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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双子座尧尧     锦绣弃妻txt下载     锦绣弃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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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章23号发

    生病了,医院吊针刚回来,最后一章23号(周五)发,抱歉!其后一天一章(大章)番外。想要看谁的番外评论区留言。

番外更新明日(11月10日)开始

    新电脑到手后自己折腾各种安装,半桶水的水平快成半个砖家了,今天才弄明白些,所以明日才开始更新番外啊(每晚八点更)。写大结局的时候旧电脑就各种闹脾气了,闹心!

今天无更(11.11)

    现在还未回家,今天无更,明天会补上。抱歉!

今天请假(11.13)

    再请一天假哈,周末一定都补上,还会多更一些。

请假(11.15)

    昨天有急事临时出差,下飞机已经很晚,忙一下又忘了请假。

    下周三回深圳后才能更新番外了,抱歉!

第1章 重生

    深秋,空气中充满萧条的寒意。千里黄云遮住了阳光,天阴沉沉的,不时刮来阵阵冷风,风刮在身上,让人不由自主地打颤。

    没有多少行人的蜿蜒道路上,一支长长的送亲队伍显得那么突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了,鼓乐手们吹奏出来的喜乐都带着三分冷意,硬是扬不起热闹的气氛。

    三三两两的行人虽然无意驻足观望,还是不由地叹一声:好多嫁妆啊!不知又是什么富贵人家嫁女儿,怎么选择这样一个鬼天气?

    八抬喜轿里的尹知若是被晃醒的,暗自纳闷埋怨:这是在哪里啊?晃得如此厉害,莫不是地震了?

    睁开眼,入眼一片艳红,这是在箱子……不,轿子里,垂眼一看,自己身上也是大红一片,连脚上都是一双大红软缎缝制、鞋头各镶着一颗拇指大珍珠的并蒂莲花绣鞋。手里还抓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是了,她想起来了,她被相公庆元侯世子秋逸然逼着替他的新宠婉姨娘顶罪。

    然后,然后,害死嫡妻腹中嫡子的大罪啊,庆元侯府怎么可能放过她?还是秋逸然出面替她“求情”,免了一百杖刑和驱逐出府的重罚,让她自己以死谢罪。

    呵呵,她很累了,早已是万念俱灰,死又何所惧?反而是一种解脱呢。只是,她深深后悔没有早日醒悟。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会选择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肆意而为的路。最后悔的是,没有在第一时间救回弟弟妹妹,他们才是她的亲人啊!

    可是,她只记住了在送她出嫁时父亲说的“若儿,答应爹,无论发生什么事,记得首先保护好你自己,让自己过得好。”还有母亲说的“出嫁了,你就是秋家妇,尹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与你无关,你一定要好好的。”

    她当时有些奇怪,不过还是乖巧地点头应了。噩耗传来之后她才悟到,那时的父母已经在交代后事。他们只想着能保下一个算一个吧?所以几乎将尹家的全部产业变成了她的十里红妆。

    她听话了,记住了。可惜,在交出全部嫁妆、委曲求全从妻变妾留在秋家后,她不但错过了救回弟弟妹妹的时机,也没能“让自己过得好”。

    悔之晚矣!现今,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可留恋?

    于是,带着决然的微笑,她换上当年大婚时穿的那件大朵牡丹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喜服、并蒂莲花绣鞋、和凤冠玉步摇踩上了墩凳,迎上挂在房梁上的三尺白绫。这件礼服、绣鞋、和步摇是她仅存的三件最贵重的服饰了。一直用油纸包封着,小心藏在树下,否则哪里能留下来?多亏了忠心耿耿的如冬啊!

    她自己也不知道,穿戴着它们上路,是对珍爱她如掌上明珠、为她准备了十里红妆的父母的悼念,是对自己当年愚蠢选择、以及十年凄惨卑微生活的讽刺,还是对某些人某些事无声的控诉?

    本以为此去成灰飞烟灭,怎料还能再次睁开眼睛?她没死吗?还是到了天堂,或是地狱?还有,手上为何多了一个苹果?又为什么在轿子里?

    没什么精神的喜乐声传来,一脸疑惑的知若伸手将右边厚厚的窗帘掀开了一个角,冷风嗖地钻了进来,让她生生打了个寒颤,不知从哪飘来的一片黄叶正好落在她的膝上。

    抬头望向外面,路旁正好有几颗梧桐树,深秋的冷风已经把树的叶子吹成了淡黄色,无情地把它们吹离了枝头,膝上的枯叶就是这样飘过来的吧?

    走在喜轿旁边的人没有注意到轿子窗帘掀起了一角,喜婆正扯着嗓子喊:“吹起来,敲起来,打起精神来,这马上就要到庆元侯府了,侯府不会亏待大家的。呵呵,一会儿就有热乎乎的大鱼大肉和美酒了,世子喜宴肯定会给各位在偏院备上两桌的不是?”庆元侯府虽然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是看在新娘子如此丰厚嫁妆的份上也该大方些不是?今日可是侯府世子的大婚呢!

    马上就要到庆元侯府?喜宴?这是怎么回事?她在做梦吗?怎么好像回到十年前成亲时候了?尹知若放下窗帘,往怀里一掏,果然有一个用蜡封了口的信封,不由扶额,一阵晕眩,记忆排山倒海而来。只是,除了前一世尹知若的记忆,还有再前一世尹惠恩的记忆。这一下,她完全愣住了……

    突然,喜轿一震,落地了,外面传来三三两两的的呼声“新娘来了”、“好多嫁妆啊”“新郎官赶紧射轿门啊”……

    大郢朝镇北大将军府嫡长女尹知若,也是二十一世纪尹氏服饰集团总裁尹惠恩赶忙敛神坐好,脸上浮现一丝冷笑,还好,重生的还算及时,一切还来得及。

    “噗、噗、噗”三声之后,轿门打开,尹知若从喜帕下可以看到,同前世一样,伸过来扶她下轿的依然是喜婆的手。喜婆将红绸的一头塞进她手里,嘴里念叨着同样的吉祥话:“瓜瓞延绵,情投意合,夫唱妇随,珠联壁合,新娘跟着新郎走诶---!”

    跨火盆、祭拜天地、拜堂,尹知若安静顺从。她现在当然知道秋家拖到拜完堂才“惊闻”镇北大将军府出事的原因。拜了堂,她就是秋家妇了,离开就是被休弃(这时候和离也是被休弃啊!)。被休弃的女人,又没有了娘家的庇护,哪里还能在寻得一门好亲事?在古代,即使是在民风还算开放,女子能上学堂、能“抛头露面”做活计、能立女户的大郢朝,被休弃的女子还是可怜的、艰难的。

    尹知若再次暗自冷笑,正好,她也需要个和离的身份,即使是一份休书也无所谓。那样,按照大郢朝律法,她的嫁妆就完全是她的个人财产,秋家拿不到一文钱,尹家那两个叔叔也无权染指。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轮到夫妻对拜时,尹知若没有像前世那样深深弯下腰去,只是浅浅一拜,一如站在对面的秋逸然。

    秋逸然以及坐在上面的庆元侯爷、候夫人都怔了怔,候夫人季氏蹙了眉头,虽然她的儿子也只是浅浅一拜。可,这怎么一样?男尊女卑不说,现在的尹知若更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怎么同他儿子比?看来这女子不像之前见到、还有传闻的那样单纯乖巧啊!是平日里掩饰的好,藏起了傲气?连她的亲叔叔婶婶都看走眼了?

    秋逸然心里也有些不快,尹知若看不起庆元侯府了?庆元侯府一代不如一代,别说同京城里那些公侯世家比,就是在这洛州,也是只剩下个花架子了,更别说庆元侯爵位不是世袭的,到他这里已经是第五代,也就是最后一代了。

    可是,去年他同父亲母亲上京城镇北大将军府去拜访时,尹家还是很热情啊,尹知若也是乖乖巧巧,如小时候一样软糯糯地喊他“逸然哥哥”,很是亲近,一点没有疏远嫌弃的意思。

    难道那些都是装的,她心里根本就瞧不起秋家,瞧不起他?秋逸然觉得堵心又不甘,之前他一直觉得尹知若喜欢他,也应该要喜欢他的,所以尹家才没有提出退亲。

    秋家的掌家人庆元侯爷经的事多,即使毫无建树,甚至可以说除了纳妾玩风月,挺没有用的,但还是敏感地觉察哪里有什么不对,眼里带着三分探究看着尹知若,虽然隔着喜帕看不到脸。

    要知道,为了表示诚意,表示互相尊敬和包容,拜堂时夫妻双方一般都要弯腰低头,弯的越低,表示对这桩亲事越满意。今日他们是特意让秋逸然拿乔的,没想到尹知若也表现得如此“不屑”。看见四周亲友满脸疑惑和好奇地窃窃私语,庆元侯爷只觉心头燃气一团怒火,尹知若这根本是在下秋家的脸!

第2章 突变

    秋家同尹家的亲事是两家老太爷在世时定下的,这些年镇北大将军府势头很旺,而庆元侯府已见衰败,秋家很是担心尹家会悔婚退亲。所以去年尹知若及笄的时候,庆元侯夫妻特意携同世子秋逸然上京拜访,将婚期定下,定了尽可能早的日子。

    尹知若母亲芊昕郡主当年的嫁妆可是轰动一时,而且她经营产业的能力也是惊人。无论是她的嫁妆,还是大将军府的产业,在她的主理下,都如同聚宝盆般让人羡慕。尹知若是嫡长女,且众所周知,尹大将军和芊昕郡主视长女尹知若如珠如宝?

    庆元侯府既盼着能借助大将军府的势力重新振兴,让秋家再回一线大世家之列,又盼着尹知若能带来一大笔嫁妆帮助秋逸然、贴补庆元侯府,自然是生怕断了这门亲事。

    可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不到,镇北大将军尹诏竟然出事了,多亏尹家二夫人叶氏是季氏的嫡亲表妹,而尹二老爷攀上了上面不知哪位贵人,提早得知消息,并知会了他们,协商了通过尹知若的嫁妆瓜分大将军府财产的阴谋。

    刚才他们已经看到了尹知若的嫁妆,就知道叶氏那些人已经成功地推波助澜,果然让尹诏夫妇将芊昕郡主的所有嫁妆和镇北大将军府的大部分财产都给尹知若做嫁妆了。

    要吞下尹知若的嫁妆,就得留下尹知若,可尹知若如今一个罪臣之女,如何能做他们秋家的嫡长媳,庆元侯府的世子妃?秋逸然还是要另寻一个有助力的岳家才好。

    ……

    众人,包括秋家三人心思各异之时,庆元侯府大管家匆匆赶了进来:“不好了,侯爷,不好了,京里传来消息,尹大将军被查出与废太子有染,查抄时反抗,被乱箭射死,昨晚芊昕郡主也投缳自尽了。尹家大房被查抄,连小孩、姨娘什么都被带走了,听说全部要问斩。”

    “怎么,怎么会这样?尹诏身为一品大将军,竟敢参与谋逆?”庆元侯装模作样地从椅子上跳起,其实他昨天夜里已经收到飞鸽传书。

    早有心理准备、知道秋家戏码的知若再次听闻父母亲的噩耗,心里还是刺痛,顺着这股刺痛“昏”了过去。前世这个时候,她也是昏倒了,当然,那次是真的昏了。

    在喜婆和燕妈妈七手八脚的忙碌下,知若“醒”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爹---、娘---。”燕妈妈也哽咽了,在知若耳边轻声道:“姑娘节哀,要记住将军和郡主的吩咐,尹家现在就剩你一个了。”

    知若呜咽着点了点头,却没有看着燕妈妈,微垂的眼眸里满是嫌恶。燕妈妈是芊昕郡主的陪嫁丫鬟,后来给了知若做管事妈妈,是芊昕郡主最信任的下人,芊昕郡主让她跟着知若嫁到秋家,就是希望她能在需要的时候提点知若。

    可是上辈子,当秋家提出知若若是想继续留在秋家就只能做妾时,燕妈妈立即迫不及待地劝她应下,还让她主动将大部分的嫁妆充入公中。说一个姨娘有那么丰厚的嫁妆,会碍着世子爷娶妻,侯爷、夫人、以及世子爷都不会喜欢的。

    不到一个月,燕妈妈偷了她藏在妆奁盒夹层里的卖身契,自己消失了,而其他人的卖身契则落到了季氏的手里,季氏很快将她的人卖的卖、处置的处置,只留下了宁死不肯离开的如冬和季氏拨过来的两个粗使婆子。很多年以后,如冬意外听到消息,燕妈妈嫁给了二叔尹二老爷府里的管家为继室……

    季氏见尹知若安静下来,悠悠道:“侯爷,尹家被牵入谋逆案,这亲事……,我们逸然可不能娶一个罪臣之女啊,一不小心就是抄家灭族的大事。”

    围观众人中虽然有不少人很同情知若,但尹家一下从天上跌落泥下,而季氏是出了名的势力刻薄,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毕竟,尹知若一个罪臣之女做世子夫人、以后的庆元侯夫人,对庆元侯府不但没有丝毫助力,反而会让人笑话。可是,拜完堂了,尹知若已经是秋家妇,若不能留下就只有休弃了。

    果然,庆元侯爷也长叹一声:“好在还没来得及进洞房,尹氏,看在两家多年情分上,我们也不落井下石给你休书了,你同逸然和离吧。别怪我们秋家无情,要怪就怪你父亲不安份,那可是谋逆大罪啊,庆元侯府怎能娶一个谋逆罪臣的女儿为世子嫡妻?”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秋侯爷这话可真是让人心寒,且不说尹大将军那边到底什么状况我们还不清楚。就算是真的抄家问罪了,尹大姑娘已然出嫁,也牵连不到,更牵连不到你们庆元侯府,本朝可没有诛九族的先例。尹大将军的父亲可是救过你们老侯爷,庆元侯府这个时候让尹大姑娘和离,同休弃又有什么区别?”

    众人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是震远镖局总镖头铁穆远,洛州离京城有八九日的路程,尹知若的嫁妆多,尹大将军特意请了震远镖局护镖。

    铁穆远同尹大将军有多年交情,同庆元侯也认识,正好他回老家修祠祭祖也要途径洛州,遂当仁不让亲自护送过来,准备喝杯喜酒后再前往禹州老家。

    庆元侯爷面上一僵,铁穆远这时候跟他提尹老将军对秋家的恩情,存的什么心?不是有意让他难堪吗?讪讪道:“铁兄此言差矣,我秋家世代忠诚,怎能同谋逆罪臣做亲家?正是看在尹老将军救过我父侯的份上,我们才提议让尹氏和离,不用背负被休的名声。”

    这时,秋逸然温声道:“父亲,大将军府已经被查抄,知若此时离了秋家,能去哪儿?父亲,留下知若吧,大不了她以后不出门不见客就是。”

    众人纷纷感慨,秋世子还真是重情啊!可不是?一个才不满十六岁的弃妇,又没了娘家,该如何生存?

    低着头的尹知若却是暗自冷哼一声:当家主母有可能不见客不出门吗?秋逸然这根本就是早早同他父母商量好了要让她做妾!可怜她前世里还一直相信他的甜言蜜语,相信他是被父母逼迫的。呵呵,图的不就是她的一张美貌的皮囊,还有怀里那个信封里的东西?

    秋逸然正为自己一番话带来的效果得意,却见尹知若没有像他料想的那样感激又爱慕地望着他,竟然还是像先前那样垂着头靠在燕妈妈怀里,好似没有听到他的“深情”,不由地恼恨不已,尹知若今日是怎么了?吓傻了吗?

    季氏也是越发不悦:这个死丫头太不知好歹了!

    可是为了他们的目标,她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摆出一副慈悲样:“是啊侯爷,知若丫头现在的身份确实不能做嫡长媳,但留下做个姨娘倒也无妨。只要逸然待她好,我们也算报答了她祖父当年对老侯爷的救命之恩,没有亏欠了尹家。”

    “不行,”不等庆元侯回答,铁穆远已经出口否决,“尹大姑娘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堂都拜了,你们秋家贬妻为妾还有公理吗?”

    尹知若心头一热,前世,铁叔叔就是这样维护着她,力图保住她的正妻身份,可惜她听了燕妈妈的唆使,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铁穆远虽然同她父亲交情深厚,但毕竟是个外人,她铁了心宁愿要做妾也留在秋家,他又能做什么?

第3章 和离

    铁穆远如此不识趣,还引得周围不少人纷纷点头认同,让庆元侯爷非常恼火。可这铁穆远不是一般的镖头啊,不但是武举出身(非白身),在京城贵族圈里有着非常广泛的人脉,还曾经救过微服私访的皇上,不是他们这个日渐沉落的庆元侯府可以随意得罪的。

    “铁兄可不能这么说,”庆元侯爷一脸正色道,“本侯刚才已经说过,庆元侯府世代忠良,绝对不能有一个逆臣之女的世子夫人,这跟连累不连累的没有关系。

    在场各位都能作证,本侯是让尹氏自请和离的,只是内子和犬儿不忍心看尹氏孤苦一人流落在外无依无靠,这才提出留下她为妾,内子也算看着尹氏长大的,难免怜惜一些。话说回来,也是尹氏命大,这么一拜堂一和离,她就不用再受尹大将军的拖累了。冥冥之中,庆元侯府也算是无意间救了尹氏一命,为尹大将军保下一条根,报答了当年尹老将军对先父的救命之恩。

    当然,如果尹氏自认为还是大将军府嫡长女、芊昕郡主的千金,不愿意委屈留下,我们庆元侯府肯定不会强人所难,自会和和气气奉上和离书,绝不会做出什么强行贬妻为妾的事来。”

    姜还是老的辣,被庆元侯爷这么一番义正言辞,宾客们顿时又倒向了秋家。是啊,侯爷一开始就是说的和离,是世子爷情深意重想留下尹氏,候夫人才提出让尹氏为妾的,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对,谋逆之罪毕竟不是小事。

    铁穆远也有些踌躇了,他近来一直在外,回京没两日又出来在这洛州,现在还真不清楚尹家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但“与废太子有染、谋逆大罪、抄家、乱箭射死”这些事都不是谁敢胡乱说的。

    如果真是这样,这场婚事还真是救了尹知若,尹知若留在秋家也是最好的选择了。尹老弟给闺女备了如此丰厚的嫁妆是不是早就料到有大难了?要知道,尹家大房除了尹知若外,不说庶子庶女,也还有一个嫡子一个嫡女呢。可惜尹老弟夫妇高估了庆元侯府的“情意”,就算是嫁妆丰厚,他们也不愿意要尹知若为嫡长媳。

    他虽也算是尹知若的世叔,但毕竟不是亲叔叔,不能为她作主,还是要看她自己的选择了。如果她宁愿做妾室也要留下,他也只能试着为她多争取一些利益。如果她选择和离,以后自己让夫人多关照一下,就是接到铁家住也没什么,了不起认作养女好了。尹老弟现在只有这么一条根,他总不能不闻不问。

    季氏见风向瞬间转了,铁穆远也变了脸色,暗暗大赞还是侯爷厉害,赶紧摆出一副为难模样趁热打铁:“若丫头,你自己也听见了,我们不会勉强你。趁着大家都在场为证,,你自己选择吧。你决定和离,逸然立马签了和离书给你,你若愿意留下,虽是为妾,但逸然同你的情分不用多说了,我也一直是疼你的。”

    尹知若仍然低垂着脑袋断断续续地抽咽,似乎真的在犹豫,燕妈妈得了季氏暗暗递过来的眼神,赶紧搂着尹知若在她耳边轻声道:“姐儿,你要记得郡主和侯爷的交代啊,可别辜负了他们的苦心。姐儿,秋世子从小就喜欢你,他不会亏待你的,就是侯爷和候夫人,也一向待你亲厚不是?姐儿,你得赶紧做决定啊!否则侯府反悔了,连留下你做妾都不愿意,我们可没地找哭去,谁让将军的罪名是谋逆呢?谁不避着躲着?”

    她俩身后的四个陪嫁丫鬟不知道燕妈妈在跟她们姑娘说什么,她们也是各自心思各种面色。

    如秋在四人中相貌最好,本就是冲着姨娘的位置来的,现在姑娘自己都成了姨娘,还会抬举她么?或许只能靠自己去谋算了。

    如夏无所谓,她家姑娘一向最信任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春和如秋,对她这个“第二任如夏”(原来的如夏脸上受伤放到庄子上去了)不好不坏。这次他们一家做了陪房,爹还在一个陪嫁庄子上做了大管事,到时候自己找个借口也到庄子上去就是了。姑娘成了妾室,又不能出门,岂不是更依赖那些大管事们?她爹所在那个庄子就在洛城近郊,出产丰厚,以她父亲的能力,他们一家在那可不比在府里差。

    真正为尹知若担心的只有如春和如冬,但她们只是丫鬟,再焦急,这会儿也没有她们说话的份,而且她们也不知该怎么办,为妾自然不行,可是和离了,以后又能怎么办?姑娘才不满十六岁啊,又是罪臣之女,能依靠谁?让她们庆幸的是,好在有燕妈妈。燕妈妈会为姑娘出主意吧?能让秋家改变主意吧?

    燕妈妈见尹知若还是没有反应,有些恼了。因为她是郡主给的管事妈妈,尹知若一向很听她的话,加上那日出门前郡主和将军跟尹知若说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以她对尹知若性情的了解,这会儿应该早就点头了才对啊。尹知若被父母保护得太好,性子简单天真,耳根子又软,实在是没有什么主见。

    是啊,才十六岁的姐儿,又一向没有主见,这会儿是被噩耗吓傻了吧,没回过神来呢,她还是直接点为她做主吧:“姐儿,快,起来谢过侯爷候夫人,说你已经是秋家人,愿意留下来。”

    尹知若面无表情地深深看了燕妈妈一眼,正在燕妈妈被看得感觉发毛的时候,她站了起来,走向铁穆远行了一礼:“铁叔叔,谢谢您,只是如今……”

    尹知若一顿,声音又哽咽了。众人叹气:可怜啊,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才闻父母噩耗,又从嫡妻长媳变为妾室,能不伤心吗?

    还在发毛的燕妈妈松了一口气:只是呆怔了反应慢,可还是要听她的不是?

    庆元侯夫妻父子三人几乎快掩不住嘴角的得意了,哼,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中,那装好人的铁穆远白瞎了吧?

    铁穆远一阵心酸,是啊,遭到这样的巨变,一个及笄没几个月的小姑娘能怎么办?听自家夫人说,这孩子一向简单乖巧,更不懂得那么多弯弯绕绕了,自己再蓄意反对,真的是为了她好吗?

    正要出言安慰一句,只听到尹知若声音轻柔、但坚定清晰地继续道:“只是如今知若自知配不上秋世子,但也决不能为妾丢尹家列祖列宗和母亲的脸,更不能连累庆元侯府负上忘恩负义、贬妻为妾的骂名。知若愿意接受侯爷的提议,马上和离离开。现在在这里只有铁叔叔是知若信任的世叔,还要烦劳铁叔叔了。”

第4章 落空

    整个大厅一片静谧,好一会儿才有人陆续反应过来,唏嘘声四起:这小娘子也是个孝顺又重情重义之人啊!

    “决不能为妾丢尹家列祖列宗和母亲的脸,更不能连累庆元侯府负上忘恩负义、贬妻为妾的骂名”?说得多好,真是让人感动!一个突遭大难、初闻噩耗的闺阁小女子却能如此思路清明,也是难得。

    秋家三人和燕妈妈却是愣住了,好似被雷击到,这是怎么回事?和离?尹知若竟然要和离?那他们大半天的忙乎什么?一个铜板都捞不到!真的只是忙乎一场白白救了尹知若?

    可这时候,当着这满厅宾客的面,他们要收回自己的话吗,还有刚才庆元侯爷义正言辞、理直气壮的一番“大义”言论?那他们秋家的人以后都不用出门了。再说了,摆明为尹知若撑腰的铁穆远还站在那呢。

    完全不按戏码走嘛,秋逸然的脸色都有些青了:“胡闹,若儿你可不能冲动行事,你离了秋家该怎么办?谁照顾你?”尹知若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嫁给他?所以刚才夫妻对拜时才那么敷衍。他都没有想过不要她。只是不能保留她嫡妻的身份罢了(嫡妻需要身份,要能够给她助力,而妾只要美貌可人,更何况她还有那么一大笔让人眼馋的嫁妆,几乎比他们秋家的所有家产还要多上一两倍),而她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和离?这让他情何以堪?

    铁穆远也略带忧色地问道:“侄女儿你可想清楚了?和离之后立个女户不困难,但以后想再嫁户好的,就……你爹娘都不在了,弟弟妹妹恐怕也早已经……”大郢朝的太祖皇帝取消了株连九族的制度,甚至连满门抄斩的都少了,但谋逆之罪非同小可,除了已出嫁的女儿,本族人一般都难逃一死。也就是说,尹家现在只剩下尹知若一人,没有娘家人可以帮衬。

    好在按照大郢律法,女子一旦出嫁,不论是和离还是被休,只要自己想,都能立女户,独立出来。娘家不能再干涉她们再嫁不再嫁,嫁给谁,即“再嫁由己”。当然,既是独立女户,娘家的事也牵连不到她们了。

    对秋逸然的“关心”,尹知若只是暗暗嘲讽地一笑,没有理会,抬眼直接回答铁穆远的话:“还能比自作贱做妾更糟糕吗?不能嫁个好的,我还可以招赘,也好延续我尹家的子嗣。”知若知道所谓的父亲“查抄时反抗,被乱箭射死”正是因为陷害他之人找不到罪证,索性来个“死无对证”。

    所以,父亲到死都只是“疑为废太子一党”,并没有真正定性为谋逆之罪。这也是尹氏一族、包括继祖母和两个叔叔都没有受到牵连的原因。两位姨娘在牢里自尽了,而弟弟妹妹们被父亲的几个旧下属从牢里接出后,就被逐出尹府,不知怎么落到了人贩子手里。

    前世,当父亲的亲卫于大勇前方百计托人告诉她这一切时,她已经是没有了嫁妆、身边只有一个如冬可以信赖的卑微姨娘。而父亲慎重交给她保存的那个信封也早被秋逸然哄去了。甚至她到死都不知道信封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这个时候她无法告诉铁穆远她的弟弟妹妹还活着,她要回京救他们,还要想办法找出陷害父亲的人、为父母报仇。现在能说服铁穆远的只有招赘、为尹家延续香火。

    果然,不但铁穆远眼睛一亮,连围观的宾客也是大以为然:可不是?尹知若的嫁妆惊人,别说压箱底的东西没人知道具体数目,只面上看到的十里红妆就很吓人了。人家和离怕日子艰难是因为一来没有男人依靠没有经济来源,二来再嫁不容易,但尹知若有嫁妆有产业,大不了招赘嘛,招个家境贫穷的男子,以后孩子、产业都是姓尹的。在大郢朝,只要立了女户,别说和离后招赘,就是**招赘也没人可以说什么。

    有人直接叹出声:真是个孝顺孩子啊!还仁义!

    铁穆远更是欣慰道:“好孩子,尹老弟没有白疼你。好,既然你决定了,铁叔叔支持你。这样的人家,别说做妾,就是让你继续为嫡妻,我们也不稀罕了。”这孩子通透,有见识,比他想得还远,真不愧是尹诏和芊昕郡主的嫡长女!哼,像庆元侯府这样的品性,别说尹知若看不上,他也不屑再与他们往来了。

    惊骇的燕妈妈被季氏一个怒瞪,恍然回神,扑过来哭道:“不可以,不可以,姑娘你可不能犯傻,你忘记了郡主说的出嫁了,你就是秋家妇了,郡主和将军希望你在秋家好好生活的,你可不能擅自作主辜负了你爹娘的苦心。离开了秋家,就算你有产业,也不会经营啊,到时候不是被人夺了,就是奴大欺主,姑娘你一向简单,不知人心险恶啊。”

    尹知若冷冷一笑:“妈妈这话不对,爹娘叮嘱我在尹家好好生活,可不会希望我给人做妾吧?至于人心险恶,我以前是不知,但现在知道了,还来得及。再说了,你一个奴婢怎么断言我不会经营产业?我娘教了我什么,还需要知会你一个奴婢吗?”

    宾客中那些有女儿的人直接点头,纷纷附和:“是是是,如果是我,我也不希望闺女做妾,真不如招个赘婿呢。”“是呢,谁不知道芊昕郡主是女财神,她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善经营?”“还是和离好,对尹姑娘好,对庆元侯府也好,两全其美。”……

    燕妈妈一愣,看着知若唇角的冷意,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这还是她看着长大的那个单纯天真的姑娘吗?她为什么觉得尹知若眼里,是满满的嘲讽和了然一切的犀利?不会……不会是郡主识破了什么,将计就计,还教了姑娘如何应对吧?

    眼看着到嘴的肥肉就要飞了,季氏哪里能够甘心,脱口怒道:“尹氏,你还要不要脸?拜堂了就是秋家妇,口口声声招赘婿,你把我们庆元侯府当作什么了?我们秋家好意收留你这个罪臣之女,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尹知若没有怒驳,只是冷冷地瞥了季氏一眼,生生压下燃于胸腔的上辈子的仇恨。随即,在尹氏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换上怯怯的表情:“秋伯母,是伯父让我和离的,是你们说不会勉强我变妻为妾、愧对父母的。为了不让秋家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我怎能赖在秋家呢?既然不能留在秋家,我自然要为父亲母亲多考虑不是?为什么伯母要说我是不识好歹呢?”

    “你……”季氏气得肝疼,表妹不是说尹知若很傻很天真、性情怯弱吗?还说芊昕郡主自己精明,却是太宠子女,教出这么一个没用的嫡长女。可是面前这个牙尖嘴厉的死丫头哪里有半点“很傻很天真”的样子?

    铁穆远自然不会去同季氏一个女人争执什么?鄙视地看着一脸难堪的庆元侯:“怎么?秋侯爷,难不成你们是认定尹大姑娘甘心为妾,才说那么冠冕堂皇的一番话?其实根本就是打定主意要忘恩负义、落井下石?侯爷是把这满堂人都当作傻子利用?”

    “关你什么……”季氏气急败坏,完全忘记了上层贵妇的端庄气度,撒起泼来。

    见周围人的神情都带上了不可思议的惊讶,有人甚至“嗤”了一声嘲讽地看着他们夫妇二人,还有不少人指指点点地交头接耳。庆元侯简直想给季氏一巴掌,这个蠢妇!想让侯府臭名扬千里、被人唾弃吗?

    眼见季氏还要当众撒泼,庆元侯怒吼一声:“闭嘴!既然尹氏看不上我们秋家的好意收留,选择和离,我们自然言出必行,不会勉强。逸然,写和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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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了结

    “父亲……”秋逸然脸色由青转白,他自然不会像季氏那样耍泼让人看笑话,也知道这时候除了尹知若自己改变主意,他们秋家已经是骑虎难下、没得选择了。可是,他不甘心啊!本以为十拿九稳、财色兼收的事,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尹知若不愿意为他留下,宁愿招个粗俗贫民为赘婿也不愿意给他做妾,一向高傲的他怎能接受?虽然庆元侯府已大不如前,但他还是玉树临风的庆元侯世子,将来还是有爵位在身的啊。她一个孤苦无依的罪臣之女凭什么瞧不上他,不愿意做他的妾室?

    铁穆远和宾客们都饶有兴趣地将目光转向秋逸然,莫非这秋世子也要同季氏一样耍泼撒赖?还是,秋世子其实不赞同他父母的意见,还想坚持要尹家大姑娘为嫡妻?可是也不对啊,刚才为什么不反对,到现在人家选择和离了,再跳出来?

    庆元侯爷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难堪过,银子对现在的秋家是很重要,但是他们可以暗夺,不能明抢,不能拿庆元侯府的家声、脸面去冒险啊。这么多人在场,更别说那铁穆远三天两头同这位王爷那位御史吃茶聊天,甚至哪天突然就被召去陪皇上狩猎也说不定,到时候随便几份弹劾,他们庆元侯府丢脸就丢到没边了。

    即使尹诏是罪臣,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臭名还是会压得庆元侯府无法见人,以后又会有什么人愿意将女儿嫁到他们秋家?他们让尹知若和离很容易被人接受,甚至赞同;尹知若自己愿意留下为妾人家也不会说什么;但若是他们出尔反尔,逼迫尹知若变妻为妾,不遭人唾骂才怪!

    他后悔,真后悔啊!早知道尹知若如此难缠,他们怎么会当众来这一出?等到洞房后,私下里爱怎么逼迫哄骗都好不是?

    都是季氏说什么尹知若懦弱简单、且叶氏那边都安排好了,而逸然亦很有信心尹知若即使做妾也愿意留在他身边,他们这才策划了一出“情深意重、一心为尹知若着想”的戏码,想着这样一来,贬妻为妾就丝毫不会影响侯府和秋逸然的名声,以后占了尹知若的嫁妆也是尹知若知恩图报,不会引起什么弹劾之类。能够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占有利益,谁愿意背负不好的名声?何况像他们这样的名门世家,面子与里子一样重要啊。

    一吹胡子一瞪眼,庆元侯怒视着寄予厚望的嫡长子:“还不快点?人家不领情,你自作多情也白费。”难道真等着变成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笑料吗?还是御史们弹劾奏折上的无耻之人?那真正是捞不着鱼吃还徒惹一身腥臊了。

    秋逸然再看一眼尹知若,那无情的女子正让如春帮她取下满头珠翠、凤冠收起,只留下两根素淡一些的珠钗。衣服不方便换,但如冬不知何时出去了,取来一件淡蓝色羽纱面、白狐毛里子的披风。

    秋逸然的拳头握得更紧了,她就一点不舍的感觉都没有吗?如此干脆利落!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小厮取来了笔墨纸砚,秋逸然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只能提笔,草草数语简单写下一份(两张)和离书。最后一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让他心如刀割,她是真的欢喜吧?他喜什么,人人没了,钱钱没了,从何欢喜?

    尹知若的嫁妆中有一个不小的庄子就在洛州近郊,那不但是一处出产丰富的肥田庄子,还是度假聚会的好去处,依山伴水,还有一片美丽的梅林。他早已经在圈子里放了话,今年过年请他那些朋友到庄子里赏梅开诗会。那时多少人羡慕他啊,那处庄子原本是大郢首富罗大有自己闲时北上小住的“别庄”,后来不知怎么的竟然舍得卖给了芊昕郡主作为尹知若的嫁妆……

    如春扶着尹知若走过来签名摁手印,仍然没有抬眼看秋逸然一眼。她正要提起笔,秋逸然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若儿你真的想好了吗?我们自小的婚约在你眼里就这么无足轻重?”

    尹知若背对着众人,也用只有他们俩人才听得到的音量“嗤”了一声,嘴角的弯起充满嘲讽。虽然没有只言片语,只那份嘲讽的冷笑却让秋逸然突然心虚了,暗苻道:尹知若知道什么了?不可能吧?

    知若很快浏览了一遍和离书,签名、摁手印,然后收起一张,这才对着秋逸然福了一礼,说了今生第一句话:“谢谢秋世子了!祝你另得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也算今日这份和离书有价值。”

    满堂宾客又是一阵唏嘘:尹家姑娘年纪不大,却是高义啊!

    人家刚拜完堂即被和离,不哭哭啼啼就算不错了,她还祝福秋家,就是男子也很难做到呢。瞧瞧刚刚还在撒泼的庆元侯夫人,再看看不卑不亢的尹知若,高低立现啊,难怪都说庆元侯府开始败落了。

    拿到了和离书,尹知若与秋家就没有关系了,自然就要离开。瞥了一眼似乎还没回神的燕妈妈,知若凉凉道:“燕妈妈可要同我离开?还是,如果你真的很想留下,我可以看在你曾经侍奉母亲和我多年的份上,将你送给庆元侯府?”

    秋家三人的心脏几乎同时漏跳了一拍,尹知若这话什么意思?送给秋家?他们要这个妈妈做什么?难道她真的知道了什么?知道燕妈妈受了叶氏的威胁和诱哄,得了他们秋家的许诺?

    对啊,芊昕郡主出了名的精明,叶氏怎么玩得过她?莫不是她早看穿了叶氏和他们秋家的谋划,将计就计,借这场婚礼保住尹知若和尹家财产?

    可是,也不对啊,如果芊昕郡主真的识破了,又怎么会“自尽”?

    燕妈妈哆嗦道:“姑……姑娘,郡主让我……让老奴照顾姑娘,自……自然是跟着姑娘的。”姑娘如果真的知道了什么,现在利用完了,不是该将她打杀了吗?就算要表达嘲讽出口恶气,也是“送”到二夫人叶氏那里吧?

    知若没有再理会燕妈妈,转向铁穆远:“铁叔叔,我有个嫁妆庄子在洛州近郊,听说离这里不远。铁叔叔和你的人是否在那休息一晚,明日再赶路前往禹州?”

第6章 丫鬟

    铁穆远一愣,刚想说什么,想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遂点头道:“也好,先过去安顿一下再做打算。”尹家现在的阵势,尹知若并不适合回京,不如在洛州庄子上住上一阵,等风头平息了再说。可是,洛州现在也是尹知若的伤心地,她愿意留在这吗?呃,他还是要问一下知若的意思,看看能帮上什么,这样甩手就走,如何对得起同尹诏的情谊?

    如冬为知若披上那件浅蓝色披风,一转身,惊讶道:“如秋姐姐你怎么了,不是要侍候姑娘换鞋吗?”

    知若和铁穆远闻声回头一看,知若身后的如秋似乎刚刚被如冬唤回神,还没来得及收回迷茫的目光,而手上拎着的那双掐金挖云浅紫色羊皮小靴已经快被她拧变了形。

    知若借着如冬身体的遮挡,很快瞟了一眼如秋视线所对的方向,果然是秋逸然站在那里,脸上还有着遮掩不住的不甘和愤慨。

    这个丫鬟很不对劲啊!铁穆远皱了皱眉头,不过,也不好多言,只是交代了知若一句:“侄女儿,我过去安排一下,你换了鞋就上马车去。”

    “是,麻烦铁叔叔了。”知若赶紧应道,然后看也没看如秋,淡淡道:“如冬,帮我换上鞋,我们要走了。”

    她们此时站的位置就在墙角,如春拉过一张椅子给知若坐下,然后同如夏一起挡在前面。如冬赶紧抢过如秋手上的靴子,手脚麻利地给知若换上。

    如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尹知若做姨娘她担心自己的前景,尹知若和离她更担心了。尹家现在是大罪,虽然姑娘因为这一场亲事避过了,但和离之后的姑娘哪里有机会再嫁入高门?她想做世家贵族姨娘的梦就真的要碎了。何况自去年见过成年后风采翩翩的秋世子后,她的一颗心都系在了他身上……

    刚才秋世子看过来,她不由地思绪万千,就愣神了,没想到被姑娘抓了包。

    若是平日,她还不怎么害怕,她家姑娘性子简单好哄,对她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大丫鬟又特别宽容。可是,今日的姑娘不知怎么的,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她对姑娘的了解,突逢如此大变,本应该是六神无主才对,哪能像刚才那样井井有条、果断决绝、呃,还有对侯爷夫人的咄咄逼人?甚至对一向亲厚的燕妈妈一口一个奴婢,更别说言听计从了。

    这样的姑娘,让如秋有点捉摸不透的感觉,呃,似乎看到了芊昕郡主身上那种霸气和锐利的影子。就比如这会儿,姑娘直接让如冬接手了她该做的事,连一眼都没有看她。

    就算她觉得跟着被庆元侯府休弃的姑娘没有了前景,她的身契也还在姑娘手里,如果姑娘真的变得难以掌控,又厌弃了她,她可没有好下场!

    如秋终于害怕了,暂停了对未来亲事的担忧,她必须先搞明白,她家姑娘是一时的不对劲,还是怎么了。自小,她就在她娘的指导下对姑娘费尽心思讨好,让姑娘在她面前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实在不喜欢这种心里没底的感觉。

    尹知若刚站起身,如秋赶紧伸手过去搀扶,不料被她借着拉披风的动作避开了,顺势扶住了如冬的手。而另一边,是如春。

    如秋愣了一下,顿时委屈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站在如秋旁边拎着包袱的如夏也是从最初的震惊不已到一头迷雾。姑娘怎么突然变了?若不是她们几个一直没有离开过姑娘身边,她都要怀疑姑娘是不是被人冒名顶替了?话本里不是有戴人皮面具什么冒充他人的吗?

    尹知若转身走出去的瞬间瞄了一眼如秋和如夏的脸色,暗自冷哼了一声。

    她一直待四大丫鬟如同姐妹一样,可是前世如秋和如夏是怎么待她的?一个迫不及待爬了秋逸然的床,将她身边有一个神秘信封的事透露给他,后来还与她划清界限,同其他姨娘一起欺凌她。

    另一个一心讨好季氏,被季氏调去了庄子上,一家人都成了季氏的忠实走狗。于大勇最初几次想给她递消息,就是被如夏父女俩给截了,估计是交给了季氏。若不是于大勇偶遇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抛“尸”荒野的如春,早就误会她了,也不会再想方设法最终将消息递到她手上。

    那样的话,至今她都不可能知道父亲的“谋逆大罪”和母亲的死有那么多猫腻,不知道弟弟妹妹还能救回,不知道她的继母和两个叔叔如何无情……

    知若的右拳在袖子里不由自主地握紧,搀着她右手的如冬突然感觉到她的生硬,紧张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今日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姑娘哪里能好?如冬想想就心疼,一向简单开心的姑娘被逼着瞬间成长了,独自去面对突变和狼心狗肺的庆元侯府,这会儿尘埃落定,终于撑不住了?

    如春也一脸担忧地看过来,她在四个丫鬟中最年长,到姑娘身边的时间也最长。天知道,她刚才多么担心姑娘会听燕妈妈的,留在秋家做妾。秋家如此忘恩负义、狠心绝情,姑娘以嫡妻的身份留下恐怕日子都不好过,何况被贬妻为妾,变成一个卑微的姨娘?将军和郡主确实交代姑娘要好好做秋家妇,可是一向视姑娘为眼珠子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容忍姑娘与人为妾?

    幸好,老天保佑,姑娘不愧流着将军和郡主的血,关键时刻坚强又清醒,刚才那一番行事颇有芊昕郡主精明圆滑的作风。

    知若对如春二人笑笑,放松了紧握的右手:“没事,我很好,你们别担心。”

    按照大郢的习俗,嫁妆要展示给客人看看,一般都要新人进洞房时才收进库房,所以这会儿收拾起来也很利索,直接关上盖子抬出来便是。只是嫁妆太多,摆满了整整一个边厅加前面院子里的空地,依序排队抬出来也颇费了一些时间。

    嫁妆自有陪嫁来的大管事强伯夫妇和铁穆远盯着,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知若倒也不担心。没想到的是,就在她要上马车时,一个尖锐的女声叫道:“尹知若,将我们庆元侯府的定亲信物凰羽翟凤紫金珠冠还回来。”

第7章 追日

    凰羽翟凤紫金珠冠?众人立时八卦起来,什么好东西?庆元侯府怎么说也是五代袭爵的大世家,前面两代都在京城为官,有什么好东西也不奇怪,正好让大家开开眼界不是?

    冲尹知若追讨信物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穿着一身樱桃红镶貉子毛袄裙、外罩织金飞鸟染花长褙子,倒是富贵喜气,可惜脸上的扭曲生生破坏了本来还算娇美的脸蛋。

    尹知若怎能不认得?这就是秋家唯一的嫡女秋嫣然,泼辣蛮横,还特别贪心,前世她的首饰几乎都被秋嫣然占去了。而秋嫣然嫁妆中的好东西,包括两个铺子和一个庄子,也都是她的嫁妆。

    尹知若冷笑一声,别说,今日还真得感谢一下秋嫣然,否则她差点忘记了自家给秋逸然的定亲信物“追日”,以后想起来再讨要可就难了。

    庆元侯爷和秋逸然却是白了脸:这个蠢的,怎么也不跟他们打声招呼就冒出来了?

    向尹知若讨要紫金珠冠?可不就等于主动奉还“追日”?紫金珠冠能同“追日”比吗?何况,两家的定亲信物还在彼此手里,他们以后就能以此做很多文章不是?庆元侯父子越想越气,恨不得撕巴了一向疼爱的秋嫣然。

    季氏也是又气又急,凰羽翟凤紫金珠冠是庆元侯府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自从秋嫣然六岁那年看过一眼后就念念不忘,可惜第二日就送到尹家作为定亲信物。

    季氏没有想到,秋嫣然突然跑出来竟然是为了讨要紫金珠冠,开始还有些庆幸,暗暗夸了宝贝女儿一句,可是看到丈夫和儿子变脸后才突然想起“追日”,也慌了。“追日”是由世上难得的极品血玉雕刻而成的玉佩,色泽均匀,造型精巧别致,纹饰层次分明、错落有致。更难得的是,“追日”是先皇亲赐给芊昕郡主的父亲、已故大将军王齐斐的,玉佩正面上那个“勇”字更是先皇亲笔题写。

    当年秋家也没有想到,芊昕郡主竟然会拿出这块“追日”作为尹知若的定亲信物,可见尹知若这个嫡长女在尹诏和芊昕郡主心中的地位。要知道,这样传家宝级别的物件一般都是留给儿子的。

    而现在,他们却不得不将“追日”双手奉还吗?除非……除非尹知若没有将紫金珠冠带来,这怎么可能?

    果然,只见尹知若对身边的如春点点头,如春很快上了马车,车上有一个带锁的妆奁盒,紫金珠冠就在里面。

    尹知若看向秋逸然,道:“谢谢你们提醒,秋世子,你腰上系的‘追日’也该取下还给我了吧?”秋逸然的右手正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腰上的玉佩,好像恨不得藏起来似的。

    在场之人俱是眼睛一亮:对啊,听说当年尹家的信物可是“追日”啊,原来秋世子身上那块就是,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难怪刚才有眼尖之人说秋世子今天好像带了块极品玉佩,不过他们还没有时间八卦。

    听到知若的话,秋嫣然才想起信物是双方都要给的,母亲好像还说过尹家给的信物珍贵过他们的紫金珠冠百倍。再看到父亲和大哥尴尬难看的脸色,她不由猛然看向母亲,却见季氏正一脸怒意地瞪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事了,慌乱之下脱口而出:“不要脸!是你要和离的,你们尹家的信物自然留作赔偿了。”

    尹知若没有回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秋逸然。不过宾客们可没这么镇定,有人忍不住“噗哧”一声就笑出来了,然后引起更多的笑声……

    见尹知若知难而退、无话可应,正得意的秋嫣然呆怔了,这有什么好笑?是笑尹知若狼狈吗?总不会是笑她吧?

    庆元侯简直要吐血了,低声吼道:“季氏,还不把你女儿带下去?”母女俩一对蠢货,侯府今日的笑话恐怕不要几日就传遍大郢贵族圈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秋嫣然还想说什么,被季氏用力拉了一把:“闭嘴!”这个女儿真是被宠坏了!再闹下去以后还想嫁人吗?

    季氏拉着秋嫣然去后院,心里却将所有难堪和愤恨都记在了尹知若和叶氏身上。想到那一抬抬嫁妆转眼就飞了,还差点搭上侯府的名声,她这连日来的激动和如何用那些嫁妆的计划都成了一场空。若不是尹知若那小贱人突然昏了头变了性子,怎么会这样?还有那叶氏,不是口口声声没有问题吗?不是说一切都安排好了吗?安排个屁!

    站在庆元侯身边的秋逸然被他爹一吼,也震“醒”了,周围的嗤笑声和嘲讽的神情让他如同被置于火中烤,赶紧定了定心神,故作镇定潇洒地取下“追日”,换了如春递过来的紫金珠冠,心如刀割。早知道会这样,他今天就不戴出来显摆了,就说不小心摔碎了也好,这还是第一次戴啊!

    如春用丝帕小心地擦拭了一遍“追日”,然后将丝帕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斗里,这才拿出一个荷包装好“追日”递给了尹知若。

    这一系列动作自然又利索,让秋逸然气得满脸涨紫,可又不好发作,现在他同尹知若毫无关系,“追日”从他一个外男腰上解下,人家丫鬟擦拭后才给主子很正常啊。他能说什么,指责丫鬟不该将擦拭玉佩之后的丝帕给丢了?

    知若却是憋笑快憋出了内伤,差点没为如春鼓掌。这丫头真是太给力了有没有,无声无息地狠狠打了秋逸然和庆元侯府一巴掌。

    如春上辈子就是这样看不得她受一点点委屈,所以才被庆元侯府偷偷送给了一个**的老太爷做侍妾,据说那老头的女儿那时在**正得皇上宠爱。

    想到如春前世被折腾到惨死,知若的眼里又添了一笔恨意,秋家、秋逸然、季氏,她一定会让他们一笔笔还回来。

    待知若上了马车,燕妈妈正想让如秋扶着她上去,如春挡住了:“燕妈妈,姑娘累了,想歇一歇,让你坐后面那台马车。如夏、如秋,姑娘让你们同燕妈妈一起。”

    燕妈妈习惯性地刚想张口骂如春,突然想起刚才尹知若那一句冷冷的“可以将你送给庆元侯府”,闭嘴了,还下意识地往四周围扫了一眼。或许是因为心虚吧,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芊昕郡主就在附近,不管是人还是鬼魂。

    如夏将手里的包裹递给如春,老老实实地跟着燕妈妈去了后面那辆小一些的马车。来的路上,直到今早快到城门时姑娘上了庆元侯府的喜轿,一直是燕妈妈和如春陪着姑娘坐那辆舒适的大马车,自己和如秋、如冬乘小马车。这会儿只不过是如冬换成了燕妈妈而已,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不同。

    如秋却是更郁闷了,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如冬那个小贱蹄子什么时候跑到她前面了?她只不过是愣了一下神,呃,还将姑娘的靴子拧皱了些,姑娘至于一下子抹杀了多年的情分吗?

    呼啦啦一下,庆元侯府前院一下子空了大半,不说坐在马车里的尹知若,就是铁穆远也是一下跨上了他的马,看都没再看秋家人一眼,更别说道声再见了,气得庆元侯差点仰倒。

    宾客们看完了热闹,大多数人在纷纷议论还有没有宴席吃,这都到了饭点了不是?而那些拽一点、平素不怎么看得起庆元侯府的,就直接告辞了,他们今日会来,完全是看在镇北大将军府的面子上,想交好将军府而已,不曾想尹家发生这样的突变。

    宴席早准备好了,取消也实在说不过去,庆元侯父子虽然很想商讨一下后面该如何做,还是尴尬地撑出笑脸招呼大家“无论如何,便饭总是要吃的。”安顿好秋嫣然的季氏也赶出来招呼女客,却是刚踏进大厅就听到一段噎死人的对话:

    “说起来尹家那位妈妈还真是奇怪,哪有那么迫切地要自家姑娘留下做妾的?连争取一下都没有。”

    “可不是?当时没想那么多,这会儿真是越想越奇怪。”

    “嘘,我跟你们说,我刚刚无意间瞥到那个婆子被季夫人瞪了一眼,赶紧就去嚎她家姑娘呢。你们说,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呵呵”

    “呵呵,尹家大姑娘还说要将那婆子送给秋家呢,难不成真的发现什么。”

    “啊?不会吧?那婆子是秋家安插在尹家的人?”

    ……

第8章 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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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里,尹知若靠在垫了厚棉絮的舒适宽大的座位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如冬张口正想问什么,如春拽住了她,轻轻摇了摇头。如冬在四大丫鬟中年龄最小,想法最简单,但也不是个笨的,见了如春的暗示,再看了一眼知若脸上的疲色,赶紧闭了嘴。两人一边一个坐在侧边的座位上,一人整理知若的首饰、放进妆奁盒,另一人拨动炭盆里的银霜碳,让车厢里更暖和些。

    知若知道身边这两人都是最可靠的,完全放松下来,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

    她的第一世也姓尹,名惠恩,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富二代。尹父是打金匠出身的大企业家,凭着一个吹火筒、一个铁墩子和几把小锤子(号称金匠三大件)的简单家当和勤劳智慧,愣是从一个走街穿户接活儿的小金匠发展成珠宝首饰业的大款。

    不过,尹父尹母并没有娇惯宠坏一双儿女,尹惠恩的哥哥尹广恩大学毕业就进入尹家的金典珠宝首饰有限公司从普通员工做起,三十岁生日刚过就接手金典,让父母得以轻轻松松去周游世界。

    而尹惠恩高中毕业就到法国学习珠宝设计,获得学士学位后又陆续完成了世界顶尖设计学院帕森斯的纯艺术专业硕士学位及长春藤名校哥伦比亚大学艺术管理硕士学位。从法国到美国,期间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全都是靠她自己努力获取奖学金以及打工赚来。

    回国后,尹惠恩如父母和哥哥的安排到金典工作,担任设计总监。进公司第二年,她就凭“爱恋交响乐”系列设计一炮走红,在国际时尚界迅速崛起,并获得华雅协进会年度“艺术远见大奖”,成为历年来最年轻的得奖人。金典公司也因为尹惠恩的名气而更进一步,挤入行业内一线企业。

    本来这是振奋尹家和金典上下的大喜事,谁料到金典的总裁夫人、尹惠恩的嫂子不高兴了。尹惠恩的嫂子是她大哥尹广恩在大学的师妹,也是金典的专用模特,也许是觉得尹惠恩抢了她的风头,也许是担心尹惠恩觊觎金典,总是说些酸话,有一次甚至气得尹母心脏病发作。

    尹惠恩的大嫂曾经陪着尹广恩度过了亚洲金融危机,还为尹家生了一对龙凤胎,可以说对金典、对尹家都是大功臣。

    为了不让父母和大哥难做,尹惠恩离开了公司,声称要出去多历练历练。机缘巧合,恰遇在帕森斯学院学习服装设计的“男闺蜜”秦文从美国回来发展,两人一拍即合,仅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定下了共同创建服饰品牌“她是谁”的规划,专于设计、销售高档女装、配饰。

    尹惠恩不但善于配合秦文设计的服装设计首饰,在品牌经营上也很有一套,而秦文设计的女装糅合了中西方艺术精华,两人真正是双剑合璧,一鸣惊人,“她是谁”很快成为一线品牌,占领了国内高端服饰市场半壁江山。

    两人在共同打拼的过程中,感情也慢慢发生了变化,一向将秦文当作闺蜜的尹惠恩越来越感觉到秦文眼眸中的热度和每日里事无巨细的体贴。一次秦文酒后大胆吐真言,尹惠恩才知道秦文一直爱着她,也是为了她才放弃了在美国的高薪机会回国来“为她打工”……

    可惜,天妒英才,不知是不是连老天都觉得她事业爱情双得意,且太过得意了,就在他们要领结婚证的前一日,秦文出了车祸。

    悲痛过后,尹惠恩重新振作,带着她和秦文的共同梦想继续拼搏,将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投入工作中。短短十三年,尹氏服饰集团已经拥有多个不同层次的知名品牌,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服饰王国。

    事业上顺风顺水,爱情上却一直没有第二个“他”可以再进入尹惠恩的心。夜深人静,除去了白日里在人前的各种光环,尹惠恩被浓浓的寂寞包围着。

    秦文去世十周年,尹惠恩独自背起行囊去了云南和西藏,完成她和秦文当年计划的“蜜月旅程”。回沪后,她就会接受一个追求了她多年的男人的求婚。

    不想,回沪的飞机遇到了意外,坠入大海。尹惠恩的魂魄来到了这个架空的大郢朝,成为刚刚出生的尹家嫡长女尹知若,只是,没有了尹惠恩的记忆。

    奇怪的是,重生的尹知若却莫名其妙地恢复了第一世、也就是尹惠恩的记忆。

    幸好啊,有了尹惠恩的记忆,她相信自己才能更好地经营好父母留给她的产业,救回并抚育、教养弟妹,查出真相、找出仇人为枉死的父母报仇……

    尹知若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倍受宠爱,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所以善良单纯、没有心机,从来不会用恶意去揣测别人,这也是她上一世悲剧的根源。

    尹知若轻轻叹了口气,从尹惠恩的人生观和处事原则看,尹知若就是“自找的”,有着一大笔嫁妆,又有着不错的武功,竟然会让自己落到那样一个下场,不是“自找的”是什么?

    是的,尹知若不到三岁,尹诏就发现女儿的根骨极佳,是习武的好材料,自然兴奋地手把手教她武功,武将家女子习武很正常。

    只是,一向被人形容为精明泼辣的芊昕郡主却一心想培养出一个温柔典雅、水一样的女儿来,不用操心、不用劳累,在家父母疼,出嫁夫君宠。

    有这样的思想,芊昕郡主又怎么会乐意夫君带着小小的宝贝女儿习武遭罪?直到尹老将军开口说习武不但有利于强健身体,关键时刻还能自保时,她才勉强应了,还交代尹诏“点到即止,够自保就可以了。”她的女儿又不要上战场做将军,闺阁女子身手那么好做什么?

    芊昕郡主还有一个要求:尹诏自己教女儿,女儿习武的事不要让外人知道。为了不让尹知若练武练“粗糙”了,芊昕郡主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个秘方,定期用各种名贵药材给知若做药浴,保证一身肌肤的娇嫩剔透,那双手更是日日都要泡,防止因为舞剑、甩鞭子、练暗器什么的给弄出老茧来。

    尹知若还真是有练武的天份,一学就会,无论是招式还是内力学起来都是事半功倍,别人学三年才能达到的程度她一年就足够。有时连早有思想准备的尹诏都目瞪口呆,暗暗叹息尹知若不是男儿身。

    让芊昕郡主欣慰的是,不知是不是自己唠叨多了,知若似乎也不太喜欢练武,不过是性子柔和乖巧、不想让父亲失落,才每日早晨跟着父亲演练一番。

    尹知若8岁那年同秋逸然定亲后,就更多地被母亲要求学刺绣女红、礼仪规矩,习武的时间明显减少。

    即使是这样,尹知若至今也练出了一身不凡的功夫,只是除了父母和几个贴身侍候之人,外人都不知道罢了。

    ……

    尹知若闭着双眼神游千里,不防马车突然一个紧急刹车,还好她反应快,一手撑住了面前固定在马车上的桌子才没有受伤什么的,甚至另一只手还捞住了一个往前扑的人影。

    如春和如冬也是幸运,如春正好双手抓着窗边的栏杆向外看到哪了,而如冬正弯腰扯开被子,想拉一角给知若盖一下,结果就要被震得仰倒的时候被知若捞住了。

    马车外传来车夫阿祥紧张的声音:“姑娘没事吧,突然闯出来两个人,差点撞到马车了。”

第9章 偶遇(1)

    有人撞过来?难怪了!阿祥驾车一向最稳,性子也稳,所以将军才让阿祥跟着姑娘来洛州。

    如春定了定神,答道:“姑娘没事,你们尽快处理好外面的事吧。”马车外似乎越来越嘈杂,有喝骂声传来,还有女子的哭声。

    阿祥“诶”了一声:“铁镖头和强伯过来了。”

    知若再次闭上了眼睛,斜靠在旁边的大迎枕上。她要梳理一下所有有形的、无形的资本,计划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任重而道远的报仇兴家之路。她只知道父亲是被陷害甚至谋杀的,母亲的“自尽”也充满蹊跷,但是父亲到底得罪过什么人,是什么人非要置他们一家于死地,却是一无所知。

    前世的她两耳不闻窗外事,连父母的异样都没发觉,更别说知道父亲在外与谁交往、与谁有过结了,除了像铁穆远这样少数几个与镇北大将军府走得特别近、时而会留在府里与父亲共酌几杯的亲朋好友。

    当然,作为尹知若,会认为那些就是与父亲亲近、可靠的人。而作为在商场滚打了十几年的尹惠恩,却是深知“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使将来查出仇人就出自那些人中,她也不会感觉奇怪。

    尹知若叹了口气,在这古代,又是个后院女子,要想查出陷害尹家的仇人,谈何容易?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沙哑而坚定的声音:“请大伯大叔救救我们,带我们去府衙。我凌香儿发誓,我们姐弟俩与这个张婆子没有任何关系,根本不是她什么孙子孙女,只是投亲路过此地,我弟弟又生病了借住在她家而已。”

    凌香儿?姐弟俩?尹知若募然睁开眼睛,不是那两个人吧?还是这么巧同名同姓?

    马车外又传来破罗一样的哭嚎声:“老天啊,怎么不劈死这不孝的死妮子啊?”

    接着又有俩三个男人的声音在附和:“是啊是啊,大妮你实在不该,怎能不认亲生祖母,真是大逆不道!”“跟她多说什么?绑回去就是,别扰了人家的行程。”

    那个凌香儿的声音再起:“不是,不是,你们相信我,不要让他们把我和骞儿抓回去,他们要把我和弟弟卖去那肮脏地方。我有户籍书和路引,可以证明我们根本不是这儿的人。”

    有人似乎慌了:“快绑走,快绑走,这个死大妮疯魔了。”……

    马车里的知若却是怔住了,骞儿?六年后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凌子骞?真是他们吗?

    马车外,一向侠义的铁穆远皱紧了眉:“几位,既然这小姑娘说有户籍书和指引,不如让她拿出来看看?当今朝廷可是严厉禁止拐卖良家女子和孩子的。”

    铁穆远身上有一种威严的气势,加上贵气的马车、长长的队伍,让几个农户打扮的人有些生畏。站在中间揪着凌香儿的老太婆短暂的慌乱之后却是“嗤”了一声:“狗屁户籍书!你拿出来呀。遭雷劈的小贱货,还敢在这瞎忽悠人。”这两姐弟带的包裹和身上的衣服早被她搜了个遍,除了几件衣物、两本书、一根银簪子、还有几个碎银子十几个铜钱,屁都没有,哪里来的什么户籍书和路引?

    “你先放开我,”凌香儿瞪着那个张婆子,“否则我拿出来被你夺了怎么办?”像这样不要脸的无赖,她真的不得不防。

    张婆子怒吼:“你个死蹄子,小贱货,我放开你你可不就跑了?有就快点拿出来,不要在这里装腔作势。”

    铁穆远看着被阿祥半扶半抱着的、还在昏迷的小男孩,冷声道:“别说这姑娘的弟弟还昏迷未醒呢,这么多人在这,就算她想一个人溜走,也不太可能吧?”口口声声小贱货,有这么骂自己亲孙女的吗?还没看到户籍书,铁穆远已经开始相信凌香儿的话了。

    铁穆远的小厮阿武和阿亮走了过去,阿武轻松拉开了张婆子的手,隔在了她们之间,阿亮则护在凌香儿的另一边,一副防备有人抢夺东西的姿态。他们长期跟着铁穆远在外面,见的事多了。同铁穆远一样,他们这会儿都看出了端倪。

    跟着张婆子来的那几个汉子见阿武二人这阵势,有些软脚了,面面相觑,然后……当然只能盯着凌香儿的手,期望她只是虚张声势,拿不出东西来。

    凌香儿暗暗庆幸自己姐弟应该有救了,看铁穆远的样子,只要她拿出路引,一定不会冷眼旁观,会帮助他们姐弟的。有阿武和阿亮护在两旁,她不担心拿出路引会被抢走,张婆子的那几个侄儿不过是欺软怕硬的乡野**罢了。

    如此想着,凌香儿赶紧取下右手腕上黑色的大木镯子,转了转旋开,镯子竟然是中空的。张婆子和她身后的几个男子都愣住了,不禁大为懊恼,他们怎么会想到那镯子暗藏玄机?这个死丫头太狡猾了,竟然把东西藏在镯子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银票什么的?可惜这会儿,他们实在没胆子抢啊,那两个小厮打扮的人一看就是会武的。

    凌香儿从镯子里取出细长的纸卷,小心展开,递给铁穆远。铁穆远一看,果然是官府开的路引,颍州梅县凌香儿、凌子骞,姐弟俩。

    “阿武、阿亮”铁穆远沉声道,“你们带两个人送凌姑娘姐弟和这几个人去一趟州府衙门,带上这份路引。”

    还未等阿武二人应声,那三个汉子赶紧求饶“误会,误会,与我们不相干啊,”说完呼啦一下拔腿就跑得不见人影,生怕有人会抓住他们似的。不跑能行吗?平头百姓最怕去的地方就是官府。

    张婆子见侄儿都跑光了,暗骂一通,有心想跟着跑,无奈双腿不听话,“叵”地一下软瘫在地大声哭求:“凌姑娘……凌姑娘你饶了我吧……还给你,这簪子还给你,荷包也还给你,你们……你们在我家吃住这么多日,我老婆子就不收钱了……你饶了我吧……呜呜呜……我不要去官府……不要……”一边哭得眼泪鼻涕稀里哗啦,一边从怀里往外扒拉东西。

第10章 偶遇(2)(11月2日补更)

    铁穆远看着凌香儿:“要不要去官府,凌姑娘你自己决定吧。”他们只是毫不相干的路人而已,仗义相助是应该的,再多的就没必要了。

    凌香儿年龄不大,看着也就十三四岁,却是个果断的,闻言点点头,对张婆子道:“你走吧。”她也不想去官府那种是非之地。当然,银簪子和荷包都是她的,自然先收起来了,骞儿看病还不知道这点银子够不够呢。

    张婆子如闻天籁,赶紧滴溜溜地爬起来,往自家的方向跑,没跑出多远,被一只突然伸出的手拉到一溜大树后,正想尖叫,嘴被掩住了,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姑别叫,是我们。”

    张婆子定了定神,压低嗓子骂道:“二狗子?好你们三个狼心狗肺的,不是你们整出那歪主意我会要卖掉那两姐弟吗?出了事你们一个个倒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二狗子嘿嘿笑道:“哪能呢?那不是什么权……呃……权什么之计么?我们仨这不都在这儿等着姑?姑是女子,又上了年纪,即使去了官府,人家也不好太为难。我们仨可就不同了,到时候不是谁都跑不掉?”

    张婆子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刚才二狗子三人在,那个凶巴巴、冷冰冰的男人直接就要送他们去官府。侄儿们一跑掉,他也不坚持了,只是让那死丫头决定。

    想通了,也不生气了,毕竟,自己以后老了还要靠几个侄儿。遂虎着脸道:“那还不走?杵在这等人家反悔再来抓你们?”

    “嘿嘿,姑可不能走,”二狗子双眼闪着精光,“那些人一看就是赶路的外地人,他们走了,那两个个死丫头死小子可不就没人管了,多可怜啊!你这个做祖母的可不能眼睁睁看他们被撇在这不是?”

    张婆子一拍大腿,兴奋地咧开嘴晒出满口黄牙。可不是?那么长长的队伍少说也有二十辆马车吧?那些人应该是赶路搬迁之类,哪有功夫管凌香儿姐弟?那两个小贱皮子生得好,可能卖个好价钱。

    如他们所愿,不远处的官道上,铁穆远对凌香儿道:“他们已经走了,小姑娘你赶紧带你弟弟去找个郎中看看吧,我们也要赶路了。”到了庄子上安置好,他要问清楚尹知若将来的打算,最好还要找人打听一下京城里的情况。

    凌香儿从阿祥手里接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但仍然迷迷糊糊、还在发热的弟弟凌子骞靠在自己身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铁穆远和强伯转身去安排继续上路了,只好闭上嘴,扶着弟弟准备退到旁边。

    突然,马车门打开,如冬探出身来:“铁镖头,强伯,姑娘说如果凌姑娘有需要的话可以同我们一起去庄子上,待她弟弟病好了再离开。”

    “这……”强伯皱了皱眉,这姐弟俩虽然看着是挺可怜,但是不知根不知底的就这么带回去,似乎不是很好啊,他们尹家现在本来就自顾不暇好吧?

    铁穆远也不太赞成,他们常年在外,经的事情多,防备心不能不重。同情心起时出手相助一下无妨,却知很多时候看着可怜的人未必是好人。比如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眼睛里似乎不是那么单纯,心机也不简单。懂得将路引藏在木镯子里,还特意撞上他们的马车,刚才还求他们帮忙去官府报案呢,转而又放过了张婆子……

    凌香儿听到如冬的话却是满脸惊喜,顾不上铁穆远和强伯脸上明显的不赞成,赶紧扶着凌子骞跪下:“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待我弟弟子骞的病一好,我们立即离开,一定不会多叨扰。”

    果然是凌子骞吗?知若暗暗点头,一个人重名很正常,姐弟俩刚巧都同另一对姐弟重名就太……不太可能把?而且根据如春的描述,年龄上也是差不离。

    强伯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对车里道:“姑娘,凌姑娘的弟弟正患高热,需要看郎中。我们初到庄子上,人生地不熟,又是在郊外,也不知到哪里找郎中,只怕会耽误了。”

    凌香儿看了看自己弟弟红红的小脸,眼里的喜悦黯淡了下去,骞儿的病确实不能再拖了。可是她一个小姑娘带着骞儿,很容易被有歹心之人盯上,比如张婆子不就是?所以她才希望能跟着这些人。

    车里再次传出知若的声音:“无妨,先行的牛三他们也来了三四个月了,应该知道去哪请郎中,何况还有桂妈妈在?”桂妈妈是知若的奶娘,精通药理,医术虽然不精,但普通常见的一些病症配些药还是没有问题的。

    桂妈妈有一个女儿前两年随着新婚的夫君回弼城老家,两个月前生了一个儿子,桂妈妈到弼城看望女儿,然后直接从弼城到洛城来,听说已经到庄子上好几日了。

    按照事先的安排,今早桂妈妈应该到城外与知若会合,然后同知若一起进尹家的,结果只来了一个报信的小子,说桂妈妈一早出门的时候意外地把脚扭伤了,只能等养好后再进侯府。

    想到桂妈妈,知若的心里又是不由自主地抽痛。前世,养脚伤养了十多日的桂妈妈要去庆元侯府,没想到下车买一包她爱吃的糖炒栗子,却意外地被一只突然冒出来的疯马给踩死了。

    如今有了尹惠恩思维的知若却不会相信这么多“意外”了,她相信,这些所谓的意外只怕是人为的,只因为有些人不想让桂妈妈留在她身边。

    马车外,听了自家姑娘一番话的强伯还没来得及张口,又听到知若继续道:“桂伯、铁叔叔,你们觉得那些人会甘心离开吗?如果凌姑娘姐弟再落入他们之手,岂不更惨,只怕户籍纸和路引都要没了。”

    强伯动了动唇,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人将凌香儿姐弟带去后面的一辆马车,还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张婆子几人之前逃跑的方向。

    铁穆远也笑着摇了摇头,跨上自己的马,暗苻姑娘家总是心太软,不过,有颗良善之心总好过冷漠狠毒不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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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弃妻介绍:
重生于花轿之中,她却再多了一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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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完本《我心安然》和《市井贵女》,坑品有保障,恳请大家继续支持!锦绣弃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绣弃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绣弃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