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轰隆隆!
雷声炸得人耳膜发麻,也令人心里慌慌的。
惨白色的闪电撕破夜空,暴雨倾盆而下。
齐妙半倚在软榻中,边看书边等夫君徐澈回来,现被雷声闹得有些心神不宁。
她将书放下,看着窗外拧紧了眉。
都已经深秋了,怎么还打雷?
雨下得这样急,二郎可不要被雨淋了才好。
不行,得让厨房备上姜汤,等二郎回来给他暖身子驱寒。
齐妙正欲吩咐人去做姜汤时,门帘一动,丫环花语端了参茶进来。
花语将热腾腾的参茶递向齐妙,“二少夫人,快将参茶喝了吧,二爷临出门前特意嘱咐的,说您身子虚弱,参茶不能断。”
得知是徐澈吩咐的,齐妙心里暖流涌动,双颊微微泛热。
她将参茶接了过来,并吩咐道,“花语,去吩咐下厨房备下姜汤。”
“噗,这姜汤是给二爷备的吧,二少夫人,您和二爷可真是恩爱呢,互相关心着,天天好得像蜜里抹了糖似的,真是令人羡慕呢。”花语在一旁笑着打趣。
“呸,死丫头尽胡说。”齐妙红着脸啐,满面的娇羞,并将参茶一饮而尽。
满心的欢喜让她没有察觉今日参茶的味道与往日有些许不同。
“二少夫人,参茶好喝嘛。”花语笑容明媚。
“好喝……”齐妙话刚出口,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赶紧用手扶住了额头,眸子一凛,厉声问花语,“这参茶里放了什么?”
齐妙已经看不清花语的脸,眼前有无数个花语在晃动着。
“二少夫人,二爷回来了。”面对齐妙的斥责,花语没有半点害怕,笑嘻嘻的指向门口。
“妙儿。”齐妙隐约听到了丈夫徐澈温柔的呼唤声,并看到了徐澈温润如玉的脸庞在她眼前晃动着,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了自己。
“二郎……”齐妙低低的唤着,并本能的反抱住了徐澈,不让自己倒下。
在迷糊中,她感觉徐澈在脱自己的衣服,想要反抗,却无力。
“齐妙你个荡*妇,你在干什么?”徐澈愤怒的声音忽然在齐妙耳边炸响,同时有冷水兜头泼下。
齐妙被冷水一刺激,打了个激灵,也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的和一个陌生男人搂抱在一起。
陌生男人浑身脱得精赤,不着寸缕。
她眼前一黑,不明白怎么会这样,突然想到了那杯参茶。
“二郎,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花语……”齐妙赶紧解释着。
可徐澈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红着眼睛怒骂道,“荡*妇,我这才出门一日的功夫,你竟然背着我做出这等丢人之事,将我们徐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来人啊,将奸夫给我拖出去喂狗,将这贱人的狗腿打断。”
“二郎我没有,我没有……”齐妙哭着想解释。
“够了,给我打。”徐澈挥了挥手,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立马有拿棍子的家丁拖了齐妙下去。
她想反抗,却发现四肢软绵绵的,无半分力气
“冤枉,我是被人陷害的……”齐妙凄厉的叫喊声被雷电所淹没。
同时被淹没的是她身后男女得意张狂的笑声!
齐妙的双腿被打断,痛得晕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又是被人用凉水泼醒的。
齐妙忍痛抬头,映入眼帘的除了徐澈和花语外,还有一位绝世美人儿。
“白莲……不对,应该是齐莲,你怎么也在?”齐妙看着仙女万分疑惑。
女子是继母的女儿白莲,父亲疼爱白莲,让她入了齐家的祖谱,改了齐姓。
白莲居高临下的看着齐妙,面现惋惜之色道,“妹妹,你实在是太令我们齐家人失望,怎么与你母亲一样不要脸,我们齐家因你们母女二人颜面尽失,成为京城最大的笑柄。”
白莲深情款款的看了眼徐澈又续道,“妹妹,想当年依你的相貌和狼藉的名声,莫说嫁给二爷这等出色的男儿,就算是京城最破落的人家恐怕也避之不及吧。
二爷如此厚待你,可你却这样侮辱她,你的良心都去了哪儿,是被狗吃了,还是你本就无良心呢?”
白莲的声音悦耳动听,就连此刻训人都是甜软的语调。
徐澈伸出修长的胳膊搂了白莲纤细的腰肢,情意绵绵道,“莲儿,和她说这些做什么。贱人自幼在家就不孝长辈,忤逆父兄,欺负姐妹,好吃懒做……这等贱人哪儿还有什么良心,就当我以前眼瞎……
不过这两年就是苦了莲儿你,一直隐忍这贱人对你的欺辱……”
“二爷您也别这样说嘛,不管如何,她总归是我妹妹呢,见她这样我心里难受得很……妾身为了二爷可是什么都愿意的,就算是上刀山……”白莲嗲声道。
看着二人亲密暧*昧的动作,齐妙如遭雷击,仿佛明白了什么,“你们……徐澈,你不是说你最最讨厌的人就是她嘛,为何……”
徐澈面对她的质问没有说话,而是冷笑着走到她身后,猛得抬脚,对着她两条残腿狠狠跺了下去。
“啊啊……”齐妙痛得尖声叫起来,双眸瞪大,本就被咬烂的双唇再次被咬得鲜血淋淋,指甲将地面挠出了深深的痕迹来。
带血的痕迹!
“徐……澈……畜生……你……你……不……”齐妙面色腊黄,汗如雨下,咬烂的嘴唇哆嗦着想说话,可实在是没有力气。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深爱的夫君会如此的心狠手辣,会如此的绝情!
徐澈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抬起齐妙的下巴,唇畔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齐妙你错了,在认识你之前我就与莲儿情投意合,是你生生破坏我们二人的情份。
这些年与你同床共枕对我来说就是一场噩梦,庆幸噩梦已经过去,一个月后,就是我和莲儿的大婚之日,只可惜你看不到我们幸福的样子。”
“你知道嘛,你偷人这件事不仅传遍了京城,也传到了燕关沈家,你那老不死的外祖父被气得一命呜呼了。”
外祖父!
齐妙拼命抑制伤心的泪水,咬着牙问,“徐澈,既然你喜欢白莲,为何要娶我?”
当年他娶她时,白莲并未婚配,为何不娶白莲?
“哦,忘了告诉你,三日前你交给我的那张图,经过证实它是真的,今日下午确认的,所以你存在的价值已经没了。”徐澈语气轻松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他娶她只是为了那张残图!
看着徐澈笑得扭曲的脸,齐妙终于明白所有一切都是他故意设计的。
一直以为他也像她爱他一样受她,真相被撕破,原来她只是一个笑话。
为了嫁他,不惜与疼爱自己的外祖家决裂,她真是天底下最愚蠢最不孝的混蛋。
五年啊五年,竟不知枕边人是毒蛇,随时准备让她陷入无底深渊。
“二郎,快些送她上路吧,别让她脏了我们的屋子。”白莲也蹲下身子,亲昵的挽了徐澈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脸的幸福。
“白莲,齐家人真是瞎了眼,竟让你这等毒妇入了祖谱。”齐妙拼尽全身的力气叫喊着,又看向花语摇头,“花语,当初我也瞎了眼睛,怎会救你这条毒蛇。”
花语将脸撇去一旁,没有说话。
“贱妇你找死,花语是我远房表妹,她不帮我难道还帮你不成?”白莲被骂得花容变色,站起身来,一脚狠狠踹在齐妙脸上。
天仙般的面上终于现出歹毒之色。
齐妙的嘴角有鲜血流了出来。
但白莲不解恨,又跺了几脚,她忍着一声未吭,缩在袖笼中的手紧紧攥起。
真是悲哀啊,原来从一开始她就被这群贱人算计着,被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还有两件事齐妙你可能还不知道,当年你那贱种娘亲偷人一事,也是我们一手安排的。
另外一件事就是妹妹你早就失去了做母亲的能力,在齐家时就失去了,是二郎让我这样做的,因为他说你这种肮脏龌龊的人是不配做他孩子的母亲。”白莲还不解恨,又向齐妙的胸口戳刀子。
原来是这样,是这样,母亲没有做对不起父亲的事,母亲没有,可恨我当年还误解了她,并以有这样一位母亲而觉得羞耻,是我错了……
还有孩子……哈哈,我还一直期待能生一个像白瓷一样可爱的孩子呢,原来我早就……
“哈哈!”趴在地上的齐妙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原来世间最最聪明的人还是外祖父,哈哈!”
“贱人你笑什么?”徐澈忙追问。
“徐澈,我外祖父早知有人会打残图的主意,故早将真图藏了起来,另制了赝品放在我这里。
幸好他老人家有先见之明,否则还让你这畜生得了逞,没想到那赝品竟然能瞒天过海,外祖他老人家真是太聪明太厉害了,哈哈!”齐妙得意的大笑。
“你当二郎是傻子呢,这样拙劣的谎言也想骗我们。”白莲又踢了她一脚。
“因为我想活下去,我不甘心就这样死了,我们做个交易吧,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将真图交给你。”齐妙忍着锥心的痛楚,看着徐澈的眼睛,十分郑重的说道。
她了解徐澈,生性多疑,这种事他会宁可信其有而不会信其无。
果然他眸子轻垂了下,对花语说道,“将她扶起来。”
“二郎别信她的话,赶紧让她上路吧,看见她我就心堵得慌。”白莲忙道。
她不容易等到今日,可不想节外生枝。
“莲儿你放心,就她这副模样,想作怪也作不了。”徐澈旁若无人的在白莲面上亲了亲,得意的安慰。
在齐妙的要求下,花语和徐澈将她挪到椅子上坐下。
“你说说赝品和真图有何区别?”徐澈阴恻恻的问。
“我先说一半。”齐妙答道,见他瞪眼,就道,“我已吃过一次苦头,不会再犯傻,全说了你能放过我吗?”
徐澈只得咬着牙点头。
“它们的区别是……”齐妙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得徐澈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大点儿声。”徐澈怒,并不由自主走近她身旁。
但他依然只能看见齐妙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她说什么,不由将脸凑近她嘴边。
他猜齐妙伤得太重,折腾这样久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白莲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将耳朵凑近。
齐妙黯淡的双眸中倏地射出凌厉的光芒,左手极快的抱住白莲的脖了,张嘴狠狠咬向娇美如花的面颊。
而另一只手中的尖利的银簪毫不犹豫的插入徐澈的耳中,并用力向前一送,再狠狠拔出。
一切太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徐澈与白莲根本就没有防备奄奄一息的齐妙会来这一招,一击命中。
“啊啊!”
二人的惨叫声响彻天地。
齐妙看着白莲白嫩的面颊少了一大块肉,鲜血淋淋,她唇边漾出了甜甜的笑容,被鲜血浸染的双唇娇艳如火。
这一生,白莲最最得意的是拥有倾世容颜。
直接杀了她,远没有毁了她最得意的东西更让她痛苦。
这是她欠自己的,就算她死十次也难抵她的罪恶。
有鲜血从徐澈耳中沽沽流出俊美如玉的面上沾染着鲜血,像个厉鬼一样呲牙瞋目。
这辈子他将活在无声的世界里,看他还如何得意张狂。
“贱人,我杀了你!”徐澈五官扭曲,张牙双手死死掐住齐妙的喉咙。
齐妙顿时呼吸急促,并听到了喉咙里传来了‘咯咯’的响声。
啊!
她拼尽全身的力气,高举双手,尖锐的簪子狠狠刺入他的太阳穴,鲜血涌出迷花了她了眼。
只可惜她的双腿废了,不能亲手杀了白莲为亲人报仇,还有花语,还有其他欠她的人……
她很不甘心!
但不甘心又如何,好累啊,我要去找娘亲和外祖母了,他们在那边一定等我等得好着急了,这些年,我也十分想念他们,现在终于可以去见她们了。
真好!
原来死没有那样困难,也没有那般难受。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就好了……
齐妙疲惫的合上双眼,唇角带着遗憾的微笑。
如花般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随风消逝。
齐妙的意识开始涣散,最后坠入黑暗之中。
三日后,徐家有消息传出,徐澈因重伤不治身亡。
而白莲看着镜中丑陋不堪的自己,砸了镜子后就疯了并失踪,十日之后,齐家人在郊外发现她赤身果体,身体有被多人侵犯的痕迹,已经死去。
三个月后,徐家因阴谋造反,被灭九族。
临死之前,徐澈祖父哭着痛骂徐澈,“孽障啊孽障,早就对他说过齐氏是我们徐家的福星,可以欺她辱她骂她,就是不能杀她,他偏不听,如今我们全家几百口人都被他害了啊,糊涂啊糊涂啊……”
只可惜,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徐家鸡犬不留。
百里之外,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在齐妙的墓前久久不愿离去。
“喵喵,你安心去吧,害你之人全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若有来生,希望你能回眸看我一眼……”
他轻轻呢喃着。
任由滚热的泪水打湿衣襟!
第1章:归来
齐妙再次被噩梦惊醒。
下意识动动双腿。
灵活自如,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
原来只是做梦。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又梦到了那血淋淋的一幕。
本以为就那样死去,不曾想半月前她一睁眼,重回十三岁那年。
幸好此时噩梦还未开始。
也不知是老天可怜她,让她回来弥补前世的遗憾,还是怨她眼盲心瞎错认豺狼为良人,罚她回来再受一次上辈子的苦。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她除了原本的记忆中,脑子里还多了不少陌生的记忆。
这些陌生的记忆到底来自哪里呢?
她不清楚。
“妙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齐妙耳畔传来妇人温柔的说话声。
齐妙抬眸,妇人娇美的面上满是担忧之色。
“娘!”
她一头扎进妇人的怀中,双手紧紧搂了妇人的腰,生怕妇人会消失一样。
泪水润湿了妇人胸前的衣裳。
妇人是她母亲沈氏。
耳旁‘嗒嗒’的马蹄声提醒她,她和母亲正在去往京城齐家的路上。
八年前,因祖母和哥哥齐湛同时生病久治不愈,二伯母请来的天师说这是她命格过硬,与他们相克,必须要将她送离京城,十岁之前不可回京。
否则他们二人性命难保。
饶是母亲百般乞求,她还是被送到了千里之外的外祖家。
“妙儿,怎么好好哭了?”沈氏忙掏出帕子为齐妙拭去面上的泪水,一颗心提了起来,说话声都有些发颤。
“娘,我们不回京城了好不好?”齐妙抽泣着说道。
她真的不想回安宁侯府,那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若有可能,她要和母亲离那儿远远的。
“呵呵,傻丫头,爹爹和哥哥都在京城家中等着你回去呢。”沈氏笑得眉眼弯弯。
她以为女儿只是舍不得离开燕关,未想其他。
受够了八年骨肉分离的痛苦,好不容易将女儿接回一家团聚,怎能再将女儿送回。
“我担心他们早忘了我是谁。”齐妙有气无力。
“傻孩子,你是爹爹的女儿,是哥哥的妹妹,他们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妙儿你呀。”沈氏柔声安慰。
父兄真的是这样想吗?
齐妙唇角微微一勾,现出一抹冷意来。
八年里,除了母亲每年看望她之外,只见过父亲一面,而齐湛从未露面,她都差不多忘了他们的模样。
母亲解释说,并非父亲不想来,只是每次临出门时总被其他急事羁绊住,无法成行,而兄长要读书。
事实是怎样,她心里清楚。
齐妙也知道想要说服母亲几乎没有可能性。
她只能轻叹一口气,放弃了劝说。
靠在母亲温暖的怀中,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这一世不求其他,一定要护好母亲,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而那桩令满京城闺秀艳羡的亲事,让它见鬼去吧!
两个月后,齐妙和母亲终于回到了京城。
马车稳稳的在安宁侯府门前停下。
沈氏身边最得力的云妈妈带着一众丫鬟婆子们匆匆迎上前。
“妙儿快下车吧,爹爹和哥哥一定等急了。”沈氏搂着齐妙,眉梢眼角全是暖暖的笑意。
齐妙随母亲下了马车,笑着和云妈妈等人寒暄问好。
云妈妈抬头看向齐妙,满面惊讶之色,对沈氏道,“夫人,几年未见,小姐可是越来越像老夫人了。”
她口中的老夫人指的是齐妙外祖母容氏。
齐妙抿唇笑了。
这句话她在沈家耳朵都快听起茧了,每一个来沈家初见她的人都会不约而同说这句话。
外祖母一直感慨说这是缘分,疼她疼到骨子里。
“云妈妈,三爷和少爷都在老夫人那儿吗?”沈氏没看见丈夫和儿子的身影,眉头轻拧了下。
其他人可以不出来迎接妙儿,他们怎么也不出来?
云妈妈眼神闪烁了下,低声道,“三爷和少爷不在府中,他们有要事出门了。”
今日他们都沐休,明知妙儿回来,有什么事儿不能推了明日再去?
一对混账。
沈氏脸上写满了不悦之色。
她很想发几句牢骚,但当着齐妙的面不敢说,怕惹女儿伤心。
“妙儿,爹爹和哥哥忙得很,迟些时候就回来了,娘带你先去拜见祖母他们。”沈氏忍下心中的不满,温声为齐正致父子解释。
“妙儿回家这是小事,父亲和哥哥忙正事要紧。”齐妙体贴的反过来安慰沈氏。
见女儿这般懂事,沈氏十分欣慰,但又为女儿心酸。
沈氏牵着齐妙的手,向松鹤院行去。
松鹤院是齐妙祖母马氏的住处,里面有假山奇石、小桥流水,还有各种奇花异草,一年四季都是花团锦簇。
说是住处,实则是一个小花园。
在进松鹤院之前,云妈妈寻了借口与沈氏私下说了几句话。
云妈妈的话令沈氏的脸色越发阴沉。
齐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随着沈氏进了松鹤院。
还未进正厅,远远的就有说笑声传来。
“三夫人、五小姐请,老夫人和众位夫人们早就候着了。”马氏身边的大丫环紫香撩了帘子。
屋内的说笑声顿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向齐妙看过来。
齐妙不动声色扫过众人的面。
坐在首座身着玫瑰紫二色金的刻丝褃子的白脸妇人正是祖母马氏。
马氏右下首依次坐着大伯母柳氏,二伯母杨氏,四婶吴氏。
几位伯母婶婶都有几分姿色,但和马氏左下首的妇人相比,可都成了陪衬红花的绿叶,就连母亲在她面前也要逊色。
妇人身着芙蓉色鸡心领直身褙子,眉目如画,五官精致俏美,肌肤莹润如玉,眸中波光潋滟。
芙蓉色让她白净的面庞平添几分柔弱。
连女人瞧了都生出怜惜之心,何况是男人。
妇人正是白莲的母亲姚氏,比她记忆中更年轻美貌。
齐妙看着姚氏,垂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起,松开,复又攥起,松开,如此反复。
她在努力控制对姚氏浓烈的恨意。
姚氏被瞧得心里莫名冷嗖嗖的,下意识向马氏身边靠了靠。
这死丫头眼睛黑黝黝的,怎么越瞧越阴森。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眼神这般诡异,也难怪无人喜。
“妙儿拜见祖母。”齐妙垂眸敛了心思,径直走到马氏跟前请安。
马氏之前一直在想,等见着齐妙后,就搂着她装模作样挤几滴眼泪,再说几句心肝儿肉想死她之类的肉麻话。
现在真的见着了,才发现要让她对齐妙做这些亲昵的动作,还不如拿把刀杀了她。
她真的做不到啊!
亲昵肉麻的话说不出,但当着众人的面,还是要做做样子。
马氏用帕子狠狠揉着眼睛说,“好孩子,快起来吧,眨眼儿功夫八年过去了,祖母没有一日不在想你,天天盼着你回来……”
她想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亲切温和,十分夸张的扯着嘴角。
结果那笑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听着马氏的话,齐妙被恶心得要反胃。
在前世,马氏最讨厌的人就是她。
后来外人对她目无尊长、养不熟的白眼狼、轻浮孟浪等之类恶毒的评价,都是拜马氏所赐。
说实话,她真的不知她一个孩子有什么地方值得马氏这样仇恨?
刚开始她以为马氏是因为那天师之言而讨厌她,后来才知五岁那年所谓的命格犯冲只是无稽之谈,是马氏为了白莲而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可再细致想想,马氏讨厌她又不全因为白莲,好像另有隐情。
但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她一直没弄明白。
这一世她一定得好好查查,看背后的隐情到底是什么。
马氏表演完毕之后,齐妙依次给大伯母几人请安问好。
柳氏几人自是免不了要说几句场面上的客套话,夸夸齐妙。
无聊的寒暄几句后,马氏对沈氏说道,“老三媳妇,你和妙儿一路车马劳顿,快些回去歇着吧。”
马氏巴不得齐妙早一刻离开这儿,她已经感觉心慌气短了,担心齐妙再待下去,她会窒息而亡。
沈氏点头道好,和齐妙起身告辞。
孰料齐妙刚起来,姚氏走过来一把握了她的手,满面愧疚之色道,“妙儿,姑母可真是对不住你呢。”
姚氏是马氏妹妹的女儿,故自称姑母。
“姑母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情呢?”齐妙反问。
她正等着姚氏。
接下来才是今日的重头戏呢。
第2章:揭短
姚氏见齐妙顺自己的想法接了话,很得意。
她故意看了眼沈氏,轻叹一口气,“唉,今日是妙儿你回家的大喜日子,三爷和二少爷本应该在家迎接你才是,巧得是莲儿今日要去参加诗会,他们陪莲儿一起去了。”
“我和莲儿当时就劝三爷,说妙儿你离家八年了,身为父兄应该在家迎接陪伴你,且莲儿行事沉稳,礼数周全大方,有丫环陪着去定不会有事的。
但三爷说这场诗会对莲儿非常重要,不能让莲儿一人去参加,他不可不去。”
姚氏又继续道,“妙儿,都怪我无用,没能说服三爷和二少爷,只求妙儿你莫要埋怨三爷,一切都是我的错。”
说完想说的,姚氏很得意。
这番话不仅赤果果告诉齐妙,白莲在齐正致父子心中的重要性,又间接夸了白莲。
齐妙知道云妈妈已对母亲说了这件事,母亲心中应正恼着父兄。
姚氏这番话无异于是火上添油。
她看向母亲。
母亲面上笑容果然褪去,眉眼之间怒意顿显,随时会发飙。
齐妙轻轻握了母亲的手,冲她莞尔一笑,缓解母亲心中的怒火。
姚氏口口声声在道歉,实则是在用刀狠狠戳她和母亲的心,用父兄对白莲的宠爱来打她和母亲的脸。
姚氏的潜台词就是:你父亲和兄长心里根本没有你,他们现在只宠爱我家莲儿,你滚一边待着去吧,省得在那儿丢人现眼。
但她和母亲却不能当众发怒或出言斥责姚氏的不是,也不能说父兄做得不对。
否则只能显示她们心胸狭窄,粗鲁野蛮无礼。
可就这样忍了,只会让姚氏更加得意猖狂,让大伯母等人看了笑话,又不甘心,回去之后必定会和父兄争吵,进而影响一家人的感情。
但不管她们怎么做,姚氏都没有任何损失。
前世姚氏说了同样一番话。
脾气冲动而又不懂事的她十分在意父兄对她的态度,哪儿经得起这番挑拨,就哭着问母亲,是不是父兄讨厌她,不在乎她。
她一闹,母亲也发作了,当场打了姚氏两耳光,骂姚氏不该挑拨离间。
姚氏立即委屈的哭了。
接下来不仅马氏骂了母亲,大伯母二伯母等人也指责母亲做得太过分。
等父亲回来得知此事后,和母亲恩爱的他没去责骂母亲,但将她狠狠训斥了一顿,说一切都是她引起的。
后来不仅命她去向姚氏赔礼道歉,还罚她禁足。
为了她,母亲又和父亲争执,父母亲的感情在一次次的争吵中被磨灭……
忆及往事,齐妙的心绞着痛。
她不得不佩服姚氏的心机,只是简单几句话,就能挑起漫天风雨。
但今时不比往日,决不让姚氏这恶妇的阴谋得逞。
马氏和柳氏等人也都看着齐妙和沈氏,等待她们发火。
可她们失望了。
齐妙面上不带一分怒意,微笑着对姚氏说道,“姑母您多虑了,我父亲天生就有一颗怜悯之心,见您和莲表姐寄人篱下不容易,他担心莲表姐在诗会出丑而帮一把本就应该。
其实别说是莲表姐,就算是路边的乞丐有困难父亲也不会坐视不理的,父亲有同情心做好事我又怎会生气呢。
娘,我说得对不对?”
她眨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沈氏笑。
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
有人想打脸,她当然要成全。
母亲善良,不忍揭人短,她却敢!
沈氏虽觉得齐妙这样说话有些不礼貌,可心里却觉得痛快。
她轻笑着点了头,“妙儿说得对,你父亲就是心慈,每次出门见到乞丐都会施舍。”
寄人篱下四个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拍在姚氏娇美的脸上。
面上颜色尽褪。
住在安宁侯府八年,她早将自己当成正儿八经的主子,忘记了寄居的事实。
齐妙一番话打醒了她,同时也血淋淋掀开她的伤疤。
姚氏白着脸,眼中泪花闪烁着摇头,“妙儿……你……你怎可这样说话?”
丑八怪,你不仅戳老娘心窝子,还讽刺我们母女是乞丐,你怎么不去死啊。
她好恨,恨不得掐死齐妙。
马氏面色一沉。
柳氏与杨氏也道,“妙儿此话不妥,快向姑母赔不是。”
她们都以为齐妙要么是哭闹,要么就是隐忍不做声,谁料她镇定从容的撕开姚氏的伤疤。
心惊的同时对齐妙看法有所改观。
齐妙眨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问,“难道我说错了吗?姑母你和莲表姐本来就是寄人篱下呀,难道我们齐家还是你们的家不成?”
这话窒得姚氏想吐血。
她无法否认这些话,齐家的确不是她们的家。
马氏黑着脸斥道,“五丫头,姑母是长辈,你怎能这样胡说八道?”
沈老婆子教出来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出口就伤人。
齐妙一脸的委屈,“祖母,我说得句句是实话呀,难道我父亲不善良?难道姑母和莲表姐是我们齐家人?”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满面惊讶之色看向柳氏三人,“难道说姑母现在是哪位伯伯或叔叔的妾室?”
紧接着她又嘟囔一句,“若是这样,姑母的确是我们齐家人了,莲表姐是拖油瓶呢。”
“妙儿别胡说,绝无这种事儿。”柳氏、杨氏异口同声的否认。
若丈夫纳了姚氏这样的女人为妾,那自己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柳氏和杨氏对姚氏莫名多了敌意。
只有吴氏相对淡定。
齐四爷容貌俊美,风流倜傥,已是美妾成群,就算真多一个姚氏,对吴氏来说不算什么。
马氏也被气得差点儿吐血。
却不能否认齐妙所说。
姚氏以帕掩面,对沈氏哭着道,“姐姐,我和莲儿没有哪儿对不住你吧,你怎可由着妙儿这样糟践我?”
沈氏眉头一拧,不悦道,“妹妹此言太过了吧,妙儿所言句句为实,可没一句虚言,怎么就成了糟践你呢?”
她是不愿意伤害别人。
但别人同样别来惹她女儿,否则她会破戒。
姚氏见沈氏没服软,哭声渐大。
齐妙微眯了眸子上前,抽过姚氏手中的帕子。
她为姚氏拭着泪道,“姑母您的妆都花了,别哭了啊,不做妾室那是好事呀,伤心什么呢?
放心吧,就算您和莲表姐不是我们齐家人,但我们也不会赶你走的,齐家这样大难道还养不活你们两人,大不了少养几个丫鬟就是,反正都养了八年。”
她之所以哭是因为没能做成妾室。
她们母女只是齐家养的丫鬟。
“姨母,您要为我做主啊。”姚氏听明白了齐妙的话,面色红中透紫,哭倒在马氏脚下。
勾人的眸子里没了神采。
马氏眸中寒光闪烁,怒拍着桌子对沈氏和齐妙道,“我还没死呢,我乐意养着她们母女,谁敢赶她们走。”
沈氏轻轻抚摸着身旁的楠木小几,向马氏莞尔一笑,“母亲您莫激动,没人说要赶她们走呀,侯府是母亲您当家,您的决定谁敢不从。”
话音刚落,那只楠木小几忽然塌了。
被沈氏活生生用掌给劈的。
除了齐妙,所有人都惊呆了。
没人知道沈氏原来还有这本事。
沈氏轻轻拂去身上的木屑,轻叹一口气,“唉,这东西真不结实,只是轻轻拍了下而已,看来是旧了。”
说着,她环顾了下厅内的摆设,问马氏,“母亲,这些东西用着合不合心意?不喜欢的话告诉我一声,我让人搬走。”
在柳氏等人错愕的眼神中,沈氏牵了齐妙的手离开。
身后的马氏看着被损的楠木小几面色泛白,高昂的下巴颓丧下来。
沈氏这贱妇是在提醒自己,侯府如今是靠她养着。
就连自己屋里这些东西,都是贱妇的。
“沈氏这样放肆,姨母您就这样饶了她吗?”姚氏哭着问马氏。
马氏没有安慰姚氏,反而斥道,“够了,回去歇着吧,若不是你多嘴,哪能惹出这些事。五丫头不是什么善茬,往后你少惹她。”
若不是姚氏,她又怎会在沈氏面前矮了气焰。
没有马氏撑腰,齐正致又不在府中,姚氏只得灰溜溜离开了。
因想着心思,临出门时差点儿被门槛给绊摔着
“娘,您方才好厉害呀,一掌就将小几给劈碎啦。”出了松鹤院,齐妙忍不住竖大拇指夸沈氏。
“妙儿,娘刚刚真的很厉害吗?你……没有被吓着?”沈氏忙停下脚步看女儿。
为了不被别人说她野蛮粗鲁,她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武力。
刚刚是担心马氏会对妙儿不利,情急之下才使力震慑。
“我喜欢这样威武的娘亲,能护着我,又怎会被吓着呢。”齐妙紧紧搂着沈氏,郑重的答道。
前世母亲就因顾忌太多,隐藏真性情,活得憋憋屈屈。
一味对他人示弱,不仅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只会让对方骑在你的头上作威作福,夺走属于你的一切。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别人才不敢随意欺负侮辱你!
所以她要一点点激发母亲,让母亲脱胎换骨,做真正的自己。
沈氏看着女儿闪闪发亮崇拜的眼神,所有的顾虑尽数消褪。
是啊,要想护好妙儿,自己得先强硬起来才行。
“嗯,妙儿你是娘的心肝宝贝,娘会一辈子护着你疼你。”沈氏对女儿温柔一笑。
齐妙的心热乎乎的。
想到姚氏那番挑拔之辞,她犹豫了会儿,对沈氏道,“娘,等父亲和哥哥回来,您别责怪他们了,不要因为外人而影响您和父亲的关系。”
齐正致对她来说的确是渣爹,但他和母亲是真心相爱,这一点不能否认。
她希望他和母亲能一辈子相守。
而争吵和伤害是夫妻关系最好的摧毁剂。
当然,若有一日父亲做出对不起母亲的事,她第一个不饶他。
沈氏抿了抿唇,“妙儿,你爹爹他们陪白莲参加诗会这件事,你莫放心上,正如你所说那样,你父亲对白莲只是同情……”
她小心翼翼的向齐妙解释。
齐妙笑着点头,“娘,我知道的。”
沈氏怜爱的轻抚女儿的头发,柔声说道,“晚饭想吃什么,娘让厨房去做。”
“嗯,我想吃珍珠鱼丸,西湖醋鱼,桂花鱼条……”齐妙笑着掰手指。
“妙儿你天天吃鱼也不腻吗?”沈氏笑着摇头。
“鱼肉味道鲜美又不油腻,好吃。”齐妙露出雪白的牙齿应。
她极爱吃鱼,一日三餐无鱼不欢,都怀疑上上辈子是不是猫。
二人一路说笑着回到沈氏所居的海棠苑。
见齐妙满面的倦意,沈氏让她进内室休息,自己则和云妈妈在外间轻声说着话儿。
沈氏主要问她离开的这几个月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云妈妈轻声说道,“除了表小姐来得比较勤,白夫人也比平日来得次数多了些,其他的倒没有什么……”
齐妙闭着眼睛听,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已到了掌灯时分。
“小姐您醒啦,快起来吧,夫人在等您用膳呢。”丫鬟月夏站在床前笑嘻嘻的说道。
晚饭早就备好,沈氏见她睡得熟,没忍心唤她。
“父亲回来没有?”齐妙问,看时辰他们也该回来了。
“还没呢。”月夏面上笑容一下子就淡了。
齐妙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掀了被子起床洗漱。
她穿戴齐整推门而出,还未走两步忽听到父亲齐正致爽朗的笑声,“卉娘,我们回来了。”
这是齐正致对沈氏的昵称。
父亲和齐湛回来了!
齐妙下意识停下脚步。
第3章:父兄
齐正致和齐湛二人掀帘进来。
齐妙虽对他们早就失望,可心里还是隐隐希望能得到父兄的宠爱。
这是上辈子的缺憾。
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弥足珍贵的,是世间最难令人割舍的。
“三郎和湛儿回来了。”沈氏压下心中的不悦。
她和齐正致父子都未注意珠帘后面的齐妙。
齐正致上前紧紧握了沈氏的双手,满面兴奋之色,说,“卉娘你知道嘛,莲儿真是了不得,今日在诗会之上一鸣惊人独占魁首。
过了今夜,莲儿的名字将会响彻京城,她将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才女,到时京中的青年才俊们……”
在他的喋喋不休和齐湛连声激动的附合中,齐妙的身体寒到了骨子里。
她的好父亲竟然连问一句‘妙儿回来没有’都舍不得说呀!
前世因姚氏那番话,父兄一回来,她就冲他们大吵大闹,并没有机会让父亲说出这番话。
后来她还一直在想,自己要是当时不对他们发脾气,表现得温顺乖巧一些,他们是不是就会疼爱她?
为这她还后悔了好久好久。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在父兄的眼中根本就没有她,不管她如何表现在他们眼中都一样。
有些东西不属于她,不该去奢望。
齐妙双眼酸涩难忍。
呯的一声巨响将她吓了一大跳,忙悄悄拭着眼角去瞧。
原来是母亲砸了一只粉彩茶盅。
“齐正致你给我闭嘴!”沈氏将齐正致狠狠向前一推,红着眼睛吼道。
丈夫的表现太令她失望了。
她刚刚一直在想,要是他回来后对女儿重视一些,疼爱一些,她可以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权当她做了好事为女儿积福。
“卉娘,你怎么了?”齐正致愣住了。
他不知妻子为何突然发脾气。
他们成亲十七载,一直恩爱和睦,别说她冲他吼,就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
看着丈夫无辜的表情,沈氏浑身都在颤抖。
“娘!”齐妙掀了帘子走出来。
她不想见到母亲伤心难过的样子,更不想听母亲骂父亲时他的辩解之辞。
“妙儿!”沈氏快速用袖子抹了下眼泪,转身看女儿的表情有些惶恐。
她不确定女儿有没有听见丈夫那些混账话。
看到齐妙,齐正致惊了下。
忽然记起今天是女儿回家的日子,大概也明白了妻子发火的原因。
但他也疑惑,女儿怎么越长越像岳母?
但她干枯泛黄的头发和黑黑的脸,又比岳母逊一筹,她要是有莲儿容貌的五成将来也不愁嫁啊。
我和卉娘都容貌出众,没理由会生个丑女儿呀。
难道那些传言是真的?
“女儿拜见父亲!”齐正致脑洞大开,胡思乱想着,齐妙的问候将他拉回现实。
“妙儿回来了,长成大姑娘了,呵呵。”他尴尬的回应,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抚齐妙的头发。
齐妙轻巧的往沈氏身后一躲,避开他的手,平静的看着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女儿疏离而又冷漠的态度让齐正致更尴尬,但又不悦,不由自主想起白莲对他的依赖和崇拜。
齐妙不理会父亲的态度,看向一直盯着她看的齐湛。
她问沈氏,“那是哥哥吧。”
“对对。”沈氏忙不迭的点头,并对齐湛招手,“湛儿快过来,这是妙儿,你们兄妹八年未见了,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对不对?”
当着女儿的面,她不会和齐正致争吵。
既给丈夫留了面子,又不让女儿听着伤心难过。
齐湛站着没动。
“妙儿见过哥哥。”齐妙微笑着向他走过去。
“你给我站在那儿别动,不许靠近我。”齐湛往后退去,眉头紧紧拧起,一脸的不喜,还夹杂着些许的紧张和害怕。
“我为什么不能靠近你?”齐妙反问。
“你是扫把星会克我。”齐湛毫不避讳的喊着。
他终于当着母亲的面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齐妙停下步子,唇瓣轻轻咬了咬。
“湛儿,你说得是什么混账话?快给妹妹赔不是。”沈氏嘴唇哆嗦着,举手欲向齐湛打去。
“娘,我又没说错,他们都说她克我,只有她离我远远的,我才不会有事儿,您就不该接她回来。”齐湛指着齐妙理直气壮的反驳。
他丝毫不认为自己哪儿有说错做错。
十六岁的他正处在变声期,声音哑而破,像面破锣在敲。
真的很难听。
齐妙转身对沈氏道,“娘,我先回房。”
沈氏赶紧敛了怒火,说道,“妙儿,吃了饭再回去吧,有好多你爱吃的鱼呢。”
“娘,我不饿。”齐妙轻轻摇头。
经过齐湛身旁时,她略停顿了下脚步,用只有他们二人听见的声音说道,“齐湛,再听你说扫把星三字,我会让你后悔。”
她带着月夏和夏霜向外走。
临出门时,她听到了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从母亲的喝斥声她知道齐湛被打了。
她知道父兄的方才的表现令母亲伤透了心,她本可以留下来豁达的原谅父兄,以此安慰母亲。
但她不能这样做。
母亲虽然骨子里有外祖父的威武强悍,也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疼爱她、相信她支持她,可母亲有个致命的弱点。
就是心太软,又太爱父亲,对他的话向来没有太多的抵抗力。
前世白莲母女就是抓住母亲的弱点,装可怜和利用父亲,踩着母亲的肩膀一步步向上爬,最后将母亲踩进地底。
所以她要让母亲知道白莲母女的影响力非同小可,对她们不再向以前那样心生怜悯同情之心。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还真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齐妙无声叹了口气。
当她前脚踏进明月阁的院门,沈氏身边的大丫环宝珠拎着食盒就到了。
“小姐,夫人让奴婢给您带句话儿,就算天塌下来了您也得吃饭,否则伤得可是自个儿身体,不值!”宝珠认真的对齐妙说道。
都这时候了母亲还掂记自己没有吃饭,齐妙冰冷的心渐渐有了温度。
她对宝珠嫣然一笑,用力的点头,“嗯,烦请宝珠姐姐告诉母亲,我一定会吃饭的,饿肚子的是傻瓜。”
说心里话,她也没准备真的饿肚子,才不那样傻呢。
“小姐赶紧吃饭,奴婢就先回了。”宝珠见齐妙开了笑脸,也轻松起来。
“宝珠姐姐,母亲那边还劳你多费心,将那番话再带回去劝母亲。”齐妙轻轻握了宝珠的手,乌黑的眸子晶晶亮。
五小姐虽长得不算十分好看,可这双眼睛却是我见过最美的,又大又黑又亮。
亮得能照进人影。
宝珠暗暗想着。
海棠阁这边,沈氏怒不可遏打了齐湛两耳光后,就令他跪了下来。
“湛儿你越大越混账,妙儿是你的亲妹妹,你怎可那样说她。
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子,是谁?”沈氏红着眼睛问儿子。
第4章:告状
齐湛捂着火辣辣作疼的脸,对齐妙的仇恨越发浓烈。
他梗着脖子,粗着嗓门喊,“我没有说错,我们府里谁不知道她克我的事实。
你看看,她一回来我就挨了打,她不是克我又是什么?”
齐湛不认为他错了。
说的是事实,为什么会挨打?
就因为齐妙克他。
“你……”沈氏见他还在那儿强词夺理,气得举手又要打。
齐正致见此,赶紧上前一把抱了沈氏。
他附在她耳边低语,“卉娘,湛儿不是小孩子,你要真想打他也该背着丫鬟们才是,他也是要面子的呀。
你先消消气,等会儿我去说他。”
“放开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沈氏咬牙切齿的瞪他。
“卉娘,等到无人时要打要骂都随你,先让湛儿回去吧。”齐正致温柔的劝。
他担心妻子会失手将儿子打伤了。
面对丈夫温柔而又多情的眸子,沈氏情不自禁心软了。
她转身对齐湛说道,“你回去面壁思过,几时想通了,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才可出房。”
然后她又对云妈妈吩咐,“云妈妈你去帮我看着,不许他吃饭喝水,谁敢违背我的命令,一起罚。”
云妈妈知道沈氏在气头上,不敢为齐湛求情,点头应了。
齐湛张嘴想要辩驳,齐正致忙用眼神制止。
他只好气冲冲随云妈妈走了。
云妈妈走后,沈氏将其他丫环也都屏退了。
“卉娘……”齐正致腆着脸去哄沈氏。
“滚!”沈氏忿怒的将齐正致往旁边一搡,红着眼睛道,“齐正致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就想问你一句,你心里可还记得妙儿是我们的女儿?”
齐正致虽不认为他有多大的错,见妻子生气,他哪儿敢说不。
他赶紧点头,“卉娘,我永远都不会忘妙儿是我们的乖女儿,今日之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会再有下次了,卉娘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若气坏身体,不仅我会心疼,妙儿心里也难受呀。”
“三郎你可知道,在妙儿离家这八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煎熬中度过,一直在盼着妙儿回到我们身边。
我好不容易说服妙儿,说服了爹娘,答应让妙儿随我回来,你可知我多么开心和激动,感谢上苍可怜我们,让我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沈氏眼泪夺眶而出。
“这八年里你对白莲细心的呵护疼爱,却对妙儿鲜少提起,我没说过一句怨言,想白莲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却不知你越来越过分,根本没将妙儿放在心上,为了别人家的女儿来伤害我们自己的女儿……”
“卉娘别哭,全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是混蛋……”齐正致用力搂住沈氏,用温热的唇轻柔的拭去她面上的泪水。
见妻子伤心,他是真心感觉心疼。
“你是真混蛋,你不配做妙儿的父亲……”沈氏捏着拳头向齐正致身上砸去。
拳头看似用力,但落在他身上却没有太大的力道。
齐正致深情款款的认错态度早让她心软了。
次日。
齐正致刚起床还未洗漱,马氏身边的大丫鬟紫香来了。
马氏让他去松鹤院一趟。
齐正致匆匆洗漱更衣,随着紫香出了海棠苑。
“紫香,母亲急着唤我过去做什么?”齐正致问。
“回三爷,姚姑奶奶和莲儿小姐说要走呢。”紫香应道。
“她们去哪儿?”齐正致不解。
昨日可没听莲儿说要出门啊。
她表现出色,今日还得给她好好庆贺一番呢。
“她们说回白家去,莲儿小姐哭得像泪人样,老夫人劝不住,就赶紧让奴婢来喊三爷您过去劝劝。”紫香说道。
齐正致面色大变,忙问,“白家不都成了空宅子,她们回去做什么?”
紫香看他一眼,欲言又止道,“三爷,这个还是您亲自去问莲儿小姐吧。”
齐正致宽大的袍袖狠狠一甩,大步向松鹤院行去。
步伐匆忙而着急,没了以往的优雅从容。
只差没跑起来。
齐正致一进东次间,就见白莲跪在马氏身边,哭得像个泪人。
姚氏坐在一旁默默垂泪。
母女二人身边还放着几个包袱。
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疼!
“表妹,莲儿,你们这是怎么了?”齐正致都来不及和马氏打招呼,只是焦急的问白莲母女。
“舅父……”白莲抬着泪眼,娇弱无助的唤。
“莲儿快起来,地上凉,清晨凉气重,别伤了身体,有什么委屈尽管对舅父说就是。”齐正致忙将她拉了起来。
白莲颤巍巍的起身,坐到姚氏身旁继续流泪。
姚氏用帕子拭了拭眼泪,哽咽着道,“三表哥,我没脸再在安宁侯府待下去了,我要和莲儿走了。”
“表妹,住得好好的,为何要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齐正致肃着脸色问。
“没有没有,不怪任何人,只怨我们母女命苦。”姚氏拼命的摇头否认。
她越这样,齐正致越怀疑事有蹊跷。
他看向马氏问,“母亲,表妹和莲儿到底遇上了什么难处?”
“哼,老三,这事你还得去问你那宝贝女儿。”面色阴郁的马氏冷哼一声,讽道。
“妙儿?她怎么了?”齐正致眉头皱起。
“她怎么了?她厉害着呢,昨儿刚回来就想赶雨琴和莲儿母女出府,我还没说她两个字,她就反过来讽刺我。
你那媳妇在旁边瞧着不仅不制止五丫头所作所为,还砸坏我屋里的东西向我示威。
唉,老三啊,我这年纪大了不中用,这个家迟早要被你那媳妇和女儿霸喽。”马氏冷笑着说。
用阴阳怪气的语调,拼命的往沈氏和齐妙二人身上抹黑。
“母亲,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卉娘不是这种人。”齐正致忙替沈氏辩解。
而对于齐妙,他没有想到替她解脱。
“误会?”马氏拍桌而起,指着墙角一堆零散的木头怒道,“你看看那是什么?那就是你那媳妇昨日一掌劈碎的,不信你可以找你大嫂二嫂问问,她们可都在当面。”
“人人都说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还不信,今儿我信了。
老三你这孽障为了不孝的媳妇,竟连老娘我的话都不信了,我也没脸活了哟……”
马氏捂着脸悲泣。
“母亲,我不是不信您,只是卉娘向来温婉善良……”齐正致赶紧解释,从内心深处来说,他的确不信妻子会忤逆母亲的。
“她温婉善良,就老婆子我是蛇蝎心肠……”马氏有嚎啕之势。
姚氏双膝一屈,对着马氏跪了下去,哭着道,“姨母您别和表哥生气,全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妙儿说得没错,我和莲儿连路边的乞丐都不如,是寄人篱下的可怜虫,白吃白喝,早该滚出安宁侯府,是我们母女二人脸皮厚赖在这儿不走。
要是言峰还活着,我们母女又怎会……”
言峰是白莲父亲的名字。
“娘,我想父亲了……”白莲在姚氏身边跪了下来。
“莲儿,我苦命的女儿。”姚氏一把搂了白莲。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哭声悲伤而又凄凉,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齐正致满面内疚,问姚氏,“表妹,昨日妙儿真的说了这些话?”
姚氏红肿着双眼摇头,“表哥,求你别去找妙儿,她说得全是事实。
我和莲儿先走了,表哥你和姨母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女今生可能没有机会报答了,只等来生吧。”
说着,她就让白莲给马氏和齐正致叩头谢恩。
齐正致一把拦住白莲,正色道,“表妹,莲儿你们放心,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赶你们出府,这是我曾在白兄灵前许下的诺言,决不违背。
我先替妙儿的失言向你们赔罪,你们先消消气,我这就去找妙儿,让她来给你们谢罪。”
姚氏还在摇头,坚持要走。
白莲抹着眼泪劝,“娘,舅父一直像亲生父亲样待我,我相信舅父会保护我们,娘您就听舅父一回,我们暂时不走好不好,我舍不得舅父啊。”
“莲儿乖,你再劝劝你娘,我先去。”白莲的信任,让齐正致斗志昂扬,一定要给她们讨个公道。
齐正致又劝了马氏几句,而后行礼匆匆出屋。
他未注意身后三人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离开松鹤院后,他直奔齐妙所居的明月阁。
第5章:冲突
齐妙穿戴整齐,准备去海棠苑陪沈氏吃早膳。
见到齐正致不由愣了下。
他来做什么?
“妙儿,昨日是爹爹的错,未能迎接你归家,妙儿能原谅爹爹吗?”齐正致温和的笑着向齐妙道歉。
齐妙诧异的看着他。
他向自己道歉?
前世他对她一直是冷漠、不耐烦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全是她的错,不是训斥就是责骂,他又怎会向她道歉呢?
齐妙黑亮的眸子轻轻闪烁了下,问,“父亲是特意来向我道歉?”
“咳,妙儿难道就不请我坐下说话吗?”面对她怀疑的眼神,齐正致略显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他决定使用怀柔政策达到目的。
“父亲请坐。”齐妙只得让他坐下,并让丫鬟奉了茶上来。
她已经猜到,他前来并非是向她道歉这样简单。
“妙儿你久居燕关,回来后若有不习惯的地方,就去找你母亲,她自会帮你解决。”齐正致坐下后,关心的说道。
“若有难处,可以去找父亲您吗?”齐妙问。
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在内心深处,她渴望也有父亲的疼爱与娇惯,遇到难处时,有父亲做她最坚实的后盾。
“也可以。”齐正致微笑着点头,但他很快又道,“只是我平日比较忙,鲜少在家,且家中诸事都是你母亲在打理……”
“知道了。”不等他说完后面,齐妙点头淡淡的应。
变相的拒绝她听出来了。
忙?
这个借口在前世常常对她用。
每当面对白莲时,他顿时变闲人,有求必应。
今生应该也一样吧。
虽然对他失望,但还是难掩心头的失落。
齐妙的冷淡让齐正致很不悦。
岳父岳母太宠妙儿,以至最基本的礼数都没舍得教她。
我是她父亲,她都这等态度,何况是对其他人,她昨日果真做了不敬表妹之事。
他不认为自己错了,反而认为是女儿无礼。
齐正致失去了再说其他话的兴致,直接说道,“妙儿你昨日当众顶撞辱骂姑母,又惹恼了祖母,实属大不敬。
事情已经发生,我不想再来责怪你,只要你能认真悔过,痛改前非,日后不再犯,你还是好孩子。
虽然祖母和姑母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但你却不能不去向她们赔罪,可明白?”
果然为了这件事而来!
齐妙在心中冷笑了下,她问道,“请问是谁告诉您我辱骂姑母又惹恼祖母?”
“这件事已在府中传得沸沸扬扬,用不着别人来告诉。”齐正致应道。
想到白莲母女伤心的模样,他的心揪着疼。
妙儿太不知礼数,一回家就给他惹祸事,真丢人。
“既然祖母和姑母宽宏大量,为何这件事会在府中传得沸沸扬扬?”齐妙抬眸对上齐正致的双眼。
她又冷冷的道,“我辱骂了那位姑母什么?祖母又是为何事而恼?请父亲明言,否则顶撞辱骂姑母,惹恼祖母,这般大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她强硬而又不服软的态度让齐正致彻底怒了。
他是父亲,她是女儿,他说得话她就该无条件去遵从,而不是反问他为什么。
这是大不敬,这是忤逆!
齐正致白晳的俊脸泛红,拍了下桌子喝道,“齐妙,你做过什么自己还不知道吗?我没脸再来提醒。”
他的用词令齐妙的心寒透。
她站直身体,冷笑一声,道,“你没脸来提醒?好,那我来告诉高高在上的父亲大人我到底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
我说姚氏和白莲寄居我们安宁侯府,我说错了吗?
我说父亲你心地宽厚仁慈,同情白莲,所以才会陪她去诗会,我说错了吗?
我说我们安宁侯家大业大,不会赶她们走,我说错了吗?说错了吗?”
每说一句,她的心就跟着刺痛一下,鼻子泛酸。
但她极力的忍着。
再怎么伤心,也绝不会在他面前落泪。
听着女儿声声质问,齐正致满腹怒气似要冲腹而出。
他再次拍着桌子喝斥,“齐妙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做错事不仅不知错,反而还在那儿强词夺理,实在要不得。
齐妙我告诉你,为人处事要大度宽容,不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更不可忤逆长辈,恶语伤人。
还有我是你父亲,你应该尊重我,听我的话,我让你去作什么你就该去做,而是不反过来质问我,这哪儿是为人子女该做的事?
我知道外祖一家人都十分宠爱于你,这些道理舍不得教你,但现在你回来了,这些礼数我必须要告诉你,省得日后惹事……”
就因她拒绝向姚氏道歉,他至于这样激动吗?
看着义正严辞、恨铁不成钢的父亲,齐妙‘感动’得快要落泪了。
“尊敬的父亲大人,你现在才想起来要教育我,是不是太迟了?”她毫不客气的讥讽道。
“更不许你数落外祖一家人的不是,若没有外祖一家人的宠爱,我早就死了,哪儿还能撑得过这八年。
外祖他们不仅供我吃穿,同样也教会我如何做人。
在我生病时,是外祖他们陪在我身边日夜照顾,在我伤心难过时,是外祖他们哄我开心,在我开心时,是外祖他们陪我一起分享,我被别人欺负时,是外祖他们为我出头……
请问这八年里,尊敬的父亲大人你为我做了什么?你又对我了解多少?
我几岁换第一颗牙齿,我爱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爱戴什么款式的首饰,这些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但外祖他们知道我所有的喜好,你既然不了解我,就别将那些恶毒的言词放在我身上,我承受不起您这份大礼!”
齐妙红着眼睛吼道。
可以说她的不是,但绝不允许齐正致质疑外祖一家。
外祖一家人和母亲是她的逆鳞,谁都不许碰触。
红白青绿紫交替出现,齐正致的俊脸上如同开了染坊。
本想教训女儿,却反过来被她给训了。
不能忍。
绝对不能忍!
“逆女,孽障!”他怒不可遏的对齐妙举起了修长如玉的手指。
“你打啊,最好能一巴掌打死我,这样我就不会再忤逆你,我也不用再叫你父亲,打啊!”齐妙毫不畏惧的对上齐正致的手,黝黑如潭的双眸中一片寒冷。
看着她坚韧倔强的小脸,齐正致的手最终没能落下去。
他看到了女儿冷傲眸底深处的那抹痛苦。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
“从这一刻开始,你不许出明月阁,好好反省你的所作所为,等你知错了再说。”齐正致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出。
虽对齐妙下了禁足令,但他有浓浓的挫败感。
这次交锋,他输了。
齐妙坐在那儿半晌未动。
再怎么忍,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原以这为会伤心,可真的面对父亲的冷漠,她还是无法忍受。
幸好她之前早对月夏和夏霜有叮嘱,不管发生什么事,没有她的许可,不能去告诉母亲,否则母亲又该伤心了。
月夏和夏霜二人心里都替齐妙难受。
但她们还是强颜欢笑劝她。
难过了一会儿,齐妙就慢慢放开了。
日后这样的事情还多,要学会去适应。
齐正致想到对姚氏母女和马氏的承诺,硬着头皮又去了一趟松鹤院。
马氏几人正不怀好意等着齐妙过来谢罪,好趁机整治她一番。
谁知只有齐正致一人回来。
“五丫头人呢?”马氏冷着脸问。
“母亲,我已罚妙儿禁足半月,等她知错后再向您和表妹谢罪。”齐正致答道。
他担心马氏不饶,立马又对白莲说道,“莲儿你昨日在诗会上表现出众,舅父过两日会送你一个惊喜。”
“莲儿不要什么惊喜,只要祖姨母、舅父和母亲天天开心就好。”白莲温顺乖巧的应道。
心里却十分期待齐正致的惊喜。
她知道他出手不会小气。
马氏不由感慨,“唉,莲儿真是懂事乖巧,五丫头要是有莲儿一成,我就不用受这些窝囊气了。”
“母亲您别急,我会慢慢教她。”齐正致忙安慰。
结果虽不是特别满意,但也算是给沈氏和齐妙一个下马威,马氏只得暂且作罢。
但不忘叮嘱齐正致,半月后要让齐妙亲自来下跪谢罪。
齐正致点头应下。
可白莲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她认为禁足太便宜齐妙。
白莲美丽的眸中滑过一抹狠戾之色。
吃过午点,齐妙悠闲的和月夏她们几人聊天。
清晨和父亲的争吵没影响心情。
齐妙问,“君兰轩那边情况怎样?”
君兰轩是齐湛的住处。
“云妈妈和吴妈妈劝了少爷一天,少爷说他就算饿死也不会认错,还冲其他人发脾气……”夏霜低声说着打听到的消息。
和自己猜测得差不多,齐妙没有意外。
她这位哥哥别的能耐没有,倔脾气倒是很在行。
“小姐,表小姐来了。”忽然有小丫鬟进来禀报。
“白莲来了?”齐妙身子一僵。
“是的。”小丫鬟肯定的点头。
齐妙眼神倏然间收紧,双手开始攥紧。
第6章:白莲
第6章:白莲齐妙站在廊下,看着越走越近的白莲。
少女一身雪白,发若黑缎,面若凝脂,唇如点樱,眉目如画,身姿高挑纤盈,像一朵刚刚出水的芙蓉,美到极致。
唇角微微翘起,一抹柔媚的笑容在唇边轻轻绽开。
步伐优雅,秋风轻拂,雪白干净的裙子在风中轻轻舞动,仿佛那误入人间的仙子。
齐妙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面颊。
虽然她五官生得不算难看,但肤色黑黄,头发也略显枯黄,体态也不及白莲轻盈纤细。
再见白莲,她才知道,在绝色倾城的白莲面前,她连陪衬的绿叶都算不上。
前世第一次见白莲也是这时候。
被父亲禁足,白莲过来看望她。
白莲当时说了和姚氏差不多的话,一边炫耀父兄如何疼她,一边向她道歉赔不是,流泪说对不住她,让她吃了苦头,甚至伸脸让她打。
本就满腹怒火的她,哪儿禁得起白莲的火上添油,真的动手打了白莲。
刚打了一巴掌,父亲就赶到了。
白莲像只娇弱的小白兔缩在角落里轻轻抽泣着,而狰狞着面孔的她像魔鬼,令人憎恶。
不问原因,她被父亲打了两耳光,而后他护着白莲离去。
之后,安宁侯府所有人都说她蛮横霸道无礼,恶名一点点往府外传扬。
回首往事,只有锥心之痛。
齐妙指甲掐入手心而不自知。
该来的终究要来。
今生倒要看白莲如何耍手段害她。
白莲笑盈盈走近,柔声问,“这是妙儿妹妹吧。”
声音悦耳动听如同仙乐。
美丽的眸子里波光潋滟,笑容善意而又亲切。
齐妙步伐未动,唇角微抿,“早在燕关时就听说白表姐貌若天仙,有倾城之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若非重活一世,她怎知眼前人畜无害的美人会是蛇蝎心肠。
可笑她前世一直以为白莲被自己踩得死死的。
特别是嫁给徐澈后,更认为白莲是她手下败将,是个可怜虫。
就算她相貌不如白莲,名声也不怎么好听,那又怎样,最后徐澈娶的还是她,徐澈喜欢的女人从始至终都只是她。
为此,她在白莲面前得意了很久。
只到临死前她才明白,原来从始至终,她都一直被白莲玩弄股掌之间,害她彻底失去做母亲的权力,害母亲含冤而终。
她是世间最大的笑话。
齐妙的赞美让白莲惊讶,虚伪的谦虚,“妙儿妹妹说笑了,我要是有倾城之姿,这天下哪儿还有美人呢。”
但齐妙的相貌让她优越感倍增。
哼,就你那母夜叉模样,看我将来怎样虐死你。
昨日辱我娘之仇本该掐死你,但小不忍则乱大谋,日后定当百倍奉还!
垂眸掩饰眼中的阴狠之色。
白莲还没得意够,谁料齐妙话锋一转,“人人都说红颜祸水,美**国殃民,白表姐没有倾城之姿是好事。”
容貌是白莲最得意最骄傲的资本。
她既然谦虚,我该顺着她,谁让我心地善良呢。
齐妙微笑。
白莲暗暗磨牙,好想一口咬死齐妙。
她将手中的食盒递向齐妙,立即转移话题,“妙儿妹妹,这是我亲手做的几样小点心,特意拿来给你尝尝。”
“嗯,多谢。”齐妙示意月夏将食盒接过来,神色淡然。
“妙儿妹妹,不请我进屋坐会儿嘛?”白莲笑容甜美。
“白表姐有话就在这儿说,我不喜欢外人进我的屋子。还有,请喊我五表妹或齐妙,我们本不是姐妹,妹妹这称呼我不喜欢。”齐妙毫不客气的拒绝。
青天白日,她想看白莲如何使诈。
白莲面色一讪。
心里又暗喜齐妙的不留情面,认为这是她发火的前奏。
“妙……五表妹,我知道你被禁足心情不好,其实这都怨我。
若不是放心不下我,昨日三舅父和表兄就不会出府,五表妹就不会和祖姨母起冲突,三舅父更不会罚你禁足,让你刚回来就失去自由。
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白莲态度十分诚恳的道歉,说着说着,眼泪就出来了。
梨花带雨的美人别有一番韵味。
只可惜齐妙不是男人,不会怜惜心疼她。
齐妙冷笑一声,反问,“白表姐,谁说我被禁足了?好好的你为何要造谣生事?
还有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昨日你母亲已经说过,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答案?如果你想听,我不介意费些口舌。
白表姐要是想来看我笑话,对不住,让你失望了,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我困了。”
重看白莲母女的手段,真的很简单,但前世自己屡屡中招。
除了她们抓住她性格的软肋外,她也真的很蠢。
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莲,她真的想一把掐死。
齐妙镇定自若的反击又让白莲失望了。
想象中的粗鲁野蛮和冲动呢?
“你没有被禁足?”白莲忽然抓住这一重要信息。
同时耳朵在倾听院外的动静。
“听谁说我被禁足了?白表姐,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希望我倒霉呢?”齐妙反问。
“三爷。”院外传来一丫鬟的声音。
白莲眸中滑过异色。
她忽然一把抓了齐妙的手,绝美的面上再次泪光闪烁,高声说道,“五表妹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这意思……啊……五表妹,你为什么……要打我……”
而后在齐妙瞪大的目光下,白莲唇角得意一勾,身体往后倾倒。
等齐妙回过神,白莲已经仰面倒在地上,双眼紧闭。
最关键的是齐正致正好进了院子。
“莲儿!”齐正致大惊失色,急奔白莲身旁,同时冲齐妙大吼,“齐妙,你又在做什么?你还嫌错不够大吗?”
“三舅父……别骂五……表妹……她不是……有意打我……”白莲睁开眼睛,虚弱而又艰难的说道。
话毕,她看着齐正致艰难一笑,头一歪,晕了过去。
看似替齐妙辩解,实则是坐实她打人的事实。
“莲儿,你怎么了?莲儿你醒醒,可别吓舅父啊。”齐正致慌了神,冲院子里其他人喊,“你们还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有丫鬟应声跑了出去。
白莲雪白如玉的面容在阳光下近乎变成透明色,像个易碎的瓷娃娃,见者心疼心酸。
齐妙看着躺在地上的白莲,无声的笑了。
又被她得逞了。
碰都没碰她,照样将污水泼在自己的头上。
有些事该来的躲都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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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对不住哈,今天有急事刚回来,更新迟了。顺便说一句,本文的设定是爽文,前期女主可能是有些委屈,但她很快就要反击啦,请亲们莫急哈!)
第7章:道歉
第7章:道歉秋阳透过稀疏的树缝,洒下点点金光。
东边围墙那丛蔷薇花红粉相间,开得正美,远看就似一匹上好的织锦锻。
齐妙缓缓迈步,向白莲走去。
“你站住,不许再过来伤害莲儿。”齐正致霍然起身,眼神冷漠似冰。
他的眼神刺痛了齐妙。
她停下脚步,冷着脸说道,“我只是想看看她伤在哪儿。”
要确定白莲是不是在装晕。
“不用!”齐正致冷冷的拒绝,对齐妙怒目而视,“齐妙,八年未归,你心肠怎么变得这样狠毒,敢向莲儿下毒手。
都怨我,怨我对你太心软,早上我就该狠狠责罚你,更该劝莲儿离你远一些。”
说着,他又向齐妙举起手掌。
“尊敬的父亲大人,如果我告诉你,白莲是自己摔倒,然后栽赃给我,我连她衣角都没碰,您相信吗?”齐妙无惧他高举的手,直视他的双眼,认真的问。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憎恶、不屑、鄙视、冷漠、恨意……
心再次被伤得血淋淋。
齐正致失望的摇头,说,“齐妙,你真是太让我失望,做错了事不仅不知错,反而还恶意中伤莲儿。
莲儿自幼就乖巧懂事,心地善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又怎么会陷害别人,不要将你阴暗的想法强加在莲儿身上。”
打死他也不相信白莲会陷害别人。
白莲在他眼里就是不谙世事、纯洁得像张白纸的小丫头。
齐妙被父亲刻薄的话给气笑了,“对,你的白莲善良得像菩萨,我齐妙生性凶残歹毒,是双手沾满鲜血,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你一定将她保护好了,否则哪天趁你不注意,我就将她给生吞活剥了,到时你后悔都来不及。”
在父亲眼里是如此的不堪,她这个女儿不做也罢。
“孽障!”齐正致气得白脸涨红,巴掌挟着风迎面向齐妙打下去。
这巴掌用了很大力气,若被打中,脸要肿几日。
“齐三郎,你给我住手!”齐妙正欲闪开时,母亲的怒斥声及时传来。
母亲来了就好。
齐妙微微松了口气。
在白莲进屋时,她就让夏霜去请母亲过来。
有母亲在,父亲不敢对她怎样。
同时也要让母亲再次看清白莲在父亲心中的位置。
“卉娘!”齐正致的手无力垂下。
“娘。”齐妙则扑进母亲的怀中,委屈的说道,“娘,父亲冤枉我,还要打我。”
“妙儿别怕,娘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沈氏轻拍齐妙后背,温声安慰。
沈氏瞪向齐正致,“为何要打妙儿?”
齐正致叹气,指着齐妙说,“卉娘,你太宠她了,会宠坏的。你瞧瞧,莲儿好心好意来给她送点心,她反将莲儿给打了。
莲儿晕了过去,还不知伤势如何,若有什么闪失,你让我怎么向表妹和母亲交待。”
沈氏皱眉看向白莲。
白莲被贴身丫鬟迎春抱在怀里,面色泛黄,双眼紧闭。
“妙儿,怎么回事?”沈氏忙问齐妙。
她是不相信女儿会动手打人的。
可看白莲的确又像受伤了,还伤得不轻。
“娘,我没有动手打任何人,是她自己摔倒栽赃嫁祸给我。”齐妙说道。
“够了!莲儿都伤成这样,你还在那里污蔑她。”齐正致狠狠瞪了眼齐妙,对沈氏说道“卉娘,我先将莲儿送回去,其他的回头再说。”。
他不想听齐妙的借口,太低劣了。
“三郎你怎能这样说妙儿,她是你的女儿……”沈氏怒。
“卉娘,我先送莲儿。”齐正致面现倦容。
他亲自抱起白莲,大步向外走去。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娘,父亲不信我。”齐妙靠在母亲怀中,无力的低喃。
“妙儿,你有娘,娘相信你。”沈氏心疼得搂紧她。
“娘您真的相信我没有打白莲吗?”齐妙看着母亲的眼睛,认真的问。
“信!妙儿你是娘的女儿,娘不信你信谁。”沈氏肯定的点头,“你是外祖教出来的,此事要真是你做的,你绝不会否认。”
提及父亲沈放,沈氏眉宇之间平添几分傲然之色。
沈家家风严谨,虽然满门武将,但人人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尊孔孟之礼,并非外界所沈家重文弃武,皆是莽夫。
父亲沈放是镇国将军,战功赫赫,行事光明磊落,心胸宽广。
他驻守的燕关乃是大周咽喉之重地,他所统领的沈家军令敌人闻风丧胆。
“娘!”齐妙紧搂母亲。
被人信任的感觉好幸福。
母女二人进屋,齐妙将事情经过原本说了一遍,包括被齐正致禁足一事。
“妙儿,你受委屈了,娘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禁足之事你爹爹说的不作数,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怕,万事有娘在。”对白莲的恶意栽赃陷害,沈氏气得咬牙切齿。
没想到白莲这丫头如此歹毒。
真真是头白眼狼。
最可恨的当数三郎,怎能这样伤害妙儿,这笔账我要好好和他算。
对齐正致的言行举止,沈氏失望至极,一颗心仿佛坠入冰窖。
“可惜父亲怎么都不信我,连句解释的话都不愿意听,我在父亲心中就是万恶不赦的魔鬼。幸好娘您信我,否则安宁侯府无我立足之地。”齐妙自嘲的笑笑。
难言的苦涩将她紧紧包裹。
原以为早看透父亲对她的无情,面对他的伤害会波澜不惊。
几日下来的事实证明,她还不够强大,依然会伤心。
“妙儿,你不能自己糟践自己,你是世间最好的女儿。”沈氏心疼得直掉眼泪,一把搂紧了齐妙。
沈氏对齐正致更加痛恨。
今日这笔账一定要好好和他算,否则怎配当妙儿的母亲。
云妈妈掀帘进来,对沈氏轻声道,“夫人,少爷来向您和小姐赔罪了。”
齐妙眉毛轻挑。
“真的?”沈氏忙拭泪,满面惊讶。
儿子是什么性格,她明白,这样快低头不似他平日做派。
说话间,身穿宝蓝色云纹锦袍的齐湛已大步进屋。
袍角一撩,双膝一曲,齐湛对沈氏跪了下去,粗嘎着声音说道,“娘亲,孩儿愚钝鲁莽,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您和妹妹伤心了。
孩儿给您和妹妹赔罪,孩儿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以后一定好好待妹妹的。”
他又冲齐妙拱手,“妹妹原谅哥哥一回好不好?”
动作干脆利落,无半点犹豫扭捏。
齐妙没说话。
一个时辰前他还对云妈妈她们说,他就算饿死也不赔罪。
眨眼功夫,他这般低姿态的来谢罪。
这态度转变太快了吧?
“湛儿,你真的知错了?”沈氏有些不信。
“娘,是孩儿太混账,经莲表妹一番教育后,我是真的知错了,请娘亲原谅孩儿吧。”齐湛答道。
又是白莲!
她真是厉害,能说服哥哥来道歉,此举一定能博得母亲的好感。
不惧父兄对她宠到极致,就怕母亲也相信白莲单纯善良,人蓄无害,那自己说她心肠歹毒,母亲又会信几分呢?
要是连母亲都不再相信自己,所有人结局都与前世一样,那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直接去手刃白莲母女?
念及此,齐妙眉心紧紧蹙起,看母亲的眼神充满期待。
沈氏心情也变得复杂。
白莲陷害齐妙,让齐妙名声受损,该恨她,可她说服倔强如牛的齐湛低下头来谢罪,又该感激她。
但两厢比较,女儿名声最重要,沈氏对白莲依旧痛恨。
沈氏肃着脸色道,“湛儿,这是第一次,下回你若再言语伤害妙儿或欺负妙儿,我绝不会轻饶了你。”
“娘,孩儿记下了,不会再有下次。”齐湛温顺的点头。
“你要记住,妙儿才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要疼爱保护她。
至于莲儿,你往后还是少与她来往,她的本性可不像我们表面所看到那般。”沈氏又叮嘱。
“娘,您不能这样说莲儿,她是世间最好的姑娘。”齐湛顿时面现不悦之色,为白莲辩解,“妹妹初回,莲儿忙了好几个时辰,特意做了点心给妹妹送来了,这番心意比千金还要珍贵。”
他又看向齐妙问,“妹妹,莲儿人呢,你怎么也不留她多坐一会儿。她对你的好,你可要牢记于心,往后也要对她好。
莲儿知书识礼,你往后要跟在她后面多学学,别让旁人笑话你,损了我们安宁侯府的颜面……”
沈氏立即斥道,“湛儿,你又想挨罚是不是?不许拿白莲和妙儿相提并论,她白莲也配?”
齐妙眼眸一冷,“白莲受伤了,父亲已经送她回房了。”
白莲为了算计她,真是煞费苦心呀。
蠢蛋哥哥会给白莲作证,白莲的确是好心好意来送糕点,而她却将白莲打了,她还是人吗?
不会有人相信白莲辛苦制作几个时辰点心,就是为了栽赃陷害她。
“什么?”齐湛瞪大双眸。
他迅速起身,都来不及和沈氏打招呼,像阵风样跑出明月阁。
“他这是想气死我啊。”沈氏气得跺脚。
齐妙劝道,“娘,您别生气了,记得小时候哥哥很疼爱我,有好吃的总会让给我,别人欺负我时他也会护着我,那时我们兄妹二人感情十分好。
八年里为什么哥哥变化这样大,一定是受了旁人的挑拨。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有让哥哥远离挑拨是非的小人,他才会变回以前的哥哥,否则就算骂他千万句,让他面壁思过一百年也无用。”
不让齐湛疏远白莲,他永远都是被人愚弄的蠢蛋。
“妙儿你说的极有道理,娘往后一定要让他离白莲远远的。”沈氏叹息。
可齐妙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容易,真想做到好难。
要让齐湛远离白莲,并非易事。
白莲受伤晕迷的消息很快在安宁侯府传开。
‘罪魁祸首’齐妙成了众矢之的。
姚氏跪在马氏面前,哭喊着让她替白莲做主。
有了发难齐妙的借口,马氏毫不含糊,立即抖擞精神,带着一干人浩浩荡荡往明月阁前去。
第8章:针锋相对
马氏一群人挟裹着杀气来到明月阁。
大伯母柳氏、二伯母杨氏、四婶吴氏、姚氏,另加十来个丫鬟婆婆,个个面容严肃,气势汹汹。
为了白莲闹这样大阵仗,马老太婆你也真是够了。
透过窗户看着马氏,齐妙忍不住冷笑。
“妙儿,你先去内屋。”沈氏对女儿轻声叮嘱。
齐妙轻轻眨了下眼睛,撩帘进了内室。
沈氏整了整衣裙,又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微抬下巴出了屋子。
“老三媳妇,五丫头人呢?”一见沈氏,马氏立即冷着脸问道。
沈氏微微低了身子给马氏行礼,环顾一眼众人,道,“母亲,您知道妙儿受了委屈,特意带大嫂二嫂前来探望,媳妇感激不尽。
妙儿要是知道母亲您这样关心疼爱她,她一定会开心的。”
沈氏的恭维,让马氏面色一讪。
呸,谁要来探望那小扫把星,老婆子是要来扒她的皮。
马氏心里在咆哮着。
马氏心狠,尴尬只是一瞬间,很快就阴沉着脸道,“老三媳妇你弄反了吧,五丫头动手打了人,我们还没找她算账呢,她在那儿委屈什么?”
“母亲,妙儿何时动手打人?打了谁?”沈氏镇定的反问。
安宁候世子夫人柳氏上前两步,打着哈哈对沈氏道,“三弟妹,还是先请母亲进屋吧,站在院子里有些难看,有话咱们在屋里坐下来好好说,是不是?”
“请!”沈氏没有拒绝。
她也没准备让马氏一直站在院子里闹腾,顺势给柳氏一个面子。
众人进屋分了长幼顺序坐了。
“五丫头人呢,让她出来,我有话要问她。”马氏一坐稳,立马又开始咄咄逼人。
“母亲您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妙儿打谁了?”沈氏不理会,只是继续先前的话题。
被反驳,马氏拍着桌子恼道,“老三媳妇你别跟我装糊涂,五丫对动手打了莲儿,莲儿现在晕迷不醒,人事不知,别以为装疯卖傻能让我饶了五丫头。”
沈氏霍然起身,傲视马氏说道,“母亲,您口口声声说妙儿打了白莲,请问凭据何在?若妙儿真的无故打人,不用母亲您开口,我都不会饶她。
可要是有人敢冤枉、栽赃陷害妙儿,我沈含卉就算拼了性命,也要还妙儿一个清白,绝不会让奸人得逞。”
“谁冤枉她了?老三媳妇你越来越过分,难怪五丫头这样横,全是你纵容的。
你不是要拼命嘛,来啊来啊,冲老婆子我来。”马氏哆嗦着嘴唇,拍着胸口喊。
顺理成章的将齐妙犯错的责任推到沈氏身上。
面对指责,沈氏没有着急为自己辩解,冷静的反问马氏,“母亲您别激动,凡事讲证据,这话有错嘛?
您说是妙儿打了白莲,我要说的是,妙儿没有打任何人,是白莲自己假装摔倒,然后栽赃陷害妙儿,母亲您怎么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姚氏用帕子拭着眼泪,柔弱的起身,看着沈氏流泪,“姐姐你可以抹杀莲儿对妙儿的好,可以为妙儿开脱打人之罪,但你不能反过来冤枉莲儿,这对她不公平。
莲儿命苦,自幼没了父亲,又无兄弟姐妹,对妙儿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和疼爱。
为了做几样妙儿爱吃的小点心,她忙了半日,差点被开水给烫了,她不仅没半句怨言,反而还高兴得很。
莲儿兴冲冲的来送点心,不曾想被妙儿打成这样,姐姐你也是做母亲的人,应该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莲儿就是我的命,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了。我苦命的儿啊,你对别人好,如今生死未卜却反遭别人诬陷,莲儿……”
话未说完,姚氏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像白莲已经死了。
听她伤心的哭诉,有谁不信她的话呢?
世子夫人柳氏叹了口气点头,“三弟妹你肯定是误会了,莲儿绝对做不出你所说的那种事,我看着莲儿长大,她心地单纯善良,绝无害人之心。
且莲儿眼下伤得这样重,三弟妹你这样说有些不太合适吧。”
二夫人杨氏点头附合,“大嫂说得有理,说莲儿栽赃陷害妙儿,我是怎么也不会信。
三弟妹,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让妙儿出来认个错吧,我们会向母亲为妙儿求情,从轻处罚的。”
四夫人吴氏看了看马氏,又看了看柳氏等人,红唇轻轻抿了下。
吴氏轻声道,“三嫂,我想妙儿肯定不是故意伤了莲儿,只是无心之失,认个错就没事了。”
说完话,吴氏赶紧将脖子缩了缩,尽量降低存在感。
她不想惹马氏不快,同样也不想得罪沈氏。
可马氏是婆母,她不得不硬着头皮附合两句。
见几个媳妇都帮着数落齐妙,马氏十分得意。
马氏拍着桌子对沈氏冷笑,“老三媳妇,你瞧见了吧,别拿大家当瞎子待,莲儿是什么性子,我们都清楚得很,你再怎么诋毁污蔑都是无用,五丫头错了就是错了。
老三媳妇,今儿不管如何,都要给莲儿讨个公道,你再不让五丫头出来,是要逼我动真格的是不是?”
所有人都对齐妙动手打白莲一事坚信不疑。
白莲在她们心中就是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花,纯洁善良而无害。
沈氏被气得要爆发了。
齐妙适时从内室走出来,上前握了握母亲的手。
无声的安慰。
“五丫头,还不给我跪下!”看到齐妙,马氏双眼中寒光闪烁,立即喝斥。
“祖母,我又没有做错,为何要跪?”齐妙不客气的反驳。
不等马氏发怒,她看向柳氏三妯娌问,“大伯母、二伯母、四婶,请问你们是否亲眼看到我打了白表姐?”
呃,当然没有亲眼见到!
柳氏三人面色一讪,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吴氏头垂得最低,看着脚尖。
齐妙冷笑了下,再问,“既然大伯母你们没有亲眼看见,那为什么如此笃定就是我打了白表姐,而不是白表姐假摔栽赃陷害我呢?”
“我们看着莲儿长大,知道她不是这种人。”柳氏冷哼一声答。
被齐妙逼问得十分不爽。
“大伯母的言下之意,我平日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以后咱们府上有什么坏事都是我做的喽。
如果判定一个人会不会做坏事,就是看她平时在外人面前的表现,那衙门断案还要什么证据?世间哪儿还有公平正义?”齐妙冷笑着反驳。
“大嫂,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沈氏红着眼睛瞪柳氏。
“三弟妹,你别听妙儿胡乱猜测,我可没这样说。”柳氏被瞪得心里发慌,忙辩道。
“反了,真是反了。”马氏气得脸色发紫,食指点向齐妙怒,“五丫头,有你这样和长辈说话吗,还不跪下认错。”
“祖母,我还是那句话,要让我认错可以,拿出真凭实据证明我打了白表姐,别说让我下跪,就算是让我去死,我也绝无怨言。”齐妙毫不退缩,争锋相对。
这一世再也不要懦弱任她们欺凌。
都死过一回了,还怕什么?
“好,你要证据是吧,我给你证据。”马氏浑身都在颤抖。
还没哪一个小辈敢这样和她对着干。
今日要不狠狠治这扫把星,如何服众,更对不起自己!
齐妙则在等待马氏所谓的证据。
第9章:证据
齐妙十分淡定。
她知道马氏拿不出什么铁证来。
因为她根本没有做过,又哪儿来的罪证呢?
马氏所谓的证据很快拿来。
证据是人,白莲的贴身丫环迎春和迎秋。
“迎春迎秋,你们家小姐是如何伤的,你们说给大家听听。”马氏对二人说道。
迎春向齐妙看了眼,满面惧怕之色,嗫嚅着道,“老夫人,奴婢不敢说。”
“有老身在,怕什么,说!”马氏沉着脸拍桌。
“是,老夫人。”迎春忙点头,“由奴婢和迎秋陪小姐来明月阁送点心,五小姐绷着脸收了点心。
小姐担心五小姐禁足会寂寞,主动留下来陪五小姐说话解闷儿。
可五小姐不仅不领情,反而破口大骂我们家小姐,说她被禁足全是小姐害的,小姐心善,将所有错都揽在自个儿身上求五小姐原谅。
谁料到五小姐不仅不原谅,反而动手伤了我们家小姐……”
“老夫人,事情经过正如迎春姐姐所说,奴婢在旁边瞧着真真的。二少爷也可作证我家小姐是好心来给五小姐送点心。”迎秋忙附合。
马氏阴恻恻的看着齐妙,问,“五丫头你都听清楚了吧,还有什么狡辩之辞?”
她又对沈氏说,“老三媳妇,你现在知道五丫头错得有多离谱吧,这都是你纵容的后果。
刚回来就无故动手打人,再不管教,将来还不知她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来。”
沈氏眼神坚定,“我相信妙儿没有打人。
至于母亲说我宠溺纵容妙儿,我倒是想宠想纵,可妙儿离开我八年,我没有机会去做这些,这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
微顿,她又道,“妙儿秉性纯良,不会主动去惹是生非,将来要是有一天,她真的做了大逆不道之事,那也是被你们逼的。”
八年骨肉分离的痛苦,对马氏要说没有怨没有恨,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更恨女儿初归后马氏等人的冷漠无情,肆意侮辱欺凌。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莫说妙儿年轻气盛。
马氏等人的咄咄逼人,就算是她都想将她们撕碎。
“老三媳妇,你又胡说什么,谁逼五丫头了?”马氏一张老脸变成猪肝色。
她不是傻子,哪能听不出沈氏是在指责她。
“娘!”齐妙紧紧握了下母亲的手,轻轻摇头。
齐妙迎上马氏的愤慨的眼神,抬着下巴说道,“祖母,我娘没有说错一个字,我也有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齐妙唤出月夏和夏霜,“你们也说说先前的事儿。”
月夏嘴皮子利索,由她先说,“老夫人,事情是这样,五小姐正在休息,表小姐忽然送点心来了。
五小姐道谢收了点心,说累了想休息,可表小姐不仅不走,反而又当众炫耀三爷和三少爷对她多么的疼爱,又诅咒说五小姐不得老夫人欢心,惹恼了老夫人被三爷禁足……
五小姐心胸宽广,气量大,虽然莫名其妙,却没和表小姐计较。
……院门口传来三爷说话声时,表小姐忽然上前一把抱了五小姐,莫名其妙的哭喊着什么‘五表妹你误会了……表妹你不要打我……’,然后表小姐就松开五小姐,一个人往后面地上慢慢倒下去,表小姐当时还对着五小姐诡异的笑……
从始至终,五小姐双手一直背在身后,动都没有动,又怎么会打表小姐呢?”
夏霜接着道,“当时五小姐被表小姐的举动吓坏了。
奴婢们不明白的是,三爷三夫人和二少爷非常疼爱表小姐,五小姐刚回来呢,表小姐为什么要陷害五小姐?”
齐妙对马氏道,“祖母,这就是真相。”
“一派胡言!”马氏不屑的摇头,“月夏她们是你的丫鬟,当然向着你说话,她们之言不可信。”
“迎春迎秋也是白表姐的丫鬟,她们说的话为什么就可信呢?”齐妙反问。
“她们说的是实话,月夏这贱婢完全是胡编乱造,这能一样吗?”马氏面色由猪肝紫变成乌墨黑。
“祖母你凭什么就断定迎春她们说的就是实话,月夏她们就是胡编乱造?”齐妙再次反问。
“混账,我是你祖母,你这是什么态度?”马氏被逼问得恼羞成怒。
“您是我祖母?呵呵!”齐妙冷笑了两声,“我怎么一点儿没有感觉我是齐家人呢?你们有拿我当过齐家人待吗?在你们心中,白莲才是齐家人吧。
行,既然你们这样相信白莲,认为是我打了她,那我们就去衙门,请府尹大人来断。”
“不能去衙门!”齐正致厉喝声传来。
门帘一动,齐正致高大的身影匆匆进来。
他瞪向齐妙。
满面的恨铁不成钢。
“老三你来得正好,这孽障都快要将我给气死了,你好好管管……”马氏捂着胸口,一脸欲死的样子。
“为什么不能去衙门?是怕丢了齐家的颜面是不是?”齐妙冷笑着问父亲。
他当然不会是担心她被治罪。
这种事要是闹去衙门,就会满城皆知,齐家就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放肆!我是你父亲,你难道不懂得如何尊重长辈吗?”齐正致俊脸也变成紫色。
除了沈氏,齐妙依次点过马氏、齐正致、柳氏等人,红着眼睛问,“你们一个个的自称是我的祖母、父亲,大伯母、二伯母……是我的亲人,是我的长辈,我该敬重你们。
那身为长辈,身为我的父亲,你们是不是也该保护、疼爱我?而不是为了一个外人来欺负辱骂我,所以你们不是我的亲人,不是!”
齐正致、马氏等人默了默。
“妙儿!”沈氏流着泪将齐妙揽入怀中。
女儿的话让她心酸难忍。
早知这样,不如妙儿继续留在燕关,就不会白白受这些委屈。
“娘,别伤心!”齐妙强笑着为母亲温柔的拭去泪水,“娘,回京之时,外祖父就曾叮嘱过我,如果我被人欺负了,就让我去顺天府找府尹大人主持公道。”
沈氏毫不犹豫的点头,“妙儿,今日既然有人存心害你,娘绝不会让她们称心如意,走,我们这就去顺天府。”
“好,今日我就做一回大逆不道之事。”齐妙微笑。
母女二人挽着胳膊就往外走。
这下马氏、姚氏等人急了。
“老三!”马氏赶紧向齐正致使眼色。
齐正致会意忙上前去拉沈氏,“卉娘,你别冲动。”
“放手!”沈氏扭头狠狠瞪他。
她一用力,胳膊就从齐正致手中挣脱。
见她铁了心要去顺天府,齐正致无奈之下只得说道,“卉娘,你难道要让我名誉扫地才甘心吗?”
沈氏步伐微滞。
齐正致知道她有所动摇,立即上前挡在她面前,万分诚恳的说道,“卉娘,这是家事,我们在家中解决好不好?
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妙儿一个清白。”
“你现在信妙儿没有动手打白莲了?”沈氏反问。
“信信!卉娘你说什么我都信,要是闹到顺天府,不管最后结果怎样,妙儿名声也会受损。
请相信我,妙儿是我亲生女儿,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没有打莲儿,妙儿名声不好于我又有什么好处?”齐正致忙道。
只是他的声音很低,只有沈氏和齐妙二人能听到。
他说的并非全无道理。
沈氏有些犹豫了。
过了好半晌,沈氏说道,“光你信又有何用,那一屋子人恨不得吃了妙儿呢。”
“卉娘,母亲那边自我,你不用担心。”齐正致忙保证。
沈氏看向齐妙,感觉对不起她,不知该怎么说。
“要是白莲栽赃陷害我,您该如何?”齐妙问齐正致。
第10章:谋划
“我……肯定不会轻饶了她。”齐正致稍犹豫了下回答。
他语气又放温和了些哄齐妙,“妙儿你是我的女儿,爹爹怎会不疼你?更不会容忍你被人欺负。”
“娘,我听您的。”齐妙轻声对沈氏道。
她暗地里冷笑。
对父亲之言,她一句不信。
但她并非真想去顺天府告状,那只是吓唬马氏等人罢了。
若不吓唬,接下来挨打、关黑屋子之类的惩罚会接踵而至。
她先要保证眼下不受伤害,才有足够的时间去揭穿白莲。
沈氏对齐正致叹气,“你先让其他人信了妙儿再说。”
齐正致赶紧点头。“好,我这就去。”
他快速进了屋内。
不过片刻功夫,马氏等人从屋内鱼贯出来。
她们虽没有明说相信齐妙,却无人再指责她,包括姚氏都没再说半个不字。
齐妙眸光平静的看着迎春迎秋二人背影。
很快马氏一群人就离开了明月阁。
院子里安静下来。
沈氏好奇的问齐正致,“三郎,你是如何说服母亲的?”
齐正致轻揽着她的肩,柔声道,“卉娘,母亲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这件事由我来处理,你莫要操心了。”
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只在母亲耳旁说了四个字。
“三郎,随我回海棠苑,有几句话我想和你说。”沈氏说道。
他让妙儿伤了心,这笔账一定要算。
“卉娘你先回去歇着,莲儿重伤我不能坐视不理,否则愧对白兄所托。等莲儿醒过来,我就回去。”齐正致忙道。
莲儿一日不醒,他一刻就不能安心。
唉,我齐正致怎会有如此不懂事的女儿?
他再次对齐妙不满。
沈氏只得让他先离去。
等齐正致离开之后,齐妙也将沈氏劝回了海棠苑。
屋子里已经掌灯。
褪去白昼的喧闹繁杂,秋虫唧唧,隐没在黑夜中的安宁侯府安静平和。
一阵轻风吹过,廊檐下的灯笼轻轻摆动。
齐妙看着明灭不定的烛火发呆。
夏霜走过来,轻声道,“小姐,起风了,外面凉意重,快回屋吧。”
“嗯,可能会下雨吧。”齐妙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即进了屋。
月夏带着小丫鬟打了热水回来,伺候齐妙洗漱。
“小姐,这事就这样算了吗?”月夏问。
见齐妙被马氏等人欺负,她很不甘心。
“月夏你别再提这事,不算了又能怎样,你瞧瞧那些人,个个如狼似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夏霜赶紧应着。
她又给齐妙心里拔草,“小姐,在燕关时,老夫人常说吃亏是福呢,这件事您别放心上,权当被狗咬了一口呗,难道您还反咬回去不成,那岂不是污了您的嘴。”
齐妙被逗得抿唇笑了笑。
但未应话。
月夏见夏霜对她一个劲使眼色,虽不甘心,但也跟着劝,“小姐,夏霜说的也有道理,您大仁大量就别伤心难过了,从明儿起咱们就将院门关得紧紧的,除了夫人谁也不让……”
“齐妙,你给我滚出来。”月夏话还未说完,院子里忽然传来齐湛粗嘎的喊叫声。
又一蠢货上门来给白莲抱不平了!
齐妙勾唇冷笑。
她倏然起身,随手取下墙上的长剑,掀帘出屋。
“齐妙你心如蛇蝎,狼心狗肺……”齐湛一见到齐妙,恶毒的话语脱口而出。
如此行径,与市井泼妇相差无几,哪有半分读书人涵养。
“滚!”齐妙寒着脸斥。
“你……你让谁滚?竟敢和兄长这样说话,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齐湛暴跳如雷,撸了袖子,扬手向齐妙打过来。
兄长!
这些人一个个自称是她的亲人,却一个个待她似仇人。
齐妙再次被气笑了。
“闭嘴!看到底是谁教训你。”她拔出长剑,眸光幽深如潭,指着齐湛冷笑,“我没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兄长,
宝剑出鞘的铿锵声吓了齐湛一跳,赶紧停下。
高高扬起的手掌也软软的垂下。
在灯光的映照下,剑刃泛着阴森的光芒。
秋风拂过他的后颈,凉意顿时蔓延全身,骂人的勇气也全然消失。
双腿情不自禁打着颤。
“再不滚,小心长剑无眼刺穿你的脖子,明月阁不欢迎你。”齐妙冷声说道。
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齐湛腰间的蓝色如意丝绦断裂掉落下来,月白色的锦袍松散开来。
“你……”齐湛面色先一白,很快又涨得通红,迅速将衣服拢了起来。
齐妙眉毛轻挑,傲然道,“下次没我的许可,你要是再敢闯进来……犹如此带,滚!”
“我……今日不和你计较,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面对冷冰冰的剑锋,齐湛丢下狠话,拢着衣服,小跑着出了明月阁。
背影狼狈而又仓皇。
他真的担心被齐妙一剑刺穿胸口。
“小姐,您好厉害,少爷应该不敢再来了。”月夏向齐妙竖大拇指。
齐妙面色凝重,无半点喜色。
与齐湛斗是手足相残,只有痛苦。
他们应该是亲人,而不是仇人。
“夏霜,带秦丝来见我。”齐妙将剑入鞘,在夏霜耳旁低语。
夏霜应了是,匆匆离去。
齐妙感觉面上有凉意,真的下雨了。
月夏忙催她回了屋。
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夏霜带着一位身着褐色比甲的粗使丫鬟进来。
“小姐,秦丝来了。”夏霜回禀。
“奴婢给五小姐请安。”粗使丫鬟秦丝恭敬给齐妙行礼。
齐妙唇角微翘,让月夏和夏霜二人去门外守着。
月夏二人出了屋子,将门关好,守在门口轻声说着悄悄话。
“夏霜,你有没有觉得小姐好像变了。”月夏说。
“哪儿变了?”夏霜一向冷静,不答反问。
“比在燕关时成熟稳重,说话行事的分寸把握很好,遇事不再冲动易怒,有主见……”月夏轻声说着自己的看法。
夏霜轻叹一口气,“你也看出来啦,小姐的确变化太大,将军和老夫人要是知道,一定既开心又心疼的。”
“小姐长进了,老夫人他们为什么会心疼呢?”月夏有些不解。
夏霜轻瞪她一眼,“笨丫头,小姐的长进都是被那些人给逼的,老夫人他们要是知道小姐被人这样欺负,能不心疼吗?
还有你以后说话也注意些,在小姐伤心难过时别再火上添油,被欺负是不甘心,但那些人毕竟是长辈,硬碰硬最后伤的还是小姐。
离开燕关时,老夫人就一再叮嘱我们要照顾好小姐,小姐若有闪失,我们就是死千次都难抵所犯的错。”
夏霜和月夏二人声音很轻,屋内的齐妙听不见。
她此时也没有心思去关注其他,正一脸郑重的和秦丝说话,“秦丝姐姐,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是不是那个叫白莲的,没问题,我要怎么做,正闲得发慌呢。”原本表情木讷憨厚的秦丝,听到这句话眼睛顿时闪闪发亮。
唇角有笑意绽开,整张脸都变得灵动起来。
看她摩拳擦掌的样子,齐妙唇角也翘起,“别这样激动,又不是去杀人,我只是想知道白莲到底有没有受伤。”
对白莲的伤势,她很怀疑。
她亲眼见白莲慢慢向后仰倒,莫说晕迷不醒,可能连简单的伤都不会有。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
不打无准备之战,这是外祖父常说的一句话。
无十足把握不可出手。
“就这?”秦丝果然有点失望。
不过有事做比没事干强。
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齐妙安心的等待结果。
秋雨缠*绵,淅淅沥沥下了一夜,依然没有停歇的迹象。
天气也转凉了。
齐妙一边用着早膳,一边等秦丝的消息。
一夜了,应该会有所收获吧。
念头刚起,秦丝来了。
齐妙见秦丝眉毛愉悦的动了动。
她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不用她吩咐,夏霜和月夏又去守门口。
“妙儿你猜得不错,白莲果真未受伤,她装晕呢。”不用齐妙问,秦丝主动说道。
“太好了,这一夜辛苦秦丝姐姐了,快吃些东西暖暖身子。”齐妙真诚的道谢,并招呼她一起用早膳。
秦丝并不是她的丫鬟,是两月前在回京城的路上无意中救下的。
让她混在粗使丫鬟中是不想引人注意。
前世她认识秦丝,知道她并非一般人。
不过可惜的是秦丝当时是为徐家人做事,和她无关。
今世希望秦丝能成为她最重要的助力。
“不辛苦,太轻松了。”秦丝淡然的挥手,坐下来吃东西,面上不见倦容。
喝了一碗白玉虾仁羹后,她问齐妙,“你要将这事告诉三夫人吗?”
齐妙轻轻摇头,“暂时不。”
“为什么?告诉三夫人事实真相,就能还你清白呀。”秦丝不解了。
“这样未免太便宜她们了。”齐妙黑眸轻轻眯了下。
白莲使这样卑劣的阴招害她,绝不能这样算了。
“那你准备怎么做?”秦丝很好奇的看着她。
齐妙双唇紧抿,垂眸沉吟着。
过了片刻,她抬头看秦丝,唇角微微翘起,说道,“秦丝姐姐你先回去休息,之后帮我准备几样东西。”
“什么东西?”秦丝双眸光芒闪烁。
齐妙低声说了她想要的东西。
“好主意,东西我替你去准备,到时我一定要现场看戏。”秦丝听完她的想法,比她还要兴奋。
秦丝迫不急待想要看戏,匆匆吃了两个包子后就离开了。
白莲你想作死,我会成全你的。
齐妙弯着唇角无声的笑了。
第11章:以死相逼
因服了昨日大夫所开的药白莲依然晕迷不醒,今日又请了好几位大夫回来。
但依旧无用。
不时有大夫进出安宁侯府,外人见了不免猜测原因,都好奇到底是谁病了。
且看这阵势,病得还不轻呢。
否则大夫能换了一拨又拨?
恰巧有婆子送大夫出来,有好八卦的妇人赶紧上前去打听消息。
婆子环顾四周,见无其他人,就压低声音说道,“出大事儿了,白家表小姐和新回府的五小姐起了冲突,表小姐如今晕迷不醒,大夫们都束手无策呢。”
“因何事起冲突?”那人又八卦。
“呵呵,具体是什么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们猜和齐三爷有关。”婆子隐晦一笑。
“齐三爷又怎么了?”那人开始激动起来。
“我们府上谁不知齐三爷疼表小姐像亲生女儿一样,可眼下正主儿回来了,表小姐极有可能是担心齐三爷疼爱五小姐而冷落她……”婆子猜测。
“齐三爷宠爱白家小姐,这事我们知道,原是这样啊。”妇人恍然大悟的点头。
婆子很快进了府。
白莲和齐妙起争执的事慢慢在京城中传开。
至于争执的原因,有好几种说法。
外人对她们二人也褒贬不一。
因为害怕激怒沈氏将事情闹去顺天府,姚氏和马氏没敢来明月阁找齐妙。
她们希望外界的舆论能将齐妙压死。
短短几天相处下来,齐妙冷静而又强势的表现让她们惊诧不已。
这和她们先前打听到的完全不是一个人呀。
她们不得不改变计划。
最初她们是想让齐妙声名狼藉,令所有人都讨厌憎恶她,对她避而远之,包括她的父亲齐正致。
现在她们只想用最直接的方法。
当着齐正致的面,姚氏对齐妙无半分抱怨之辞。
她只是看着床上晕迷不醒的白莲流泪。
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
一天下来不知哭晕几回。
姚氏再次被身边的婆子掐人中苏醒过来。
“莲儿醒了没?”姚氏哑着嗓子问。
“没。”婆子摇头。
“莲儿,我苦命的儿啊……”姚氏挣扎着下地,又扑向白莲的榻前。
白莲面色惨白如纸,绝美的容颜仿佛失去雨露滋润的鲜花,色泽黯淡无生气。
齐正致看着白莲母女无助的惨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浓烈的愧疚紧紧包裹着他,令他心塞窒息。
还没等他喘口气,马氏身边的丫鬟紫香又来了。
紫香满面焦灼之色说道,“三爷不好了,老夫人头晕眼花,胸口发闷,茶不想饭不思。”
“什么?快请大夫。”齐正致眼前也一花。
他也要晕了。
这都是怎么了?
“老夫人说要见了三爷您之后再瞧大夫,三爷快走吧。”紫香急道。
“走!”齐正致挥了挥大手。
他对姚氏简单叮嘱两句,就匆匆出了白莲的住处碧水阁。
赶到松鹤院时,马氏正靠在猩红色的大引枕之上,闭着眼睛哼哼着。
安宁侯世子齐正宁夫妇,齐二爷齐正静夫妇也都在。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昨日不还好好的吗?”齐正致半跪在炕前,红着眼睛问。
马氏只是‘唉哟哟’的哼唧着,并不答话。
齐正静背着手走到齐正致身前,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老三你还好意思问这话,还不都是你那宝贝女儿干的好事,难道你看不出母亲是被人气的吗?”
他又回头看齐正宁,“大哥,你得好好说说老三。”
齐正宁眉心微蹙了下,道,“老三不是糊涂人,无须我们多言。”
母亲做的有些事,他并不赞同。
柳氏轻嗔了他一眼,说道,“二叔言之有理,五丫头可真是好本事呢,这才回来几日,就将府里扰得鸡犬不宁,再这样下去,谁晓得还会发生什么事儿。”
柳氏为齐正宁生了三个女儿,没有生儿子,很心虚。
故对马氏处处巴结讨好。
杨氏紧跟着附合,“三叔,大嫂说的对,妙儿一回来母亲就犯病,你可得想想办法才是。”
听着众人对齐妙的控诉,齐正致无力垂头,“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齐正静他们都看向马氏,“老三,这事咱们得听母亲的吩咐。”
马氏这才叹息一声,慢慢睁开眼睛。
她看着齐正致,虚弱无力的说道,“老三,母亲的生死可都握在你手中呢。
五丫头一回来,我整个人就觉着不得力,八年前说她命太硬克我和湛儿,你可能还不信,可事实就是这样哟……”
齐正致再傻,也听出了母亲话外之意。
这是要赶齐妙出府。
他面现为难之色,说,“母亲,妙儿刚回来几日,要让她再离府,可能有些不妥……卉娘也不会同意的。”
“卉娘卉娘……老三啊,在你心中如今只有那沈氏,没我这老婆子哟。
女儿在你心中是块宝,老婆子我就是棵草,行,老三你就护着她吧,等着替我收尸吧……”马氏气得嘴唇直哆嗦
“母亲您别这样说,我没有护着妙儿,可她终究是我的女儿,我……”齐正致满面的疲惫,声音也略显嘶哑。
齐正宁皱眉,忍不住劝马氏,“母亲,老三说得有道理,妙儿才回来几日又要让她离开,未免太不近人情。
就算妙儿不说什么,传出去他人却要笑话我们安宁侯府,等过两日妙儿冷静下来,让老三带她来给您赔罪,您别和一个孩子计较了。”
“老大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老婆子我心胸狭窄与一个孩子计较?好,好,你们一个个的这是要气死我哟!”马氏怒瞪齐正宁骂道。
然后她捂着胸口,张着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气。
明显被气着的样子。
大儿子帮着齐妙说话,是她没有想到的。
柳氏被噎着了,她轻掐了下齐正宁,低声埋怨,“大郎你乱说什么,瞧母亲气成什么样子。”
“大哥你这是嫌母亲病得不够重吗?”杨氏落井下石。
心里是高兴的。
她希望齐正宁多多得罪马氏。
这样他们二房才会有更多的机会。
大夫请来了,可马氏死活不同意让大夫瞧。
母亲一心求死让齐正致备受打击。
他痛苦的揪着头发。
齐正静适时在旁边劝,“老三,你将五丫头送走,她只是不在府中生活,可她依旧是你的女儿,更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母亲年纪大了,不看大夫不吃药,经不起折腾的,该怎么做,你可要考虑清楚。”
马氏的哼唧声越来越痛苦。
齐正致面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有了决定。
袍角轻轻一撩,对着马氏跪了下来,他哽咽着道,“求母亲看大夫,儿子知错了,儿子这就去。”
他起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齐正宁在心里长叹一声,紧走几步追上齐正致。
“老三,要不要我帮你向三弟妹解释?”齐正宁轻声问。
他不仅同情齐正致,还在想要是他遇上这种事,又该如何?
“多谢大哥,不用,你照顾母亲。”齐正致摇头。
对大哥的心意,他十分感激。
虽没十足把握能说服卉娘,但还是要亲自去试试,不愿由他人之口说出这件事,这是对她的不尊重。
卉娘贤惠、明事理,相信只要他耐心劝说,她还是能体谅他的苦衷。
“放心。”齐正宁拍了拍他的肩膀。
齐正致心情沉重的回到海棠苑。
第12章:赌约
沈氏一直在等齐正致,要为齐妙讨回公道。
“卉娘。”齐正致哑着嗓子低声唤。
后面的话卡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
沈氏看他眼中布满血丝,神色疲惫而又憔悴,埋怨责怪的话语也无法出口。
反而有些心疼。
她轻声说道,“快去歇着吧,再熬下去身体扛不住的。”
齐正致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嘴唇动了两次,却又闭上。
沈氏看他欲言又止,顿生不好的预感,蹙眉问,“三郎,你是想说什么吗?我们是夫妻,有话就直说。”
“卉娘,母亲病了……”齐正致说了几个字又停下,真不知该如何说下文。
“然后?”沈氏挑了挑眉,眸光渐渐冷冽。
她猜马氏又要出幺蛾子。
齐正致咬了咬牙,快速说道,“卉娘,我们暂时将妙儿送出府小住几日,等母亲病好了之后再将她接回来,好不好?”
他不敢看妻子的眼睛。
“三郎,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妙儿才回来几日,你们就容不下她了?母亲生病请大夫就是,为何要送走妙儿?
我真不知妙儿哪儿得罪了你们,你们要一次又一次的去伤害她。
三郎,别人对妙儿如何我可以不计较,但你是妙儿的父亲,你怎能也这样对她,怎么可以!”
“为了白莲,你说了多少伤害妙儿的话,做了多少伤害妙儿的事,三郎你扪心自问,世间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
沈氏拔高声音,怒不可遏。
“卉娘,我对莲儿好的原因你是清楚的。”齐正致忙解释。
“就因为知道你有苦衷,这八年里我压下心里的痛苦,视白莲如己出,尽一切可能的对她好。
可结果又如何?她不仅没有心存半分感激,反而栽赃陷害妙儿。
她不是人,她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为了一只狼来伤害女儿,你知不知道?”沈氏红着眼睛吼。
“卉娘你别生气,你真的误会了莲儿,她不是那种人。”齐正致一边为白莲辩解,一边张开胳膊去搂沈氏。
“别碰我!”沈氏狠狠将他推开,“行,既然白莲这么好,安宁侯府又容不下妙儿,那你们将我一起赶走好了。”
“卉娘你误会我的意思。”齐正致长叹一口气,满面沉重之色。
“眼下莲儿晕迷不醒,不管是妙儿伤了她,还是她栽赃妙儿,先救醒她最重要,否则我怎么向白兄交待,又有何颜面立于世?
母亲一向相信命理之说,她坚持说此次犯病与妙儿有关,不将妙儿送走,她就不看大夫不吃药。
其实此时让妙儿离开一下反倒是好事,省得被一些话语给伤着。
等莲儿醒来,母亲病愈,大家心情都好了,还有谁去计较那些事,妙儿就无事了。”
齐正致这番话既解释原因,又变相劝说沈氏。
“三郎,乍听你说得很有道理,实则对妙儿不公,你们只考虑母亲和白莲,可曾考虑过妙儿的感受?
她平白无故被人陷害,被指责斥骂,又有谁来替她讨回公道。
八年前我已经懦弱过一回,同样的错误绝不犯第二次,我不会离开妙儿,妙儿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沈氏态度无比坚决。
对丈夫,她是真的很失望。
口口声声说对妙儿好,却没做一桩对妙儿好的事,没说一句为妙儿着想的话。
“卉娘……”齐正致急了。
他没想到妻子脾气也会这样倔强。
“尊敬的父亲,您就这样希望我离开安宁侯府吗?”齐妙冰凉的声音忽地传来。
齐正致和沈氏二人面色皆变,忙转身。
齐妙立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盯着齐正致看。
目光疏离。
痛苦之色被掩在眸底最深处。
沈氏忙快步走近她,说道,“妙儿别怕,你去哪儿娘跟着你去哪儿,娘再也不和你分开。”
“有娘在,妙儿什么都不怕,安宁侯府容不下我,我也不稀罕。”齐妙靠近母亲,眸光柔和下来。
“齐妙!”齐正致怒喝,“你惹了祸事,不仅不知错,还对我冷嘲热讽,这就是你所谓的孝道吗?”
“父慈则子孝,长惠则幼顺。我所作所为,一直紧随父亲您的步伐呀。”齐妙微笑着答。
这是骂他没有做好父亲。
齐正致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怒。
想要训斥齐妙,却又词穷。
齐妙无视他的窘态,接着道,“不过父亲请放心,你们对我不仁,我却不会对你们无义。
我想父亲眼下最担心的是白表姐的伤,我有办法能让她醒过来。”
前半句让齐正致气得想吐血,后半句话又让他精神一振,“你真的有办法救莲儿?”
“在燕关八年,或多或少还是学了些东西,其中就有医术。”齐妙不缓不急的说着。
“你会治病?”齐正致满脸的怀疑。
“会。”齐妙肯定的点头,“所以我准备给白表姐看病去。”
“你老实待着,别再给我们添乱,你要会看病,那满京城全是大夫了。”齐正致讽道。
面对父亲的不信任和鄙视,齐妙没有伤心。
她微笑着道,“父亲,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赌?赌什么?”齐正致不悦的皱眉。
“我要是能让白表姐醒过来,你得为我讨回公道,让白表姐向我赔罪,还我清白。
我若不能,不管是让我离开侯府,还是让我给祖母她们下跪磕头赔罪,随便怎么样都行,任你处置,我绝无怨言。
如何?”齐妙问。
这个赌让齐正致心动不已。
因为不管输赢,对他来说都没有损失。
救醒白莲,是天大喜事,该乐。
若不能,就能名正言顺的让妙儿离府,母亲那边就有了交待。
他现在担心的是沈氏不答应。
念头刚落,就听沈氏说道,“妙儿,娘不答应你赌,白莲病情非同一般,你就算学过医术,但经验不比京中名医们。他们都没办法,你又怎么能行?”
她可从来没听说妙儿学过医,不能让妙儿去冒险。
“娘,我真的能行,您就答应吧。”齐妙依偎进母亲的怀中撒娇,“我只要赢了,父亲就得为我讨公道呢。”
她背对父亲,冲母亲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示意母亲放心。
沈氏看她面上狡黠的笑容,心莫名就安定下来。
信她真的能做到。
沈氏抬头看齐正致,“三郎,妙儿要是赢了,你要说话算话。”
齐正致忙保证,“卉娘放心,就算妙儿输了,她也只是暂时离府几日,很快就会接她回来。”
见他答应,齐妙无声的笑了。
她可不是真的想让他替自己讨公道,只是要他亲眼看着她如何让白莲醒过来。
让他后悔他的决定,让他尝尝被人欺骗的滋味。
白莲,我要反击了,你准备好了吗?
齐妙暗暗攥紧了拳头。
第13章:好好报答
齐妙挽着沈氏的胳膊,跟在齐正致身后进了碧水阁。
碧水阁原本很安静,他们三人一进入,立即有哭声入耳。
一进屋,齐正致就焦灼的问姚氏,“莲儿醒了没?可有好转?”
眼中满满的担忧之色发自内心深处。
姚氏乍见齐正致时,眸中滑过喜悦之色。
当眼角余光扫到齐妙和沈氏时,她脸色又沉了下来。
姚氏目光转向榻上的白莲,有气无力的摇头,泣道,“还和昨日一样,无半点起色,我苦命的女儿,老天爷不长眼睛哟,让你这乖巧的孩子受罪,那些坏心肠的却无事……”
没说两句,她又开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且言语暗骂齐妙。
沈氏皱眉。
齐妙上前两步,说道,“姑母莫伤心,我来救白表姐。”
姚氏面色急变,张开胳膊下意识护在白莲榻前,“五小姐,姑母求你饶了莲儿好不好?她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折腾她啊?”
“难道姑母不想让白表姐醒过来?”齐妙反问姚氏。
“当然想,做梦都想。”姚氏毫不犹豫的回答。
“您既然想,为何又要阻拦我给白表姐看病呢?”齐妙挑了挑眉。
“治病救人那是大夫的事,就不劳五小姐操心。”姚氏拭着泪水回答。
齐妙的步步紧逼让姚氏十分心慌。
不管齐妙会不会看病,她都不能让齐妙接近白莲。
万一被齐妙瞧出破绽来,可就麻烦了。
齐妙不再多言,而是看向齐正致。
当然,如果齐正致也不能说服姚氏,她不排除用暴力手段接近白莲。
齐正致读懂齐妙的意思,上前对姚氏说道,“表妹,你就让妙儿为莲儿瞧瞧,幸许她真有办法让莲儿醒过来。”
在来碧水阁的路上,齐正致又想了很多。
沈父认识不少奇人异士,依他对齐妙的宠爱,不排除让齐妙跟随这些人习本事的可能。
该请的大夫都请了,他们都束手无策,眼下无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让齐妙去试。
既然她如此自信,说不定她真有奇方妙法。
而且齐正致他会在一旁看着,不担心齐妙会对白莲不利。
“三表哥,你怎放心将莲儿的性命交给五小姐,她不是大夫啊。”姚氏泪水涟涟的看着齐正致,反对他的决定。
柔弱无助的模样,我见犹怜。
“我怎会害莲儿,表妹请放心,让妙儿一试。”齐正致语气更加柔软。
可不管他如何劝,姚氏就不松口。
见姚氏并不相信自己,齐正致除了尴尬之外,还有些失落和失望。
原来他在姚氏母女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如此,并没有他想像的那样重要。
齐妙并不着急动手,闲闲的在一旁瞧着。
父亲面色的变化她瞧在眼里,有点兴灾乐祸。
被姚氏啪啪打脸的感觉不好受吧?
沈氏先前在海棠阁时,已从齐妙口中得知了事实真相,又惊又怒。
现在她迫不急待想撕下姚氏母女丑恶的面具。
她看着姚氏直接问,“白夫人你心里莫非有鬼,故不敢让妙儿给白小姐看病?”
姚氏母女陷害齐妙,沈氏没有直接劈了她们已是客气,说话自然不像以前那样亲密。
“我们有什么鬼,有鬼的是害莲儿的人。”姚氏立即反驳。
但声音已经明显带了颤音。
她不时向门口张望,似在等什么人。
沈氏见此,更不想再耗下去。
她对宝珠和宝笙吩咐,“你们将白夫人扶下去歇着,不能耽搁白小姐治病。”
“是,夫人。”宝珠和宝笙二人恭敬的应了是,而后面向姚氏做了请的手势,“白夫人请。”
姚氏自是不理会她们。
宝珠和宝笙见此,也不再客气,直接一人一边架了姚氏的胳膊,将她强行带离白莲的榻前。
“喂,你们想对莲儿做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表哥,救救莲儿……”姚氏急了,忙向齐正致求救。
同时手脚并用,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
她不能让任何人靠近白莲。
可惜宝珠和宝笙二人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的箍住她,无法挣脱。
宝珠二人不是普通的丫鬟,她们身手都不错。
不仅姚氏求救无用,就连那些想上前去拉姚氏的丫鬟婆子们都被齐正致给喝退了。
齐正致正色道,“表妹,你信不过妙儿,难道还信不过我吗?我会害莲儿吗?你且安心,莲儿不会有事。”
说着,他看向齐妙,“妙儿,父亲相信你,希望你莫要让父亲失望。”
“请父亲放心吧,为我自己,我也得认真呀。”齐妙郑重的应。
对啊,白莲对我这样‘好’,我当然要好好报答她!
齐妙看向白莲。
白莲依旧双眼紧闭,但娇嫩的唇瓣在轻轻抖动。
似乎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
只可惜先前姚氏只是一心想要阻拦齐妙的靠近,并没有注意到白莲有何不妥。
齐妙微微一笑,接过月夏递过来的长匣子。
长匣子打开,里面是粗细不一的银针。
小的若绣花针,粗的比发簪略细一点,根根尖锐。
特意让秦丝为白莲置办的。
齐妙选了最细的银针拿在手中,柔声对白莲说,“白表姐,为了替你治病,我特意去定制了这套银针,费了不少银子呢,等你将来好了,这银子可是要还我的哟。
我现在选了根最细的,它扎在身上一点儿也不疼呢,白表姐我来扎啦,你可要快点醒来哟。”
“白表姐,你的手真美。”齐妙缓缓拿起白莲柔软娇嫩的手,将银针扎向拇指的指尖。
腥红的小血珠立即冒了出来。
“齐妙你快住手,你不能扎莲儿啊……莲儿,你快醒醒,别被人害了啊……”姚氏远远瞧着,心疼得五脏俱裂,嘶声呼喊着。
话外之音是提醒白莲赶紧醒过来,别再装了,否则要受苦的。
可惜姚氏不知道的是,以前是白莲不愿意‘醒’,现在是她想醒却醒不了。
齐妙早让秦丝制住了白莲的穴道,让她不能动不能说话。
但能感觉到痛。
齐妙扭头看向姚氏,认真的说道,“姑母,我在用银针来刺激白表姐快点醒过来,您别着急,我有感觉,白表姐很快就会醒来的。”
说着她将银针依次扎过白莲十个指尖。
每扎一下,姚氏身上的肉就颤一下,却只能眼睁睁瞧着而无半点办法。
她开始后悔算计齐妙。
当然白莲没有醒。
“唉,看来是针太细了,白表姐,我只能换根粗些的,你得赶紧醒过来,否则会多受些苦呢。”齐妙叹了口气,换了根中粗的。
人若提前知道自己会受到何种伤害,就会心生恐惧,痛感也会比毫无预兆情况下感受得更加强烈。
所以她不停提醒白莲接下来她要做什么。
要让白莲在恐惧中痛楚。
“妙儿住手,此针太粗会伤了莲儿。”齐正致见了赶紧上前制止。
第14章:欺骗
齐正致出言制止,让姚氏长长吁了口气。
齐妙耐心的解释道,“父亲,白表姐若继续不吃不喝晕迷下去,五脏六腑就会慢慢损害,直到最后失去应有的作用。
这就像一朵花,如果长期得不到灌溉,就会慢慢枯萎,直至死亡,到时神仙也救不了。
父亲您看白表姐脸上有了一些表情,正是刺激的作用,不过她伤得太重,需要更深的刺激才行。”
齐正致看着白莲似动非动的样子,有些心动。
之前也有大夫提出用银针刺激,但因为姚氏的激烈反对而作罢。
现在看来,刺激是有必要和有用的。
齐妙续道,“如果父亲您想看着白表姐丢了性命,那我就不管了。有些可惜,只要再刺激两三次,白表姐肯定会醒过来的。”
“你继续吧。”齐正致咬牙同意。
齐妙乌黑的瞳眸中滑过狡黠。
银针又依次扎过白莲的指尖。
白莲青葱般白嫩的双手上血迹斑斑,她的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表情痛苦。
到底有多痛,只有白莲自己知道。
她好想睁开眼睛高声叫唤,让齐正致知道她醒了,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可惜只能感觉到锥心的痛苦,没办法继续作为。
在外人看来,她依然是晕睡不醒。
姚氏心疼白莲的同时,又骂她太傻,被扎成这样了,怎么还不醒过来。
收拾这贱丫头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伤害自己。
“父亲您快看,白表姐反应更加明显,只要再刺激几下,她就会醒了。”齐妙兴奋的向齐正致喊。
“果真有效果,妙儿你快继续。”齐正致也十分激动。
他不知白莲的反应是痛苦想喊救命。
眼下只想她快点醒过来,不再考虑银针会不会伤害她的身体。
更没有怀疑齐妙真正的心思。
“我们站在旁边瞧就是,别让妙儿分心。”沈氏走过来将齐正致拉去一旁,嗔。
齐妙唇角微翘,将匣子里最粗的那根银针拿了出来。
这才是重头戏呢。
她掀起白莲身上的被子,露出双脚来。
姚氏远远瞧着,被吓得面无人色。
这针扎下去莲儿还能活嘛?
“别扎,莲儿没伤,她是装的。”姚氏高声喊。
“表妹你说什么?”齐正致呆呆的回头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单纯善良的莲儿怎么会做这种事?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我听错了。
齐妙眸子一寒。
此时认错,迟了!
她装作没听见姚氏说什么,手中的银针飞快扎向白莲的双脚脚心。
鲜红的血滴在床单之上仿佛盛开的罂粟花。
按照之前和齐妙的约定,秦丝及时解开了白莲被制住的穴道。
“啊!”白莲的惨叫声忽然响起。
宝珠宝笙也松了姚氏。
白莲惨叫着睁开双眼,用仇恨的眼神看着齐妙,绝美的容颜上表情狰狞,怒斥,“你……你好狠!”
声音和身体同时在颤抖。
她没想到会如此凄惨的栽在齐妙手中。
双手指尖和脚心处的痛楚让她恨不得立即死去。
特别是之前不能动不能说话时,痛感比任何时候都要灵敏,每扎一针都让她痛入骨髓深处。
狠?
和你白莲相比,我太仁慈。
你抢了我父兄的疼爱也就罢了,又残害我母亲,将我向死里逼,我岂能轻易饶你。
齐妙黑瞳微眯,敛了心思看姚氏,满面疑惑问,“姑母你刚刚说什么?白表姐是装病欺骗我们?”
姚氏不敢应,而是跌跌撞撞跑去榻前看白莲。
“莲儿,我苦命的女儿啊!”白莲血淋淋的样子吓坏了姚氏,搂着白莲痛哭。
边哭边想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她后悔不该嘴快说实话,多忍一下就好了。
齐正致远远的看着白莲,脸色难看到极致。
这几日为了白莲的伤,他忙得焦头烂额,连觉都不曾睡过,想尽一切办法为她请大夫抓药。
可结果却是他像傻子一样被人给耍了。
还是被最信任的人给欺骗了,这感觉真不好受。
“老三,将莲儿的性命交给一个孩子,你怎这样糊涂……”马氏愤怒的斥骂声就传进屋。
听到马氏的声音,姚氏眼睛亮了。
救星到了!
声到人到,马氏带着一群人进屋。
她正欲冲齐正致发火时,一眼见到白莲醒了。
“莲儿醒了?”马氏怔住。
“姨母您快救救莲儿,血都要流干了。”姚氏哭着喊马氏。
马氏经她提醒,注意到白莲不对劲,忙快步走过来。
看清白莲手上大大小小的针眼,特别是脚底汩汩向往涌血的伤口,马氏后背发寒。
马氏颤抖着声音问,“好好的怎么成这样了?”
白莲面色腊黄,痛得无力回答。
姚氏哭着道,“是被五小姐扎的。”
马氏立即怒瞪向齐妙,“五丫头你心肠怎地这样歹毒……”
“母亲,妙儿救了白小姐,白夫人不说声谢也就罢了,母亲您也不该骂妙儿吧?难道救人还有错吗?”沈氏毫不客气的打断马氏。
“这叫救人?这分明是杀人!”马氏指着白莲身上的针眼反驳。
齐妙扬着手中的银针,高声道,“祖母,不管我用何种方法,白表姐现在醒过来了不是。要是杀人,白表姐还能睁眼?”
马氏滞了下。
“母亲,妙儿言之有理,我们该好好谢妙儿救了莲儿,而不是斥责,这样过分了。”齐正宁忽然开口。
齐妙扭头看向他,抿唇微笑,“多谢大伯父。”
齐正宁向她竖起大拇指,笑容温润如玉,并轻轻眨了下眼睛。
动作有些调皮,像孩子一样。
看着大伯父的笑容,齐妙心中一暖,鼻子有点酸。
前世在安宁侯府,除了母亲外,也只有大伯父常出言帮她。
可惜好人不一定有好报,他虽是安宁侯世子,但前世承爵的并不是他,而是二伯父。
因他出了意外身亡了。
仔细想想他出意外的时间,好像是……
齐妙凝眸认真想着。
应该是明年秋,离现在不过一年的时间。
心底深处涌出悲伤。
不对,我既知大伯父会有一劫,到时为何不能想办法让他避免呢?
齐妙精神一振,将这件事悄悄记在了心间。
被大儿子否定,马氏气得差点儿吐血。
她狠狠瞪了齐正宁一眼,目光转向齐正致,“老三你在那儿发什么呆,还不赶紧让人去请大夫,你想闹出人命不成?”
“母亲您病好了?”齐正致答非所问。
先前见母亲还病得极重,怎么一会儿功夫就精神矍铄、健步如飞了。
他不是傻子,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欺骗了。
马氏见齐正致计较她是否有病,一口浊气堵在胸口,差点儿憋死他。
她忍不住骂,“逆子,你是不是希望我病死啊……”
边骂边疑惑齐正致反常的表现。
平日老三不是将莲儿当心肝宝贝一样疼吗?莲儿伤成这样,他怎么无动与衷呢?
“祖母您也生病啦?要不要我也帮您扎几针呀?”齐妙将银针在马氏晃了晃。
“我……我没病!”看着银针上残留的血迹,马氏身子一抖,忙摇头。
她担心一点头,齐妙真将银针向她身上招呼。
齐妙将银针收回,乌黑的眸子看向齐正致,“父亲,我承诺的事情做到了,该您了。”
“先救莲儿。”马氏喝斥齐正致。
“祖母放心,白表姐流那点血死不了的。”齐妙不客气的说道。
她继续直视齐正致,要他履行诺言。
姚氏那句话,她暂不追究,这件事还没完呢,等下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