲回肠,只以为这是出于父女天性的自然亲近,都说女儿是个小棉袄,看自己的小闺女,多好!才这么点大,怎么看怎么窝心!这样想着,江沪城不由自主地再往前凑一凑,在女儿的小脸上,轻轻啄一口。

    江宝然小小的五官顿时缩成一团。这个,亲爱的老爸啊,您好象该刮胡子啦……

    妈妈心疼了,将她抱回来,嗔怪着,“看你!扎着她啦!还有一身的烟味儿!又和孙大哥两个抽烟了吧?赶紧去洗洗再来!唉!你别碰囡囡!一会儿把手焐焐热了,看这冰的!这么小的娃儿怎么受得了!”

    爸爸嘿嘿笑着,很听话地去洗漱。不用出门,其实整个家也就这么一间屋子。门口炉子上还座着一壶热水,爸爸就着脸盆,哗啦哗啦地洗手洗脸。

    就前世的经验,爸爸对妈妈也一向是相当地迁就和纵容的。爸爸高中毕业,在当时可算是高知分子了,又来自大城市,人长的高瘦,白净,精神,为人谦和,做事勤恳,条件还是相当不错的。江宝然小时候,不止一次听到周围的七姑八姨们饶舌,说妈妈是高攀了,捡个大便宜。

    其实不然。

    妈妈林青苗,来自四川一个贫瘠的小山村,哪怕就是在省份地图上估计也是连个点儿都没标出来。妈妈家里弟兄姐妹七八个,她排中不溜儿,不上不下的最不招人待见。任她再小意儿再努力,断断续续地也只读了两三年的小学,号称高小毕业,勉强地能读个报写个家信。

    妈妈来XJ的目的远不如爸爸那么宏伟壮丽,很简单,辍学后听说,XJ这边有活干有饭吃,为了活命,跟着回家探亲的同乡就这么懵懵懂懂过来了,那时是67年底。

    一块蓝底白花的包袱布,里面一双自己做的新布鞋,就是她全部的行李。新布鞋早已化为军垦大渠中的泥泞与尘土。蓝底白花布,絮了新棉,衬了军绿的底布,此刻正软软和和地包裹着江宝然,并将继续陪伴她直至高中。

    像妈妈这样,被吃饱肚子有工作的美好前景召唤而来的,还有全国各地数以万计的女青年,她们同五十年代初在全国征召的大批进疆女兵一样,对于安定和稳固XJ广大的垦荒建设者们,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荒芜的戈壁滩上,漫天的黄沙尘里,十七岁的妈妈天真,纯朴,清丽,娇嫩。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单身汉当中,经过失恋的打击和劳动的改造,变得相当务实而成熟的老爸,一反知识分子的文弱,起步稳,眼力准,下手狠,一马当先手到擒来,当时不知羡煞了多少同样虎视眈眈的难兄难弟。

    宝然吃饱了。爸爸洗干净上了土炕,相当熟练地(好男银啊!)抱过江宝然,逗弄着。

    尽管老爸的哄小孩手段令人有些黑线,宝然还是乖乖地,很敬业地“被娱乐”。唉!怎么说也十几年没见了,作为一个还没有抗议能力的小奶娃,她小人有大量,就纵容纵容爸爸好啦!

    一边悄悄地汗着,一边去打量妈妈。

    妈妈正在一旁悉悉索索地收拾一些小小的布料衣物。呃,该不会是自己的,哪个什么布吧!对于“尿片”这个日用品称谓,宝然是很有心理阴影的。缘自于前世三岁那年,有次想吃老爸的手擀面片,口齿不清,词义不明的她,跟在老爸身后,跳着脚嚷嚷了好半天:“尿片!尿片!宝然要吃尿片!”

    笑翻了一家人。

    最可恨的是,毫无隐私概念的家人,居然将这一“秩事”,宣传打趣,一直伴随着宝然长大。直到上大学远远离家,才算彻底甩掉这一“奇耻大辱”。

    可悲的是,类似的丑闻糗事,在宝然身上总是防不胜防,相当地娱乐大众,于是人送一绰号“开心果”。

    哼!宝然阴阴地想,这一辈子,可不能再象上次一样糊里糊涂。“开心果”这个别号,听着好听,用起来还是放在旁人身上比较好。

    说实话,江宝然个性中些许的迟钝和憨拙,很大程度上得归功于妈妈的天性遗传。

    昏黄的灯光下,可见妈妈身材丰满,脸庞圆润,是个有着时代特色的美人。妈妈没见过什么世面,自幼的贫穷,更是养成了勤俭,小气,安贫,守旧的性格。

    而妈妈却把自己这种难以改进的性格缺陷,在爸爸的身上,完美地转化为忠诚与依恋,表现为爸爸被害时的不离不弃,家庭困窘时的不悔不怨。在爸爸的身后,在他以一己之力在遥远荒凉的异乡奋斗拼搏时,为他守护起了一个温暖的唯一的小家。

    所以说,婚姻中所谓的配上配不上,谁能说得准呢?!

    爸爸洗去了一身疲惫,抱着闺女,暂忘了满腹心事,坐在老婆的热炕头,很是舒心。

    “我家小囡囡啊,再过几天就满月了哦!爸爸带你去照相!照相知道吗?给囡囡照得漂漂亮亮!囡囡高兴不高兴啊?”

    瞧这话问的!你说我是不回答呢还是不回答呢还是不回答呢?

    呵……困了!江宝然很不给面子地打个呵欠。老爸啊,女儿我这是为你着想啊,我老老实实地睡了,你们俩才好少儿不宜是吧……

    狭小的地窝子内,语声渐息。

    门外,北疆的严冬,雪落无声。

第五章 满月(二)

    江宝然一直被捂在包袱里不见天日,只是从渐渐增多的脚步声,自行车铃声,行人的说话声,还有偶尔的汽车喇叭声中判断出,已经进了市区了。

    石城市总共也没几条街,三转两转,没一会儿就到了照相馆,一进大门,炭炉的热气扑面而来。江宝然也被解除了外面的大武装。

    照相馆里显得很暗,没几个人。进门左手靠窗处,是个小小的玻璃柜台,后面墙上顶头大大的红色楷书:为人民服务,下面几个红漆大字:红旗照相馆。红旗,这是个插遍全中国,涉足各行业的超大级连锁店。

    爸爸去柜台开票交钱,妈妈抱着宝然,跟着工作人员,掀开一道蓝色的布帘,进了里面一个小房间。

    最先注意到的,是靠墙一张大大的布景板,花红柳绿的好不热闹!仔细分辨,上面画得居然是高山流水加亭台楼阁!江宝然被震撼到了,这个画功,这个配色,好有喜感哦!幸好这年头都是黑白照,相片出来应该不会是如此地动人心魄吧?

    妈妈看起来却很是满意,拉了后面跟进来的爸爸,肩并肩端端正正坐了,左看看右看看,又把两人旧军装上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脖领,还借来人照相馆的梳子,将两人的头发理顺捋齐。

    靠在妈妈怀里,看向正前方。照相师傅推着重武器般的大三轮照相机,前后左右调整着焦距。江宝然满头黑线地看着师傅一会儿钻进黑色的罩布里,一会儿钻出来挤眉弄眼扭头伸脖,示意爸妈调整表情坐姿,左手捏着橄榄型的小橡皮球(这可是快门开关啊),右手还擎着一只破旧的黄色橡皮鸭子!想着老爸老妈微笑的嘴角估计已经开始抽筋,看着为人民服务的师傅敬业地耍宝忙碌,江宝然实在忍不住,破功一笑——

    灯光突然一亮,眼前一花,同时听师傅一声大喊:“好!”

    师傅一边收拾仪器,一边同爸妈说着话,不停地称赞着这孩子真是灵,刚满月就能给逗笑了。老爸老妈难掩得意,谦虚的话都说不顺畅。江宝然暗自嘀咕:不科学啊不科学!刚满月的婴儿能受得了它这个闪光灯吗?别把我的亮眼睛给闪出问题来,这辈子,自己可不能像前世一样,再弄出个整日眯缝着眼的大近视!

    照完相,爸妈没有忙着回家,商量着还要再买点儿东西,宝然又被打包严实,拎起走人。

    路上,不时地有人和爸爸妈妈打招呼,或者站下聊上几句。听上去,大家都是精神头挺足,带着股子喜气洋洋的劲儿。

    再仔细听下去,江宝然恍然大悟,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啊!

    这时的春节会是什么样子呢?前世的江宝然可没什么记忆。应该很热闹吧?但估计物质上不会怎么丰盛,别说是现在,前世就算到了江宝然记事的那几年,大家的生活也还都是相当紧巴的。不过,倒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反正现在就算是有什么好东西,也到不了江宝然的嘴里。

    小小的石城市,总共也没几家商店。出来没走几步,就看到:红旗国营百货商店。呃,石城红旗连锁二店,宝然鉴定完毕。

    店里人不少,这就是没有竞争,独霸市场的好处啊。这大概是春节前最后一个休息日,附近团场的人们都抽空赶来置办年货,小小的石城市,唯一的百货商店,得负担远近十八个农牧团场的副食品供应,任务不轻。店里飘荡着糖果糕点香,醋酸味儿,甚至还有咸菜大酱的味道,混合交织在一起,刺激着人们的鼻腔味蕾。

    采购的人们大多都穿得圆滚厚实,羊皮袄,或绿或蓝的大棉衣,最多的是破旧程度不一的军绿棉大衣。对,是破旧不一,这还是倡导“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时代,加上条件所限,成人是很少穿上新衣的。不过都是浆洗缝补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大家都坦然自在。偶尔人群里闪现一两个四个兜的呢料中山装,特别的引人注目。衣服的主人也不顾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颊和鼻头,矜持自傲地高昂着头。

    爸爸妈妈排了半天的队,买了一斤水果糖和一斤饼干。江宝然注意到,他们和其它买东西的人一样,手里都捏着一个薄薄的小本子,精神一振,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春节副食品购买证》吧?可惜现在不能拿到手里来仔细瞧一瞧,回去可要小心留意着,等再大点儿,找个机会收起来,这可都是文物啊文物!

    江宝然转着小心思,定定地盯了半天。妈妈会错了意,剥了块水果糖送到她嘴边。江宝然端详一下:焦黄的颜色,方头方脑的形状。谨慎地伸出小舌尖舔一舔,凉凉的,甜丝丝,味道还不错嘛!

    江宝然惬意地眯起双眼,妈妈看着她那个小样儿,也开心地笑了。

    三天后,江宝然窝在妈妈的怀里,看到了自己前世今生第一张照片。这是一张标准的全家福(两位哥哥不好意思暂时把你们排除啦!),爸爸妈妈都是露齿而笑,很是开怀。宝然微眯着双眼,笑得“无齿”。唉,再来一次,自己依然没有遗传到爸爸那挺直的鼻梁,还是来自妈妈的一只小翘鼻子。

    爸爸妈妈显然也注意到了。爸爸不停地念叨:“我们囡囡,鼻子再像爸爸挺一点儿,就真是没得挑了啊!”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在宝然的鼻梁上捏啊捏啊捏捏捏!

    宝然郁闷了。原来这事儿真的发生过的。想当年到了臭美的年纪,为了自己的翘鼻子向爸妈抱怨时,爸爸曾经很委屈地说:“小时候给你捏过的,人家都说月子里能把鼻梁捏起来的。可是你不愿意,总是哭……”

    正想着,鼻子一酸,泪珠儿滚滚而下。原来这就是真相!爸爸手忙脚乱地哄着,宝然噎噎地抽泣着,心中的悲痛难以诉说:我没有不愿意!实在是老爸您的手太重了,疼啊疼啊疼啊啊啊——

第六章 除夕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爸妈一早起来,就开始忙里忙外。明天,就是新年了。

    爸爸出门去,不知从哪儿拎回一个大麻袋,倒出来堆在地上,很热闹:几盘大大的饱满的向日葵,一小堆带壳的花生,最后,黑黑瘦瘦的居然还有两小条腊肉。

    江宝然乖乖地躺在床上,看着爸爸妈妈忙来忙去。

    爸爸在火墙那边嘁哧咔嚓地劈柴,妈妈坐在小凳上,一边看顾着宝然,一边拿了葵花盘开始剥葵花籽。她将葵花盘仰面朝天夹在两膝中间,左手扶定了,右手先沿着花盘边上一粒粒地剥出一小块,再拿起一块干枯硬糙的花杆,用力一搓,黑白相间,颗粒饱满的大瓜子便纷纷而下,哗啦啦落进脚边早已备好的一个大盆里。

    妈妈手脚利索,不一会儿便将十几个葵花盘剥得干干净净,空的花盘及枯杆收入破麻袋留着烧火,剥出的瓜子足有大半盆。妈妈拿出个小簸箕盛了,到火墙后面簸去灰尘,又用湿布将瓜子里外翻腾几遍,搓洗抹拭干净,最后将瓜子平摊在一面扁平的大簸箩里,撂在火墙顶上烘烤着。

    剥花生可就没什么巧劲儿可使了,爸爸也过来帮忙。两人面对面坐小桌旁一个个地剥着花生壳,说着话,无非是今年瓜子粒儿大,花生饱满,就是太少,再多点儿就好了等语,时不时地偏过头来看看宝然。

    宝然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说实在的,这地窝子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通风不好。再加上爸妈怕宝然受凉减少了开门换气,屋子里暖和归暖和,还是相当气闷的。

    屋顶上的雪不知何时已被爸爸扫去,寒冬的太阳光,透过安了双层玻璃的天窗,温暖明亮地照进来,正落在宝然身上的小花被上。

    昏沉沉加上暖洋洋,宝然沉睡过去。

    再醒过来时,空气清凉了许多,想是爸妈趁她熟睡时开了门换过空气。

    屋里明显刚刚搞完卫生。桌面,炕头,箱子上,架子上,常年挂着的一层浮灰不见了,微微泛着一层洁净的湿意。

    火墙那边,妈妈正在炉子上炒着什么,可以听到葵花盘或花生壳爆燃的哔剥之声。爸爸正在桌子上一堆红纸间摆弄笔墨,听见动静来到炕边看了看,轻轻地冲宝然笑起来,柔声说:“你醒啦?睡得好香啊!”同时提高了声音喊妈妈:“囡囡醒啦——”

    妈妈过来照顾宝然,爸爸顺手接了妈妈手中的锅铲,转去炉子边接着忙活。

    妈妈有条不紊地给宝然把尿,擦洗,喂奶。宝然适应了这些天也已经安之若素,不然又要她怎样呢?现在的任务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猪一样幸福地,努力地成长!

    几天下来,妈妈也已经对宝然的乖巧习以为常。她看着宝然咕咚咕咚吃得香甜,笑得眼眯眯的,对爸爸说:“囡囡这么快就可以把尿了,真是省心!这两天都没用洗几块布了。”

    爸爸说:“到底是女儿,知道心疼她妈妈。当初宝晨和宝辉两个小子可没见这么好带。”

    一句话,勾起了妈妈的愁肠。

    “唉——,也不知两个儿子怎么样了,都年三十了……”

    爸爸顺口一句提错了话头,现在想是有些后悔,紧赶着打岔儿:“还能怎么样!肯定是跟着他们家婆后面,忙着蹭年糕呢!好在他们在你家,吃的东西指定少不了,便宜了那两只馋鬼!说起来,亏得囡囡现在还小,只能看着,要不然咱这会儿也弄不到什么好东西给她!”

    妈妈有点不高兴了,“说谁呢!又不是我要贪那些东西!两个孩子送回去,吃的穿的用的,不是个小数!不给些东西家里,我妈一个农村老太太,拿什么去养活?不给粮票,饿着的不是咱自己的儿子?就我那两个弟妹,哪个不把家婆盯得死紧的?不给些布票堵着她们,就算使不了什么坏,背地里说几句歪词酸话,受罪的不还是两个孩子?我能怎么办?你家里又不给帮忙!”

    劈头盖脸的一顿排头,打得爸爸招架不住,忙着解释:“哎!你看你!又着急!我哪能是这个意思嘛!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大冬天的坐月子,也没什么好东西补补,还整天胡思乱想的,别再落下什么……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啊?”

    妈妈赌着气,不回声。

    爸爸在那边收拾一下,转来炕前:“好了好了,好媳妇!好老婆!为夫错了(这句京腔试试!),还不行?啊?看把囡囡吓着!”

    妈妈本就不是个有心机的,“扑哧”一声被逗乐了,低头看看吃饱喝足,骨碌着黑溜溜一双眼珠的宝然,将她一把塞给爸爸。“行了!我说不过你,江大秀才!就你和闺女亲!我什么都不说了,只管干活儿!可以了吧?”

    妈妈接着去火炉边忙活,爸爸抱着宝然,跟在后面一路讨好:“哪里哪里!所谓能者多劳。这瓜子花生的,还是媳妇炒出来的最香!我要坚决地做好革命后勤工作!”

    “一边去别烦我!”妈妈嗔笑着把父女俩推回炕边。

    爸爸得意,挤眉弄眼地冲宝然做鬼脸。来而不往非礼也,宝然回之以吐舌头加大大的口水泡。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空气中渐渐地泛起瓜子花生的香气,不一会儿充满了小小的一间屋子。

    到了傍晚,一切收拾停当。

    火墙上搁满炒熟了的瓜子,花生,笼屉里蒸好了够好几天的馒头,还有一碟腊肉,炕头上盒子里盛了糖果,饼干。小方桌上,两副春联已经写好晾干。爸爸收拾起笔墨,妈妈从炉子上端了熬好搅匀的浆糊进来,两人商量着比划着,将一个红底黑墨的大“福”字,头朝下贴在炕头上,又上下端详一阵儿。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大嗓门儿:“小江小林——都在家呢吧!”

    话音未落,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来的是宝然家邻居,山东大婶。

    山东大婶这人,宝然前世终其一生也不知姓甚名谁,只跟着周围人山东大叔,山东大婶地叫。山东大婶粗眉大眼,粗手大脚,健康丰腴,也是那个年代典型的劳动妇女的身型。可她与宝然妈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风格,宝然妈是娇小圆润,山东大婶则是敦厚结实,紧绷绷穿了旧棉衣,活像个压得紧紧实实的皮棉包。

    山东大叔是个退伍的老汽车兵,先是在农场开拖拉机,现在给连里开货车,安稳下来后才把老家地里一个人拉扯孩子的山东大婶接过来。在他眼里,宝然爸斯文有才,诚挚好学;宝然爸眼里的山东大叔,则是豪爽鲁直,热情仗义,两个人对脾气,谈得来,连带着山东大婶和宝然妈也相互交好。两家现在正做着邻居,交情更是非同一般。

    山东大婶将鼓囊囊一只小布袋交给宝然妈,“饺子我已经包好冻实,你记着挂到外面去。精羊肉馅儿的!俺家那口子昨儿个出车回来,扛回来半只羊呢!里面还有几块肋骨,回头加上大萝卜炖汤喝!妹子得好好补补,瞧你这月子坐的,怎么人还瘦了呢?!”

    宝然妈道声谢,接过袋子出去挂在外面屋檐上。这边宝然爸把山东大婶往炕上让:“大哥在家?我正准备送春联过去呢!嫂子看看,这副是您家的,怎么样?”

    大婶一拍大腿,“嗐!看啥看!笑话我不识字啊?大兄弟写的,还能有错?”

    宝然妈进来,一手提只小瓦罐,另一手端一只堆得满尖尖的瓷盘,对山东大婶说:“这个罐子里是上回大哥说过的泡菜,豆角,黄瓜和白菜帮子都装了点儿,早晚配稀饭最好,早就做好了,我这个月不方便也没送过去;盘子里是自己做的糟鱼和腊肉,一起端过去,将就着过年添个菜吧!”

    山东大婶喜笑颜开:“我可不跟你客气了!你的小菜,我家大小都爱吃着呢!就是大姐太笨了,怎么学也做不出你家这个味儿!”

    “那有什么!”妈妈笑,“想吃了就来我家拿做好了的,还不是一样!”

    “先搁着先搁着!”山东大婶搓搓双手,又贴到火墙上去烤一烤。“大兄弟先把你家的春联贴好了,一会儿就着这浆糊去帮俺们家也贴上,免得像去年似的,你大哥那个糊涂虫,好好的春联都给贴反了,让人笑话!”

    说着收回双手在自己脸颊上试了试,“好了!我先稀罕稀罕咱们的小囡囡——”

    山东大婶抱起宝然,动作熟练轻柔,还伸出一根温暖粗糙的手指给她。

    宝然一把攥住,使着劲儿。可惜力不从心,成长的道路,看起来艰难又漫长。

    山东大婶喜得见牙不见眼:“多精乖的小闺女呀!你看这眼睛水灵得!你看这小脸白嫩得!妹子你可是真有福气!养出个这么喜欢人的丫头,丫头多好!娘的小棉袄啊!”

    山东大婶自己家里,是齐刷刷壮生生一排三个大小子,名字威猛,朗朗上口:孙大虎,孙二虎,孙少虎,最后一个原先是顺理成章地叫孙小虎,是宝然爸说念起来闷,给改成了孙少虎,成了家里“最有文化味儿”(大婶语录)的一个名字。

    三只小老虎说起来威风,吃起来也毫不逊色的凶猛。尽管山东大叔工资不低,油水颇丰,家里还是常常被搜刮得锅尽盘空。山东大婶来疆晚,是家属编制,没有收入。每天手脚不停地打草养鸡,砍柴帮工,春季摘槐花,捋榆钱儿,秋天拾麦穗,挖土豆,起早贪黑,做好做歹糊弄着,填着家里三个无底洞。就这样,山东大婶依然心满意足,用她的话说,“这就很好了!过年还有白面馒头,还有鱼有肉吃。这要是在家里,难说不会饿死个一两口儿的!”

    爸爸贴好了自家春联,举着剩下的一副,要同山东大婶一起出去。宝然趁机往对联上瞄一眼:

    上联:改革春风拂大地

    下联:四化美景振人心

    横批没瞧见,就这两句也够了。够喜庆,够革命,够积极向上!

    山东大婶放下宝然拿了东西,又有些不舍地回过头来再亲了几下。宝然以牙还牙——哦不对,她还没牙,那就以口还口,慷慨地送上一堆口水。

    山东大婶顶着张湿漉漉的脸,美滋滋地走了。

    妈妈归置好东西,抱起宝然,指着炕头给她看:“囡囡看,福倒了,福到啦!香瓜子,胖花生,糖果甜,饼干脆,过新年,来守岁!——”

    江宝然打着小呵欠:老妈对不住,守岁这样光荣艰巨的任务,还是不要指望我的好。再说了,您这么轻唱慢摇的,确定是要我守岁?而不是想我睡?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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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乡路漫长介绍:
在宝然终于觉得身心有了着落,即将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一切重来了!
是天意?还是人为?宝然不想知道了。
那些都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一世,爸爸,妈妈,幸福的家人,她再也不要错过,
这一世,人生中每一处风景,都要细细观赏,尽情享受!重生之乡路漫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乡路漫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乡路漫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