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重生之乡路漫长TXT下载重生之乡路漫长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之乡路漫长全文阅读

作者:雪下     重生之乡路漫长txt下载     重生之乡路漫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二章 远见

    这章不怎么样,太啰嗦,大家将就看看吧……

    ===================================================

    再过几天分数线下来,宝然爸又稍微皱了皱眉,今年比去年高了不少。二虎的成绩,……二本第一志愿,……有点小危险。

    听完了大家的分析,二虎看着学校抄回来的各批次划线单,研究了半天没吭气。

    宝辉和少虎围着安慰二虎哥:“没事儿没事儿,今年肯能走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学校了。”

    二虎扣指“啪”一弹那张纸条子:“哈!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考得那么好了!原来今年分数是普遍的高!!”

    ……

    大家没脾气了,合着白担心他了!

    宝然敲桌子:“你就不能自信一点儿?!”

    二虎嘿嘿笑:“我很自信啊!我一直相信自己不可能考的那么好……”

    他这人难得认真说次俏皮话,于是成功地犯了众怒。

    “滚!再也不管你了!”众人皆拂袖而走。

    八月初通知书终于下来了,居然还挺早。二虎拿到手里疑惑地念:“……滨海大学?这是什么学校?什么时候填的?”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宝然一拍脑袋:“我添上去的!一批次重点你们只选了三个记不记得?后面两个让我随便填。这学校应该是在……,青岛。”

    高考生们的命运一向莫测,这所原本大家都没怎么注意的大学,虽然没什么名气,可到底也是个重点本科,比二虎同学自己垂青的二本第一志愿要享有优先录取权。于是谁也没想到,本来二本第一志愿都有点儿悬的二虎,居然被宝然为了好看随手添到一本最后一栏的滨海大学,落线二十分取中了,并且很自然地将其专业调剂为生物。

    二虎越看越迷糊:“生物?!这个学出来做什么用的?”

    宝辉同少虎也有些茫然,这很正常,这时候中学里的孩子们,有几人认真研究过大学里那种类繁多分类细致的各种专业的?

    宝然前世里也没怎么接触过这方面,只凭着模糊的印象猜测:“生物也有好多种的吧?工业生物,海洋生物,生物技术,还有什么制药之类的……。你拿来我看看具体什么专业。”

    二虎递过去,宝然打开了那通知书念:“生物科学?……恭喜你二虎,如果我没猜错,将来你将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大家都以看ET的眼光去看二虎,半晌少虎出声:“……就他?!”

    大虎没空儿,山东大婶更是搞不明白这些东西,还是宝然爸带着二虎去学校跟班主任谈了谈,回来有点诧异地说:“宝然还真是猜对了。这个专业的毕业生一般都是面对中学教师的,二虎之所以被调成这个,是因为学校落线取档,分数相对较低,而且这个专业呢,比较……,好学。呵呵……”

    ……哦,明白了,特长生当后进生给予学业上的照顾……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事儿!”宝然爸给二虎打气:“这学校虽然不是太有名气……”

    少虎嘟囔:“……分明是太没有名气!就没听说过。”

    宝然爸将他瞪到一边儿去:“……可也是全国重点,再说了,青岛可是个好地方,依山面海。二虎啊,你这一下从戈壁滩跨到了大海边,不错啊!”

    是吗?二虎好像有点释然,谢过宝然爸,看着他急忙忙赶着去上班,回头便见宝辉少虎兄弟两个很兴奋地趴在桌上翻地图册,一路指指点点怎么坐车,经过哪里,顺便畅想了一下将来他们要怎样过去旅游参观……

    二虎只是看着,倒像就要过去上学的不是他自己。

    “二虎哥你怎么啦?”宝然奇怪,这孩子看起来没大有预想中应有的欣喜若狂。

    “……啊?没怎么啊!”二虎像是才反应过来,将通知书折吧折吧塞回红色的信封里。

    宝然想了想:“二虎哥你不喜欢这个专业?……其实没关系啊,咱们又不研究学问,去拿个文凭就好了。实在不行,报到之后想办法调一调,或者加把劲儿自己去捡喜欢的学一学,学校里又不会限制你去听旁系的课……”

    “说的跟真的一样!”宝辉一心二用,居然还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抓紧时机不遗余力地打击:“这话要是宝晨说的还有人信,你啊……”

    摇头嗤笑。

    宝然鼻子里出一口气,来了个红玉的经典动作:扭头,给他看后脑勺。

    那边少虎也从地图当中拔出头,上前揽过二虎:“来来二虎哥,甭理她!小小个丫头整天事事儿的装个大人样儿,最会害人的就是她了!”

    ……

    这次宝然连后脑勺都不给看了,直接起身走人,随他们三兄弟在里面加深感情去。

    回屋照着新得的图谱描了几枝花,却见二虎懒洋洋晃进来:“那两个新鲜完了,出去挣他们的钱啦!”

    “哦!”宝然笑了:“可是得抓紧了挣,等再一开学,他们也好上了套儿了,那个店可就去不成了!等明年这个时候,呼!只愿他们两个也能顺顺当当地出去,我也可以彻底地清静几天!”

    二虎皱眉:“就这么盼着我们走啊!”

    “哪里,应该是你们自己盼着早点远走高飞才对吧!”宝然是不能认这个帐的:“是谁没事儿老是念叨着宝晨在外面逍遥自在的?是谁天天计划着,以后寒暑假可以正大光明地四处逛悠,再不用窝在咱这个小小的石城市的?是谁放出狂言,要到祖国的广阔天地去施展一下他的无敌拳脚的?”

    二虎挠挠头:“……我说过吗?”

    ……

    “你没说过,我见鬼了!”

    二虎嘿嘿地笑起来,笑完了怅然:“那会儿想的挺好的,可现在真的要走了吧,……又好像不太得劲儿。”

    咦?二虎哥您今天很文艺么。

    “还是不喜欢那个专业?”宝然试探着问。

    “那倒不是。”二虎摇头:“专业无所谓,本来也就是随便报报。就是……”

    宝然不接话了,只看着他恭候下文。

    “……就是想着以后啊,宝晨肯定是留在上海了,你和宝辉将来出去上学,估计也不能回来了吧?少虎……,不知道!那等我以后毕业了,不管是留在山东还是回来,咱们这些人就再不能一块儿玩啦!”二虎絮絮叨叨。

    ……

    宝然睁大了眼。

    ……我错了,二虎哥谁说您没远见的?您这想得真是太远了……

    “那不是很正常吗?”宝然问他:“咱们这边出去上学的,有几个愿意回来的?”

    关键是,在这些踌躇满志的年轻人眼里,石城市这个小地方,实在是没什么前途啊!再说了,小时候玩得再好,长大了,终归还是要各自分开的。

    “可是我觉得……”二虎同学最近的话特别多,可惜这次被人打断了。

    “宝然!宝然!”院门外有人大声叫。

    二虎顿住,皱起眉头。

    宝然起身往阳台上去,边走边笑:“怎么没听出来吗?是红玉来了啊!”说着从阳台上探出身:“在家呢!上来吧!”

    “宝然啊坏了坏了!”红玉的小碎步伴着她细细的喳喳声一路上来。

    二虎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了,本来就有点不高兴,听见这话更是不悦:“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坏了?!”

    红玉一愣,她才不怕二虎,尤其还是在宝然的地头上,立刻就瞪起眼睛:“又没跟你说,你激动什么?!”

    “你……”二虎也瞪眼。

    宝然拿起盘里的柿子,一人一个把嘴堵住:“注意风度!跟小姑娘瞪什么眼!红玉你有什么事儿也慢点儿,二虎哥这里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正高兴着哪!”

    “唔……,真的啊!对不起对不起!……啊不对恭喜恭喜!”红玉脸色变得很快,拿下西红柿,眼睛亮闪闪的刮目相看:“你行啊二虎哥,大学生了嘿!”说罢装模作样围着二虎转一圈儿,观赏珍稀动物大学生。

    二虎拿她没办法,悻悻地说了声:“多谢!”

    “去哪里上啊?”红玉跟着又问。“……青岛?好地方啊,听名字就很漂亮!……嗯,我知道那里,那里产双星鞋!是靠着海边吧?那……”

    二虎不高兴地插了一句:“上海也靠海!”

    “嘻嘻这我当然知道。”红玉也是个不肯吃亏的:“可是你又考不去上海!”

    二虎气得再瞪眼。

    “好了,红玉你就别说啦!刚才二虎哥还在这里别扭着呢,说是我们大家都去上海他自己没意思了!”宝然打圆场。

    “那你将来自己想办法去喽!”红玉不以为然:“再说了,谁说大家都去了?以后还不一定怎么样呢!就说我们家吧,红彬不就一个人在外面?就算是将来我爸妈退休了回去,……好吧我也想办法调回去了!可这边还有我姐……”

    说到这儿她突然顿住:“哎呀我差点儿给忘了,宝然,坏事儿了啊!”

    ……又来了!

    二虎不耐烦:“到底什么事!”

    红玉一扭头:“不关你的事!……只能跟宝然说!”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她倒是真不客气。

    二虎也懒得听,留下个白眼径自出去,不一会儿院子里叮哐作响推车子,然后就是一嗓子:“我直接回去了,一会儿叫少虎自己回吧!”

    “到底什么坏了?”二虎走了,宝然问。

    红玉把手里的西红柿都快给捏熟了:“……东窗事发了呀!”

第二百九十三章 冷战

    红梅?

    宝然张口就问:“你爸跟你妈说啦?”

    红玉沮丧:“要是我爸说的还好些,就差一点啊!”

    放暑假后,姐妹三个想方设法,让周叔叔同张老师“偶遇”了两次。

    第一次是红玉帮忙,在正位于一中对面的菜市场里,指着拎了小布袋出来买鸡蛋的张老师很“惊奇”地说:“爸,那个人我见过,是宝然她们的数学老师!好像还是她们高中部最年轻的主科老师呢!”

    用宝然的话说,循序渐进,首先要在家长面前确认此人的良民身份,并委婉指出其大好前途。——给他一个好印象,你需要海昌……,咳,串了……

    第二次,红梅亲自上阵,做孝女状陪老爸去买衬衣,百货大楼的柜台前碰到了同学,以及“同学的哥哥的同学”,几个年轻人甜言蜜语叫叔叔,恭敬有礼地请吃饭,年轻人里面最长的张老师做东,找了个干净的小小饭店,点出几个搭配合理的家常菜,惠而不费。饭桌上你一言我一语,将小张老师夸得跟朵大红花儿似的,并齐声要求改天去他的宿舍尝尝小张大哥的手艺,因为:“店里的饭菜确实不错,可跟张大哥比起来还是差得远!”

    ……周叔,您闺女跟此人很熟哦!小伙子人缘挺好大方有礼还很会过日子哦!

    之后足有一个多礼拜,红梅姐俩在家里背着老妈当着老爸时不时地把小伙子拿出来议论议论,顺便察言观色,就是还不敢毅然捅破。周叔叔呢,闺女们说着他就听着,不问不说不表态。……真个是老奸巨猾!宝然嘀咕。

    红梅回去找她的张老师商量,红玉忍不住劲儿跟宝然抱怨:“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都干脆点儿完了呗!我夹中间打着太极都累得不行了!”

    宝然劝她稍安勿躁:“总得给你爸一点时间考虑考虑吧!”

    你红梅姐姐自己不声不响地考察了两三年,现在你家老爸也才犹豫几天啊就忍不住啦?

    于是姐俩忍住了,等周叔叔开口。果然,周叔叔私下里跟红梅谈了谈,终于还是同意了,帮助女儿围剿老婆。

    原本进展还算顺利,据红玉报道,最近周爸晚上跟周妈聊天,已经开始慢慢地提起,红梅中学里的同学,都某某跟某某处了对象,某某同某某打了结婚证,又某某正在跟厂里申请住房……

    “我爸昨天早晨还说,这周末就让我姐跟家里汇报,说是报社的老领导给她介绍个对象,那样我妈也不好直接就给敲回去了。”红玉说。

    “那不挺好的吗?周叔叔想的很周到啊!”宝然想想,后天才是周末,哪里出了岔子?

    “都怪咱厂后勤处的那个老婆!”红玉忿然道:“昨天下午说是要给厂里季度生产标兵买奖品。买就买呗她自己去就行了,非得拉上我妈!说我妈眼光好。拉就拉呗她们去哪儿不好,非要去绿洲商城!去就去呗她们买什么不好非得去买被罩!现在谁还稀罕那个啊人家都发保温杯……”

    “重点重点!”宝然打断她。

    “……哦!重点是,她们在床上用品柜台前看到了我姐……,还有你们那张老师。”红玉这才说到重点。

    “张老师还不教我。”宝然随口纠正,盘算着这个情况。

    就算是看见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商店里多少人呢随便找个借口不能糊弄过去了?

    宝然想了想:“咱姐,当时和咱张老师,正在干什么?”

    “……他俩正在看床单。”红玉低头。

    ……

    “双人的?”

    红玉点头。

    ……

    你说这小两口着的什么急呀啊!

    唐阿姨什么人啊,将老公女儿这些天的表现前后连起来一想,就明白了。当时只当没看见,回家后连夜召开全体会议,一五一十地对证了出来。面对着红梅的恳切和周叔叔的求情,态度坚决,俩字儿:不行!

    彻底谈崩了。

    这天晚饭后,唐阿姨郁郁地来找宝然妈看电视,当然主要为了诉苦。

    “小的不懂事,老周也跟着不懂事!”宝然妈一向是个优秀听众,唐阿姨很快打开了话匣子:“眼光这么短!难道想将来我们一家都回去了,就她一个留在这儿?”

    宝然凑过来帮着撑毛线,随时关注最新动向。

    “红彬和红玉可以慢慢等,可红梅的年龄摆在那儿,拖的时间长了可不好。”宝然妈明显被人指点过:“上海那边介绍的人毕竟太远,来往又不方便,万一不合适呢?”

    “不合适再找!”唐阿姨口气很硬,缓了缓又说:“……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留下,也得找个差不多的吧?!可是你看看这个,一个教书匠!要什么没什么!也就是名头好听一点,这年头,名头能当饭吃?”

    宝然可以理解,不能怪唐阿姨短视。现在教育改革还没有开始,园丁们是被大力讴歌的,老师们还是鞠躬尽瘁的,老百姓的孩子们还是上得起学的,于是,教书匠们手里是没有什么油水的……

    宝然妈低头飞快地缠毛线:“……不是我说,红梅这孩子,你还是好好跟她讲。本来就有小时候……,那些事,要是为了这个你们娘俩个斗起气来,以后更生分了。”

    唐阿姨沉着脸,习惯性地握起拳头轻轻扣着自己的膝关节:“那又怎么样!我是她妈,她爱怨就怨想恨就恨!哪怕恨死我,也不能叫她跟我当初一样,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想,将来后悔一辈子!”

    大家都静了下来,屏幕上神探亨特正在出示他的证件:“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作为呈堂证供!”

    山东大婶开始给二虎准备行李,约了宝然妈做参谋:“宝然一起去吧!咱们娘儿三个商量着买!你二虎哥就是个啥都不操心的,宝然帮咱们看看,那个箱子啊背包啊,现在的小年轻都喜欢什么样的。”

    宝然笑:“我就不去了。二虎他能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够大够结实就行!干妈你们去买的时候记得带上这个通知书,商店里的箱包给优惠价,百分之七十。”

    “真的呀?!”山东大婶觉得占了很大的便宜:“上了大学就是好,这就开始省钱了!”

    ……

    宝然妈熟门熟路列单子:“衣服鞋子得让二虎自己去买,……床单,这个不用上市场,回头我去店里找那厚实素淡的布料直接做……”

    “要耐脏的!”山东大婶补充:“那臭小子,自己出去了,也不多久才能洗一回呢!”

    “没关系,他力气大。”宝然笑嘻嘻:“我猜多半放假了一股脑给您背回来!……也不过四五个月么!”

    两个妈妈都笑,山东大婶点头:“……还真难说!”

    宝然妈接着算:“还有被褥……”

    “被褥不用。”宝然受命仔细研究过学校的通知书,“枕头被褥什么的说是到学校一块儿发,其实估计床单都不用带,他们要军训,这些都要统一起来好保持宿舍整洁的吧。”

    “那……”山东大婶想了想,“带两条备着吧!然后是脸盆脚盆,……还有网袋!”

    宝然不得不打击一下两个妈妈:“其实只要带上换洗衣服就行了,别的到学校再买不好吗?那边的东西花色品种肯定比这边齐全,价格没准还更低。二虎哥不比宝晨,到乌鲁木齐上了车就没事儿了。我们查过了,从这边到青岛没有直达车,还得到兰州或者西安再倒一趟,带那么多东西太累赘了!”

    “这么麻烦啊!”路痴宝然妈顿时望而生畏,转头跟山东大婶商量:“这路上得走几天?”

    宝然查着列车时刻表:“……如果倒车顺利的话……,四五天吧!”

    “……还行吧?”说实在的,宝然妈的思维还停留在兜着娃娃探亲的古老年代,相比较之下四五天的确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不过还是找个伴儿吧,或者谁去送送?二虎这头一回出门,万一……”

    “嗨!”山东大婶挥挥手:“他一个大小伙子怕什么!行李少点就少点,送什么送,车票不要钱啊!……哎小林列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一会儿商店都关门了。……宝然你真不去啊?”

    “不去了,红玉说一会儿要过来。”现在可一定要保证信息畅通,宝然跟她们再见。

    “……红梅跟你们那老师的事儿怎么样了?她妈还没松口?”山东大婶临走不忘八卦。

    宝然摇头,以标准音新闻播报:“双方陷入持续冷战……”

    就在这样的忙碌和僵持中,美丽的暑假眨眼间飞走了,二虎同学拎着他轻飘飘的箱子,独自出了门,一个星期后才发回一封电报:安抵,勿念。

    大虎瞅一眼,接着就把电报垫茶杯了。山东大婶骂:“早就该到了,现在才想起来!”

    宝然在日记里很酸很抒情地写:又一个孩纸走出了边疆……

    红玉过来汇报:“我妈说这几个月都不许我姐加班了,也不让她到你这里来住了,……以后我来看小说就放便啦!”

    开学了,张生同学上班了。

    红梅抽中午空儿跑来宝然的小屋密谋:张老师的住房申请必须十月前上交。

    她要破釜沉舟。

第二百九十四章 侦探

    红梅决绝,红玉新鲜,姐俩个挽起袖子跃跃欲试地准备砸锅凿船,宝然却不再跟着出谋划策,只闲闲地一边看热闹。

    “喂,你也帮个忙啊别光看着!”红玉不适应。

    “……你们打算怎么章程啊?”宝然趴桌子上懒懒地问。

    “这还不简单!”红玉得意洋洋:“先斩后奏!找出户口本儿,让我姐他们先登记拿上证,然后那边不耽误申请房子,这边再慢慢地跟我妈磨着。”

    宝然眨眨眼,坐起来:“……这个主意,谁出的?”

    红玉笑眯眯地正想拍胸脯,宝然竖起一指头补充:“可别说是你,这个功劳不是那么好揽的!……而且我估计就凭你也不会知道登记还得要户口本。”

    红玉泄气,悻悻地说:“是我姐!……不过我妈现在盯她盯得可紧了,还得我来帮忙给她把户口本弄出来!”

    宝然追问:“你确定是红梅自己的意思,不是那张老师的主意?”

    “有什么区别?”红玉觉得宝然总是在计较不相关的细枝末节。“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非常的不怎么样。”宝然软塌塌靠回椅背上又不吭气了。区别?这当中的区别可大了……

    “宝然你这是怎么啦?”红玉奇怪:“这可是咱姐一辈子的事儿!还有那张老师啊,听说这学期就要教你了,这俩人的事怎么你看着还没有我上心的?”

    “现在还没教我们呢,要到十一以后才分科……。嗳?”宝然突然问:“红玉你不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姐夫的吗?怎么现在这么积极了?什么时候改观了?”

    红玉一歪脑袋:“改什么观啊!还那样儿!不过啊宝然你想一想……”说着微微眯起双眼,一脸的陶醉:“就我姐那么个闷葫芦,开始跟我妈对抗了!反对封建包办了!!……多浪漫!多刺激!!……你摸我干吗?”

    宝然收回抚上她额头的手,纳闷:“不烧啊?”

    “去!”红玉扫兴地一板脸:“你才发烧!”

    宝然嘿嘿笑:“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和红梅啊,还真是亲姐妹!”

    “怎么了?你又看出什么了?”红玉不解而警惕地问。

    宝然不答她,只顾自己继续感叹:“啧啧,幸亏你这家伙贪财又好色,阿姨还看管得严实……”

    红玉委屈不忿:“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编排我!……哼!,反正这也没什么难办的,没你也一样!”

    宝然满脸讶异:“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

    年轻人总是觉得自己很聪明,相信一代更比一代强,争先恐后地想要拍倒前面那朵旧浪花,殊不知很多时候,最管用的谚语却是那条:……姜是老的辣。

    红梅要上班,红玉自告奋勇,利用自己放学后爸妈下班前这段时间差,花了三四天的时间,将家里翻个底朝天,连当年老爸顶风作案给老妈塞的小纸条都给翻出来了,户口本儿就是不见踪影。

    宝然不听红玉的抱怨,只埋头看纸条,笑得神魂颠倒。上书:唐嫣同志,为了革命,你要积极治疗,好好休息,才能以健康的体魄投入到伟大的边疆建设中去!

    “这可是宝贝啊红玉,千万收好了!哪天你爸你妈想不开吵翻了,可以力挽狂澜!”说着宝然摇头惋惜:“可惜啊我妈的阅读理解还没到那么高深的水平,现在保留下来墨宝,基本上都是我家老爸当年被打倒时字字血泪的认罪书……”

    “你别打岔!”红玉着急:“帮着想想,那户口本我妈到底藏哪儿了?”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福尔摩斯!”宝然无情地拒绝:“再说了,我也没空管这事了,你看我这满屋子的行李!明天又要去大田里做苦力了,好惨哇……”

    “活该!”宝然见死不救,红玉也没好气:“有什么惨的,你看看这一堆的零食:萨琪玛,巧克力,话梅,牛肉干,大白兔……,还有瓜子?先给我来点儿!……你这还叫惨?哪里是去干活儿的,秋游吧?!”

    “站着说话不腰疼!”宝然喊冤:“感情你是用不着下去拾棉!这叫有备无患。去年就是带的少了,后面几天那叫一个艰难啊!今年还指不上宝辉他们给送加餐了……”说着幽幽而叹,无限哀怨。

    宝然同顾兰两个相当醒目的大号袋子,让郑老师嘴角很是抽搐了一下,这俩还在烟土纷飞的大卡车上互相打气:“熬过这次就好了,以后就再不用去拾棉啦!”

    大家侧目,宋海燕很开心地抓住她们:“还跟去年一样,咱们几个同屋,啊!”

    今年拾棉的时间比去年要早了大半个月,好处就是,……更热……

    不过干起来感觉比去年好多了,毕竟班里同学们一块儿混了一年多,不像当初刚刚组建还有点散沙的样子,相互之间都已熟悉了,分工顺利,搭配合理,协作愉快,任务完成得倒是很轻松,至少宝然顾兰两个跟去年相比不可同日而语。顾兰骄傲地宣布,这次她绝不会拉后腿了。

    休息时程宇博悄悄找到宝然:“牛肉干和大白兔还有吗?”

    宝然泪流,这么点儿东西多少人惦记着啊!你说我是答没有呢还是没有呢?

    程宇博很上道,立刻接上一句免得她为难:“我们拿东西换!有红薯和嫩苞米棒,……这个连的人警惕性太高了一点肉都弄不到,肚子里没油水兄弟们都寡淡得不行了!”

    宝然想起家里那几个无肉不欢的大小伙子,深有感触,于是发扬了一把:“那好,两袋大白兔,一包牛肉干!不过今晚的红薯苞米,你们得管我们屋四个人的份儿!”

    程宇博痛快答应了,冷不丁又问:“市场那边的晨辉练歌厅,是你们家的吧?是你哥哥的?还是你的?”

    “?”宝然一愣,他怎么知道?

    “我陪朋友去玩,在那里看到过你哥。”程宇博笑笑,坦然相告:“而且,上次去你家,看到你书柜里有曲目本,跟那练歌厅里的一样。……现在你大哥出去了,你二哥已经高三,应该是你管着了吧?!”

    宝然景仰地看他,小伙子原来你是去做商业间谍的么?亏我还以为您终于堕落了跟我们的海燕同学玩起了欲迎还拒……

    “怎么,你想干吗?不如开个价,我把那个歌厅转让给你?”宝然正愁着呢,宝辉同少虎现在是顾不上了,她很有自知之明,是没有那个本事去把歌厅盯住的,不如趁现在生意正好转出去。眼前这小子要是感兴趣,那是再好不过,熟人加同学啊,宰起来不商量……

    程宇博有些遗憾地说:“可惜我们家不比你家,你爸妈一定很开通吧?好像都不太管你们。我们家不行,肯定不能让我搞这些……,所谓邪门歪道的……”

    宝然比他还要遗憾:“这样啊……”

    那你说得这么热闹做什么……

    顿时没了交谈的兴致。

    待到收工回家,一直嗑瓜子专心看戏的宝然发现,班里已经隐隐有了几对男女生互助小组合,劳动果然是最能考验人的。

    当然现在的学生不可能如十余年后的小朋友们一样,大喇喇地叫啊呀这是我的男友那是我的萝莉,从此花有主草系根旁人不许撬墙根儿……,但是他们彼此之间那静水微澜的隐秘联系,在周围同样谨慎而敏感的同龄人眼里,也不是无迹可寻。

    顶奇怪的是,这两周宋海燕没有再动不动盯着程班长抬杠了,可也不见别的异动,宝然拿不准,这俩是更进一步了呢还是彼此生分了,暑假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她这边正在胡想八想,红玉几乎是掐着她到家的点儿就过来了:“你可算回来了宝然!再过一周就是十一,我姐急了,都快跟我妈吵起来了!”

    “哦?闹得这样厉害了吗?”宝然收拾着脏兮兮的行李衣物。

    “是啊是啊!”红玉连连点头:“我爸都劝不住。……可是我们怎么也找不出我妈到底把那户口本藏哪儿去了!”

    宝然终于正色问她:“咱姐她下定决心了?”

    “那还用问?!”

    “那好吧!”宝然拍拍手,“户口本不是问题,看我的!”

    去厂工会领了文件回来的劳资科唐嫣同志,发现本该放学在家看电影画报或者出去逛服装街的小女儿红玉,竟然破天荒在她的办公室门口打转,见她回来吓了一跳的样子,支支吾吾:“我我来看看妈您会不会提前下班……”

    唐阿姨看看上了锁的办公室门,又看看旁边那扇伸手进去就能提出插销的窗,无情地揭穿她:“你妈从来都不会早退!”

    红玉涨红着脸答不上话来。

    “回家去吧!”唐阿姨狐疑地瞅了瞅红玉身上的小书包,“……你先等等!”

    自己回身开了门,到办公桌前翻了翻,放心了:嗯,还好,还没得手。

    出来锁好门沉着脸说:“走吧!”

    亲自押送着红玉出去了。

    宝然从屋角一张办公桌底下爬出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抱怨:“……唉,老啦!不适合做这种体力劳动了,想当年……”

    到了唐阿姨的位置上,打开旁边的玻璃柜门,准确地拿出一只带着大铁夹子的牛皮纸袋,嘴里还在嘀咕:“太没有安全意识了,连只锁头都不上!枉费了二虎的万能钥匙啊……”

    三两下翻出了薄薄的户口本儿,饶有兴致地细细看一遍,屈指一弹:“福尔摩斯同志,向你致敬!”

第二百九十五章 谈判

    “现在好啦,我把这个拿去给我姐就行了!”红玉看看时间。“赶在下班前送过去,没准儿今天还来得及……”

    “等等等等……”宝然伸手按住,仰头想了想:“先不用拿给红梅。……这样,你陪我往学校跑一趟!”

    “干嘛?找我那准姐夫?找他干嘛?”红玉嫌麻烦,要是姐夫养眼又有钱,还可以考虑过去敲他一顿,可惜……,就她所知,这位张姐夫哪怕是唯一的那次请自家老爸,也不过是一荤两素,实在抠门寒碜得紧。

    “去了你就知道了!”

    这时候大部分班级早已经放学,校园里相当的安静,宝然带着红玉到数学教研组,找到了独自留在办公室备课的张老师。

    张生同志现在自然已经清楚了这两位小姨子的身份,看看左近没人,也就没跟宝然摆老师的架子,而是和蔼地递上了杯子请她们喝水:“是你们红梅姐让你们来的?找我有什么事儿吗?”末了还是本能地跟了一句:“江……,宝然你作业写完了?”

    宝然规规矩矩答:“中午就写完了。”完后便乖乖坐一边当背景。

    “我们来给你送这个!”红玉奉上小本本:“你跟我姐不是要登记吗?就差这个了吧?!”

    “户口本儿!”张老师翻开来有些惊讶,接着轻轻笑起来:“宝然红玉,那可多谢你们啦!……怎么是你们拿过来,红梅今天没空儿吗?”

    “还没来得及跟我姐说呢!”见宝然没开口也没别的表示,红玉得意洋洋地表功:“这可是我和宝然好不容易才偷出来的!”

    宝然一直不插话,低头貌似在研究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的课程表和学校会议计划。

    张老师手上顿住:“偷?”

    “是啊!”红玉理所当然:“要不然从我妈那儿永远也拿不出来,你们就别想登记了!”

    张老师低头看了看户口本,又抬起眼来推了推眼镜,坐正了身子:“红玉,你是说你妈,……阿姨她不同意我和你姐……,我们的事情?”

    “是啊!我爸都帮着说了好几天也不行!否则我姐不是早就带你去我家认门啦!”红玉和盘托出。

    “哦……”张老师点点头若有所思,却没有追问唐阿姨为什么不同意。

    宝然又开始研究桌上垒得老高的作业本,教案,还有边上橱柜里一叠叠的试卷。

    红玉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一番,觉得已经完成了任务,正要提醒宝然开拔,沉吟了半晌的张老师突然又问:“红玉啊,这个事情你姐她知不知道?”

    “啊?什么知不知道?”

    “就是这个。”张老师举了举手里的户口本:“就是你们偷拿户口本的事儿,红梅她知道吗?”

    这有什么好问的?!红玉张口就答:“她当然……”

    下面的话被宝然一脚踹回了肚子里。

    “她当然不知道!”一直装哑巴的宝然果断截口:“我姐急得都快跟阿姨吵起来了,她怕再拖下去就过了十一,说是会耽误了……,老师您申请房子的事?”

    “这样啊……”张老师皱眉思索。

    宝然接着诉苦:“我姐那个人有些实心眼儿,一着急就有些不管不顾的,本来她跟我唐阿姨关系就有点僵,我们怕她们再闹下去又生分了,就想出了这个主意。怎么样张老师,一会儿你拿过去,给她个惊喜吧?!”

    ……分明是红梅的主意啊,宝然就这么把功劳给招揽到她俩身上了?红玉愕然。她常常跟不上宝然诡异的思路,但这并不影响自己同她狼狈为奸配合默契,立刻点头附和:“是啊过会儿她该下班了,去吓她一跳!”

    张老师脸上带了丝苦笑:“是啊吓她一跳。至于这个……”说着端详端详这宝贵的户口本,看看面前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俩小姨子。“这个就放这里吧,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俩啊!”

    “老师您还跟我们客气!”宝然笑得完全是个标准的亲热的小姨子,“那我们就先走啦!”

    痛快闪人,留下张老师一人儿发呆。

    出来后宝然目光炯炯:“现在去报社找咱姐!”

    “不回家?”红玉问:“莫不是还想看着他俩去登记?”

    宝然一歪头:“接下来的任务:要是这俩去登记了,咱就得想方设法给他们搅黄了!要是没什么动静,还可以考虑再帮他们说和说和……”

    红玉彻底发晕:“到底搞什么名堂?!”

    宝然一路走一路给她洗脑:“你想一想啊,要是咱姐就这么嫁出去了,以后他俩跟你妈会怎么样?”

    “……老死不相往来?”这个很容易推断。

    “对啊!那你再想一想,这‘张姐夫’和你妈,谁跟你亲?”宝然继续。

    “当然是我妈!”这个毫无疑问。

    “那咱该向着谁?”宝然追问。

    “当然还是我妈!”红玉斩钉截铁:“……那干嘛还给他户口本?”

    “这是最后的考验!”宝然附耳:“我跟你说啊……”

    两个人到了报社,陪着愁眉苦脸心不在焉的红梅一直磨到下班,也没见张老师的身影,宝然暂时放了心,悄悄示意红玉不要多话,姐妹仨一同回家,在岔路口分手。

    宝然到家,发现妈妈已经回来了。

    “今天人少,让你阿姨帮忙看着,我先回来做上晚饭!”宝然妈正在把揉好的馒头一个个往蒸笼里拣,“你二哥和少虎现在还没放学啊?”

    “嗯。”宝然换衣洗手,进厨房拿起一根葱来剥:“高三加自习,大概再过一个小时才能回来,吃了饭晚上还得去。”

    妈妈摇头:“哎呀真是的……”

    一根葱还没剥完,红玉一阵风般卷进来:“宝然快去看啊!……呃阿姨好!宝然宝然,那个……,阿姨啊我找宝然出去有点儿事儿……”

    “去吧去吧!”宝然妈不在乎:“我这儿很快就做好了。……你们慢点儿!”

    宝然被红玉拖着往她家跑:“那张姐夫,……跑我家去了!好家伙一回去就见我爸我妈虎视眈眈跟他对面坐着,我姐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那有什么怎么办,你妈又不会吃人……”宝然不紧不慢嘀咕。

    红玉顾不上说她,只一个劲儿着急:“快点儿啊晚了看不上好戏了!”

    ……

    两人到门口自动消音,悄悄掀了彩色塑料条缀成的门帘子进去,进门就见红梅阴郁着脸倚在小间门口,……被驱逐出境了?

    宝然红玉也不去招呼她,熟练地趴在大卧室门外偷听。

    里面张老师正在,嗯,结结巴巴地表白:“阿姨,……不关红梅的事啊,是我……,是我老是想着今年能要个房子。红梅原来说是等两年,等条件再好一点……。是我!是我从小住大宿舍,老是想有个自己的地方,平房也行……”

    宝然扭头,冲着红玉竖起一根手指,红玉点头表示明白:加一分。

    “哦?”唐阿姨像是在冷笑:“不关红梅的事儿,都是你吗?那我家的户口本长翅膀飞你那儿去的?……行啊你!什么时候连我家的小女儿都争取过去了?”

    周叔叔低声在一旁劝:“孩子这不是拿回来了吗……”

    接着又是张老师的声音:“阿姨您别生气!红玉她,她们也是担心姐姐,她们还都是小孩儿呢,还不太懂得这里面的道理,……不是有意跟您作对。”

    还行,知道维护咱俩,宝然又竖起一根指头。

    “哼!”唐阿姨分明不屑。

    静过片刻,张老师的声音又响起来:“阿姨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您不想红梅跟我吃苦……。没关系,我们……,我们等等,我们再等等……”

    红梅眼露出绝望,被宝然红玉俩门神拦住。红玉垂头,将宝然的手指按下去一根:太笨了,话都不会说,扣一分!

    唐阿姨声音里讽刺之意更加浓厚:“不着急啦?不想要房子啦?”

    谁知那张老师居然老老实实答:“哪里,其实我还是很想今年就能要到房子的……”

    屋里屋外几人都一愣。

    “……可是这样的话,就算房子到手了,阿姨您不高兴,时间长了红梅也不高兴,没意思,不如再等等……”张老师接着说完,显然此人不善于煽情,翻来覆去就这么干巴巴的几句。

    宝然想了想,看看红梅,勉强撑着没动:再扣就没有了……

    唐阿姨似是不耐烦再跟他啰嗦,连珠炮似地问:“等两年?等两年你的条件就能好了?你确定?等两年就有楼房了?就不是这么点死工资了?红梅就不用跟着你受罪了?等两年!你个男人等多少年都无所谓,我家红梅可是个姑娘!她等不起!!”

    红梅被宝然和红玉揪着,没能很戏剧地冲进去大喊:“我等得起!”

    宝然喜欢看戏,太肉麻的还是不大受得了。

    里面张老师气势虽弱,可还在唐阿姨的凛凛威风下很顽强地挣扎:“……我过两年也不一定能分到楼房,只能说概率会高一点。我,我的工资应该也不会涨多少,两年时间大概是……,一级吧!可是存款肯定能比现在多一点的啊!……我资历浅,学校要坐班的,再辅导晚自习,平时可能会加班,……红梅可能会辛苦一点。可是,可是寒暑假我有时间的,那时候红梅就什么都不用做了,我可以给她补回来……”

    ……

    宝然同红玉不忙着算分了,满头黑线仰望红梅:姐姐,真亏了你,……这宝贝怎么翻出来的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变化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有什么问题下课后可以到办公室来。下课!”

    满班的同学们应声起立,同老师再见。

    国庆过后,随着文理正式分科,宝然已经进驻了高二四班教室。现在的人还是比较务实,学文科的还是少数,全年级四个班,就有三个理科班,原班级过来的人不多,总共十一个,其中包括,……二班的团支书和班长。

    叶晓玲会来学文宝然不奇怪,前几年的奋勇争先,其实这位也相当的辛苦,她跟宝然一样,还是文科要轻松些。可是离开了二班,就意味着离开了赏识她的郑老师,叶晓玲权衡了一番,最终还是放远了眼光,忍痛暂时丢掉了她的团支书帽子,只是很谦虚地在团委挂了个宣传部长,充分发挥她那又红又专的笔杆子,为新的班级新的组织添砖加瓦。

    程班长却还是程班长,原四班班长去了三班,他过来接了过去似乎顺理成章。鉴于这人现在至少面子上靠谱多了,宝然再没给他使绊子,……当然也许更主要的是因为,没了最爱同程班长唱对头戏的宋海燕。

    宋海燕这个傻孩子,宝然为她惋惜不止。其实按她自己的强项,宋海燕本来也该选文科的,可是在填申请表时,这家伙犹豫再犹豫,最后还是选了理,并且欲盖弥彰地跟宝然解释:“以后选专业,还是理科范围更大一些。”

    可是同理,竞争者也多呀!宝然劝过几回,宋海燕只哼哼哈哈应付着,眼神飘飘摇摇。谁知道最后分班结果一出来,本来都以为铁定学理的程宇博突然跑去四班当了班长,跌落一地人眼镜的同时,也刷白了宋海燕一张笑脸。

    其实这时候改还来得及,宋海燕却又钻了牛角尖,对宝然和王晶的劝说嗤之以鼻:“我既然选了理科,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哪能一改再改!差点怕什么?这两年努力就是了,就不信我赶不上来!”

    宝然的诡辩机巧对上她全无用处,因为毕竟交情不同王晶红玉之流,说的轻了没感觉,稍微重一点儿,……正藏着没法儿见光的小心思的宋海燕又要疑神疑鬼迁怒含怨,所以最后只能随她去。

    还好,宝然一向没有以拯救天下为己任的自觉,也就没大有什么心里负担,只是可惜一下而已。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管的了一时管不了一世,谁也不该着谁。就像给这只宋家燕子造成了如此困扰的程班长,以这家伙应付女生的丰富经验,要说他不明白宋海燕那点小心思,打死他宝然也不能信啊!可人家还不是跟没事儿人样儿地滋滋润润当他的班长,继续昂昂仰仰地跟周围熟悉的陌生的小女生们玩他的暧昧?

    此时这个暧昧高手正很亲民地帮着小组长从后往前收课堂练习,到了宝然跟前见后面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怪亲热地样子随口调侃:“咱张老师今天脾气格外的好啊,看那骨头轻得没有二两重!怎么,他跟你那个姐姐的好事近了?”

    宝然也不再费心去琢磨这家伙怎么知道她的家务事了,只点点头:“嗯,下个月初。怎么,要帮你弄份请帖?”

    她当然是开玩笑的,这个年代,这个小城,尤其是张老师这个芥末小民的身份,顶多那天把学校食堂的长条桌拼一拼,大家热闹一番了事,还用不到请帖这样奢侈累赘的东西。

    程班长凑趣儿地哈哈大笑:“那就不用了非亲非故的。……不过怎么说也是他的学生嘛,贺礼是要送一份的。你打算送点什么?”

    宝然正色:“我们立场不同!你的唯一身份是学生,送礼那是应当的,我的第一身份是小姨子,要送也是张老师送我,不能混为一谈!”

    ……开玩笑,不知道我这儿是管进不管出的么?

    程宇博小碰了一鼻子灰,很熟练地偏一偏话题:“哎对了,听说张老师为了娶到你那姐姐费了不少的劲儿啊?不说程门立雪起码也是三顾茅庐了,嘿!你们那个阿姨,……就他未来丈母娘,给他折腾得够呛是不是?”

    ……套近乎不行咱改八卦,这总可以了吧?

    宝然挑眉:“居然还有如此内幕?!我怎么就被蒙蔽了呢快点快点说来听听!”眼睛亮晶晶地去盯着他。

    这个眼神程班长似曾相识,并且勾起了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他激灵了一下赶紧站好:“哪有哪有,哪有什么内幕,我就是说着玩儿的……”

    “哦……”宝然拖长了音恍然大悟:“说着玩儿啊!那我就放心了……”

    打发了程班长,宝然提起书包,先尽职尽责上到顶楼去跟今年的两位毕业生预约了今晚的菜单,这才蹬上车子往家赶,途中还要拐去妈妈的店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往家带的。

    从九月入秋开始,宝然妈不仅卖出了之前织好的几件毛衣,断断续续的还真的接到了几件织毛衣的活儿,虽然算下来收入一般,还比不上已经渐渐固定下来的棉布和毛线的销量,宝然妈却是很满意了,用山东大婶的话来说,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宝然很有自知之明,将练歌厅转包给了廖所长介绍的一个无业游民,条件是保留那退休老民警的位置,自己只安心收取小小的一点承租费,回头便奉承妈妈:“现在妈可是咱家挣钱最多的一个了!”

    好话谁不爱听?宝然妈也就同大家一样忽略掉了宝然的厂长爸爸工资以外的隐性收入,以家庭劳动模范自居了,好在本性使然,她只骄傲,不会自大,该干的一点不少干,该节省的也还是不分内外丁点儿不落地节省着。

    新娘子红梅的大红毛衣毛线裙,还有床单小布料,就被宝然妈全都揽了去:“外头买的,连毛线带成品还让别人赚两道钱!我抽空儿就做出来了,还合身合意!”

    这会儿毛衣已经大致成型,宝然妈说趁回家前还能再织一些,只翻出一包新棉花别在自行车后座上,教宝然带回去:“看见红玉叫她赶紧拿回去,你唐阿姨急等着用!”

    唐阿姨工作之余任务也是相当的重,新房里的厚褥子大棉被,乃至于冬天的门帘窗帘,弹棉花制网套扯布剪裁,全都得从头弄起,一个月的时间还是相当紧张,常常是边做边骂:“真是昏了头了找这么个一穷二白的!什么都指不上!”

    红梅只低头跟着缝制大的棉衣棉裤,小的床帘手套,现在自家妈妈摆出再难看的脸,她也是笑颜以对。自家爸爸曾经背地里教过她:已经得了便宜,就有点眼色别再卖乖了……

    十月中旬开始供暖,学校里拿了钥匙的老师们都已经收拾东西陆续搬上了新楼房,张老师申请的房子顺利倒出,宝然去看过,小小的矮矮的里外两间,别说跟唐阿姨家的比了,连个惯常的小棚屋都没有。

    张老师跟红梅却很满意,在他们那些年轻同事的帮助下扫灰刷墙,贴纸换瓦,也算是收拾得焕然一新,再往里一点点地添置零碎,只待下月的婚礼。

    这场婚礼来的可谓是山穷水尽后,柳暗花明生。

    那天唐阿姨冷眼送走了笨嘴拙腮的张老师,自己辗转了大半夜,第二天召齐了全家当面问红梅:“你可想好了,这是一辈子的事!这要是就这么定了,你可就永远没有机会回上海了!!还有,将来可能就剩你自己呆在这里了!!”

    据红玉讲,当时红梅眼泪都出来了,过了半天还是只说:“爸爸妈妈对不起……”

    唐阿姨黯然挥手,户口本官方放行。

    其实她当时还是留了后手的,为了房子领证可以,婚礼须得等到明年开春举行,理由是结婚前怎么也得带红梅回家乡看一看,春节回家跟亲戚朋友打声招呼,这才像样。

    唐阿姨能够松口大家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再跟她讲究任何条件?红梅同张老师忙不迭地答应。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谁料想国庆那天,周家三口在宝然家里闲谈,唐阿姨絮絮叨叨又开始指责抱怨时,好巧不巧正碰上廖所长扎进来找人喝酒,多嘴问了两句,就习惯性地发表指导意见了。

    廖所长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相当的严肃,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当的不严肃:“干嘛还要等明年?我觉得现在办就很好!啊,你们看啊,这眼看着天就要冷了!大冬天的,两个人过当然要比一个人儿强你们说是不是?!”

    ……

    宝然眨巴着眼装蠢,红梅低垂了头往地上找缝儿,红玉似懂非懂,模模糊糊想着,脸上渐起红晕,也不知是憋的还是羞的。

    宝然妈招呼女孩子们:“来都跟我去厨房帮着盛饭……”

    这要是换个人,估计唐阿姨好跳起来了,可这时也只能瞪他一眼,低声催促红梅姐妹:“还不快去!”

    大小几个女人一溜烟儿都跑了,剩下宝然爸同周叔叔冷汗涔涔,给百无禁忌的廖所长添茶续水。

    不管怎么说,廖所长给有关人士心头作下了病:已经有了许可证的两个年轻人,会不会觉得,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

    唐阿姨冒不起这个险,只好随波逐流,筹备婚礼。

第二百九十七章 相伴

    婚礼前几天,正是山东大叔的忌日。宝然伴着干妈,少虎跟着廖所长,由大虎开了所里的一辆半旧小面包,一行人颠簸着往团场去。

    今年雪下的早,还未进十一月,便已经飘了两三场的雪沫子,很快又在风吹日晒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地面看上去依旧是干燥燥的,只是里面已经硬得透了。

    宝然同少虎拿了小扫帚仔仔细细地将山东大叔和赵大爷的周围清理得干干净净,在大虎的带领下挨个儿磕过头,山东大婶絮絮叨叨地汇报工作:二虎上大学了,少虎进高三了,宝然长个子了,大虎转年要调到市局去了……

    廖所长极目四望,陪两个老伙计抽完了一根烟,整个人松快下来,居然还比比划划地寻思起来,并且回头跟大虎征询意见:“来来帮我看看。大虎你说将来啊,我应该占哪块地呢?……是到这老哥俩的前面领着,还是到他俩后面看着?!”

    宝然同少虎有点傻眼,虽然在场的神经都还算比较坚强,没说有哪个哀婉缠绵黯然泣下的,可大爷您这个思路是不是稍嫌违和了点?

    大虎显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顺着廖所长的手势打量一下地势:“论前后还得错开了去。这要是靠着赵大爷在左边,或是跟着我爸在右边……,这样一字儿排开好不好?”

    “嗳!这样不太好!靠左边就成我打头了,老赵头他年龄最长估计是不能乐意喽!右边更不行!凭什么我跟他俩屁股后头啊?要真论起来我可是兄弟里面唯一的领导呢!……怎么?不服气?派出所再小它也正经是一单位,我还是这单位的头儿!”

    “想得美!”山东大婶突然插了进来:“右边的就算你想过来,那也不能给啊!老孙旁边那是我的位置!”

    呃……

    于是宝然跟少虎两个小朋友,就结结实实目睹了一场关于未来的土地拥有权的细致讨论,大到方位,距离,面积,小到具体的门牌,材质,内容,字体……

    两个,嗯,将来的当事人固然是身心投入,大虎同志居然也头头是道地帮助分析,参考提议,就让旁观者很难理解了。

    “到底是咱俩太正常了,还是他们太不正常了?”良久少虎转头问宝然。要搁平常他不会同宝然这么同仇敌忾的,可是这会儿在他看起来,好像也只有宝然能够,……进行比较正常的对话了。

    “淡定,要淡定!”宝然努力作莫测高深状:“咱要淡定地面对彪悍的人生……”

    山东大婶的念叨被打了岔儿,等到终于跟廖大爷分配好了将来的地盘,已经时过正午。收拾起篮子大家起身往回走,出去三四步了山东大婶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啊你们等等!”

    小跑着转回去到山东大叔碑前双手合十轻轻拜两拜:“老孙啊还有个重要的事儿忘了跟你说了:周家那个大丫头红梅,你还记得吧?还没咱大虎大呢人家过两天就要嫁人了!老孙啊你可得记着了,保佑咱大虎最晚明年一定要娶上媳妇儿!我也好早点带个大孙子过来给你看!啊!”

    这下廖所长也跟宝然少虎一齐沉默了,大家都满目殷切地去看大虎,历经了四年的军旅和一年的公安生涯,我们的大虎成熟稳重,很专注地观了观天色:“今天太阳不错,肯定不能下雪了!”

    转眼到了十一月二号,周六,山东大婶翻过黄历,宜嫁娶。这天晚饭时分,张老师和红梅包下了学校小小的食堂,……的一角。大师傅被塞了两包红雪莲,开恩特地用了小锅,多多地放了油,盘盘盏盏地收拾出很能入口的十几样菜来,摆了满满的两大桌。

    点了点人数,也不分男女方了,校领导和社领导们一桌儿,双方都是小字辈,单位里来的基本上都是领导,宝然爸也被拉了过去,官本位社会嘛!另一桌是双方亲戚,呃……,男方伶仃了点,除了学校里的同龄人,只得两个大学同学撑场面,好在娘家人多势众,亲的干的熟悉的,全都上阵,倒也坐得满满当当。

    没有司仪,文科班能言善道的语文老师客串了主持,首先自然是请双方领导讲话。虽说都是些文化人儿,好在并不迂腐,北国的大风雪吹出来的干脆利落,没什么套话,只合情合景地将两个小年轻相互捧着夸奖一番:小伙儿的心胸很宽广,姑娘嘛自然是跟那花儿一样,一文一理,一男一女(咳这个比较废话),那就是天赐的良缘,地配的一双,承载着双方领导的期望!群众的期望!!祖国的期望!!!携手共进,保卫边疆,建设边疆!!!……稳固边疆……

    这通雅俗共赏,公私兼顾,……不伦不类的发言,受到了在场人士热烈的掌声欢迎!

    红玉一边跟着拍巴掌一边低声跟宝然嘀咕:“有这么夸张吗?不就两句俏皮话,还不如廖大爷那个厉害……”

    宝然抽抽嘴角,……廖大爷你说你这多害人啊!还得跟红玉解释:“我觉得吧,大家主要是很高兴他们这里啰嗦完了,……就能开吃了……”

    家属这一桌很自然地以唐阿姨为首,周叔叔谦虚地在一边陪副。新郎官显然也早已认清了今后的工作重心,恭恭敬敬往唐阿姨面前奉上一盘菜:“阿……”立刻眉毛抽了抽,不敢低头查看伤势,赶紧改错:“妈!……您,您尝尝这个冰糖酥蹄……”

    红梅桌底下收回脚,在旁边跟着想要帮腔儿:“妈,这个是小张他亲手……,亲手……”

    几个年轻人促狭地凑到边上起哄:“嫂子(弟妹)大点声儿!亲手什么呀?我们听不清呀是不是?!”

    红梅到底面薄,给他们这么一哄,便脸儿红红地再也接不下去。小张老师居然还试图解救:“小唐小谢你们别闹……,别闹她……”

    那一帮子自然更加起劲儿:“舍不得这就舍不得啦哈哈!!”

    从教室里溜出来叨嘴吃的宝辉少虎很是不屑:“越帮越忙!”

    “就是哪有新郎这么对付闹新娘的,太没经验了!”

    宝然冲他俩一撇嘴:“这要是有经验就不对了!!”

    红玉一怔,略一寻思就“噗——哈哈哈”地笑出来,一弯腰,嘴里的虎皮辣椒喷到了地上。

    歪了歪了!宝然心说,廖所长做了个很不好的表率,看这两天大家思想不纯洁的……

    为弥补过失,宝然赶紧站起来,一筷子从张老师举了半天的盘子里叉出来一块,直接放到唐阿姨碗里:“这是咱姐夫特地新学的菜式,专为给您做的,阿姨趁热尝尝吧!”

    唐阿姨心里再怎么不情愿,这种场合还是很会给自家人长脸的,面对毛脚女婿及其后援团是微笑中带着丈母娘的端庄威仪,不动声色摆着架子,现在已方阵营的宝然开了口,那自然别是一番亲切随意了:“哎!既然是我们这小闺女说话了,那当然要尝一尝的。”

    ……你小子别得意,全看我们姑娘份儿上!

    接着小两口起身,转着桌子给领导长辈们挨个儿敬酒,下面一群人闹闹嚷嚷地吃喝说笑,挑嘴的红玉调着根茄子把儿,听着旁边几个年轻姑娘羡慕的窃窃私语,眼睛亮闪闪跟着姐姐转:“我姐今天真漂亮啊,……而且是独一份儿!宝然真有你的,怎么想出来的!”

    红梅的妆扮本没什么稀奇,是这时候新娘子的典型装束:毛线织成的红衣红裙,窈窕艳丽,摩丝盘就的卷发高髻,边上插几朵红绒花,喜气洋洋。只是毛衣的胸前,特意缀了疏落有致的几颗仿水钻,衬得一双眼睛越发地清澈动人,发上插的也不是常见的大朵红双喜,而是拥簇在一起的几只小小红梅,最别致的是右脸颊边靠近耳根处,白皙明净的皮肤上,居然也有浅浅的几朵梅花,倒像是发边插的那几朵红绒花在脸上的稀疏倒影,明艳中带出七分雅致,顿时从那千篇一律的火红新娘妆当中脱颖而出。

    那当然!宝然一点不谦虚地接下了红玉的称赞。红梅脸上这个小小的彩绘作品,可是今世的她暗地里设计谋划了多少年的了,终于等到这一天得偿所愿。

    “红玉你信不信?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盼着能看到咱红梅姐仰起头,不再遮遮掩掩的,做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宝然靠在红玉身边喃喃自语。

    “啊?你蓄谋已久啊!”红玉笑吟吟地随口应着。“……这就算是嫁出去了!这个姐夫条件差点,人倒是不错,哈哈够听话!现在想想,就我姐这个闷吞性子,也就跟他这样儿的还最般配,能够永永远远地过下去!”

    宝然笑笑没有接话。

    永远?永远有多远?能够相知的,未必就能相伴,有机会携手的,未必就能够一起走到尽头。两个人能有这份勇气与默契开始一段婚姻,也就够了,今后如何,还得看各自的努力与造化。

第二百九十八章 师生

    不出宝然所料,婚后的红梅将生活的重心完全放到了她那个小小的家里,每天两点一线,燕子衔泥般将她那个簇新却嫌简单的小窝一点点丰富细致起来。

    唐阿姨多少还有点赌气,红梅偶尔带了女婿回家,淡淡的管顿饭,话都不肯多说,渐渐的红梅除了带回点社里发的花生肥皂,没事儿基本上就不过来了。

    红玉有时半真半假地跟宝然抱怨说:“人家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姐倒好,嫁出去嫁出去,可真就是出去了,自己家不回不说,连你这个避风港都用不着啦”可不是,连宝然妈有次都不经意地提到:“好像好久都没看见红梅了。”

    算起来宝然离红梅的小家最近,天天课间路过那教学楼的走廊西头上,远远望过去就能瞧见她家屋顶上的小烟囱。可是每天宝然到校的时候,红梅已经上班去了,宝然放学,那边又还没得下班,一来一去的正正好给岔开,除了中午放学上学,平日里照面都难得打上一次。

    宝然却知道红梅并没有疏远了她。她的稿子,每次整理清楚都拿只牛皮大信封装了,上办公室交给张老师,回头红梅依旧是细细致致地帮她看过以后及时地往外发,有了回信或者汇款单,也都装进大信封里,再由张老师给她带过来。有时也会捎个口信要宝然去她家里歇歇脚,吃个饭什么的,宝然一概拒绝,只说还要回去帮着家里准备三餐,还有宝辉少虎两个毕业生呢再说了,毕竟人家小两口新婚,正是黏糊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她去凑这个热闹干嘛?

    大概是得了红梅的嘱咐,张老师对宝然的数学盯得特紧,这让师生二人都很困扰。

    我们早就说过,宝然不是个天分高的,偏科相当严重,这么些年的紧追猛赶,最大的收获也不过是勤能补拙而已。宝晨对她的数学是早就不抱希望了,因材施教给她整理出来的复习大纲,基本上都是按常见题型一条条地列出来,然后宝然老老实实将后面的各种例题做了一遍又一遍,硬生生记住各种变化,等到考场上见了真章,根据记忆和有限的一点分析能力,找出最适合的解题方法往上套。

    张老师对于这种笨得不能再笨的学习方法非常头疼,可他还不能冲宝然着急,不然回家媳妇儿要上火。

    红梅理由很充分:“宝然基本上是我看着长大的,其实她很聪明只不过人都是各有所长,不然你给我写篇散文诗来看看?你自己是教数学的,当然觉得简单,要是学生们个个儿都一点就通,还要你这数学老师做什么?真要是觉得不好教,只有一个原因:你对我妹妹关心得还不够你看当年宝晨给她做的学习计划,那才叫真上了心的”

    于是张老师姐夫只好上心,幸亏这几个月教下来,发现宝然的逻辑思维是差了……一点儿吧,好处是很有自知之明,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怎么讲也弄不明白的,都会老实说出来,然后乖乖抱着一堆的例题去背,不会要脸好强地瞎逞能,倒是很能耐得住性子。

    与此同时宝然也在进一步观察着这位大姐夫,她一直很好奇,说起话来那么一板一眼枯燥乏味的张生同志,是怎么在一帮子精力旺盛无法无天的半大孩子们当中站稳脚跟的,而且居然风评还相当的不错。

    现在明白了,一到了课堂上,尤其是一讲起他的数学来,这张老师整个就换了个人似的,滔滔不绝,神采飞扬。公式定理洋洋洒洒,例题典故信手拈来,还真是个有本事的。最妙的是这人除讲课外基本没什么废话,从不会苦口婆心教育学生们要苦读啊要上进啊之类的,让孩子们觉得耳根清净许多。他也极少多费唇舌去维护课堂秩序,用他的话讲:愿意学的怎么都学得进去,不愿学的绳子捆着也学不来,这样大家都省事儿。

    这种作风在年轻些的教师群里面还有些市场,老一辈传统教师就不怎么看得如入眼,认为他简直是误人子弟。

    “郑老师对他这种意见可大了”程宇博友情提供着内幕消息:“教研工作会上不止一次提出了不点名批评。……咳咳”看看前后无人,程班长学了郑老师那平板严肃的腔调说:“有教无类啊知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只顾着抓尖好强出成绩,一些基本的准则都忘掉了”

    宝然双手抱着一摞作业本,咯咯儿地笑了起来:“幸好张老师不教二班他们两个要是搭档起来,有的官司可打”

    两个人正在往楼下办公室走,宝然去交英语作业,程班长……,谁知道他去干什么,就这么溜溜儿地跟上来了,还很熟稔地同宝然讲老师的八卦。

    其实张老师的课上很少有人捣乱,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出尘的人格魅力,据宝然观察,全赖其一手准头极高的扔粉笔技术。

    是的,在丈母娘跟老婆面前颇有些唯唯诺诺的张生老师,还是很有一点小脾气的。课堂上有人睡觉他不管,只在提问时准确地点名,然后一只粉笔头准确地砸上去提供唤醒服务,再就是说话的,做小动作影响了他人的,一律粉笔头伺候。额头,鼻尖,手腕,肩膀,指哪打哪,百分百十环,力度也掌握的很是老道,从略施薄惩的一个小白点,直至铿锵有力到倒霉孩子大叫着跳起来,驾轻就熟,随心如意。有时候他还会很遗憾地感慨一句:“你们这到底是文科班,女生居多。还是上三班的课更加痛快一点。”

    程宇博点点头:“要真说起来,张老师教我们是有点儿屈才了,怎么着一班二班至少该给他一个吧谁不知道那两个班容易出成绩”

    “既然这么羡慕,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宝然应付着。

    两人说着到了数学组教研室门口,宝然将两手换一换停住脚步:“忙你的去吧,我要到张老师那里拿点东西。”

    “又是你姐的东西?”程宇博笑着说:“不行咱们跟老师说说调一调,你别干英语课代表了,改数学得了,还方便”

    宝然下巴颏儿一抬:“课代表还是得凭成绩说话,我这么光明磊落的人,怎么可能去走这种后门?哼”

    哼完不再理他,用肩膀轻轻顶开虚掩的办公室门进去了。

    一进去宝然吓一跳,宋海燕正杵在门口,也不知站多久了刚才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过来拿卷子啊?”见她只看着自己不动不说话,宝然主动招呼。

    “啊?……啊是啊”宋海燕好像才醒了神儿:“顾兰肚子疼我来帮她拿一下单元测试。……我先走了”

    “嗯拜拜”跑得那么快宝然耸耸肩自去找张老师。

    交上去一本家庭作业,又从张老师那儿拿回一只大信封,宝然慢慢往外挪,边走边美滋滋地伸两根指头去撑开信封口,等不及地想要落实一下又有多少进账,冷不丁又被靠在门外墙边的影子吓一跳:“呃……宋海燕你没走?”

    ……干嘛呀神出鬼没的,考验我的小心脏啊

    宋海燕在墙上一撑直起身:“正好没什么事儿,等你一块儿你去英语教研室?咱俩顺路。”

    ……你说顺路就顺路吧宝然在后面摇摇头,脾气很好地跟上。

    放下了英语作业,宋海燕又陪着宝然上三楼教室,一路默默无言,越走越慢,越走越慢,终于在楼梯口转过身来。

    宝然松口气,这位姑娘总算要跟她说话啦

    “宝然,这次月考你是文科第一了吧?”宋海燕蛮关心的样子。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分数和排行榜就在教室门口贴着,我就不信你没去看过

    宝然腹诽着,还是老老实实答:“不是。程宇博第一,我还差了十来分。”

    “哦?他现在第一了啊”宋海燕不知是感叹还是悻悻然:“我看他英语成绩已经是年级第三,只差你五分了。”

    “是啊这家伙暑假大概恶补了。”宝然很没营养地跟着寒暄:“搞得我现在提心吊胆的一不小心就给人撵上来啦”

    宋海燕好像没有同情宝然的心思,只是喃喃地自语:“你说这人至于吗?硬生生挤到文科班,就为了避开顾兰好争个第一?”

    ……还真是会找理由……

    宝然摇头:“我觉得不是因为这个。”

    “那为什么?”宋海燕突然盯着宝然问:“你说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理科不上去读文科?谁不知道理科的路子宽,实在读不进去的才会去学文……我不是说你啊”

    “没事儿我知道你不是说我。”宝然头疼:“不过你问我也没用啊,想知道为什么干嘛不直接去问程宇博?”说着不等宋海燕表态就冲楼上一招手:“程班长——,过来一下有事问你”

    程班长死性不改先丰神俊朗地笑,待宝然带领着宋海燕严肃地盯了他一会儿才咳咳两声,正了正表情:“其实我就是研究了一下各大学的招生情况,打算将来进个好点的学校读经济管理或者人力资源。……**都说了,与人斗其乐无穷嘛”

    这下清楚啦?宝然看看明显愣住了的宋海燕,只希望她能记住这个教训,能幡然悔悟最好。

    宋姑娘,学着点儿吧你跟这儿郁闷纠结的时候,人家可是目标明确步伐坚定,暧昧游戏之余一点没耽误自己的正经事儿啊

    .。.。

    更多到,地址

第二百九十九章 执着

    “宝然啊,一会儿你干妈过来,跟她说声,就说妈到你唐阿姨那里去一趟,马上就回”

    宝然妈坐在小餐厅门口的小方凳上一边换着棉鞋,一边对靠在窗前水池旁的大板凳上拿只铅笔描描画画的宝然吩咐。

    这正是年尾的一个星期天,爸爸又是去厂里有要紧事儿,宝辉少虎这俩苦命的孩子乖乖地去学校打拼,

    “嗯,好的好的知道啦”宝然看都不看她一眼。

    宝然妈站起身来套上大棉衣,然后是厚厚的围巾手套,开门出去:“过来关一下门……宝然你别老是在那窗跟前偎着,靠这边墙上最冷了小孩子不知道轻重时间长了关节冻坏了疼一辈子”

    宝然嘿嘿笑,呵着冰凉的双手过来:“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妈您出去吧门帘子我来放。”

    在清早的一点晨光下,银色铺裹的大地白皑皑的刺眼,看着妈妈踩着小路边的松雪慢慢地走远,宝然关好院门,顺手将院子里早晨打扫过后又落下来的薄薄的一层雪絮扫去,这才放下门口钉了长木条的厚重棉门帘,关好了房门凑到炉子跟前去暖一暖手。

    偏头看了看,南窗玻璃上满满的冰花,已经顺着光线进来的方向化掉了一个角,淡淡的天光斜着从玻璃后面打进来,原本她照着作画的暮霭森林,变成了日上树梢。

    宝然笑一笑,伸出根暖暖的食指,到那枝头上光线最亮处缓缓摁下去,化出一个圆形的小太阳。

    “嗯,这就圆满了”完了离开一点欣赏着,自我感觉不错。

    这是自上冻以来,寻了借口早晨不再出去跑步的宝然的一项新乐趣。几个月的锻炼,宝然那日上三竿的生物钟到底还是稍稍改变了一点,起床时间早得多了,便重新注意到了这个几乎被她遗忘掉的美景:千变万化,日出即融的冰花。

    从此每天拿了铅笔纸张楼上楼下的跑,有时照着描摹,有时根据那绚丽多姿的种种形态,肆意地想象发挥。或是葳蕤繁茂的热带雨林,或是奔腾咆哮的滔天巨*,还有莽莽苍苍的山峦起伏,更多的像是从外面照搬进来的玉树琼枝,几乎不带重样儿的。

    渐渐的日头高起,森林海浪都有些模糊了。宝然看着玻璃上那一层朦朦的水雾,意犹未尽,又靠过去握起拳头,侧转了以小指和掌缘轻轻一按,随即熟练地捏起五指在上面轻轻一点,窗玻璃上便出现一个玲珑的小脚丫,如是者再三,很快便在那四格的窗子上印出了一串小脚印。

    拍拍手,宝然收拾起纸笔,回大屋整理打扫,擦灰抹尘,自言自语断断续续地哼唱:“……漫步走在这小路上,留下脚印一串串……”

    没一会儿山东大婶到了,蓝布包里兜着几只红薯,打开来给宝然看,身量苗条,个头匀称。人还没坐下就忙着催她:“都是红瓤儿的干妈尝过了,可甜啦赶紧洗洗放炉灰里

    宝然捧着红薯闪开,从橱柜里拿出一双橡胶手套来戴上:“干妈你坐着我有这个,不怕水凉。……不是给您捎过去两副吗怎么没见你用?”

    山东大婶摇头:“哎呀这个东西隔水倒是不错,可戴着老是不得劲儿干**手啊结实,不怕”

    洗净擦干了,宝然一三四五地数着挨个儿往炉子底下放,又回头笑着跟山东大婶说:“干妈,等烤好了咱自己吃,不给那哥俩留了”

    “行啊”山东大婶呵呵笑着没意见:“都给闺女那两个小子回回上了饭桌跟土匪一样,一点不知道让着妹妹”

    ……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么更何况现在正是脑力体力消耗最大的时候。当然宝然也不能真的全吃了,……那得多大的胃啊

    待宝然妈回来,跟山东大婶一照面就是欲言又止。山东大婶倒爽快:“小林你去问过了,不行?”

    宝然妈遗憾地摇摇头:“那家当**说了,她家姑娘一向胆小,将来要是总得一个人守在家里,怕是不敢……”

    宝然悄悄伸舌头,也不跟进大卧室里去,只到小餐厅里坐着,端出泡了一晚的大蚕豆来,拿小刀一颗颗地刻十字花儿。

    就她所知,这已经是阿姨大婶们帮大虎牵的第四次还是第五次线了,看来又是无疾而终。

    大虎的相亲之路从一开始就走的艰难。

    自己的儿子,平日里再怎么谦虚怎么骂,在当**眼睛里都是最好的。大虎学历是差点儿,可他有军功章啊,天生的温和宽厚,人又历练得结实沉稳,怎么看都是优质男一枚。

    山东大婶一开始便卯足了劲儿要给大虎挑个好的,先是受了红梅的启发,想要找个老师。老师啊,定然是知书达理,温柔和善的,再说有个寒暑假的还松快点儿,大虎经常要加班出差,要再找个按点坐班的,小夫妻俩相处起来时间都不好凑的。

    于是不仅红梅帮着打听,连转去了市二小教导处的高静妈妈都上阵了,从高中一路捋到初中直至小学,毫无结果。

    现在不是前几年唱十五的月亮的时候,兵哥哥已经不吃香了。当年军人意味着光荣,骄傲,这年头却被称为傻缺,穷当兵的。是大虎现在已经退伍转业了,可照样儿还是个没权没势的小民警。

    试过几次连人都没约出来,山东大婶降低了标准:只要脾气好,身体健康就行,反正这年纪的孩子多少都念过几年书的。

    这回人选倒是宽泛多了,还约出了几位。每次见面,大虎同志一站出来,姑娘都低了头微微地笑,可是等家里的条件一摆,姑娘的妈就偏了脸微微地皱眉头。

    其实大虎自己要求不高,女方人品端正就行,只是他没成想在他脑子里根本就称不上要求的一点:婚后跟山东大婶一起住,居然也成了一块不小的绊脚石。有一位嘴巴较快的,据说当场就不屑地下了评语:“自己天天加班下团场,倒把媳妇扔在家里伺候老娘,想得美”

    宝然听唐阿姨悄悄地跟妈妈说起,都瞒着没好意思直接跟山东大婶说,这次这位说话还是很委婉的。

    宝然妈小心翼翼的,谁知山东大婶想得开:“没事儿我知道人家啥意思也难怪,谁家姑娘自己养着不得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我们家条件是差点儿,好不容易有点钱一弄房子都折腾光了,还得供着下头两个上好几年的学,人家顾忌也正常不行回头咱去团场踅摸踅摸,再不济,今年春节我还打算回趟老家,去那儿看看有没有个实诚过日子的”

    ……还真是执着……

    宝然回想着这几个月干**选人标准一路飞落,汗颜。干妈您这就叫做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么?

    其实要她说,大虎完全用不着这么着急。

    “干妈您还是慢慢看看再说吧”宝然劝:“兴许什么时候大虎哥自己就领回来一个十佳青年呢?我姐那是女生,这个年纪嫁人正常。大虎哥那是男同志啊,晚点儿怕什么您看宝晨现在都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说到这里宝然猛地想起来:对啊,宝晨也大四了,不知道有没有悄悄地携手某位小师妹涅?

    山东大婶不这么想:“宝晨不一样,他那不是上大学吗?……就当初跟他们兄弟几个一块儿打架的那个,……克里木江那小伙子跟大虎也差不多少,听你廖大爷讲马上就要抱上第二个孩子啦一点也不早”

    ……那能放一块儿比的么?克里木江那家伙,几岁就出来混了……

    跟山东大婶掰扯不清,宝然果断撤离:“那干妈你跟我妈说着话,……我去学校弯一弯。”

    先去红梅的小屋,铁将军把门,再到王晶的宿舍里一问,说是去教室自习。宝然放下妈妈才给王晶放长了裤脚的夹棉裤,转身弯到教学楼。

    办公室虚掩的门缝儿里,可看见红梅张生小两口隔两张办公桌面对面正襟危坐,一个改稿一个备课琴瑟和鸣,便不去煞风景了,继续上楼。

    教室里除了几个住校生,还有以前只会趁周末东家走西家转的宋海燕,正坐在王晶的边上,两人凑在一起专心研究一道化学平衡。

    宋海燕那天明白了一些事情之后明显被打击到了,可是对宝然委婉提出的趁早转回文科的建议还是不予理会,只埋头啃着对于她来讲越发艰难的物理化学。王晶悄悄地说,现在那孩子不再像以前一样,每天叽叽喳喳多嘴多舌地搬弄一些讨人厌又招人笑的小是非,真是拼了命的在学习,也不知到底是在赌的什么气。

    宝然自不会去跟王晶分析这其中的蜿蜒曲折,只能暗叹:这个年纪的骄傲与偏执啊,别说她一个资质平庸的重生人士,就是神仙下凡也难解呀

    是不是年少时总要有过这样的蒙昧无知,慢慢的碰了壁甚至出了丑才会明白?并不是没有人教,老师和长辈们日复一日的唠叨中几乎包含了他们坎坷人生中所有的经验教训,只是有些人有些事,必得要亲身经历过,才能真正体会到当中的道理与滋味。

    总有一天他们蓦然回首,看到这不可理喻的青春岁月,只会恍然地付之一笑吧?

    、。.。

    更多到,地址

第三百章 牵挂

    元旦过后,晚上过来找爸爸汇报思想探讨工作的人渐渐多起来,而且一个二个的都相互避着嫌,谨慎地安排着时间场次,坚决要求单独对话。

    连专心苦读的宝辉都有所察觉:“咱厂里又要折腾什么名堂啦?老爸正式上位才一年多,就有人搞叛变?”

    爸爸不耐烦:“读你的书去!现在不是你关心这些事情的时候!”

    宝然努力地回想再回想:“……爸,咱厂也要盖楼房啦?”

    爸爸就是一愣:“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我们这图纸才刚出来。”

    宝然揉着鼻子呵呵呵:“我未卜先知嘛!……这么早就出图纸了啊,不是明年才盖吗?”

    “……哦原来你瞎蒙的。”爸爸释然:“谁说明年!今年一开春就要动工了,争取赶在供暖前让人住进去!”

    咦?宝然算了算,提前了一年。当初记得清楚,是明年,也就是自己满十五岁的那一年冬天,满心羡慕地看着厂里一些“有本事”的人家欢欢喜喜搬上了楼房。那一年宝晨南下闯世界,心高气傲的他正在落魄之时,连信都绝少来一封。那一年宝辉去东北读大专,跟同学在校外打架弄得头破血流却只跟家里说他寒假去给人做家教,没空回来。那一年爸爸不知为何身体一下子差了许多,每天咳得人心惊肉跳,手里的劣质烟却还是一支跟着一支……

    那一年宝然执意跟着妈妈上房扫雪,没有经验的她手里的小铁锨用大了劲儿,敲松了北墙顶上的沥青布还不知觉。第二年春寒雪融时,半下午宝然独自在家写作业,“哗啦”一声挨着墙根漏下一堆泥水,砸破了漂亮的玻璃金鱼花瓶,溅污了爸爸妈妈的床单,在宝然青涩多愁的小小世界里流淌出一片狼藉。

    到如今很多事情的大致走向还是一样的,只是在自己身边的亲友范围内产生了一些变动,毕竟是小蝴蝶的翅膀,不够威猛,可是这就够了,宝然非常满意,至少现如今回想起那一种狼藉窘迫来,可以轻松适意地微笑。

    “怎么?”看着宝然神思恍惚,爸爸有趣地问:“我们宝然想住新楼房啦?”

    “她当然想啦!”宝辉还是忍不住发表意见:“那个楼房好啊!有暖气,早晨不至于冻得哆里哆嗦窝在被子里出不来!还有煤气罐,也用不着天天追着求着我们帮她劈柴砍煤块儿啦!

    宝然恨得拿筷子去敲他的手,……当然没敲上:“你说话可要讲讲良心!帮我劈柴砍煤?你不吃饭的啊?您老先生喝西北风长大的啊?!”

    宝辉缩回手,毫无愧色扭过脸去嘿嘿乐。宝然回头跟爸爸表态:“要什么新楼房啊!咱家现在住的不就挺好?虽然旧了一点儿,可是宽敞啊,而且住这么多年都有感情了。再说了,您身为一厂之长,这才刚挣下点钱给厂里职工们改善一下条件,先自己就去伸手了,影响多不好!”

    ……最重要的是再过几年就要房改了就能买断产权了,谁那么想不开放着这独门独院儿的小二层不要去挤那鸽子笼一样的板儿楼啊!

    爸爸笑眯眯点头:“嗯,不错!宝然小小年纪,场面话越讲越好听了,宝辉啊,这点你还真得跟你妹学学!”

    一句话打击了一双,兄妹俩都灰溜溜上楼反省去了。

    三九的寒冬,即使烧了火墙,坐在屋子里长时间不动也还是很冷的,晚饭后宝然早早的洗漱了,跟爸爸妈妈打过招呼,便回了自己屋里,收拾上床,披上大棉衣,裹上大棉被,握着滚烫一杯菊花水捂着手慢慢地喝下去,待浑身上下被窝里暖洋洋的了,才靠了大枕头开始晚上的业余功课:日记,阅读。

    一本《平凡的世界》拿起来没读两页,宝辉进来了:“少虎问给二虎的家信写了没,发出去了没。”

    宝然“啪”地合上书:“我还该他的啦?讨债啊天天追着问着,有这功夫他自己多少写不出来!”

    自从二虎离家,少虎同学就不厌其烦地将与之通信的重任交给了宝然,理由充分:“大虎难得在家,我这一年精力有限,我妈不识字,可是她老人家又天天牵着挂着那个二愣子,就怕他在外面又惹出点儿什么事儿!……所以呢一切就都拜托你啦我们的好妹妹!一定要严盯紧逼随时掌握那小子的最新思想动态!……反正你也经常给宝晨写信的,顺手捎带的事儿!实在是懒得动了呢一式两份复制给他,免得二虎那傻小子在外面逍遥的家门都忘了!”

    ……还思想动态!宝然心的话,就二虎同学,他有思想那玩意儿吗?

    尤其这次,宝然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省下这个功夫:“我干妈不是说了今年春节跟大虎回去探亲?顶多也就两周的时间了,到时候见了面有多少话说不完,非得再写封信过去?!”

    宝辉挠挠头:“少虎不是不能回嘛,他说让你代他给二虎汇报汇报情况……”

    说着见宝然鼓了腮瞪着他,自己也摇头:“……要说少虎也是啊,以前也没见他跟二虎兄弟情谊有多深厚了,怎么二虎这么一走就这么黏糊了?”

    宝然拍着手里的书:“重点!不要回避重点!!”

    “好好好!”宝辉见糊弄不了她,连忙改口:“是很可疑!这家伙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连我都瞒着!……这样吧你就受累暂时先帮他写着,顶多也就半年了嘛,等高考完了看他还有什么借口!”

    宝然幽幽地看他,直看得宝辉心虚气浮,打着哈哈回自己房间去了。

    ……

    哼!一个两个的都长大了啊,开始耍心眼儿了?宝然不屑。宝辉也是,兄弟比妹妹还重要吗?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

    写就写,谁怕谁!说起来还真是要给宝晨去封信,这家伙今年春节说是彻底不回来了,要去单位实习。算一算过得真快啊!转眼宝晨都要毕业了……

    两封信写完,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宝然轻轻伸个懒腰,收起纸笔搁到床边的小书架上,正待缩进被窝里好眠,就听房门上剥啄两声,随即被推开,一个身影极迅速地进来又极快地关上了门,然后缩肩拱背地轻轻跺脚:“哎呦喂冻死我了……”

    “红玉?!”宝然惊讶:“都这么晚了还往这儿跑!什么事儿这么要紧啊?”

    红玉才从寒冷的室外进来,两颊冻得嫣红,嘻嘻笑着:“没什么要紧事儿!就想过来跟你一起睡了!”

    说着已经到了床前,宝然这才看清,这姑娘只光脚穿了双大棉窝窝鞋不说,一头黑黝黝的披肩发也是湿的,用手一摸,露在围巾外的发梢已经有些发硬。不由哀叹:“疯丫头啊!你不要命了!赶紧的进来进来!”

    掀开被子把脱了棉衣冰凉凉的红玉裹住,寒气彻骨。宝然被迫同她一起哆嗦了一阵儿才缓过劲儿来:“搞什么啊这么冷的天儿!你妈居然也能让你出来!”

    “嗨!那俩今晚上激动着呢,……顾不上我了!”红玉的牙齿还有些打颤,把被子紧了紧才又说:“你放心,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就这么几步路一溜小跑就过来了,不怕!”

    这会儿宝然倒给冻得清醒了,半撑起身子,从上铺捞了条枕巾给她裹到头发上:“当心以后偏头疼!后悔都来不及!”

    “我发现你有时候就跟我妈似的!”红玉还是嘻嘻笑。

    宝然白眼:“缓过来啦?到底什么事儿快说,再不说我要睡了!”

    “呵呵……,好好这就说。据我妈的可靠消息,今年我们家能住上楼房了!那俩正恩爱缠绵忆往昔展望未来呢……,没错吧?宝然听你爸说过没有?这次分房肯定有我们家?”红玉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我爸没说,他现在也不好明确表态。不过……”宝然脑子里将唐阿姨周叔叔的职位学历排起来大略过了过:“应该没大有问题。”

    红玉舒一口气:“那就太棒了!明年冬天不用铲雪了!呜呜……不用烧煤了!……到时候你帮我布置卧室吧,就弄个这样儿的上下铺!以后就方便了,我妈发火了咱住你这儿,你惹事儿了就去我那儿,我姐夫不听话了红梅就回来两头晃,叫他负荆请罪都找不到门儿……”

    ……

    宝然默,激动得语无伦次了这人……

    “还有啊……”红玉这时已经彻底暖和过来,放松了心神之后便有些昏昏欲睡:“我妈说今年春节去上海一趟,红彬要高考了,她不放心,想去看看,有些事情当面安排安排。……我妈说带我一起去,我那表哥大专都毕业了,住单位宿舍,我们过去待几天还是住得开的,呵呵剩我爸孤家寡人自己过年!……当然我姐肯定会回来陪着。……都快十年了吧?也不知上海现在是个什么样儿?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等到两周后放了寒假,山东大婶同大虎倒是顺利成行,唐阿姨却走不了了。张生老师可怜巴巴地找到宝然问:“听你姐说以前在家里经常吃你妈妈做的干腌五香萝卜干?现在还有吗?红梅想得不行了。”

    宝然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效率!

第三百零一章 抱怨

    廖所长那张阎王嘴啊!不晓得唐阿姨知道了这个消息,再回想当初,是会松口气暗自庆幸呢还是……,嗯,咳咳咳!

    唐阿姨没能在第一时间接获线报。张老师方寸大乱,完全丧失了他平日里引以为傲的严谨逻辑,当时就骑上车带着宝然一阵风般赶去江家,去取那金贵的萝卜干啊萝卜干!他媳妇儿馋得口水滴答的萝卜干!!

    他在前面奋力蹬车心急如焚热血沸腾,宝然在后座上哆里哆嗦吹着数九寒天的西北风,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一会儿怎么寻个机会告歪状,报仇雪……阿嚏!

    这可是几家人的小字辈里第一颗小苗苗,宝然妈恨不能把家里的咸菜坛子全都搬过去给红梅可劲儿地挑。张老师在楼上心不在焉地给宝辉少虎看过一套卷子,便兜着叮叮当当几只玻璃罐头瓶,风风火火地又赶回去了。

    少虎随手拿起桌角的一只杯子,咕嘟咕嘟灌下去:“他忘了喝水了!”

    宝辉不怀好意地笑:“他还忘了去通知他的正牌子丈母娘了!”

    送过老师上楼来的宝然摇头感叹:“你们这两个无良的家伙啊!现在聪明得很,刚才怎么不提醒一下?!”

    那两个不是二虎,才不会被她给绕住,直接反驳:“你自己不一样什么也没说?!”

    嘿嘿嘿!宝然立刻想起自己有事情要做了:“……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俩复习了啊!有事弟子服其劳,我这就去给唐阿姨送信儿!”

    “哎哎——等等!”少虎在后面追着叫:“注意下时间啊早点回来,我们晚饭要吃蒸面条!……就用上次那个干豆角!”

    ……二虎至少还知道要忍到关键时刻,这可好,现在就得心应手地使唤上了啊?宝然没好气:“干豆角只剩半袋子了,还得预备过年,再说万一哪天红梅想起来了呢?你现去晒啊?!”

    “哎呀——不就是个孕妇吗至于这么紧张兮兮的?反正是已经有了的又跑不掉吃点儿什么不是一样的长?我们这就不行啦……”少虎那张对了女孩子会甜言蜜语的嘴巴,胡说八道起来也还是很让人手痒的:“……没有合口的胃口就不好,胃口不好了营养就跟不上,营养跟不上了思维就会受影响……”

    果然书生应考比女人生孩子还要艰难吗?

    “我看你的思维已经受影响了!”宝然打断:“头脑不太清醒!搞清楚!你现在是寄人篱下啊寄人篱下懂不懂?!有点自觉好不好?!”

    “嗷——”少虎以手捂胸,壮烈地往宝辉肩头瘫倒:“亏得我老娘你干妈这么放心把她儿子托付给你!他们才刚动身,宝然你就原形毕露啊!我受到了深深的伤害!……宝辉,快给她普及一下一个高考生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有多么危险……”

    宝然“嘭”地带上门,眼不见为净。

    耳听得她下楼出了院子,宝辉将少虎揪起来:“至于吗?这么费心劳神的!能把你这赖皮功夫教上一半给二虎,不就省事儿多了?”

    少虎发愁:“那家伙太笨。一半?一半的一半都学不到!你看看他回的那些信:我很好!一切都好!都挺好的!……他就不能写点别的?”

    “我发现其实你也挺笨的。”宝辉严词正色,等少虎疑惑地看过来,接着道:“你这里再出尽了百宝,她还能把帐算到那家伙头上去?有用吗?再说了,咱们再怎么哥俩好吧,你再怎么心疼你二哥吧,那毕竟是我嫡亲的妹妹,还不满十四岁啊!……当我面儿你收敛一点行不行?!”

    说着不知何时卡上少虎脖子的双手猛地一紧,少虎哇呀呀惨叫……

    唐阿姨家里三口儿都在,听过宝然的汇报,齐齐愣了有一分多钟。

    红玉最先跳起来:“真的啊这么快!不行我得去看看她现在什么样儿,要不明早我们就上车了等回来不知道……,呃,……又是什么样儿了!……对啊要不我们去上海给红梅带点什么东西回来……”

    周叔叔将手里一只装了一半的旅行包放下,唐阿姨不吭气,沉着脸听着红玉叽叽喳喳。

    宝然同情的看一眼还不明白状况的红玉,先行告辞。

    果然晚饭后不久,红玉就耷拉着脸撅撅着嘴到宝然这里来求安慰了。

    “没带着衣服被褥?”宝然好奇地问。

    “你这里都有!”红玉郁闷地摔倒在床上。

    “麻烦去上铺。”宝然要求:“现在还早,你可以自己暖被窝。”

    红玉比少虎自觉的多了,乖乖爬去上铺安顿:“我妈说上海让我爸一个人去就行了,她得留下来盯着我姐!……还有,我姐和姐夫正式进驻我家了。真是受够了,不就是生孩子嘛这么小心翼翼的!在哪儿不是一样的住?不是已经放寒假了?姐夫又不上课他自己照顾着不就行了?”

    宝然想了想,非常小心眼地打听:“你姐……,他们俩住你的房间?”

    别看已经是既成事实的姐夫了,相信红玉也不能大方到把自己的小小香闺让给他,……要是楚留香嘛还差不多。

    果然红玉立刻嗤鼻:“想得美!我姐没问题,本来那也就是她屋子,张姐夫?他睡红彬的床去吧!……嘿嘿刚过去我妈就把他俩一顿好训,……主要是训姐夫,我姐吃过晚饭就困得不行爬去睡觉了。”

    宝然心里舒服了许多,小小地鄙视了自己一下,接着问:“那么以后他俩就住你家了,一直到生?”

    ……那得到九月或者十月里去了吧?张生同志可有的罪受喽……

    还好没有。红玉摇头:“我妈说等开春儿了再回去,他们那个小屋子靠房头,实在太冷了,而且说是……,头几个月,要特别小心?往后天暖了就没事儿了。……宝然,我这阵子就住你这儿了行不?”说着从上铺勾下头来,眼睛水汪汪地闪啊闪魅惑宝然。

    你来都来了还问我行不行,真虚伪!宝然一巴掌给她拍回去:“说过了不要学少虎!尤其别对着女同志学,当心弄巧成拙!……就那么见不得咱姐,前两天谁说好久没见她来着?”

    红玉翻回身去躺好:“不是见不得我姐,是见不得我姐夫那个窝囊样儿!被我妈训得连头都不敢抬的,还颠颠儿地挽袖子去洗衣服!这还是个男的吗?我爸就够……那什么了吧,也没到他那个地步呀!”

    宝然没有答腔儿,缩在被窝里乐得直抽抽,张姐夫还罢了,那是心虚情怯,不管怎么说人家到了课堂上还是另有一番威风,可周叔叔要是知道自家小闺女背后对老爸就这么个评语,不知会作何感想啊!

    周叔叔一个人儿去看儿子了,红梅两口子正式在家里驻扎下来。作为家里唯一的一名男丁,张老师很幸福地接过了老丈人的接力棒,包下了家里所有的力气活儿,包括洗衣做饭,充分证明了小伙子当初的保证虽说得有些结结巴巴,可做起来还是一点折扣不打的。

    唐阿姨还是一肚子的不满意,在宝然家里跟宝然妈唠唠叨叨:“我当初就说这样的人不能找!家里也没个长辈,什么事情都不懂,什么忙也帮不上!啊,你看看这才几天呀啊?不知好歹!也不算算日子,赶在十月里生孩子,接着就上冻!我看他们到时候怎么过!没吃过苦没受过罪的小毛孩子!傻到一堆去了!”

    宝然妈笑吟吟:“没关系呀,到年底怕是咱厂里的楼房就建成了,通上暖气,就住你那儿去呗!还热闹!”

    两个妈妈正凑出了家里所有的线手套,一只只地拆。说是洗过烫过了,到夏天好给新生儿织内衣裤,保暖又舒适。

    “哼!住我那里,那个穷小子不要太美哦!人家媳妇养孩子都是婆婆忙煞,我这里倒好,姑娘都给了人了还得跟着操心,自己儿子都不得去看!……好不好给我做上门女婿的啊!”唐阿姨手上不停,嘴里也不停,机关枪似地突突突,抬眼看见宝然红玉两个跟一边听得入神,掏心挖肺地嘱咐:“你们两个可要跟着学一点乖,将来啊千万不能找这样子的,光身一个,钱啊人啊什么都没有,睬都不要睬一眼啊!”

    宝然忍笑,跟着红玉表示受教。

    大概接下来要讨论些少儿不宜的,宝然妈支使她俩出去:“宝然啊,去市场上看看猪蹄髈有没有,回来配上花生给你姐炖汤喝。”说着往口袋里掏钱。

    “不用你!我这里有的!”唐阿姨伸胳膊挡开,抢先拿钱往红玉手上拍。

    “一样嘛!红梅也算是我家半个闺女了!”宝然妈摇头。

    唐阿姨笑了:“不是这么说!这个钱啊,……你俩也记住了啊!这个钱是小张的!该当他出!我女儿是给他生孩子啊!男人嘛既然要娶媳妇,养他老婆孩子那是天经地义!没得还要我们娘家倒贴?!”

    红玉给她妈妈教惯了,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宝然听不下去了,拖着红玉上市场。红玉小妞儿笑嘻嘻:“多买点多买点放着,反正是我姐夫的钱!昨天我看到了,我那姐夫啊……,呵呵把他存折都上缴了!”

    低头看着兜里沉甸甸十余只大蹄髈,宝然无言,非常地同情红玉将来的那一位。

第三百零二章 嫉妒

    两个人一块儿抬着这沉甸甸的,红梅姐姐的营养品,……小张姐夫的工资……,慢腾腾往家里走。一路走着红玉一路喊累:“要是红梅还住她自己家就好了,也不用我们拎这么沉的东西跑这么远!”……石城市最大东西最全的这个农贸市场,其出口正正地同一中大门隔路相望。

    这个红玉,倒真是唐阿姨亲自教导出来的女儿,嘴巴一样的厉害,……也就是嘴巴厉害。

    宝然揶揄:“早知道咱什么都不买就好了,回去说市场上已经没的卖了,也就不用拎这么沉的东西跑这么远!”

    红玉被她噎惯了,也不打磕绊的就顺着往下接:“那怎么能行!我姐该吃什么还得买给她吃,……可是这该抱怨的时候,我还是得抱怨!你有意见?”

    宝然笑出了声儿:“……哈哈没意见,一点意见也没有!红玉你怎么就能这么招人爱呢!”

    “那是!”红玉大言不惭摇头晃脑:“我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后面是什么来着?”

    “车见车爆胎!”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最后这个,感觉不是太好!”红玉轻皱眉头很认真地评价。

    ……再后面的我背不下来了,否则您会感觉更加美妙的……

    两个人一路闲嗑打牙,回到厂里也已经累得差不多了,果断决定插小路。从萧瑟寂静几无人际的子弟学校院子里穿过去,平展展的雪地上,只有寥落的几行深深的脚印,宝然边走边望边感叹:“这两年学校里管的越来越松了,……看这地上的雪,都多久没扫了!”

    “哪里还能跟以前比。”红玉甩着脚上的棕红色小皮靴,踢起雪沫飞扬,“你天天的猫在家里,有阵子没过来了吧?咱厂小学现在最低的是三年级,高中部呢,今年高一只剩下一个班,等明年我们毕业,估计高中部差不多也该撤销啦,最多再坚持六七年吧!学校的老师们也都没什么心劲儿了,有办法的都在想辙呢!……高静妈妈不是已经调走了?”

    宝然点头:“我知道,去了市二小。”

    她还知道,如果大势未改,子弟学校也就只有五年的寿命了。四周下里打量打量,光秃秃的两个水泥乒乓球台那边,是当初一起唱着“浏阳河”,跳着橡皮筋的地方,再过来小学部院子里,正是她躲在王晶的身后,挥着小铁锨努力铲雪,小官迷叶晓玲跳起来向隔壁班挥拳示威的地方……

    原来即使是重来了一遍,日子还是不知不觉的流逝,流逝得这样的飞快啊!

    宝然没能感慨多久,院子很小,姐俩很快就穿了出去,过了已经不再放电影而改成了舞厅的小礼堂,前面便是厂生产区同生活区之间的一条柏油路,路边高高的几排白杨树后面,一大片空地上堆着附近的住户清过来的积雪,还有垃圾。

    红玉却没有同往常一样掩鼻而过,而是扔下提兜,赶过去几步,张开双臂比划着很开心地对宝然说:“这里你也知道了吧?等开了春那六幢楼房就盖这里!希望我家能抽个好签,拿到最南边儿的房子,后面全是平房,可以直接看到对面的汽车团。”

    看着她在那里畅想,宝然也很开心,因为她发现了一棵树,转角处最粗最大的那棵树,在那里,自己同薛姐姐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被宝晨一颗冰弹外加一顿毒舌果断结束掉的近距离接触。

    说起来,不知道薛姐姐怎么样了啊?估计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吧?她家老爹同她那个温柔多情的继母这几年相亲相爱,老来子都养下了一个,这里已经完全没有她的位置了,不过想来薛姐姐也不能稀罕这里的位置吧……

    她这边怀念着美人,却不防那边红玉美人遇到了小小的麻烦。

    一个路过的女孩子似乎是听到了红玉刚才对着空地一番憧憬,翻起个白眼瞪她。我们红玉看来跟她很熟,很熟的对头,毫不犹豫回以白眼。

    “哼!”那女孩子看看前面抬头仰望树梢的宝然,极其鄙夷地从鼻子里出口气,凑近了红玉轻声地骂:“臭美什么?一家子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当趴儿狗!不然什么都不是!半道儿上给人撵回来的破落户,这会儿倒翘起尾巴来了!”

    这话可真是毒啊!红玉气得脸通红,以她的脾气,当时就要骂回去的,可那女孩接着就迅速从她身边离开,转头笑着冲宝然招呼:“江宝然,好久没见了呀!我可听说了,你在一中成绩越来越棒了,比叶晓玲要高得多了呀!想当初她还洋洋得意来着,回来到处跟人说把你落在后面了,现在看看,时间一长就见真章了吧……”

    “您哪位?”宝然终于拣了个空把她打断,其实她听见刚才那几句了,这辈子调养的精心,还是相当地耳聪目明的,……当她愿意的时候。

    那女孩呆了一呆,红玉已经过来一把拎了提兜挎起宝然的胳膊:“谁知道她是谁啊?连个熟脸儿都还没混上呢就过来套近乎!走了!!”

    宝然就笑嘻嘻同红玉一起扔下那孩子走了。

    大年三十,宝然在宝辉少虎的屋子里看哥俩写春联,不时挖苦一下他们那可怜的毛笔字,少虎被打击得烦了,丢了毛笔揉手腕:“不就图个喜兴嘛又不搞书法展览,将就将就行了!而且这能怪我们吗?谁叫你爸这两年一个字都不肯写!”

    宝辉呵呵笑:“我爸那是怕麻烦,厂里的这个也要那个也要,……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就他那手顶多就是过得去的书法,居然还那么受欢迎!现在干脆谁也不给,省得那些人又嘀嘀咕咕这个近了那个远了……”

    他们两个随便说说,跟着过来蹭对联的红玉阴了脸:“……说什么呢!我们家就是年年来要的,怎么啦!”

    听这话语气不对,那两个一愣。宝然知道是那天的毒咒作的怪,便不管红玉极力的避讳隐瞒,将那女孩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

    “我当什么呢!”少虎率先反应过来:“不就是红眼病嘛甭理她不就得了?!”

    “是啊是啊你是没见过更厉害的……”宝辉满不在乎:“跟你们说啊,有回我还瞧见咱厂里那个病退的老头儿,姓沈的那个,就那么当我爸的面骂他是资本家!吸血鬼!!你们猜我爸什么反应?”

    那三个期待地看着他。

    宝辉得意地说:“我爸啊,笑眯眯地对他讲:老沈啊你今天这精神头不错嘛,看来平时还是多出来晒晒太阳有效果,别老在家里闷着……”

    红玉敬佩:“江叔叔脾气还真是好!”

    “不是脾气好,而是没必要跟他置气。”宝然解释:“我问你,你说我爸是资本家吸血鬼吗?”

    “当然不是。”这个红玉还是知道的:“我爸说过,咱们兵团的厂子不能跟内地比,再怎么承包,也到不了个人口袋里。”

    “那不就结了!反正我爸到底什么样儿的人,也不是他说了就算的,何必跟他较真儿?有那时间干点什么不好!……那个混脸熟的丫头同例办理!”宝然给她指定思路。

    “可是……”红玉想反正也已经说开了,也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以前没跟你们讲过,其实这样说我家的人不少,尤其是最近半年!……问题是谁都知道,当初我爸我妈过来,的确是你爸帮忙介绍的,要不然这样半道上回来的,都是从车间干起,我妈进不了劳资科,我爸也坐不了办公室……”

    “我爸帮是帮了,可红玉你要想一想,最后他们能在各自位置上干好了是靠的谁?我爸再怎么照顾,也不可能把你爸妈的工作都手把手做了吧?这些年他帮着介绍进厂的又不止你们一家,优化竞岗的时候留下来几个?那些人逮着你家说,也不过是因为你妈妈在劳资科坐得最稳当罢了!”

    红玉琢磨一下,笑了。宝辉拿只笔蘸饱了墨水在半空中比比划划:“套句不是很恰当的俗语,这就叫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就是!江叔叔什么人啊他能干吃亏的事儿?”少虎笑嘻嘻总结:“要不是看你爸你妈厉害他才不会白操那个心!”

    “说我什么坏话呢!”宝然爸上来检查春联的进度,正好抓了个现行。

    几人立刻辩白没说他的坏话是在说别人说了坏话。

    宝然爸听他们叽里咕噜一顿解释,摇摇头:“也难怪!你们自己有数就行了,别太放在心上。现在厂子里看着是好了点,可是你们想想去年下去多少人啊!还有这次的楼房,可以说大部分人都没份儿。……我们不可能顾得到所有人,总有那受穷的落魄的,心里不舒服有些怪话也在所难免。不过你们要明白:其实他们也不见得就有多差劲,……只是运气不好罢!”

    这是没有办法的,不管什么年代,只要有变革,就一定会有人牺牲。并不一定都是优胜劣汰,有时候跟机会和运气不无关系,就像当初的赵大爷,去年的宝然妈,还有那无数的下岗职工,宝然回想一下,其实上辈子,爸爸自己也就是阴差阳错被牺牲掉的一个。

    当然总的来说,越是处于底层的,就越容易被牺牲掉,泰坦尼克撞了冰山,滔天蹈海的灾祸面前,上等舱的生还率就要比三等舱要高得多。所以啊,还是老祖宗说的对,水是可以往低处流,人么,只要条件允许,还是尽量爬得高一点才比较安全。

第三百零三章 扫兴

    今年春节,山东大婶家那边是不用过去了,宝然少虎只在廖所长的带领下,去给山东大叔简单拜了拜。家里面虽说少了宝晨,可是有少虎在,跟宝辉两个楼上楼下的折腾得也不轻。

    宝然爸早已言明,从年三十算起,春节只给他们放三天假,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学校的高三辅导班倒是初七才开课,哥两个把班里同学都给拽上,撒着欢儿闹腾了三天,丢下一地的狼藉,老老实实回二楼闭关。

    宝然一向不会主动去招他们,把屋子收拾收拾,自己看书写字调色描画得累了,就下楼去陪着过年休息的妈妈嗑瓜子看电视。

    熬过了初一初二,爸爸就乏了,懒得再呆家里应付一拨又一拨的客人,关乎到切身利益的事儿,大家争抢的都有些失态,一个说不好,躺地上撒泼打滚的都有,——高静爸爸以切身的惨痛教训警示着各位同仁。

    于是几位领导彼此默契着,投亲靠友的都躲出去了。

    “要实在有人问起,就说我去拜会师市领导,拍马屁去了”爸爸半开玩笑地吩咐:“唉宁愿我去求人,也不要别人来求我啦”

    沙发上母女两个大笑,恭送江厂长出去躲债。再有找上门来的,宝然热情奉茶,然后懵懂无辜地在一边当墙花,妈妈一问摇头三不知,很惭愧地跟人说:“我这人太笨,老江工作上的事情都弄不明白,他也就从来都不跟我说。”

    也有那心不甘意不足的,硬赖在屋里对着母女俩陈冤情诉委屈,宝然妈便认真听着,不时应和两声,甚至感同身受陪着眼眶发红:“就是啊这两年像咱们这样没本事的人真是不容易我是知道那个滋味儿的,不好受哇想想去年我在家里等活儿,等得那个心焦啊,真是作孽现在外面的工作也不好找,出去打了那么些的零工,最后还是得自己想办法。唉这要是以前呢,过年都是个开心事儿,现在倒好,一过年我那小铺子也不能开了,这一天天地在家里呆着,房租可是白白的都得付出去,怎么想怎么不踏实。……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是啊,宝然妈虽说挂了个厂长夫人的头衔,可正经也是个被迫停薪留职的倒霉蛋呢

    这时候宝然就会乖乖地偎到她妈妈身边去:“妈您别担心、,过年的时候咱不想这些等夏天大哥就毕业上班了,到时候咱家里就有两份工资了,手上就能松快多啦……要不然,等出了年咱再多抓几只小鸡?”

    ……

    那哀哀抱怨的人,看看相依相偎的母女俩,看看她俩身上和房间里半新不旧的衣物摆设,想想是啊,厂长家里大人孩子有五口,现在可只拿机械厂一份工资,而这时候有资格跑过来争取房子的,至少都还是双职工又凭什么来对着宝然妈诉苦呢?……更何况人家里丫头都说了,这可还正在过年哪

    于是只能反过来好言宽慰几句,然后讪讪地离去。

    这边宝然便给妈妈再换上一杯热茶,帮助她恢复恢复情绪。

    宝然妈喝了茶,摇头叹:“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啊”

    “是啊都不容易。”宝然附和,过去重新打开电视,又从茶几上的盘子里挑出一块虾酥糖,剥开了“咔哧”一口,又脆又甜,接着抚平了糖纸:“大连的?以前没见过这个牌子啊”

    顺手从沙发边上拿过一本今古传奇将糖纸夹进去。

    “不是咱这边买的,年前你爸去市里开会带回来一点,说是人家从口里带来的。”宝然妈说着,看看电视又看看表,惊叫:“哎呀该做晚饭了这有人唠着嗑啊时间过得就是快宝然晚上想吃什么?”

    宝然歪头想了想:“就煮些精羊肉的饺子吧,……楼上两个都是肉食动物……,再拌个皮蛋豆腐,炒个酸辣大白菜?喝的就着饺子汤就可以了,好不好?”

    ……这搭配得不错,有荤有素有凉有热,还简易快捷。

    “好啊你就在这里剥几个皮蛋吧”妈妈看看宝然刚刚打开的电视,还有刚刚塞进嘴里的虾酥糖,自己起身:“一会儿就得坐了这么长时间妈也想活动活动”

    于是女儿甜蜜蜜美滋滋看她的电视,妈妈津津有味去给丫头小子们烧菜煮汤。

    宝然觉得生活真是美好。

    得空的时候红梅也半是羞怯半是自豪地过来坐坐,红玉小心翼翼边上陪着,问她姐夫呢?红玉咯咯笑:“我妈说家里招待客人啊准备饭菜啊总得有个人在旁边搭把手”

    现在宝然妈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她插手家务了:“大冬天的,这水都冰得刺骨头你可千万要小心了……来上床头那被子上靠着去”

    宝然坏笑着问:“我那张老师姐夫怎么样了?这么些天了,可还坚持得住?”

    宝然发誓她真是只是问问字面上的意思,绝对没有什么不纯洁的语带双关

    ……呵呵至少红梅姐姐是不敢相信她有什么隐晦含义滴……

    红梅当然不敢相信,但是并不妨碍她自己很惭愧地想歪了那么一点点,先是低头垂眼默了片刻,稳定了一下才抬头微笑:“还好啊这个时候也没有太多的体力活儿,就是劈劈柴啦洗洗衣服,顶多再扫扫雪,你姐夫再怎么书生,到底也是个男同志,干这点儿怕什么?”

    这娘儿三个啊宝然妈也觉得有趣:“这小张还真是个老实孩子”

    红梅只是抿了嘴笑,满足幸福之态溢于言表。

    “……所以你们就合起来欺负人家”宝然状似不平:“啧啧要是我们班同学知道他们的才华横溢的张老师在丈母娘家就这幅德行……”

    “宝然你不懂的……”红梅果然急了:“我妈这是拿他当了自家人才这么不见外的,你张老师他自己也愿意的他从上中学起家里就没人了,一直都是一个人过,还说幸好这次住到我家里,总算再不用一个人没滋没味地过年了,一家人忙忙活活的还热闹以前他倒是想忙呢都提不起劲儿来……”

    红玉同宝然已经笑倒在沙发上,宝然妈也忍不住笑:“红梅你别急。你怎么就忘了宝然她说话……,她说话一向……”却是想不出该怎么形容,回头揪出倒在自己身后的宝然:“你不要这么消遣你红梅姐姐”

    宝然老老实实爬起来向红梅道歉:“姐我错了姐夫怎么会受欺负呢?不管是谁欺负了咱姐也……,也舍不得欺负是不是?哈哈……”说着就往门口撤退:“……况且这哪叫欺负啊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终于在红梅爬起来以前拖着红玉安全撤离。

    等出了十五,周叔叔和山东大婶前后脚回来了。宝然立刻跑去干妈家接风洗尘兼打秋风,吃了满嘴的花生冬枣,却没有如愿看到憨厚老实的老家媳妇儿。

    大虎照例的平静无波,进家门擦把脸就去找廖所长报到了,山东大婶接着拎了大袋子过来看宝然妈,顺便领回她家小虎。

    “嗨没办法,都是觉得新疆太远,想着咱新疆穷”山东大婶摇头,说不上是忿忿还是失望:“尤其我那三大爷,板着个脸儿,话里话外的教训我们别祸害村里的姑娘喝搞得好像我去拐骗一样其实啊,就家里的那个村长,也还没有我家那样的楼房住呢”

    宝然乐了,别说现在,上辈子就是宝然出去上学时,还会有内地的同学很同情地问她上学是不是很辛苦,需要翻山越岭骑马放羊什么的,也不乏热心的孩子主动教她怎样使用电梯录音机……

    倒也没什么好难受的,虽然也有宣传不到位的缘故,但总的来讲,新疆,尤其是兵团的发展远远落后于内地,这是事实,不然怎么会有那么些孩子拼了命地想要考出去呢

    隔天大概又收拾了一下行李,少虎拎只小袋子过来交给宝然:“这是二虎没事干在青岛买的些小东西,我们家都没兴趣,拿来给你玩吧”

    宝然打开一样样翻看,零零碎碎的还真是不少:课本大小的一副蓝色玻璃框,中间夹着些沙子和不知是什么液体,上下翻动,框中的黑白沙便随意地缓缓落下,如山川变幻沙漠更迭;小小圆圆的白色贝壳粘成的小狗,圆圆的大耳朵,圆圆的屁股,做工不是很细,倒煞是可爱;还有石头般坚硬花朵般精致的小珊瑚,拳头大小的海螺……

    “怎么想起来买这些?”……不是二虎同学会做的事儿啊

    少虎解释:“好像这些都是那边的特产,二虎那些同学放假都会买上一些回家送人,他也跟着买了着几个,顺手就让我妈捎回来了,看着也没什么用处的,新鲜新鲜呗”

    哦……

    宝然点头:“那多谢啦”

    她也没说到底谢谁。

    开学没两天,沙画放在了王晶宿舍的床头,小狗被宋海燕欢天喜地地捧去,珊瑚稳据红梅的书桌上做了镇纸,红玉将大海螺壳凑到耳朵边听了又听:“这就是大海的声音啊”

    “准确的说,是你耳部血管内血液流动的声音”宝然打破她的浪漫。

    “你这人,真会扫兴”红玉白她一眼。

    宝然摇头:“你不懂啊,这才不是最扫兴的……”

    、。.。

    更多到,地址

第三百零四章 春暖

    可惜最扫兴的少虎没能注意到,开学了,他和宝辉自顾不暇,便是有时候走到宝然的房间里,该有的东西一样都没看到,也没大往心里去。谁都知道宝然懒,屋里那些零零碎碎没有实用功能的小摆设都是能免则免,除了墙上挂的画,窗上摆的花,……因为不用擦。

    八成又是结结实实藏到书柜里或是床底下越来越满的箱子里了吧?宝然从小就是个属仓鼠的,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画片啊糖纸啊甚至酸梅粉勺子作废的粮票都能给她妥妥帖帖地收拾起来,古怪得大家都已见怪不怪了。

    宝然也没那个雅兴去提醒他,反正也没有谁求着他跟那儿瞎忙活,皇帝不急太监急。她自己正有新的事情要琢磨。周叔叔回来后,爸爸沉默了两天,然后便叮嘱她以后往上海奶奶家的信要去得更加勤快一点,给宝晨的信中也额外强调了要他抽空往家里多走两趟。

    见爸爸不愿多说,宝然也就只是答应着,写好了信便拿去给他过目,并且跟往常一样由爸爸提笔在上面添上几句话,然后封好了发出去。

    回头便单另又给宝晨去了一封信。

    宝晨回信很快,这次却没走爸爸办公室,而是直接寄给了红梅转交。红梅早有默契,谁也没说悄悄地拿给了宝然。

    “有什么不对吗?”见宝然读着信,神色有点不对,红梅就问。

    “我奶奶的身体可能不太好。”宝然答。宝晨在信中也是不能肯定,只说过年的时候周叔叔去宝然奶奶家看了看,当时说老人家脸色不佳,宝晨回家去细问,奶奶却说没事儿,只是晚上没休息好,叔叔婶婶也都说没什么事情。

    “早知道上次该让我爸跟叔叔一起回去看看。”宝然也就这么说说,就老爸现在这个紧张劲儿,怕是抽不出时间去休那么长的探亲假的。

    红梅劝:“也没关系,叔叔可以明年春节回去呀”说着又笑:“……要不然再等等,等到明年夏天到时候你们可以全家都过去转转啦”

    “对我们这么有信心?”宝然乐了:“姐,你就那么肯定我和宝辉都能去上海?”

    “那当然”红梅肯定地点头:“就算比不上宝晨,宝辉那个年级排名也肯定没问题,你自己就更不用发愁啦,……回头叫你姐夫把数学再给你狠抓一抓”

    ……还是得再抓一抓啊……

    “抓什么姐你可别给我这么大的思想负担要不然……”宝然瞅着红梅笑了笑:“要不然将来我哪儿也不去了,就留这儿陪着你吧?……还有我小侄子……呃,外甥?”

    “外甥”红梅指正:“怎么还是搞不清楚……你留下?别开玩笑了将来看你爸爸妈妈和哥哥们都去上海了,你一个留下来做什么”

    ……将来?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吧

    宝然收起了信:“行了姐你别担心,我大哥也就是提了那么一句,说不定什么事儿都没有呢年纪大的人,精神头差一点也是有的。……其实我哥来信,主要还是好事情,他在那边的单位基本上已经落定了,要我们帮他办出疆证呢”

    “出疆证?”红梅没有出去上学还真不清楚:“什么出疆证?好办吗?要不要找人?”

    “咱新疆的学生毕业了要留在外面都得要出疆证,落户口用。也不是很难办,连我爸都不用,宝晨叫直接去找他们班主任,……就是郑老师想来她也没少给学生们办过的。”宝然算算时间,还真是好开始办了。

    说实话,跟郑老师打交道宝然还是有些打怵的。虽说经过一年多的师生生涯,郑老师对着她早就不是最初那副随时准备寻错挑刺儿的模样了,现在又不当她班主任,只是代语文课的时候见见,师生关系那是相当的和谐友好,可架不住郑老太太天生的忧国忧民对孩子们关爱过度啊哪个学生跟她单独碰上了,都得耐下性子享受一番思想品德教育。

    对着宝然尤甚,因为前头现摆着两个上好的对比教材:宝晨同学的万丈光芒就不必多说了,宝辉在老师领导跟前那甜言蜜语伶俐乖巧的事例可是数不胜数,绝好地反衬了宝然的懒散落后,……郑老师当了宝然的面从不提那俩丝毫缺点,就如同天底下多少父母亲对着自家儿女提起别人家的孩子总是拿来做榜样的……

    果然宝然将目的一说,郑老师欣慰地往椅子背上一靠,当时就开始感慨万千:“老师那一届的学生里面,就你大哥最省心了”

    宝然:……当初谁差点儿犯心脏病来着?

    “成绩优秀不说,行为举止也是自律甚严……”

    ……嗯,当初小市场棋牌室那边的小混混们也给管得挺严……

    “……就这样也没耽误学校的集体活动,在班级乃至整个级部当中凝聚力都是很高……”

    ……岂止啊,外校的都给他团结了,不然当初此人掘他第一桶金的时候,是怎么铺开了他那庞大的销售网的呢……

    “……有这样一个大哥,你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就算不能超过,至少不要弱了他的盛名……”

    ……

    没词儿了……

    宝然洗耳恭听,唯唯称是,再溜须再拍马再示弱都行,……只要能尽量缩短郑老师您的单独授课时间……

    最后还是郑老师从自己的激昂情绪中恢复过来,看着宝然失笑:怎么又跟这小丫头说起来了呢?……明明清楚这是个油盐不进的……

    “这样,我知道了。江宝然你回头拿你大哥的身份证复印件……”

    “这里这里我带了”宝然赶紧奉上。

    郑老师接过去看了看收起:“……还有你家里的户口簿。当初你大哥上学报到,户口临时迁出去了吧?……哎对,那也要尤其是迁出时派出所盖的那个章,都拿过来给我,等办好了叫你。……正好我这儿还有几个学生的,等着凑一凑一块儿办了,最多一个月吧到时候连户口簿一块儿给你”

    宝然连忙道谢,同时很惭愧打搅了郑老师的工作,占用了郑老师宝贵的时间,并且知错即改迅速告辞而去。

    真是可惜了,学校应该请郑老师兼个政教主任的……

    出了三月,唐阿姨终于放了红梅小两口回家。

    为了使用方便,小张老师的存折不知何时已然改姓了周,被唐阿姨直接塞进红梅的口袋里:“小张做老师的,他那个数学本事用来算家里这些帐大材小用了男同志嘛,单位上工作做好了,家里的活计干好了,别就不要再麻烦他们多操心了你就算怀孕了也不能总是坐着安享现成,就得费心帮他把这些管起来”

    这话当了全家人,包括小两口,……还有俩小姨子的面光明正大说的,完了还冲大材不能小用的数学老师追问一句:“小张你说是不是?”

    小张老师看看岳丈大人,岳丈大人微微含笑,温柔感佩地望着自己的老妻。

    言传不如身教,女婿立刻点头坚定地答:“妈说的对”

    这结果唐阿姨觉得理所当然,连胜利的骄傲都不屑于有,只回头看看现场观摩的两个小姑娘。

    红玉同宝然连忙点头不迭,……受教受教

    红梅回了自己的小家,每天在校园内出入。随着冰消雪融,春暖花开,姑娘们甩脱了臃肿的冬衣,红梅那窈窕的身形,也渐渐地显了怀。报社的领导非常人性化,按着他们的规矩,准许红梅只坐半天班,剩下的带回家里慢慢处理,红梅便经常提了文件袋,悠悠然去学校的后花园里晒着春天的太阳,看着五花八门的稿子,写着适意闲散的文字,她现在已经不再呕吐忌口,反而是胃口大开,手边除了钢笔稿纸,还随时备着一小袋子零嘴儿。

    宝然课间不再望着窗外或者盯着笔记本发呆,抽空就跑下去同她说些悄悄话,顺便摸些核桃蜜枣来填填嘴,回教室便常常被班里的女生围住了笑话:“没见过你这样馋的,孕妇的东西也要抢着吃当心张老师扔你粉笔头”

    “就是啊下巴都圆了你还是悠着点儿吧”

    这时节女孩子们早已经鄙弃了妈妈时代的健康美,流行起了小蜻蜓一样的轻捷细瘦的骨节与身姿,推崇细巧伶俐的小巴掌脸,。平日里防微杜渐,唯恐与馋猫胖妞等绰号有所沾边。偏宝然一张嘴整日里嚼个不停,营养丰足,就算是这两年身高又窜起一截儿,不再是刚进校时的小不点样儿,也没能将她的圆脸给拉长了变细了,用少虎的话讲:还是胖豆芽一个

    宝然不理他们,只跟红梅诉委屈:“那些人,都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我这是牺牲了自己宝贵的课间和未来的身材,就为了陪着你晒太阳聊天啊书上说了有人陪伴有助于孕妇保持良好的心情,这很重要”

    红梅笑着点点头,调整一下坐姿让阳光晒到她的腹上,……虽然隔着衣服,“没关系我理解,宝然你绝对不是为了吃的来的……再来点葡萄干?”

    、。.。

    更多到,地址

第三百零五章 老奸

    等到红梅悄悄地让宝然将手放到她的肚子上,感受着里面一阵阵的小小动静时,周围已经是柳絮儿漫天,树叶儿青青。

    红梅察觉到,宝然似乎对于自己肚子里的小动静特别的感兴趣,特别的……虔诚?

    红梅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甚至连身为女性的最初标记都还没有,……唔,这孩子是不是稍晚了点儿?……可是看宝然对于自己腹内胎儿的关注方式,感觉上完全超乎了她这个年龄应有的水平,带着点儿诡异的专业和不合时宜的期盼,哪像红玉,除了小心翼翼再也不敢拖着姐姐出去逛街,就是每天猜测这个气球最终会被吹到多大……

    其实对于她们这个年龄的小姑娘们来说,红玉这样的才比较正常不是吗?

    宝然没管那么多,红梅猜疑就猜疑吧,她猜疑得还少了吗?反正对自己再有天大的猜疑,我们铁杆儿的红梅姐姐都会稳稳当当地埋三丈深的大坑里,毫无外泄之忧。宝然忙得很,根据自己的记忆,叮嘱红梅远离电视啦,……真幸福,这会儿还用不着防电脑手机核残留……,或者撺掇着红梅写孕期日记啦,……还没敢怂恿其去照个妈妈照,那玩意儿实在是太超前了……,再就是一门心思念着盼着:小包子快出来……出来了我悲催的孤单的高三岁月就有解闷儿的啦……

    所以说,装了这么些年的小萝莉,对宝然的智商还是有了一定程度的影响的……

    男同志们,……大概除了每天忙着伺候媳妇儿的小张老师……,对于这些自然没有多大的感触,他们要关心一些……,嗯,大事情。

    周叔叔在厂里更加的谨小慎微。房子已经动工了,这是厂里自建的,可不比后世里那些现圈着钱一个窟窿接一个窟窿往下搪塞的房地产开发商,那地基墙头耸立起来的速度自不能同日而语。随着那脚手架一层层地高起,有数的那几个分配名额也慢慢地摆上了桌面,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能让人抓到一点小辫子,否则坏了自家乔迁的大事,唐阿姨能生吞了他。

    宝然爸忙着整理资料,甄别人选,准备去乌市参加洽谈会,这关系到未来一年全厂人的饭碗与荷包,马虎不得。

    宝辉他们就更加的心无旁骛了,眼看着即将预考,紧张之余都有了希望:预考就要到了,高考还会远吗?终于能看到熬出头的希望了啊

    ……然后当啷一封电报砸到宝然家:远在上海的奶奶脑溢血。

    当晚,召开家庭会议。爸爸原想把宝辉剔除,……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操心这个啊结果宝辉不干,振振有词:“圣人都说了,道德修养要高于学问,我连自己奶奶都不关心一下,考试考得再好,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吧?”

    ……说的冠冕堂皇宝然真不觉得这家伙对于只见过那么几面的奶奶,就能够亲近到哪儿去,肯定比不上山东大叔,估计那影响力连唐阿姨都不如。这人想借此换换脑子透透风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爸爸收到电报就去挂了电话,奶奶是前天犯的病,当时就住了院,这会儿已经醒了过来,听到叔叔说给爸爸拍了电报,老大不情愿,挣扎着说自己没事儿,就要回家,说是不愿因此耽误了大儿子正在紧张的工作。……她老人家虽是上了年纪,心里明白得很,宝然爸在这边能有今天,相当的不容易。

    可是谁敢让她出院呢?奶奶醒是醒了,身子还动弹不得,大夫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是要继续观察。

    这点非常令人头疼。

    爸爸自然是想回去看看的,除了宝晨高考那年奶奶带着阿宣阿宁兄妹俩来玩了几天,算起来奶奶和爸爸这母子俩是有近十年没有团聚了啊

    不过,怎么个回法儿呢?

    如果离的近,如果爸爸不是一厂之长,那都没什么说的,扛起行李上医院守着就是。可现在这个情况,爸爸去不去呢?不去肯定是不孝可要是去了,呆几天,……具体几天就不好说了,再算上来回少说也得小半个月,这边全指了高书记坐镇?他也许可以摆平了分房和人事,生产呢?销售呢?洽谈会上今年的合同呢?

    等签完了合同再说?那起码也得等到一周之后了,让奶奶在病床上等着?七八十岁上的老人,脑溢血,就算是暂时醒过来了,可要是有个万一……,爸爸不敢设想。

    纠结来纠结去,宝然妈迟疑着开了口:“……要不然,我先过去,帮着照顾一下他们奶奶,然后再看情况……”

    那三个都不说话。

    爸爸皱眉,看了看宝辉:“你过去了,宝辉怎么办,眼看着就要预考了。”

    妈妈立刻不吭气了,也难怪,同接触甚少的婆婆比较起来,当然还是自己的儿子更重要。

    宝辉表态:“我倒是无所谓,实在不行搬少虎家去,不过……”他又皱眉看回妈妈那儿。

    是啊,真正的问题不在宝辉,而在于妈妈。一家子大小,没人敢相信宝然妈这样儿的人,能够一个人坐几天的火车,安然抵达目的地,……哪怕是用不着倒车。

    一个没时间,一个不敢放出去,最后宝然举手:“……那个,其实可以让我先过去看看……”

    宝辉嗤笑:“你?别开玩笑了再丢一次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妈妈也说:“是啊宝然你还小,上海那么远啊哪里是小孩子自己一个人能去的别瞎说啊听你爸的。”

    宝然低头,她的不良记录和她的**年龄,的确没什么说服力,当然坦白地说起来,她的懒散和对奶奶的那一般般的亲情,也是有一定影响的。

    爸爸却没有一口否决,而是盯着宝然沉默半晌。

    宝辉诧异地笑:“爸,您不会真的打算让她去吧?其实要我说,除了你自己,我们谁去都没什么意义啊真要不放心想知道奶奶具体什么情况,问问宝晨不就行了?”

    对啊宝然和妈妈这才想起,还有个宝晨在上海哪,爸爸跟这儿犹豫什么呢?

    爸爸揉了揉眉头,最后还是跟妻儿说了实话:“其实我今天跟宝晨也联系过了。……跟他叔叔说的不一样。他叔叔说是,暂时没事儿,要我不忙过去。宝晨昨晚去医院看了看,他祖母人还清醒,……却说想要见见我,……最好带上宝然。”

    ……这就耐人寻味了。

    大家一时都收了声。最后爸爸挥挥手:“那这样,原本也是打算带宝然走一趟的,现在嘛……,既然宝然自己都不怕了,你就先过去,也帮着照顾一下奶奶,爸爸这边的事情弄完了随后就到,好不好?”

    行啊,只要您肯放人,我无所谓啦

    宝然点头。

    宝辉同妈妈还要说什么,爸爸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这边找人到乌鲁木齐给送上车,那边宝晨到站上接着,再拜托一下列车员,都这么大的人了,全票都买得了,没事儿”

    一锤定音。

    晚上躺床上都快睡着了宝然才回过味儿来:感情老爸早就打算好了,绕来绕去的,只等着自己主动表态呢

    ……这老狐狸

    捎带着宝然去乌鲁木齐的,是廖所长。

    跟他同行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好的事情,……这老爷子总是不肯弄辆好点的车坐坐。这次不知道又是蹭了哪个单位的大卡车,廖所长同五大三粗的司机,晃晃悠悠地将宝然夹在中间。

    趁两个人齐齐点烟的功夫,宝然强烈要求换到了车门边,听那两个天南海北地神侃。已经是初夏时节,没有了风雪冰寒,路况也较那几年好了许多,虽然车子还是开得飞一般快,蹦蹦车一样地颠,宝然扶着车门上的大把手,晒着浓烈的太阳依旧是昏昏欲睡。

    迷糊中廖所长轻轻捅她:“宝然,宝然?丫头别睡大爷问你,一个人儿出去,害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宝然顺着车子的起伏摇摇头,闭着眼还是想睡。

    “嘴还挺硬”廖所长似乎是在笑:“路上得走这么好几天呢,丢了怎么办?”

    “从头坐到底,我又不会想不开了去跳车,怎么会丢?”宝然不情愿地嘟囔。

    “那大爷问你啊……”廖所长没完没了:“要是到了站,没看见哥哥去接怎么办?找不到叔叔家怎么办?”

    ……真拿我当小孩儿啊宝然不屑,可也不能不理这老爷子,只好迷蒙着眼耐心答:“没接到我不会问人问路啊鼻子底下长着嘴,又不是只管吃的”

    “呵呵……”廖所长似乎觉得这话很有趣儿,很开心地乐了一阵才说:“那上次丢的时候,宝然怎么没想着问呢?”

    这不废话嘛宝然皱皱鼻子:“那次碰到的大叔听不懂我说话旁边的也都不懂汉语,真倒霉哦”

    “哦……”廖所长很同情地声音又放缓和了些:“他们都不懂啊他们都说的什么话?”

    “他们说的……”

    宝然一个激灵,睁大了双眼醒了。

    身边廖所长正转了头看着她,面带微笑,和蔼可亲。

    宝然冲他眨巴着眼,……眨呀眨……

    领导回来了,要没收电脑,下一章还没完成,……明天再加吧……。.。

    更多到,地址

第三百零六章 幼滑

    直到上了火车,宝然还在飕飕地冒着冷汗。

    永远不要轻视了那些老家伙们

    亏得自己还曾经无限委屈,想着怎么那么多的重生者就自己没那个好运气出门就见高人呢……呜呜我错了宝然真诚地忏悔:以后再不敢这样矫情了高人神马的还是留给彪悍的主角们去享受吧现在才知道,高人这种生物,固然可以帮助主角大大地作弊,可更多的时候,他们还能生生地揭下你身上披的画皮咱没有那金刚钻,就别去揽那瓷器活儿了……

    当时怎么过关的来着?宝然回想起来都有点迷茫。记得自己先是装傻……,也只能装傻。在廖所长那双不是很大却清明慑人的眼睛下,凭直觉,再怎么狡辩都是枉费心机。

    宝然选择了最明智的对策:傻笑,然后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廖所长困倦了似地往后一靠,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那司机唠嗑:“唉我这一辈子啊,也算是走了些地方,见过些人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再什么神道的奇人异事,归了包齐,都逃不开天理因果几个字甭管什么人什么事,只要认准了一个理:干好了自己该干的,别碰那不能沾手的,那就天下太平啦……”

    云山雾罩的,也不管旁边人听懂听不懂。

    现在想来,其实压根儿就没有过关,只不过老爷子宽宏大量地放过了自己而已。

    也是,就宝然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再古怪,在他眼里也掀不起什么浪花儿来,还犯不着揪着她不放。

    “吁——”,宝然长舒口气,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一点。她可不想亏待自己,更为了慰藉自己那刚刚受到严重惊吓的小心灵,才一上车,就找到车长办公席去补了张卧铺,好几天的时间啊,又不是上一回四五岁的小身板,随便往哪儿一窝就凑合过去了,健康的身体,就要从小处保养起来

    ……健康的心态,要从一次次的打击当中不屈地小强过来

    宝然先是狠睡了一觉,然后爬起来嗑着自己炒的葵花子儿,啃着妈妈备的卤鸡爪子,趁着在火车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什么事儿都不能干的时候,开始反省: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老爷子怀疑的目光直接落到了遥远的十余年前,宝然也寻踪追迹地一路往前捋,从第一次见面,直到之后这些年的来往接触,……都没问题啊

    自己既不是神童,也没有语出惊人,既没有跟领导同志分析过社会形势指点过世界格局,也没有振臂一挥财源滚滚小弟成群,更别提媚骨天成蛊惑四方……,跟周围那几个自幼调皮捣蛋无法无天的皮小子们比较起来,自己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啊想想看吧,宝晨投机倒把,二虎打架斗殴,宝辉坑蒙拐骗,还有少虎,……沾花惹草廖所长不去寻他们的事儿,怎么想起来抓自己的小辫子了呢?

    直到火车进了江苏地界,对面下铺上一个营养过剩脸蛋红扑扑的小男孩又一次连蹦带跳地闹着,要买站台上形迹可疑的盐水鸭,被他那忍无可忍的老爸一巴掌拍在屁股上,呜哇哇响彻寰宇地大哭起来的时候,宝然才恍然大悟:问题就出在,自己从小到大几乎一点问题都没有

    首先,自己从未撒泼耍赖嚎啕大哭过,……宝然头疼,仗着**的外貌装装乖卖卖萌可以,要一个已经成家立业过的宅女为了被人抢了奶糖或者蛋糕而痛哭流涕,实在是勉为其难了点儿。其次,自己很不幸地也从没犯过诸如撒谎被拆穿,逃学被告状,偷嘴被抓包之类几乎所有小孩子都会犯的大小错误,除了为好玩跟几个小子打打嘴仗,没事儿敲敲边鼓看看笑话,就连跟同学亲友之间的计较摩擦都少有,……没办法,这是成年人的本能,自己是重生了又不是真的活倒回去了……

    最后,也是让廖所长最为怀疑的,估计就是那天从那老头儿手里保下二虎傻小子的事儿了。二虎同学跟那老头儿当面唠了那么久的嗑儿,都没看出什么毛病,自己上去一打眼儿就给揭穿了,……可不是一句傻小子粗心大意小姑娘明察秋毫就能说得过去的,也就在二虎那里好糊弄,廖阎王带一帮人追了那老头儿那么些天,对于那个出乎意料的结果,大概心里早就存下了事儿了。

    只是没想到老爷子居然能耐着性子等了这么久,冷不丁在这么个空子里套起话来,……宝然泪目:什么人哪真拿自己当狡猾的敌特分子来诱供了……

    既然是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措不及防之下露了点马脚也属正常,宝然这样安慰着自己。最最重要的,廖老爷子您有那个时间与精力,只管去追您的犯人玩您的枪子儿,好端端的把我一小姑娘琢磨得那么清楚干什么啊?又没人给发奖金

    ……我家里那心里门儿清的老爸和老哥都没意见,您这不是那什么拿那什么,多管闲事儿嘛……

    有了这个思想基础,宝然拎着小背包随着人流走出火车站时,自觉格外的委屈,再等见到了守在出站口的宝晨那高高瘦瘦的身影,眼眶顿时红了。

    ……怎么看最妖孽的一个也是这家伙啊,老爷子欺软怕硬……至于当初宝晨怎样被廖所长收拾过的,宝然同学自然又选择性遗忘了。

    宝晨莫名其妙,接过了背包带着她往外走:“怎么了这是?路上被欺负了?……凭你这点小心眼儿也不能够吧那就是……,担心奶奶了?……糊弄鬼吧你还能有这份孝心?”

    宝然悲愤,难得地泪花滚滚:“这么明显的事情你都看不出来?大哥啊咱们有多久没见了?去年暑假没回,今年春节又没回,这都快两年了啊见到你久别重逢的妹妹一点都不带热泪盈眶的吗?”

    宝晨看着宝然唱做俱佳的表演,还分心拖着她躲避着路上来往的车辆,笑容满面:“嗯,看出来没见的时间不短了,长进不小,……越发的不要脸了啊……不过很好,请保持下去……”说着将宝然塞进一辆鱼罐头般的公交车,熟练地找售票员打出两张票,又拖着宝然挤到后门处抢到一根栏杆扶好:“咱们先直接去医院,就你现在这个表情,嗯,效果应该会相当不错”

    ……

    宝然用力一吸鼻子,将真的委屈假的眼泪一齐收回去。

    宝晨笑得更开心:“怎么,装不下去啦?”

    宝然眼望车外,恨恨地答:“留着免得酝酿过头了一会儿悲不出来”

    所以说,久别重逢相见欢神马的,得分人……

    奶奶住离家不远的一家社区医院,据迎出来的叔叔解释,是因为这会儿已经过了危险期只是留院观察,而且家里人照顾着方便。

    其实他完全用不着跟自己这么个小家伙解释的,宝然想,看着宝晨郑重其事地点头称是,自然也就没有多话。

    奶奶还可以开口说话,但是反应很慢,见到宝然倒是认了出来,浑浊的一双眼透出些亮来,似是带着欢喜。

    对着这个四年前还有精力由一双孙儿孙女伴着远赴新疆,坐在自家葡萄架下感叹着自家小楼房的垂暮老人,要说宝然有多么的孺慕情深那是哄人的,可是握住了那一双苍老松弛的手,看着她卧在床上孩子般瘦弱无助的身躯,由爸爸血脉相承下来的那一丝天然的亲近感便油然而生。

    宝然不由自主收起了路上那一种轻松玩笑之心,轻轻地在病床边坐了下来,靠得再近些:“奶奶,宝然来看您了。”

    奶奶手上完全没什么力气,却是拉着宝然不放,微微地点头,声音不是很清楚:“好,好你是宝然。”说着又努力地偏头,似是在往宝然的身后望,嘴里唤着:“阿城,阿城……”

    叔叔在旁边劝:“姆妈,大哥过两天才过来,过两天”

    他的语速特意放得很慢。

    宝然见奶奶目光疑惑地转向自己,连忙也放慢了声音帮着解释:“奶奶,爸爸有急事暂时走不开,让宝然先过来陪着您爸爸随后就来,过两天就来”

    奶奶听着,明了地点点头:“……阿城,再两天就来?”

    众人都附和着保证。

    奶奶似乎是放了心,又拉着宝然的手左看右看,露出点不赞成的神色:“宝然,……自己坐火车”说着轻轻摇头。‘

    看来宝晨说的是,奶奶身子一直没有挪动过,右手好像也不大听使唤,可是神智倒还清醒。

    饶是这样,几句话过后奶奶也已经显出乏相来,叔叔就说:“奶奶睡会儿吧,宝然也是刚下火车就过来的,先回家去歇歇吧等下你婶婶下班就过来了。”

    宝然正想说不必,就感觉宝晨在旁边将自己的衣角轻轻一拉,代她回答:“也好,宝然先回去歇一晚,明早来换婶婶,你们好去上班。”

    宝晨熟门熟路,让叔叔在医院陪着,自己送了宝然回去,快要进到小弄堂里突然问:“宝然,明年你自己考过来,有多大把握?”

    宝然疑惑,看看他:“只要不是像你一样的挑拣学校,考过来总是没问题的。”

    宝晨笑了笑表示并不在意她的打趣,又走了两步郑重地对宝然说:“那好你记住:这几天不管奶奶说什么,当面只要顺着哄着她就是,剩下的,……都听叔叔的安排”

    ==

    关于章节名,……逛书评的同学们懂得……。.。

    更多到,地址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961/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之乡路漫长最新章节! 作者:雪下所写的《重生之乡路漫长》为转载作品,重生之乡路漫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之乡路漫长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之乡路漫长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之乡路漫长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之乡路漫长介绍:
在宝然终于觉得身心有了着落,即将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一切重来了!
是天意?还是人为?宝然不想知道了。
那些都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一世,爸爸,妈妈,幸福的家人,她再也不要错过,
这一世,人生中每一处风景,都要细细观赏,尽情享受!重生之乡路漫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乡路漫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乡路漫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