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鸡飞狗跳
尹老夫人一脸不耐地看着唯一的闺女:“行了,你也别嚎了。在章家十多年,还有娘家撑腰,竟然跟新媳妇似的一点根基都没有,风吹草动都能让你乱了阵脚,没法自处,你还真是够能耐的。”虽然尹心柔嫁的是章家老三,不是长子,但这十多年,谁不知道章家最受宠的媳妇是三夫人?清明伯爷和清明伯夫人有什么事不惦记着找三房、找三夫人商量?好在清明伯爵位不可承袭,否则……呃,恐怕章家长房要乱了。
尹心柔哭道:“什么娘家撑腰?还不就是大哥大嫂?二哥和三哥哪个不是靠大哥大嫂的?说起来大家都是靠大哥大嫂撑腰好吧?结果呢,大房一出事,你们就急着撇清关系,现在好了,在外面说起尹家谁不冷嘲热讽?连我相公都被同僚挤兑,公公婆婆他们会给我好脸色才怪!”还撑腰呢,她都被二哥三哥拖累死了好吧?
就拿碧泉庄的榆钱庄头来说,若不是她替二哥三哥去说项,被尹知若姐弟几个恨上了,那些人哪敢那样对待她?就是景王府和铁府,看在那几姐弟的份上也不会任由下人乱嚼舌根吧?
尹老夫人面色一黑,挥手间炕桌上的白瓷茶杯带着满满一杯茶水飞落到地上,水花、白瓷片儿四溅。她老人家这些日子已经烦躁得不行了好吧?
自从尹诏夫妇出事,她就好像被那些老姐妹们遗忘了似的。开始她还以为是大家都怕了谋逆罪名,还特意去参加了一次贵妇圈举办的慈善活动,急巴巴地重申自己和两个亲生儿子早已经同尹诏断绝关系,甚至尹诏的罪证还是自己儿子揭发的,可见自己一家对朝廷忠心耿耿。
不想,本来还同她说几句话的老夫人们立时以各种借口散开了,好像她身上有毒似的。后来还是与她同去的孙女知晴的哭诉让她好似遭了雷劈,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知晴也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遭排挤,让丫鬟去偷听人家说话,结果都听到什么?“那样的两窝白眼狼,还是离远点好,否则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可不是,尹大将军和仟忻郡主地下有知,肯定后悔死了没有早将他们赶出将军府去。”……
尹老夫人一向就认为是尹昭压着,自己两个原本优秀的儿子才被遮住光芒,她一直诅咒尹昭早早死在战场上,尹昭却是军功不断,一路高升,甚至胜过其父尹老将军;她想通过拿捏尹昭的亲事遏制尹昭,人选都定下了,却被尹老将军一口否决,还说留给尹晖,那样一个体弱、严重宫寒的女子她怎么可能留给尹晖?更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是,没多久皇上竟然下旨赐婚,芊昕郡主带着庞大的嫁妆嫁进了尹家。
她正气愤芊昕郡主身份太高、人太精明,愁着如何能分一杯羹的时候,尹老将军竟然果断决定分家,任她怎么闹腾也没有用。最后她声称要跟着自己亲生儿子养老,硬是多分了很多家产过来来,除了象征嫡长子身份的宅子。好在尹老将军答应了她暂时分产不分府的条件,他们才得以硬是赖在了将军府至今。
也幸亏没有搬出去,随着尹诏的品级越来越高,越来越受皇上重视,她的两个儿子着实沾了不少光,打着镇北大将军府的名义也捞了许多好处,可那也得她儿子自己有本事不是?
再说了,身为兄长,不该提携一下自己的弟弟吗?说起来她还想骂人呢,若不是尹诏和芊昕郡主不肯多尽心,她的两个儿子哪里会到现在还只是五品、七品的小官?只要他们肯在皇上或皇后面前美言几句,尹晖和尹庆还不扶摇直上?说起来就是尹诏自私,生怕两个弟弟爬到他之上去。
好不容易盼到如今尹诏被乱箭射死,长房倾覆,还听说尹晖因举证有功有望升官,她正觉心情无比舒畅呢,却没想到京城里会冒出那样诛心的针对她两个儿子的“谣言”!他们尹家人现在都成了白眼狼的代名词了。
那日从慈善会回来,尹老夫人就病倒了,汤药调理了近十日,刚有些好转,昨日一早却传来儿子尹晖连降两级,被贬为六品主事的坏消息,据说还是皇上“看”某些人不顺眼,吏部在年末考核时就很有眼色地将这些人都扒下了。
被降级已经很惨,可惨不过被皇上看不顺眼啊!皇上看你碍眼,你还有什么前途?尹晖吓得赶紧出去周旋,打听自己究竟是哪里让皇上觉得碍眼了?自己大义灭亲,本应该让皇上高看一眼才对啊。
结果昨日出门后,尹晖一夜未归,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倒是大孙子尹明宇今日从书院里带回“小道消息”,说尹知若将鹤园改建为“将士之家”的举动让皇上大为赞赏,甚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感慨道:“不愧是将军之后!能教养出有这样胸怀的女儿,朕相信尹诏不会存谋逆之心。可叹尹诏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什么不接受调查,自证清白呢?偏偏意气用事抗旨,白白丢了性命。”虽然谋逆嫌疑没有切实证据不能成立,但抗旨就是抗旨,抗旨也是可以抄家杀头的大罪呢!
有心之人前后一联系,立马就得出了结论:皇上惋惜失去一员将帅,可是抓人的旨意又确实是自己下的,正好京里关于尹晖兄弟的非议正盛,皇上可不就迁怒于揭发尹诏的尹晖了?
叶氏一听,连声咒骂知若是灾星、祸根,不得好死,而尹老夫人则是直接喷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不想,好不容易刚缓过点劲来,正在想着如何应对目前的困境,尹心柔就跑回来没完没了地哭诉,还句句直戳她的心窝子,简直是要逼疯她好吧?
不知是不是被吓着了,尹心柔的哭声嘎然而止:“娘……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没乱说,不信您派人出去走走听听,现在人家都是怎么说尹家,说二哥、三哥的?
“是啊娘,俊儿都囔着不肯去学堂呢,说同窗都不愿意跟他玩。”闻讯刚赶进来的小许氏一边抚着尹老夫人的胸口,一边道,“可是当时那些人口口声声谋逆大罪啊,好不吓人,我和老爷可不就懵懵懂懂地跟着二哥二嫂行事了?要说起来,二哥怎么就突然跑去交什么信件揭发大哥呢?害得我们如今非但没有功劳,还被人唾骂,这也就算了,现在老爷很可能还要被贬去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大哥大嫂在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倒霉的事?”
“什么?”尹老夫人只觉自己又要晕过去了“老三也被降了?”
小许氏哭丧着脸道:“品级倒是没降,本来就只有七品,没升不就是降了?重要的是,开春后,老爷恐怕就要去定州了,在那个小府城做什么训导,呜呜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现在朝中无人,又没有银子打点,尹庆要调回京城可不就是遥遥无期?何况尹庆和尹晖如今还是“皇上看不顺眼的人”?
尹老夫人只觉喉头一阵腥甜,好不容易才生生压了下去。她这时不能倒下,得想办法,想办法……,老三如果真的这样去了定州,只怕是再也别想回京城了?那可是她最疼宠的儿子啊!
“老三人呢?”尹老夫人的声音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出去想办法了,”小许氏答道,“听说他们礼部考核排名在最后的五个人中有三个要被遣出京去做地方上的训导,老爷正好就是倒数第五名。”
“也就是说还没最终定下?”尹老夫人呼了一口气,可是她还没那么蠢,也知道以目前尹家的情势,尹庆确实极有可能中签。“让人去把叶氏找来,就是卖铺子卖庄子,也不能让老三去定州。”有钱能使鬼推磨,尹庆是倒数第五,也就是说在五人中本应是最有望留下的。现在用银子打点,总比真被贬出去后,再想用银子打点回京容易得多。
“诶,我这就去,亲自去请二嫂,”小许氏连忙起身,看婆婆这副样子,是决心要大出血为尹庆“买”一个留京的名额了?她自然是极力赞成。她还这么年轻,当然不想与丈夫分居两地,到时候尹庆在定州指不定弄回多少个妾室、外室什么的。可是,要让她同尹庆一起去那偏远之地,她也不愿意啊,还有一对宝贝儿女怎么办?
小许氏匆匆离去找叶氏,这边尹心柔见情势不对,赶紧也站起身:“既然娘这边有这么重要的事要处理,我……我就先回去了,反正我也帮不上忙。”娘啊,可千万别向我要银子啊!
尹老夫人揉了揉昏疼的太阳穴,道:“帮忙?对了心柔,娘记得当年你出门时,芊昕郡主给了你一幅徐百的名画‘国色天香’作嫁妆,你看看是不是先......?心柔,你三哥从小可是最疼你的。”
第72章 闹(补更)
《国色天香》是前朝一位大学士、大名儒的代表画作,也是尹心柔嫁妆中最有面子、最值钱的一件物品。那时尹家就尹心柔一个姑娘,性子又是芊昕郡主最喜欢的温柔小白花型,本来就不小气的芊昕郡主慷慨一挥手,将那副喜庆、好兆头的《国色天香》拿出来给小姑子添了嫁妆,当时可是引起羡慕声一片,让尹心柔很是风光得意了一把。
听到母亲说要让她将《国色天香》拿出来为三哥走关系,尹心柔气得不行,心里一片冰凉:“娘,那可是我唯一值钱的东西,以后是要留给致儿的。而且谁都知道那是大哥大嫂给我的嫁妆,若让人知道给了三哥去走关系,我以后还怎么在章家立足?相公和公公婆婆会怎么看我?灵儿姐弟又会怎么想我?”
尹老夫人一瞪眼一撇嘴:“什么怎么想?那是尹家给你的嫁妆,与他们章家什么关系?他们还想霸占儿媳妇嫁妆不成?现在你三哥都要被贬到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去了,你却只想着在清明伯府安安稳稳做你的三夫人,你还有没有良心了你?若不是有娘家给你撑腰,你还想有舒服日子过?也不想想你今天是为什么回来?他们章家有把你放在眼里吗?你有什么事还不是只能回娘家来?”
尹心柔眼泪滚滚而出:“他们是想霸占《国色天香》,可终究顾及着脸面不敢开口,呜呜呜,没想到我自己的亲娘和兄长倒是对我的嫁妆存了心,可不让人笑话?”自从嫁进清明伯府,她婆婆拐弯抹角提了多少次,一下说公公是徐百的仰慕者,多么多么景仰徐百的画作;一下又说他们章家是书香门第,却没有有足够影响力的古董字画镇宅……
可是再怎么样,清明伯夫人也不敢直接说让她将《国色天香》交出来充公啊!至于拐弯抹角,只要她不接招他们也没办法,时间长了也不再提了。只有她相公跟她说了一次,《国色天香》只能留在章家。也就是说,她以后可以将画留给儿子章则致,却不能给闺女章灵儿作嫁妆。给闺女陪嫁都不行,还能容忍她贴补给娘家哥哥打点关系?到时候弄不好气极翻脸,找个由头将她休了都有可能。娘一心只想着帮三哥保住在京里的官职,却从来没有替她着想过。
尹心柔越想越伤心,当年分产时,父亲是将她这个唯一闺女的嫁妆留足的,可惜也在母亲手里管着,同两个哥哥的财产混在一起。等她出嫁分出嫁妆时,她无意中偷听到父亲母亲的争执,还明显看见父亲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才知父亲原本备好的嫁妆被母亲黑下不少贴给了尹晖、尹庆。
她找母亲哭过,可母亲说都是为了她好,没有娘家兄弟的支撑,嫁到别人家,还不是长媳,日子不会好过。两位兄长知道她留下一些嫁妆在府里给他们,以后只会更心疼她、为她撑腰。好在她的嫁妆在章家三个嫡媳中不算是最少的,更别说还有大嫂芊昕郡主给的压轴大手笔,她也就忍气吞声了,毕竟母亲说的对,娘家兄弟的支撑对出嫁姑奶奶在婆家的地位、待遇很重要。
可她没想到,直到现在,母亲还是想用所谓“娘家支撑”夺她的《国色天香》。娘家支撑?笑话!她那两个亲哥哥不拖累她就不错了,还能给她支撑?
尹心柔委屈,那边尹老夫人却也是气得发抖,颤抖着手指着她:“你……你这个孽女!你的意思是我不顾及脸面?你个白眼狼!我给你的嫁妆很少吗?都快赶上章家长媳了吧?这十多年来,你携儿带女回来蹭吃蹭喝蹭好处还少吗?有点什么事不是跑回娘家来哭?现在家里遭了事,你三哥有困难,让你出一幅画帮一下就要了你的命了?你个遭天打雷劈的孽障!有本事你以后不要回娘家来求助!”
尹心柔泪如雨下:“我蹭吃蹭喝蹭好处也不是蹭你们的,跑回来哭也是父亲和大哥大嫂帮我的,您和二哥三哥帮我做什么了?就是如今我被婆家嫌弃,不也是因为二哥三哥被人唾骂是无情无义的白眼狼?”这些年二房三房自己都在蹭吃蹭喝蹭好处,还能有便宜给她占?
“滚……你个孽障给我滚!”尹老夫人浑身都在颤抖。
“啊呀呀,这是怎么了?小姑你怎么将娘气成这个样子?”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的叶氏“赶”了进来,“话可不是那么说的,若不是娘和我们还住在这,你这么多年能想来就来?大房跟你可是隔着肚皮呢。”卖庄子铺子给老三买京官官位?死老太婆偏心眼真是偏到没边了!她相公尹晖可是长子,怎么不说卖庄子卖铺子给尹晖打点?连降两级呢!
只是孝字当头,二房三房又没有分家,老太婆做主了的事,她反对也没用,不顾自己也要顾及三个子女啊!
不过,如果真能让小姑将那副《国色天香》拿出来就太好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宝贝呢,拿去打点了关系,应该不仅只惠及尹庆吧?说不定尹晖也能官复原职。
“不要跟她浪费口舌!让她走!”尹老夫人真是气极了,“出了这个门就与我们尹家没有关系了,不是嫌你二哥三哥拖累你吗?好,断绝了关系不就称你的心如你的意了?”
尹心柔一震,断绝关系?这还是她的亲娘吗?这时候断绝关系,她在章家人眼里真的是……。娘家没有本事那也是有个娘家的人,没有了娘家她不是只能任婆家折腾?就为了一幅画,她娘就要对她不管不顾,任她自生自灭吗?太狠了!
叶氏和小许氏也是吓了一跳,小许氏更拉住了尹心柔,好像生怕她转身跑了似的。她刚才为什么帮尹心柔说话?一方面是将责任都推到二房身上,另一方面也是要拉拢尹心柔帮忙,尹庆回来时有说新升上去的礼部侍郎好像是清明伯爷的学生。
第73章 打点
“娘也是担心你三哥,一时气急,小姑你可不能同自己亲娘较真不是?”小许氏一边对尹老夫人使眼色,一边拉着尹心柔劝道,“你也是有闺女的人,能不知道做娘的心?娘也只是同你商量,以防万一,不到迫不得已自然是不会动用你的嫁妆。”只要清明伯爷肯出面帮忙说项,估计不用动到《国色天香》那么大手笔吧?反之,人若没找对,就是献出了《国色天香》恐怕也不顶用呢。
叶氏也道:“是啊是啊,自家母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不过是话赶话不太顺耳而已,就像风吹过,过了就算了。”婆婆算计小姑的嫁妆她当然赞成,臭骂一顿她也只当是看一场好戏,但断绝关系什么的,她就不能旁观了。
现在尹晖只是一个六品主事,还上了皇上的黑名单,他们尹家可不再是以前那个亲戚朋友沾点边就上赶着来攀附的一品大将军府。如今,清明伯府可以说是尹家最有价值的亲戚之一,怎么能断了关系?她儿子明宇明年还要下场考试,少不得求到清明伯爷。
被两个儿媳妇一打岔圆场,尹老夫人也逐渐冷静下来,暗道自己这些日子这是气糊涂了,幸亏俩儿媳妇来的及时。
别说这还是自己的亲生闺女,就算不是亲生的,这时候也不能断了关系啊!那样的话,尹家真的是孤立无援了。再则,《国色天香》的价值早在芊昕郡主拿出来给尹心柔添妆的时候她就打听过了,女儿会舍不得也很正常,章家也不可能听之任之不是?如果是叶氏或小许氏将那样贵重的东西贴补了娘家,她也不会轻易放过的。上次叶氏买首饰回娘家的欠账,她还不就是收了叶氏的嫁妆店铺作抵押?
说来说去都怪芊昕郡主,这么好的东西就不能悄悄给尹心柔压箱底吗?非要搞得众所周知,生怕人家不知道她这个郡主长嫂多大方似的,这不存心让章家人盯着尹心柔的嫁妆吗?
“罢了罢了,”尹老夫人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我只不过是顺嘴提一句,你三哥还未必肯用你的嫁妆呢。老二媳妇,你待会儿将年末收上来的账目送过来给我看看,还有,洛城那个庄子距离太远不好管理,你去打听一下现在的价格怎样。”
叶氏忙道:“娘,我表姐说洛城的地价一直在上涨,我们那庄子在近郊,出产也不错,现在出手可亏大了。再说了,庄子出手,粮食、农产品什么的要去外面买,更亏了。”尹庆横竖都只是个七品芝麻官,一定要留在京城里做什么?京城里人才济济,他一个举人能走到哪一步?还不如在地方上更好混呢,说不定敛财升官还都更快。
尹老夫人眉头紧皱:“哦?前些日子是谁劝我卖掉那庄子的,还说路途太远,去掉运输的费用,基本没多少收产。对了,你不是说京城里那个庄子的产出已经够府里的嚼用了吗?”这个大媳妇平日里看着还有些小聪明,实际上就是蠢物一个,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她那些算计?
叶氏满脸涨红:“那……那时我表姐不是还没同我说吗?”这个死老太婆真决定了要卖庄子卖铺子?他们哪里还剩下什么铺子了?肯定就是自己那个成衣铺了吧?谁让自己写了借据,欠了死老太婆五千八百两银子呢?卖了铺子恐怕还不够抵欠账呢。
果然,尹老夫人也不顾还有小许氏和尹心柔在场,斜睨着她道:“怎么?你有意见?担心卖了你那个嫁妆铺子?你两次瞎闹腾,我可是借了近六千两银子帮你了结,现在老三这么大件事,公中拿出一两千两帮他打点不应该吗?老二和老三可是亲兄弟!
话说回来,就算你这个做长嫂的不甘心,我拿私房钱帮我儿子总可以吧?你现在就还五千八百两银子来。别说你那个小店铺,就是公中的庄子我也不卖了。”
公然打脸啊,叶氏脸上本就勉强的笑容差点就挂不住了,可她能同尹老夫人对抗吗?闹大了还是她倒霉。何况她很清楚,尹老夫人手上至少还有大几千甚至上万两的私房银子以及首饰玉器古董什么的(尹老将军的私房钱和私藏肯定都留给了老妻不是?)。分产时本来分给二房、三房的那两个宅院地契也在尹老夫人手里,租赁院子的租金可从来不入公中的账上。
老夫人捏着银子,可不就捏着他们?惹恼了她,别说名声坏了,就是钱财上也要损失大笔。公中能有多少产业、银子大家都能看见,眼看就要入不敷出。若是这样分家,尹老夫人偏心三房,他们二房可就欲哭无泪了,分家从来没有分老母亲体己的道理。
叶氏咬了咬牙,强打笑脸:“娘误会儿媳了,我只是觉着那庄子现在卖了怕亏,不如就卖了成衣铺子?不够的话再说。而且,而且……儿媳听说,有不少人为了升迁,还特意寻了机会外放呢。在地方上不像京里这样竞争激烈,更容易熬出头。等累积些功绩再托人弄回京,通常都升得比较快。”
小许氏撇嘴:“哪有那么简单?二嫂也不看看主动寻求外放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家,去的又是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缺?哪个不是油水丰厚之地,或者容易取得功绩之职?而且人家那都是京里有人,有足够把握回京升迁的。我们行吗?长房在还差不多。”
“够了,都不要再说了,反正我砸锅卖铁也是要将老三留在京城的。”尹老夫人吼道,她现在最听不得人家提长房,离了尹昭和芊昕郡主,她和她的儿子还活不下去不成?
“砸锅卖铁倒是不需要,只要小姑肯帮忙求一下亲家老太爷,”小许氏忙道,“这样的事,找对了人估计一两千两银子差不多了。儿媳还有些嫁妆,不够的话公中再帮衬一点应该也够了。”小许氏一向比叶氏懂得如何在尹老夫人面前表现,这也是让叶氏最恨的地方。
“清明伯爷?怎么说?”尹老夫人愣了一下,还好她刚才没有同闺女断绝关系。
尹心柔也是一怔,求她公爹?她公爹一个老书呆子而已,什么时候负责官员的调任了?
小许氏点头:“听说即将上任的礼部侍郎是清明伯爷的得意门生,这次礼部外派官员的人选就是由侍郎大人决定的。老爷他现在出去确认了,不过基本上应该就是这样。”
“柔儿,听到没有?果真是这样的话,你三哥的前途可全靠你了。”尹老夫人激动道。同侍郎大人搞好关系,不仅是这次不会被遣去定州,以后的路也要好走多了,那可是直接上司啊!
尹心柔心里不屑,面上叹了一口气:“娘和两位嫂子又不是不知道我今日为何回来,公婆现在根本看不上我,又怎会帮忙?我婆婆哪日看到我不冷嘲热讽几句?”
小许氏赶紧拉住她的手道:“现在我们尹家这情势,确实让小姑为难了。可是再难小姑你也得帮忙啊,你三哥此次若是去了定州,弄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了。娘家兄长没了前途,清明伯府可不更瞧不上小姑你了。”
尹心柔正想撇嘴说“有什么区别”,突然想到刚才她娘发起狠来说要断绝关系的事,总算没有说出口。再怎么样,她也不想变成没有娘家的女人啊!那样,不仅她,以后子女的亲事也都会受影响。
再想想,相比二哥来说,三哥从小确实更疼她。如果三哥能走得好的话,对她也是一种助力。大哥再强再有助力,现在也都成空了不是?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两个亲兄长了。
小许氏见她脸上松动了,连忙又继续道:“我那里有一套‘松滋侯’徽墨,是俊儿开蒙时,芊昕郡主送的,听你三哥说是难得的好东西,我们哪里舍得给俊儿用?章家是书香门第,都是爱墨的读书人,听说亲家老太爷更是收藏了好多好墨,小姑一会儿回去时带给亲家老太爷吧,也是你三哥的一番心意。”
尹心柔松了一口气,还是三嫂通透,她公爹清明伯爷确实沉迷于收藏各种好墨,听说花了不少银子呢。不过老爷子从来不好酒色不赌不玩,章老夫人庆幸都来不及,哪里会加以阻挡?公中每年并不富足的花销费用硬是生生划出一部分用来支持老太爷的这一嗜好。
芊昕郡主要不不给,出手的必然都是好东西(当然,也都是要有好名头才可能让她出手)。尹心柔虽然不懂墨,但不用想也知道小许氏口里的那套“松滋侯”徽墨必是极品好墨,公爹见了必然欢喜,而婆婆也会为了省下一大笔买墨的银子而高兴。
至于那位礼部侍郎,据尹心柔所知,她公爹的学生对他都极为尊重,只要他肯提一下,这边娘和三嫂又舍得给银子,应该不是多大问题吧?何况她刚才也听说了,三哥的年度考核是倒数第五名,并不在前三之列,回转的空间应该还是很大的。
“好吧,我豁出脸面去试试,谁让我是我三哥的亲妹妹呢?”尹心柔叹道,还是长房在好啊,即使到现在,他们还得拿芊昕郡主给的东西去打点。
同时想到这点的还有叶氏,不过,她是越想越恨得咬咬牙。
第73章 罪证
叶氏阴沉着一张脸回到自己的院子,刚从叶家回来的秦婆子正在等她:“夫人,老夫人说…..说老太爷的寿辰您就不….不用回去了。让您过好自己的日子,他们很好,就不用您操心了。”秦婆子旁边的桌子上是一篮子晒干的山货,那是前几日庄子上刚送来的,她让秦婆子带去给她母亲。很显然,她母亲不稀罕,又让秦婆子带回来了。
“罢了,”叶氏挥挥手,“不去就不去吧,干货你送回库房去。”自从上次的首饰事件后,她娘叶老夫人越发不待见她,她也没回过娘家。只是此次尹晖被降职,她本想求求父亲和大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又怕她娘直接甩脸子赶她出来,这才让秦婆子去送新鲜干货,也算探探路。
事实证明,幸好她没有直接上门去。
一个多月了,叶氏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不,仍然在噩梦中。她实在想不明白,从小在她眼皮子下长大的那个天真的尹知若怎么就脱离了她的掌控?
眼疾手快心思巧地处理掉京城里的所有产业,什么样的该卖,什么样的该租赁出去,租赁给谁,甚至将齐大将军王留下的鹤园改建为让皇上都高看一眼的“将士之家”……这一连串不同的安排看着简单,其中的深意,她却也是在闻讯后琢磨了很久才琢磨出来,哪里是尹知若那样一个无知小女孩能够想到的?显然是尹知若身边那些人的意见,比如铁穆远,比如桂妈妈,还有那些大管事。
可是那些外人对她的影响力怎么就能胜过她亲近了十多年的亲叔婶、姑姑、还有已经拜堂的丈夫、公婆?若是那些心思通透狡猾的人或许正常,可尹知若……。
再有就是,既然尹知若更相信她娘留给她的那些人,那么燕妈妈又是怎么一回事?那可是芊昕郡主从前的丫鬟,尹知若这些年最信任的管事婆子。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日子以来叶氏日日琢磨这些问题,可怎么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她今年是本命年,运数不好。
可不是运势差?连一向亲密无间的表姐那里都屡屡出问题,好像心结也越来越大。她都抛出了计策,也负责人手,季氏和庆元侯府竟然还要再等等,说秋逸然另有打算,甚至还警告她莫要冲动行事,以免坏了秋逸然的计划。只要秋逸然得手,他们总会分她一些好处便是。
叶氏恨极,却也无奈,她的主意虽然直接,却是极端、风险也很大,没有秋家的帮忙,只怕到时又是摸鱼不着徒惹一身腥。尤其现在的尹府本就是倒霉极了。
“管家他们还没找到老爷么?”叶氏问身边的大丫鬟银柳,这才是她现在最担心的事。尹晖一向心高气傲,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靠尹昭才能做到之前正五品的位置,现在尹昭刚没多久,本来一心期待步步高升、扬眉吐气的他却连降两级,还上了皇上的“厌恶榜”,情何以堪?不会想不开吧?
银柳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就有声音传了进来:“找我做什么,还派那么多人出去,你这是怕我们尹家的笑话还不够多么?”
正一脸不耐走进屋来的可不就是正被叶氏念叨会不会寻了短见的尹二老爷尹晖?
叶氏赶忙站起身迎上前:“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是担心你么?再说了,可不仅是我担心,若是不派人出去找,母亲还不掀了我的皮,骂我不关心老爷?”虽然不多,但尹晖以前也不是没有在外面彻夜未归过,只是昨日特殊情况,她们不能不多想啊。
“行了行了,就这样,我要去休息了。”尹晖正要转身,又想起一件事,“庄子上的东西都送过来了吧?今年上官那边要多给我准备几份年礼,可别小气了,至少不能比往年差。”他降职降级,上官可不就多起来了?他们再瞧不上他,他也得先忍着不是?总要先想法子往玉先生那边交差了。只要玉先生后面的主子肯抬举他,那些上官终有一日要对他点头哈腰。能屈能伸才是真君子!
叶氏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不能比往年差?还至少?老爷你知不知道我们账上到底有多少银子?而且母亲今日发下话来了,说卖铺子卖庄子也要帮三叔留在京里留在礼部。我们自己这个年恐怕都过不好了,哪里还有银子让你‘多准备几份年礼’,还‘至少不能比往年差’?”往年的年礼都是从长房蹭的,他们二房拿得出那么多好东西吗?
芊昕郡主大手笔,长房的关系网又大,每年都准备了很多年礼,二房三房只说要送年礼的人不多,另外准备也麻烦,厚着脸皮直接将名单(包括送回叶氏、许氏娘家的年礼)交给镇北大将军府负责年礼的大管事了。芊昕郡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从来没与他们计较。可是,在芊昕郡主眼里“不值当计较”的东西在进账少支出多的二房、三房眼里就是一大笔开销了,更别说如今还要花大笔银子去给尹庆打点。
尹晖的眉头皱得死紧(能夹死苍蝇),他也是刚刚知道尹庆有可能被遣去定州,连去的地方都传出来了,可见消息还是相当可靠的。怎么说都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他当然也替尹庆愁。只是,如今他自身都难保,又有什么办法?只能等到将来他在玉先生帮助下升迁了,再想法子将尹庆调回来。
没想到的是,母亲还真是偏疼尹庆,卖铺子卖庄子?呵呵,怎么不说替他打点打点保住官职?无论如何,他才是目前府里官职品级最高的嫡长子了好吧?罢了罢了,靠天靠地不如靠他自己,好在前些年他留了心眼,自己存下不少私房银子,母亲和叶氏都不知道。呃,还是尽快将银票和值钱的东西放一部分到芸娘那里去好了,免得母亲来搜刮逼要。
想到芸娘,尹晖的心里顿觉暖和。不枉他为她费尽心机,芸娘可真是他的福星啊,昨晚他醉醺醺地到小院,结果看到芸娘拿着一张刺绣挂图正要烧,随手抢了下来瞄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完全酒醒了,那本是一幅腊梅怒放的双面绣图,可是现在被拆了最上面的一小部分,底布上赫然列着一些名字和官职、简单介绍,而且很明显,再拆下去的话,应该是更多的名字,这就是一份颇为详细的名单。
芸娘被突然闯进来的他吓了一跳,脸色煞白,怯怯地说明了这幅腊梅图的来历。那本是明国公世子最喜欢的一幅挂图,据说是挚友送的,很是珍视。因为芸娘喜欢梅花,之前一直挂在她的卧房里。芸娘被赶出国公府的时候,被允许带走她自己房里的东西,她就顺手将腊梅挂图也带出来了,毕竟,那是罕见的双面绣。
今日小青无意中翻出这幅图来,就说不如挂起来也增添些色彩和闹意,看着喜庆些。芸娘却突然来了兴致,想拆线琢磨一下双面绣的绣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若是琢磨出双面绣,以后让李嫂拿出去卖给大绣庄也是一个稳当且客观的进项。芸娘的绣技很好,所以才有这份自信。
不想,刚拆了一个角,竟然发现下面有字,还奇怪这绣图的人怎么拿一块写过字的废布来用,太节约了吧?可再拆下去,越发觉得不对,想到明国公府的谋逆罪,她不敢再拆了,走到炭盆前就要烧了,没想到尹晖突然闯了进来。
尹晖越听越兴奋,脑中灵光一闪,是啊,谋逆罪啊,这既然是明国公府的罪证,可不也能做尹诏的罪证?他可是发现了,玉先生和他的主子也根本不知道他们自己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反正只要能作为谋逆罪证的可不就行了?问题是,他现在要想办法将这东西变成尹诏的,要能自圆其说,还要玉先生能够相信。果真成功了,他对玉先生和那位大主子给他的任务可不就有了完满的交代?目前极其不利的局势也就能扭转过来了。没来由地,他就是对那位幕后的主子充满信心。
叶氏见尹晖没有回应她,更恼火了:“你说说看,你才是母亲的长子吧?而且你好歹是进士出身,老三只考了个举人,母亲怎么就偏心老三偏得那么离谱了。”还不就因为小许氏是死老太婆的亲侄女。当然,这点她不会说出口的,否则尹晖又要骂她没有小许氏讨巧,不得他母亲欢心。
“咳咳,”尹晖怒道:“什么话?如果是你,会舍得让明宇和明朗被遣去定州那种地方吗?再说了,老话不是都说了,幺儿子,大孙子,老夫人的命根子,母亲偏爱老三一些也很正常。你怎么不说她多疼爱明宇?以后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了,传出去让人笑话。”他现在已经被指指点点为无情无义,若是再传出一点不孝的风声,直接回家种地吧,别再想在官场上混了。
训斥了叶氏一顿,尹晖甩袖而去,最终也没有说年礼该怎么办。
第74章 诊断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下,给大地铺上了银装,千象万物都变得粉妆玉砌。即使原本只是旧屋子烂树墩子,此刻裹上了雪白的棉被,也都成了美景,多么神奇!知若感慨,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大诗人大文豪大画家都要赞美雪的壮丽、雪的迷人。
院子里,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小圆球似的的知萱同几个小丫鬟在欢快地堆雪人,雪人已经初具雏形,两颗黑色石头当眼睛,桃花瓣拼成高高弯起的艳红大嘴。知萱接过小丫鬟递来的胡萝卜插在雪人的大脑袋上作鼻子,然后得意地咯咯笑,憨态喜感的雪娃娃在她手上完工了。
知若也笑了,其实,快乐有时候真的很简单,也不“贵”。可惜,总是有那么多人为了掠夺占有别人的财富不择手段,不顾亲情,不顾仁义,甚至连脸面都不顾了。
刚才庆元侯府还派了个管事婆子来,送了一筐子南边的海产干货,说秋老夫人昨日回到洛城,知道了尹家的事,很是挂念知若,心疼得哭了很久,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知若淡淡道:“烦秋老夫人担心了!听说秋老夫人一路游玩回洛城,两三个月了想必路途十分辛苦,要好好休息才是。我们姐弟本是大孝在身不宜外出拜访,且现在关于两家的风言风语正盛,为避免继续给侯府带来非议,我就不去看望秋老夫人了。”
来人愣了半天不知道回应了,尹大姑娘怎么知道老夫人是一路游玩回来的?世子成亲那日有人问起,侯府的回答都是老夫人在南方有非常重要的事耽搁了。
似乎有意为那婆子解惑,知若继续道:“也是巧,正好我们尹家的一个店铺管事接家人从南边回来,在曲州的春和寺遇到秋老夫人和贵府表小姐了,只是不好上前拜见就是。”正好这会儿强婶去准备回礼,如冬被她打发出去交代小丫鬟煮姜枣茶,胡诌一通也没有关系。
那婆子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样当面被揭了底的感觉很不好啊,虽然揭的是主子的底。好在强婶这时回来了,给了她台阶,赶紧带着回礼尴尬地告辞。
强婶也是贼精贼精,回礼的价值完全按照那筐干货来,绝对不少,也没多多少。
看着婆子灰溜溜的背影,知若暗暗冷哼了一声,挂念?心疼?若不是经历了前世,她是不是应该感动到热泪盈眶?真是笑话了!那样一个满嘴阿弥陀佛、实际上冷若冰霜的老太婆会挂念她,心疼她?话说,到现在为止,那老太婆也就是在十年前她才五六岁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好吧?且不到一刻钟呢。
话说,既然这么看重她,又是嫡长孙的大婚之日,她老人家怎么都不赶回来观礼,喝新媳妇茶呢?这已经都快两个月了好吧?回来听说和离了,倒是“挂念”上了,岂不可笑?要知道,秋老夫人去南边是为了带柯巧巧去给她母亲(秋老夫人的女儿)做十年祭,据说是一路游玩、访亲回来的,本来只要一个月多一些的路程,足足走了两三个月。
知若永远无法忘记,在庆元侯府生活的那十年,秋老夫人每次看到她都是一脸鄙视和冰冷,尤其那一次柯巧巧落水后更是对她厌恨入骨。
柯巧巧是秋老夫人唯一的外孙女,她娘病死后一直跟在外祖母柯老夫人身边长大,五官平平,皮肤天生又黑又粗糙,却是秋老夫人的心肝宝贝。那时候知若总在想,若不是秋逸然太看中相貌,而柯巧巧又太丑,秋老夫人会不会让他娶柯巧巧为妻,亲上加亲?据知若所知,只要秋老夫人坚持,连庆元侯爷和季氏反对都没用。
有一次秋家设宴,柯巧巧拿知若取乐,想让她当众出丑,特意让丫鬟将知若骗到花园里,自己突然从后面“脚打滑”扑过去,要将她推入十二月份冰冷的池塘。知若情急之下使用轻功闪避开,结果柯巧巧收不住力道直接冲劲了池塘。
因为目睹事情经过的客人有好多,秋老夫人和柯巧巧无法诬陷知若推她入水,最多也只能骂她心黑、冷血,明明看见柯巧巧要落水也不挡住。为此,秋老夫人罚知若在佛堂跪了三天三夜,只有又冷又硬的窝窝头和咸菜充饥,一条毯子都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秋老夫人的冰冷倒不是只针对她了,除了秋逸然和柯巧巧,那个老太婆对庆元侯府里的所有人好像都是冷冰冰的,包括庆元侯爷、季氏、以及秋夕然、秋嫣然俩兄妹。
呵呵,那种人天生冷情吧?呃,好像也不对呢,知若蹙了蹙眉,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可是又理不出头绪来。就像置身于雪景中,看着白茫茫一片,下面究竟是什么颜色的,是好是孬,根本无从得知,除非一层一层将雪扒开。
正暗自感慨呢,桂妈妈和如春走了进来。如春拉了如冬出去在门口守着,桂妈妈压低了声音:“姑娘,郎中给如秋把了脉,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还真是……,显然是第一次出去苟且的时候就怀上了,早知道她就不用那么好的药材给她补身了,真是浪费啊!
“嗯,”知若撇了撇嘴,她倒是不惊讶,如秋前世也是一次就中奖呢,“没有其他人知道吧?那位郎中那里交代了吗?”
桂妈妈点头答道:“如春事先已经支开了人,那李郎中就在我们庄子附近,齐伯他们到这里后,有需要都是请的他,是个本份、嘴紧的人。我交代了一声,他连声说知道大户人家的避讳,而且一个多月的脉象,一般郎中摸不出来也是常事,他那是家传的绝技。”丫鬟做了不检点的事,多少会影响到主家的声誉,李郎中以前多在大户人家看诊,自然知道主家不希望流传出去,会悄悄处理掉这样的丫鬟。
齐伯是非常谨慎的人,在听强伯和莫忘说了如秋的事、以及知若的计划后,知道要用到郎中,特意派人对李郎中的经历调查了一番,确定可靠后还特意雇请李郎中为梅庄的专用郎中,不管有没有人生病,每个月都会支付李郎中一笔可观的固定诊费,这也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做法。
“那李郎中开药了吗?”大家都知道,郎中今天来,是因为如秋这些天头晕,桂妈妈担心她染了风寒,怕传给其他人。
“开了,”桂妈妈答道,“李郎中说她也确实是受了些风寒,所以开了一些温和的药。”
第75章 人选(昨天补更)
知若冷冷笑了笑:“强伯和莫忘他们查了卢大了吗?还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这个人选很重要,要掐住庆元侯府和秋逸然的咽喉,此人选选得妙不妙是关键。
桂妈妈点头:“莫忘说晚点将他们探到、查到的详细资料整理好送过来,再请姑娘决定。强伯和齐伯都赞同莫忘的意见,觉得卢大最合适。”亲事真成了,呵呵,对庆元侯府可真是件如鲠在喉之事。即使亲事未成,能逼得秋逸然白纸黑字写下承诺也能暂得安宁。
那莫忘也不知道之前是做什么的,至少在安全防护和收集信息这些方面似乎非常有规划指挥才能,安排起来头头是道,非常熟练。有趣的是,有时他自己说着说着都会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过类似的事,很有经验似的,可是停下来认真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哦?”知若扬眉,她当然知道,如果确能安排得没有漏洞的话,卢大自然是最好的人选,比她之前计划中官奴身份的新郎可要更加得劲。
卢大是百花楼的龟公,因为身体有难言之疾,担心无后,又不想让人知道,就想买一个刚怀了孩子的女人来做媳妇,托了一个曾经也在百花楼做过数月龟公的二赖子拐人。巧合之下,那二赖子竟然盯上了秋逸然和如秋。
最近一次(前两日)如秋与秋逸然幽会,莫忘依旧出去偷听他们谈话,却发现那屋的后窗下趴着那个二赖子。
后来,莫忘暗中跟着二赖子,想看他要做什么,是偶然巧合,还是有什么目的,或者受谁指使。
没想到还真被他探出东西来。原来,二赖子同秋家有杀父杀兄之仇,他盯梢难得单独出现、没有带随从的秋逸然,本是想搞个突然袭击,比如蒙住脑袋打一顿,或者从后面敲一砖头之类,不想巧遇秋逸然同别家丫鬟幽会,还听了几耳朵,知道那两人是在偷情,还是不能让人发现的。二赖子就同他弟弟三赖子商量,要想办法帮那卢大娶了秋逸然的女人和孩子。
别说,做过龟公就是不一样,二赖子一眼就断定如秋应该有了身孕。也正因为如此,桂妈妈今日才急急以风寒为藉口找了李郎中来。
选卢大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只要配合二赖子那边的计划就好,他们可以置身于事外,就算秋家追查也查不到他们身上。即使闹大了,尹家也只是完全不知情的无辜受害者,因为自家的丫鬟被人惦记、算计,不管那算计的人是秋逸然还是卢大。
当然,有利就有弊,弊就是前期比较被动,只能等待和配合二赖子和卢大的行动。其实,强伯他们现在已经开始配合了,所以二赖子探查梅庄里的消息才能比秋逸然还容易,轻轻松松几个小钱、甚至搭讪闲聊就能“套到”信息:那个漂亮的女子是庄子上的绣娘,以前好像也是大丫鬟,来了庄子上不久就去做绣娘了,现在带着几个小丫鬟做女红,负责针线房,所以经常会外出去绣庄采购。
话说赖子就是赖子,用的计策脱不了泼皮无赖的招式。按照二赖子给卢大“谋划”的英雄救美策略,他们会在如秋下一次外出时让她遭遇几个醉酒无赖的调戏,然后被卢大当众仗义相救……
之后,卢大自然要前往梅庄提亲。
一般情况下,尹家或许不肯将丫鬟嫁给一个龟公,但有救命之恩就不同了,何况“救美”过程中难免肢体接触。
而且,二赖子和卢大还准备仗势给梅庄压力,故意让尹家知道卢大不是一个普通的龟公。原来百花楼的幕后大东家也是京城里的贵人(能开楼子,还是百花楼这样大楼子的也不可能是普通人),而百花楼的老鸨和卢大这个龟公头子自然也是狗仗人势不是?据说卢大的妹妹还是东家府里某个大管事的媳妇。
拿二赖子怂恿卢大的话说:“让尹家大姑娘知道卢哥你在这洛城也是横着走的,那尹家虽然有景王府和知府关照,但现在也只是一个姑娘和几个孩子掌事,肯定不愿意随便得罪人不是?不过是一个绣娘而已,如果真看重也不会由一个大丫鬟贬为绣娘。”
好吧,知若凉凉地呼了口气,她不介意向黑势力低低头,成全卢大一次,何况在这古代,碰到这类英雄救美的事,十有七八是女子以身相许的,除非门第身份相差太多。只是,二赖子会告诉卢大是秋逸然吗?知道是秋逸然的话卢大还敢谋划娶如秋吗?这些莫忘应该已经探来了吧?否则也不会坚持卢大是最佳人选。
别说,知若白担心了,那卢大就是个胆大阴狠的,一听说如秋貌美如花就眯起了眼睛,再听到她怀的是庆元侯世子的孩子,不但没有害怕退缩求,还哈哈大笑:“这个种好啊,他秋世子的种唤我做爹,好啊好啊!”
普通老百姓怕秋家,他可不怕,一个过了气的、近年来几乎靠卖祖产支撑的绣花枕头而已,还是一家子蠢笨的。他可是听说了,因为落井下石逼迫尹家大姑娘和离的事,庆元侯府现在可是背负着忘恩负义的名声,在贵族圈,尤其是武将圈子里非常不受待见,特别是尹家大姑娘建什么“将士之家”的事传出来后。
嗤,就是他都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笨蛋的事好吧?成了亲,人和银子都先收了,关上门什么办法没有?到时候要贬作妾还是要休还不是吃口饼一样容易?哪里像秋家这样人才两空,还落了个声明狼藉。
说起来也是搞笑,那个秋世子也太特别了,有财有貌的小姐不要,却偷偷跟人家府里一个绣娘偷情,还弄出种来了,这是什么口味?不,什么脑子?他娘庆元侯夫人知道吗?不是说大户人家在正妻进门,甚至生下嫡长子前,什么妾室通房都要用避子汤的吗?
这还真是冤枉季氏和秋逸然了!
第76章 忽悠?
之前为了讨好镇北大将军府,更害怕尹家会悔婚,秋逸然可是没有任何妾室、通房什么的(谁都知道尹昭大将军成亲前就是没有小妾通房的,继母给他安排的通房丫鬟都被他随手打发了),这也是让芊忻郡主对秋逸然非常满意的地方。
因此,秋逸然一开始真的没有什么避子汤的概念,第三次幽会之后倒是突然想到了,但是又不是在府里,怎么好弄避子汤给如秋喝,便想着两三次哪有那么容易怀上的?人家不是经常成亲一年半载都生不出孩子来?万一真有了,再一碗药弄掉就是,何必现在就弄得如秋不开心?指不定这次就能借祖母的名头骗尹知若入府,到时候算计尹知若,如秋可是关键。
而季氏是完全不知道这事的,之前他们秋家刻意传出去的秋逸然洁身自好的好名声,宣传得太过,连她自己都相信她的儿子多么清高规矩了,怎么可能在铺子后院就同如秋那啥,弄假成真?
这不,这会儿她就是这么回应秦婆子的:“怎么可能?逸儿都不用说话,就惹得那个什么如秋三魂丢了七魄好吧?”哪里还需要做什么?若不是要详细问清楚进展和尹知若那边的细节,她儿子根本就不会迂尊降贵去与那个丫鬟碰面好吧?
秦婆子嗫喏道:“舅夫人就是这么说的,她前日刚好过去如意绣庄有事,经过那屋时都感觉到动静了。另外,舅夫人身边的婆子正好听到那梅庄的马车夫同知府府里的婆子和马车夫闲聊,好像说那如秋早就不是尹知若身边的大丫鬟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惹得尹知若不高兴,到庄子上没几日就没再让她贴身服侍,而是贬去专门做针线活,再后来就负责针线房了,所以才能经常出来绣庄采购。舅夫人特意让老奴告诉夫人,就是担心世子爷被那如秋蒙骗了。”
“不会的不会的,”季氏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也不知是说她儿子不会同那个如秋来真的,还是说那如秋不敢忽悠他们秋家。
“夫人,……”秦婆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那日如秋对着世子爷失态,我们能看到,尹知若、铁穆远、还有尹家那些下人也能看到啊。”就算尹知若自己不开窍,身边的人也会告诉她、教她不是?从成亲那日和离到现在,尹知若做出的一系列事不就证明这一点了?
季氏如遭雷劈醒,脸上顿时不好看了,咬着牙道:“这个贱人!她若是敢耍我们,定要她生不如死!”一个丫鬟也敢对他们秋家用心计耍心眼?被尹知若贬弃了,就到他们这攀高枝来了?
“未必就只是攀高枝呢,”秦婆子道,“原本是贴身大丫鬟,被贬为绣娘,恐怕她心里也恨尹知若呢?”一般来说,大家闺秀的贴身大丫鬟,待遇都要比其他丫鬟、下人高很多,吃的穿用的不用说了,还有小丫鬟使唤,一个个也都是十指葱葱,不沾水不沾灰的。
“那更可恨!”季氏恨声道,攀高枝还说明他们秋家地位高她儿子招人仰慕。借他们之手报复尹知若,那不就是利用他们吗?堂堂庆元侯府被一个绣娘利用,传出去岂不成了大笑话?
秦婆子低着头、垂着双手站在一旁,不再多说什么。该说的她都说了,甚至,早在世子爷第一次决定亲自去见如秋的时候,她就向夫人提出了反对建议,可惜夫人对世子爷很有信心,没有在意。她只是一个下人婆子,能有什么办法?
季氏越想越气愤,让人马上去将秋逸然找回来责问。秋逸然听到说堂舅母“发现”自己同如秋在屋里弄出的动静,顿觉尴尬,脸色很难看,好在屋子里除了他自己,只有他娘一人。
“好了娘,我这么大人了,心里有数。”好一会儿,秋逸然才讪讪道。
“有数?你这么做,还有数?”季氏忿忿道,“这事也就算了,你说说,如秋那个贱丫鬟到底有没有用?尹知若真的器重她吗?你亲眼所见?还是她举出什么实例?”
“这……”秋逸然奇道,“娘为什么这么问,您也是知道的,春夏秋冬四个大丫鬟从小就是贴身侍候尹知若的,感情非同一般。表姨妈不是也说过,其中如秋最受宠信。”
“最受宠信?哼!”季氏冷嗤了一声,将秦婆子的话复述了一遍,“你表姨母看着聪明,却是容易被表面假象蒙蔽,否则我们这次也不会输得这么惨,还能信她?”
“绣娘?不会吧?没有听如秋说过啊?”秋逸然话出口才觉得自己有些“真傻”了,如秋若是存心欺骗他,还能主动说起自己被贬弃的事?
季氏又是冷哼一声:“那车夫有必要骗人家吗?也是知府府里的采买婆子好奇,多问了一句说尹知若的贴身大丫鬟怎么独自出来,那车夫顺口答了而已。那婆子明显同梅庄很熟,还说了一句‘难怪我上次去梅庄,见那如秋姑娘似乎是住在丫鬟婆子们住的那排房子里’”
秋逸然脸更黑了,贴身大丫鬟可都是住在姑娘院子里,夜里还需要轮流值夜的,哪里可能同其他丫鬟婆子住在一起?
“罢了罢了,”季氏颓丧地挥了挥手,“现在问你也没用,等尹知若过来拜见你祖母时,看看那如秋是不是跟过来,究竟有没有用吧?不过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秋逸然点点头,正想说什么,秦婆子在外面敲门道:“夫人,刘阿根家的从梅庄回来了。”刘阿根家的就是去梅庄送海产干货和向尹知若表达秋老夫人挂念之情的管事婆子。
季氏母子对看了一眼,低沉的情绪瞬间提高了一些:“赶紧让她进来吧。”
刘阿根家的一脸讪讪地走了进来,她知道夫人和世子爷在等待什么消息,可惜,只怕他们要失望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与她。
第77章 吓到
“怎么样?有没有见到尹氏?”刘阿根家的刚进门,季氏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她说了什么时候过来拜见老夫人吗?”
刘阿根家的弱弱地摇了摇头,硬着头皮将知若的话说了一遍,尤其是关于秋老夫人一路游玩了两三个月那一段,几乎是一字不差,她真的很担心被迁怒啊!
季氏和秋逸然的惊讶表情和墨黑脸色如出一辙,季氏差点失控,嚯地站了起来:“怎么可能,哪里就有这么巧了?谁,让她说出是谁遇到老夫人了?”
好在秋逸然比他娘聪明多了,也冷静多了,对刘阿根家的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季氏怒气未消:“那个小贱人蒙人呢,今日刘阿根家的过去,我可是特意叮嘱挑路上人多的时候,用的马车也是有明显侯府标识的,待我们将话传开,老夫人对她如此心慈疼爱,她却毫不领情,看她不被人唾弃死?”
秋逸然摇了摇头,叹道:“您真这么做的话,继续丢脸的、被人唾弃死的可就是我们秋家了,连累祖母她老人家都被人骂。祖母从南阳回来,根本不需要经过曲州,尹知若却能说得出来,甚至清楚地说出是在春和寺遇见,还能是蒙的吗?这些真要查起来也很容易的。”其它不说,只寺庙香火记录,驿站记录,总不能一一去抹掉吧。庆元侯府毕竟还有爵位在,可以享受一些待遇,比如住在驿站。虽然只能住布置简单的屋,但总好过花银子住客栈,更何况那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反正从驿站里出来,外面的人谁也不知道你在驿站里是住单独高贵小院还是住的大院?
季氏顿时脸白软脚了:“那怎么办?这么好的由头都没能哄到她,而且我们还不能施以压力?什么时候才能实行计划?不会等她真招了赘婿以后吧?”
秋逸然握了握拳:“怎么样都还有整整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呢,我们还有时间。尹知若不肯来侯府拜见祖母,如秋一定会想办法出来找我商量,等我见了她之后再说。”
“你还要见那个贱女人?还信她?”季氏低吼,“等等等,等土匪山匪什么的将尹知若那个小贱人的所有嫁妆都抢了去,你还要她何用?”等别人抢还不如他们抢,虽然要分几份了,可总好过没有。季氏越想越气,小贱蹄子怎么突然就如此难缠了?难道以前那些表现真的都是装的?
秋逸然紧皱眉头道:“哪有那么容易?那些山匪也不是傻的,不懂得打听?否则你认为还会等这么久没人动手?难道不知道先下手为强?”
季氏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没有当家主事的人,几个小孩子懂什么?山匪还会怕不成?
秋逸然很想骂“蠢货”,可惜面前如此蠢笨的人是她亲娘,无奈地再叹了一声才道:“谁不知道梅庄之前是罗大有的?大多数人都只知道罗大有是大郢首富,却不知,他最厉害的可不仅仅是赚钱,还有他的安全防护手段。罗家在大郢各地的几个常住的宅院、庄子里都有严密的、外人无法知道的安全设施、甚至杀人于眨眼间的机关。人对打还能看招数,机关杀人可就防不胜防了。”
梅庄那么大,里面甚至有山有水,处处都可能设下机关陷阱,可不是一个普通宅院那么好对付。没看尹知若姐弟几个自从住下,就从来不出庄子一步?
季氏的脸更白了,可是眼里除了了惊讶还有难以置信。
秋逸然也懒得管她信不信,继续道:“再有,景王爷放话关照尹家姐弟几个,知府衙门的卫队每日巡逻都有意将线路拉倒梅庄外围,这么明显的事可是随便一问就知道的,那些山匪哪里会随随便便去冒险?这样打景王爷脸面的事,林知府和驻扎在西山下的黎守备会安然坐视?更别说黎守备还曾经在尹诏帐下为下官了。”洛城也是交通要道上的大府城,不像一些偏远小镇、野蛮之地那样匪贼肆虐无惧。
虽然都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除非是实力雄厚,还要有足够把握对付机关的山匪,一般人还是不愿意去玩命的吧?
季氏脚真软了,“叵”地一下又向后跌坐回椅子上,脸上还在抽抽。
秋逸然惊奇之下,脑子也转得快,募然沉下脸道:“娘,表姨母不会又出了什么馊主意吧?有什么事您可要同父亲和我商量一下,千万别乱来!”以前他还觉得自己母亲和芳姨母都是精明厉害的女人,可是现在……
季氏慌忙遮掩道:“哪有什么馊主意?就算是她出了馊主意,你娘我就不会判断吗?好了好了,你先看着自己别被那个贱丫鬟骗才是真,别没利用到人家,反而被人当作报仇的工具。还有啊,可别让她怀了孩子!你还要娶妻呢。”
说到儿子娶妻的事,季氏又有些烦躁了,自从和离事件后,秋家声誉受到的影响不是一点点。这些年秋家在贵族圈里日益被人小瞧,要以一般侯爵府邸嫡长媳的标准挑儿媳本来就难(否则他们之前也不会总担心尹家退婚),现在背上忘恩负义、落进下石的名声更是难上加难了。
人情世情就是这样,说“道理”或许不少人都能理解他们怕被牵连,可是谁真正要将闺女嫁进这样的人家,又不能不多想想,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一身顺遂,不会有什么灾祸难事。
当然,要巴结侯府,想让闺女做世子夫人、侯爷夫人的人家也不是没有,但多半是比他们差的人家,要不就是所谓养在嫡母名下的庶女了。真正是他们看上的,瞧不起他们;愿意与他们结亲的,他们又瞧不上。
人家遵循的是“高门嫁女,低头娶媳。”可他们秋家的底子自己清楚,自然想找个能帮秋家、帮秋逸然的亲家,最好还要嫁妆丰厚,能贴补他们的。谈何容易?之前有一个,却是造化弄人。
“好了好了,”秋逸然不耐地转过身准备离开,“我心里有底,知道该怎么做”。别说,他这会儿还真是有些没底了,仔细想想,如秋总是喜欢说尹知若以前怎么器重她,对现在尹知若的事却没说多少,说出来的大都是他也知道的。
第78章 第一步
如秋逸然所说,如秋确实正焦急宁乱,她刚刚去找如冬套话,知道知若没有准备去庆元侯府,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她正在愁怎么打动知若带上她呢,至于秋逸然希望的“最好只带”她一个,就更不可能了。现在知若不去,她不就不用担心了?再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能尽快脱手针线房的事,回到知若身边,重新做她的得宠大丫鬟,要如何做她都计划好了。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有些惶惶,她还真没想到知若会一口回绝。在她的认知中,知若一向最容易被感动,何况秋老夫人是长辈,对一个上了年纪长辈的关切如此冷漠不屑,就不怕坏了名声,被人指责非议?现在的知若变化越来越大,让如秋心里愈发没底了。她有办法帮秋世子骗得尹知若回秋家作妾吗?如果不行,她自己怎么办?秋世子还会要她妈?
再有,秋家来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跟秋世子说没有见她在尹知若身边?秋世子会不会怪她没有劝尹知若?
心思矛盾的如秋坐卧不安、食不知味,急着要见到秋逸然。可是前两日刚刚去了绣庄采购,这么短的时间她怎好再去?
没想到的是,老天待她不薄,在她煎熬了三日之后,突然就送来了机会。一早,她刚到针线房,就在门口听到喜莲在说要同采买婆子一起进城一趟。喜莲一脸喜悦地说:“如秋姐姐,大姑娘要我们针线房准备几件送给知府夫人、铁夫人、以及景王妃的年礼。桂妈妈说姐姐你身体不好,让我同张妈妈一起进城去采买一些锦缎、绣线、还有绣花花样。如秋姐姐你看看,姑娘画的这围脖又好看又好用,心思可真巧妙。”
如秋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看画,急急道:“不用了,我身体无碍,还是我自己去吧!送年礼可是重要的事,尤其送去景王府的东西,容不得一点点纰漏。”说完瞄了几眼喜莲手上那张纸,就匆忙转身,向观梅院走去。
知若正在对她的《三十六计》作最后的修改润色,听到如秋来了,将书稿放进屉子里,作出在练字的样子。
如秋小心地斟酌着字句:“姑娘,奴婢只是一点点风寒,已经好了,年礼的事还是交给奴婢吧。奴婢带着喜莲她们做完这次年礼的事,估计就能放手了。不过喜莲对材料的选择判断方面还不行,到时候奴婢再帮忙跑几趟就是。”
她如今就是处处矛盾啊,既想快点做回贴身大丫鬟,又想还能经常出入绣庄。否则,就算秋世子会想办法给她送信又怎样?她还是不能见到他,不能解相思之苦。
知若差点没气乐,如秋还真是一心将她当作傻瓜看呢!
“年货的事很急,你亲自去采买也好,”知若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一边继续写大字一边说道,“要求我都列在给针线房的单子上了,皮毛是我们自己庄子上的,你要寻的是与皮毛相配的锦缎、花样、和绣线。明日的马车已经安排好了,你就还是明日去吧,免得再去麻烦齐伯。年底了,齐伯很忙。”至于其它的,她可从来没有说过会再让如秋贴身侍候之类的话。
如秋高兴地应了,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知若还有继续说什么的意思,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告退出去了。
坐在书房门口绣荷包的如春对着如秋的背影摇了摇头,暗叹一声。如秋的举动都在预料之中,在姑娘的掌控下,所以她没有惊讶,只有痛心。从小一起长大,如秋又是她们四大丫鬟中最灵巧讨喜的,现在为了一个渣男和世子妾室的位置就变成这样,怎能不让人心痛?可是,勾结外男,用卑鄙无耻的招数来算计一向善待她的主子,如今的如秋给人的第一感觉却真真只剩下可恨了。
知若丝毫没有受到如秋到来的影响,她这会儿对着《三十六计》,却突然想到了于大勇他们,也不知道那些人怎样了?于大勇和李达能否带领他们的人不露痕迹地全身而退?
“达愿坊”,知若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大字,这是她准备交给李达和于大勇的项目,集合查探私密、秘密送货、暗中护卫、暗杀等各种他们最擅长、也来银子最快的大生意。他们不宜露面,做这种生意最合适了,更重要的是,便于他们自己暗中查探父亲之死的真相,甚至报仇。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现代的尹惠恩在电影电视里也见闻过不少这类机构联络、揽生意、扩展人手的离奇方式,以及严格的奖惩管控机制,相信能给本来就精于这些的李达一些启发。
在这个没有民主和法制,只有皇权和强势的古代,要想为父亲翻案报仇只有让自己强大到无人能欺,甚至连皇家都要顾忌两分,就只有靠财势和暗势力。银子要多,拳头要硬,两相呼应,缺一不可,这是知若兴家报仇的第一步,也是必要条件。
庆幸的是,父母给她留下了不少忠心可靠又能干的人,都是经过上一世生死考验的,这比那庞大的嫁妆更重要。
“姑娘,”如春在门外唤了一声,“齐伯和强伯一同来了。”
“请他们在楼下厅堂稍等,我们这就下去。”知若忙应道。齐伯动作好快啊,原本计划是最快今晚回来的,怎么一早就到了?齐伯前日早上带着两个管事、几个长随、和几个护卫去了邻县的两个小庄子,除了将钱、粮和庄子上的副产品都押运回来,还要安排好庄子上过年的相关准备事宜。这么快,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将写着“达愿坊”三个字的宣纸放在炭盆里烧了,知若接过如春递过来的小手炉,由如春帮她系上大披风,俩人匆匆下了楼。看了一眼楼梯另一边安静的两间屋子,知若欣慰地笑了笑,这个时辰,两个妹妹早都去后面院子里跟尤妈妈学习了,后院小花园旁边新设了书房、绣房、和琴房。
尤妈妈对知卉和知萱的要求一点也没有降低,以前怎样要求,现在还是怎样,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更严格一些,用她的话说,“你们是芊昕郡主和尹诏大将军的女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有朝一日你们还要向世人证明你们骨子里的高贵,因为你们从来就坚信自己的父亲不是什么罪臣。”
第79章 槐花
刚下楼梯,喜鹊就喜滋滋地迎了过来:“姑娘,齐伯和强伯在里面等着呢,不知遇到什么好事,很高兴的样子。”齐伯二人是姑娘最信任的大管事,他俩遇上好事,还兴冲冲地来找姑娘汇报,可不十有八九就是他们尹家的好事,庄子上的好事了?喜鹊自然也跟着乐呵,虽然还不知道究竟乐呵什么。
哦?很高兴?那就好!知若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齐伯这么快回来并不是因为发生什么意外,就算是,也是意外的好事了。不是知若吓担心,现在他们势太弱了,又不知道陷害镇北大将军府的人究竟图谋什么,加上财富惹眼,不得不防啊!
正在饮茶的齐伯一见知若进来,赶紧放下茶杯,笑眯眯地站了起来:“姑娘,铁匠的问题解决了,我买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回来。”
十五岁的小姑娘?跟解决铁匠问题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找了一个女铁匠回来?可是,知若记得,在这个时空,到现在为止,许多行业还是不能接受女子操作的,比如酿酒、打铁、等等。做东家经营可以,操作却绝对不行(至少是明面上绝对不行,暗地里做别人不知道那事另外一回事)。有一种说法,女人连进入作坊,靠近打铁炉都不行,否则不吉利,打出的铁具易折,用不了。
当然,知若是不会相信这种说法的,在现代,什么行业没有女人?造枪造炮女人都可以!只是,古代可没有机械设备,用现在的设备和方法,打铁可是件非一般的体力活,女子吃得消抡得动锤不?她还是个习武的人呢,恐怕都没有那个体力。
齐伯看出知若脸上的疑惑,还是一脸笑呵呵地解释道:“那小姑娘叫槐花,天生力大,能轻轻松松抡起一百多斤的大铁锤,比男人还厉害。槐花偷偷跟着她爹学打铁,他爹生病时,那些客人定下的铁器都是她在晚上关了门后偷偷打制的。”
“哦?”知若大感兴趣,世间天赋异秉的奇人不少,也没什么奇怪的。她也没打断齐伯,槐花会卖身跟着齐伯回来,肯定还有故事。要不然,槐花即是偷偷打铁,齐伯又怎么知道了?
果然,齐伯继续道:“槐花帮她爹打铁的事不知怎么被人知道了,客人纷纷上门退货要钱,有的都不知什么时候打的多少年的旧器具也拿上门来要退,槐花家的打铁坊就槐花爹一人,本就是微利经营,加上前两年槐花娘重病、数月来槐花爹生病花用掉的看病买药的钱,家里是一贫如洗,哪里还有多余的钱退赔?槐花爹跪求那些趁乱来砸打铁坊、哄抢乱搬屋子里东西的人,却不知被谁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后脑袋,死了。众人害怕,才纷纷拿着吵囔说要退的铁器散了。有人临走时连旧锅具破铺盖都要抱走。”
知若和如春不由地唏嘘不已,这个世道,人心有时真是……同外面的冰雪一样冷。
齐伯也长叹了一声,道:“槐花没有办法,只能卖身葬父,以期让她爹有一口像样的棺材,同她娘葬在一起。我正好经过,就将她买下了。”他们这些人都是在沙场上搏命过来的,生死看得多了,哪里相信什么女子靠近打铁炉不吉利的说法?别说女子打铁,就是女子抡大刀杀番兵,他也没见那刀断了。
知若更无所谓了,只要会打铁,能够按他们的要求打制出暗器和兵器,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甚至,以后需求量大了,让槐花带一两个徒弟也没什么。只是,她奇怪的是,按照齐伯的行事作风,应该会将那槐花带过来给她看看才对。即使有其它事要说,先让人带槐花离开就是。
刚想到这点,就听齐伯说道:“我将槐花带过来了,只是怕吓着姑娘,先让她在观梅院外面等着。”
“吓着姑娘?”如春忍不住问出声,“为什么?”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怎么就会吓到姑娘了?啊不对,齐伯说她天生力大,不会是三头六臂吧?
知若也不是不奇怪,不过没有像如春表现得那么吃惊就是了。
齐伯讪讪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姑娘要有些心理准备,那槐花长得很丑,粗粗壮壮,左脸上还有小时候被铁水烫伤留下的一大块疤痕,红红的,咋看之下有那么点……吓人,他们那镇上的人都唤她无盐女,连卖身葬父都没有人愿意买她。”他就是担心姑娘一个大家闺秀突然之间被吓到,否则,对他来说,还真是没什么可怕的,以前那个“无盐绿”成天顶着黑色的胎记在庄子上晃来晃去,庄子里的人也没怎么怕,何况人槐花还知道遮掩。
知若愣了一下,丑?疤痕?就吓着她?她哪里有这么脆弱了?遂笑着对如春道:“去,让槐花进来吧。”这个季节在院子外面站着可真是冷呢。
如春应了,走到门口交代了守在门外的喜鹊,还特意叮嘱了一句:“她脸上有疤痕,你可别大惊小怪伤到人家。”
等槐花进来,如春才觉得自己是白担心了。槐花穿着庄子上丫鬟统一的青色袄裙,满头有些发黄的头发,大半在脑后扎了根粗粗的麻花辫,靠左边的小半发束垂下将左脸遮住了多半,发尾部分才缠在辫子根上,用一只竹钗子固定。安安静静地垂手而立,槐花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比一般女子粗壮些,倒一点没什么吓人。
槐花的身材倒是有些像燕妈妈的侄女绿儿,不过绿儿是痴肥,而槐花是比较壮实。
齐伯解释道:“绿儿被发卖时,丫鬟们的冬衣已经统一采买了,刚才库房的婆子突然想起来,原来给绿儿准备的衣服现在正好给槐花用上。”要不然,以槐花的身材,一时半会儿还真难找到合适的衣服,她自己的衣服又实在太薄或者太破(好一点点的都被索赔的那些人抱走了)。
第80章 强买
知若当作不知道槐花脸上若隐若现的疤痕,平静地问了她几个问题,槐花都乖巧地回答了。让知若和如春惊讶不已的是,槐花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声音却是很秀气。
槐花五六岁时,不小心被铁水烫伤了,家里花了好多银子给她治伤,但还是留下了骇人的疤痕,好在她爹娘只有她一个孩子,仍然很疼爱她,没有嫌弃她是个丑女娃。槐花也很孝顺,她娘身体不好,爹又日日在前面的打铁坊操劳,虽是女娃但天生力大的槐花主动承担了家里的所有家务,包括重活,甚至缠着她爹学打铁,希望能减轻父亲的负担。
不想,连她爹都觉得她有打铁的天赋,做出来的活儿比他爹那个打了二十年铁的铁匠都不差,因为女孩子特有的细心,很多细节做的比她爹还好,不时有客人(碰巧东西是槐花打制的)夸赞她爹做出来的铁器越来越好看了。
槐花娘重病,花光家里微薄的积蓄,仍然甩手而去。槐花爹东拼西凑才将槐花娘好好安葬了,却没想到,自己接着就病了。
为了将打铁坊的活计继续下去,给父女俩换个温饱,还有槐花爹的药钱,槐花爹白天撑着守在前面,而大多数活计都是晚上打铁坊关门以后候槐花做的。
没想到的是,父女俩人小心翼翼,却还是被人发现了,槐花爹甚至为此丢了命……
知若看着说到她爹之死情绪又低落下去的槐花,叹了口气:“事情都过去了,死者已矣,你爹娘一定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下去。以后,我们庄子上的打铁坊建起来,你就负责打铁坊的事务,如果需要,还可以带一两个徒弟。”
“真的可以吗?”一直半垂这脑袋的槐花猛然抬起头,双眸亮晶晶。她从小就长得不好看,脸上又有骇人伤疤,自己卖自己都卖不出去,多亏齐伯不嫌弃,买下她,她才能安葬了爹,付了打铁坊(后面就是两家住屋)的租金,所以她一直不敢问齐伯自己这样的丫鬟将做什么。
因为脸上的伤疤,槐花从小就多数呆在家里,也没有朋友,所以她并不知道怎么同外人相处,乍然到这么一个大庄子上做丫鬟,不能不忐忑,生怕人家会嫌她丑,或者嫌她笨。也就是她认定的恩人齐伯在一旁站着,她才镇定地回答了知若的问题。
却不曾想,齐伯口里的掌家大姑娘竟然跟她说她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打铁,甚至还可以带……带徒弟,这是真的吗?虽是女子,她却是真心喜欢打铁的。
“当然是真的,”知若笑道,“除了打制一般常用的铁器外,我还会给你一些图纸,你按照图纸打制一些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有些可能要反复试验、重复打制,会很辛苦,有没有问题?”
槐花兴奋地直摇头:“没有,没有问题,曾经有人拿来一把番邦的匕首让我爹照着打,结果还是我琢磨出来的呢。我爹喜欢打大件物,而我喜欢打制小巧精致的东西。”
那正好,知若也很高兴,笑道:“好了,你先出去吧,熟悉一下我们庄子和庄子里的人。休息两日,跟强婶安排的人学习一下规矩,然后齐伯会找人帮你建打铁坊,你可以提出自己的想法和需要。”
“诶,”槐花这会儿完全放开了,脆生生地应道:“我……不……奴婢知道了,奴婢出去了。”
知若笑着摇了摇头,吩咐如春道:“你让喜莺或者谁带带路,送她回前面去。”这槐花也是个简单乖巧的,倒是同她的外形完全不搭了。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啊!
如春应下,赶紧跟了出去,她也很喜欢槐花,性子有些像如冬。
强伯很激动,门一关上,就急道:“姑娘,打铁坊弄好,你先让槐花将那什么弩弓弄出来吧,让莫忘和时小风同她一起琢磨,反正那弩需要铁,也需要木。”前些日子知若给他、齐伯和莫忘看了弩的图纸,大概介绍了其功能、特性、以及和弓的区别,让他们三人印象深刻、期待得很,恨不得立刻抓一个铁匠来。
“嗯,”知若点头,“除了弩,父亲那本书上还有一些其它番邦暗器的图纸,只是我不懂这些,又记得不大全,到时候只能让莫忘和时小风多琢磨一下,还有槐花多试验几次了。”时小风那小子确实是个脑子机灵的,还很擅长看图纸。
不过,时小风做工匠太浪费人才,知若是要将他培养为明辉身边的谋士,互相了解信任、关键时刻可以提醒明辉的那种。所以时小风现在每日都同明泽、明辉一起跟着苏康学习。
谈完了槐花的事,齐伯仍然笑咪咪:“姑娘,还有一件事呢,我带去的六坛酒,不小心打破了一坛,结果被人闻到酒香,硬是赖着,强行买走了三坛子,每坛三十两银子。”这次去巡视那两个小庄子,大姑娘让他带了他们提纯过的美酒去,一个庄子三坛,一坛赏给庄头,另外两坛过年聚会宴席上共享。
知若一愣,随即心里一个咯噔:“齐伯,你的意思是,你们这么巧碰到了半山老人?”被人“强行”买走了酒,齐伯却如此兴致勃勃,总不会只是因为卖了高价吧(他们买来的底酒都是好酒,其中还有窖藏十年的美酒,但最贵的一坛也只花了五两银子。而且,齐伯带去的那六坛在他们酒窖现有藏酒中只是最一般的)?
而且,闻到酒香就赖着硬要买酒、还肯出如此高价的酒鬼恐怕也不多吧?就像闻到蛋糕香味就能夺人荷包的也只有苏康那种极品吃货。
强伯哈哈笑,对着齐伯道:“你看看,还想卖关子呢,我们姑娘一下就给想到了。”
果然是!知若不能不激动了,一脸期待地看着齐伯。这也太巧了吧?还是她上辈子活得太傻、死得太冤,重生一次,老天厚待她,给她这么多好运?
第81章 不平衡(昨天第四更)
齐伯笑道:“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巧呢,不过钟县离雾灵山不远,县里满香楼的酒也是远近闻名的,半山老人会过去不奇怪。只是,呵呵,也太巧了,大毛毛毛燥燥将那坛酒撞破了,我还很生气呢,后来倒是想好好赏他一下,怎么就撞破的那么及时呢,哈哈哈。”
知若“扑哧”笑道:“那齐伯你赏了大毛什么?”大毛是个憨厚的实诚小厮,做了“错事”还得赏不知是个什么表情,会不会被吓到?
齐伯“嗤”了一声:“那个傻孩子,见半山老人那么馋我们的酒,就要我赏他一碗酒,我索性就将那半坛子酒都赏他了,结果他还不敢要,说太贵了,一坛酒要卖三十两呢。结果愣是被半山老人抢去喝了大半,还说先欠着他十两银子的酒钱,下次给他呢。”
“哈哈哈,”强伯也大笑道,“哪里傻了?要我说,大毛那是傻人有傻福,要不你怎么就能巧遇到半山老人?人家大毛还在愣神间挣了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啊,对大毛来说可是一笔大钱了。至于半山老人会不会还,什么时候还,呃,还真不用担心。按照铁穆远对半山老人馋酒程度和酒品、人品的描述,他们相信,估计都等不到过年,那半山老人就会寻来了。
“也是,也是,”今日齐伯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姑娘,半山老人那种性格怪异的隐士,直接跟他提让他收二少爷为徒的事,他肯定会很反感,直接怀疑到我们是在算计他,所以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高价将酒卖给了他。”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以前将军就说过,二少爷是块练武的料,铁镖头也说二少爷是习武的奇才。他相信,只要让半山老人看到二少爷,他一定会愿意收下二少爷的。
知若点头,齐伯确实做得非常好,按照她的计划,设个巧局用美酒勾起半山老人的酒虫后,也是准备让他自己找上门来的。这种傲娇怪癖的专业人士,可千万别尝试同他谈条件、或者要挟之类,只有他们自己乐意才成,要谈条件也是他才有资格谈。苏康是这样,半山老人也是这样。
饵已经抛下,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等待了,好在明辉的心态很好,虽然对父亲生前为他选择的师傅很期待,却没有执着于此,而是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很有规律:清早晨练,早上跟着苏康学文,下午在莫忘的指导下习武,若是莫忘正好有事,则自己苦练。
齐伯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就是想做什么也无能为力:“姑娘,因为少了四坛酒,还有得知那人就是半山老人,我就想着先回来一趟,顺便也将槐花带回来。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下午还要去曲陵县的庄子,预计后日晚上回来。”这次他只办了钟县那个庄子上的事务就折回来了,一来做年礼的酒没有了,二来,主要是担心半山老人会不会这么快就找上梅庄来。毕竟,那些其人异士的行为没有人能参得透、猜得准啊。
知若点头:“齐伯你去吧,有什么事还有强伯呢。天气冷,你们二位来来去去地奔忙也要注意保暖、注意身体,你们可是庄子上的顶梁柱呢。”
齐伯二人笑着应了,强伯也笑呵呵地对齐伯道:“可不是?你尽管忙你的去。庄子上的日常事务,大郎现在处理起来也是井井有条,他们三兄弟都很能干,像你。”齐大郎憨实稳重,处理事情最像齐伯;二郎精明,算术也好,现在总管大库房和采买相关事务。知若准备以后将农副产品交易什么的都交给二郎;三郎年轻、性子最跳,但脑子也最好用,现在跟着莫忘学习安全防卫工作,每日早晚还带着一群小厮练武,护卫轮流执教,莫忘有时间也会指导他们。
提到三个儿子,齐伯欣慰地笑了,他的孩子们确实没有一个让他操心的,除了之前绿儿总是盯着三郎让他们家人很厌烦,可是又不好对一个女孩子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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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都多,如秋皱着眉头看了看漫天飘飘洒洒的小雪,好在雪粒很碎很小,漫天飞舞,大都一落到地面就化为雪水,所以地上并没有太多积雪。
如秋小心翼翼地提着裙角上了马车,她今天穿的是自己新做的深绿色袄裙,裙摆上绣着一大簇开得正好的艳粉色梅花。她做这套袄裙的时候就想着,如果外面再搭上一件白色或者粉色的大毛氅衣,自己将是多么美艳动人。最好,这件氅衣还是秋世子送的。
关上马车门的一瞬间,如秋一眼瞥见一个壮实的身影正要经过,穿的是庄子上丫鬟的统一青色袄裙,却是很陌生,一张脸还被头发遮去了半边。壮实丫鬟旁边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喜丹她倒是认识,姑娘从京城回来时买的那批丫鬟中的一个,现在跟着强婶跑腿。
这是什么人?如秋心下疑惑,习惯性地轻喝了一声:“你是什么人?新来的吗?”
槐花,现在叫喜槐,正跟着喜丹熟悉庄子,主要是她以后会常去的地方、会找的人。虽然才来一日,喜槐的心却踏实很多,从大姑娘到下面的管事妈妈、丫鬟小厮们待她都很友善。也有不少人乍然透过发丝发现她脸上的疤痕时,眼里会有一时的震惊,但有人很快掩饰过去,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她什么时候受的伤,却没有人惊叫谩骂之类。
这会儿突然被喝问,喜槐还愣了一下,问的是自己吗?见喝问自己的年轻女子一身漂亮的锦缎袄裙,而不是丫鬟们的棉布袄裙,长的也很美,喜槐下意识地就要上前行礼,这也是那位姑娘吧?喜丹刚刚说了,庄子上有三位姑娘两位少爷。
喜丹拉住了她:“如秋姐姐,她是新来的喜槐。喜槐,这位是针线房的如秋姐姐,女红手艺很好。”
哦,原来是绣娘,也是下人,喜槐松了一口气,礼貌地唤了声“如秋姐姐”,心下暗自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行礼,否则可不就闹了笑话?
喜丹拉着喜槐道:“如秋姐姐,强婶找我们还有事,我们先走了。”说完转身离去,没有再看如秋一眼。她真想不通,主子们还在孝期,穿着都很素淡,如秋一个丫鬟怎么穿这么招摇?即使是要出门也不必这样吧?真是没规矩!
如秋莫名地就气得发抖,喜槐听到她也是丫鬟时松一口气的模样、喜丹眼里的鄙视都严重刺激了如今心情复杂的她。以前她还是尹知若身边一等大丫鬟的时候,哪有小丫鬟敢这么对她的?连大管事、管事妈妈们都客客气气的。
最近不知怎么了,她的情绪特别容易激动,也容易忧伤、患得患失,烦躁的很,连平日里喜欢的吃食现在看着都没胃口。
经过昨晚一夜的辗转,如秋决定,今日还是告诉秋世子她刚刚失去了尹知若的宠信,又因为针线房没有人,被调去针线房了。秋世子那么喜欢她,肯定不会因为这样就弃了她,她还在庄子上呢,还能做内应。何况秋世子聪明,还能帮她出谋划策,尽快重新获得尹知若的信任。等到她同尹知若一起进庆元侯府做了姨娘,看看还有谁敢轻视她?
“哼”了一声,如秋甩头进了冰冷的马车,更是生气了:“今日下雪,马车里竟然没有炭盆?”她昨日可是看到,齐伯上马车前,有婆子将炭盆端了上去,还交代大毛备用炭在哪里。
小六子愣了一下,也没有接话,一甩马鞭:“如秋姐姐坐好,我们走咧!”心里却暗暗冷嗤了一声:一个绣娘,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前方,雪突然越来越大起来……
第82章 名声
如秋到达如意绣庄的时候,心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脸上因为紧张而红扑扑的,大冷的天气,额上却愣是蒙上了一层细汗。
她无意识地又拧了拧手上已经被绞成麻花的帕子,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秋世子有没有等得不耐烦了?
今日不是预先约好的时间,不过昨日下午她按照秋逸然之前的叮嘱,趁人不注意,在庄子大门外那棵最大的柳树下丢了一小枝梅花。她知道,那个时辰,秋逸然的人会到梅庄门口溜达一圈。
只是,她不会想到,在梅庄外溜达的,不仅有秋逸然的人,还有一个叫三赖子的少年。因此才有了她刚才在来途中受到的惊吓。
如秋轻轻拍了拍自己心脏的位置,好可怕啊!幸亏她运道好,遇上了一个仗义的英雄。那人长的不怎么样,但是彬彬有礼,武功还好。天不亡她啊!若不然,她若真被那几个匪徒劫走,秋世子再喜欢她也不可能纳她为妾的。想到这她就生气,那个小六子也太没用了,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呃,大男孩吧,竟然吓得抱头就跑,到匪徒被打跑了才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还一脸害怕和委屈,说下次出来要申请带一个护卫。怎么可能?就算她还是原来那个受宠的一等大丫鬟,也没有出门带侍卫的待遇啊!
如秋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进了那间屋子,秋逸然果然一脸不耐:“怎么这么晚?”
如秋委屈地睃了他一眼:“临出门,大姑娘把我叫了过去,要调我去负责针线房。你说她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了,才贬我去做绣娘?”
绣娘,果真是绣娘!秋逸然紧紧握着拳,才暂时压住心中的怒火。他能不怒吗?一向自负、认为只有自己能算计别人的他,却被一个卑贱的丫鬟耍得团团转!他真想怒吼一句:是吗?是今日才要被贬去做绣娘的吗?还是从到了洛城起就只是一个绣娘而已?
可惜,不可以,这里是如意绣庄的后院,若是真闹起来,他就成大笑话了!
而且,他总不能白白被如秋愚弄利用不是?不管怎么说,如秋总还是在梅庄里,而梅庄防护得太紧,有一个内应总是好的。待成事后,看他怎么惩治这个贱女人,他的眼里从来就容不下一粒沙子。
如秋见秋逸然没有回应,忐忑了:“爷放心,我最了解大姑娘,她现在就是被燕妈妈的事弄得有些害怕,又受了如春的挑拨,才对之前最信任的我一下子戒备起来,过一阵就没事了,大姑娘从小到大就离不开我。只是,我知道爷您着急,不如爷帮我也想想办法吧,看看能不能尽快回到她身边做大丫鬟。”
秋逸然似乎刚回神过来,扶着如秋的双肩笑道:“爷的如秋这么聪明,爷自然放心,只是很心疼,又无法为你出气,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秋顿感心里大甜,一脸娇羞甜蜜地偎入秋逸然怀中,俩人开始商量起来,从尹知若的喜好到梅庄的神秘之处。
让秋逸然脸色越来越黑的是,如秋对梅庄知道的真是……比他还少,连梅庄上有几个门都没搞清楚,问她机关,她竟然一脸迷茫:“什么是机关?没有见过啊。今日回去我探问一下。”
……
各怀心思的俩人商量着如何算计尹知若,却不知,此时如意绣庄门口正热闹呢。
一个少年郎寻来,看见坐在车辕上等候的六子,很高兴地奔了过来:“小哥,我认得你,刚才就是你这马车上的姑娘差点被匪徒劫走,被我卢大哥救下的吧?”
这可是在路边,旁边来来往往的人一听“姑娘”、“遭劫”两个词,立刻放慢脚步,竖起了耳朵,劲爆的八卦啊!能不关心吗?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催的?
六子一看,可不?就是刚才救了如秋那位男子身边的小厮?呃,人家叫大哥,说明不是主仆了。遂也笑道:“正是呢,我也认出你了,你大哥救的是我们庄子上的绣娘。喏,她正在里面采买绣线什么的。说真的,如秋姐姐还真得好好谢谢你们,那几个人太可怕了。”
少年郎嘿嘿笑道:“原来那位姐姐叫如秋啊,我们听路上的人说了,她是一位绣娘,经常到这如意绣庄来的,所以我过来碰碰,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小哥你。”
周围有人开始唏嘘了:“绣娘?原来只是个下人,我还以为真是谁家姑娘呢。”“土匪劫个绣娘,应该不是为了银子吧?那个绣娘肯定很漂亮了。”“话说,洛城这几年都挺太平啊,怎么大白天的就有匪贼拦路劫人?”……
六子也是一愣,眼里有了疑惑:“你是特意找过来的?”是了,人家冒险相救,不管多少银子,如秋总要表示一下不是?如秋之前是大丫鬟,总是有些积蓄的,但不会带在身上啊。
少年郎似乎看出六子的警惕和犹豫,暗扫了一眼周围灼灼的八卦视线,笑了:“是啊,我卢大哥救如秋姐姐的时候抱了她,不是被好多人看到了吗?卢大哥担心坏……坏了如秋姐姐的名声。小哥,如秋姐姐定亲了吗?”成没成亲,发式上可以看出来,但定亲与否可就看不出来了。
六子立马怔住了,可不是?如秋刚才只顾着怪他胆小像个小姑娘,不断地夸那个救她的男人多么英勇,却是没去想到,她被那个“英雄”当众抱了,可不是只能嫁给他?呃,也不是,丫鬟的名声嘛,没有身契大。如秋嫁谁可不是她说的算,要大姑娘点头才成。
“那个……如秋姐姐倒是没有定亲,但……但是……”六子一边斟酌着字句回答,一边琢磨着,这么说会不会影响大姑娘,会不会影响尹家的声誉。
“呵呵,知道……知道……”少年郎直点头,“丫鬟的亲事自然是要主家定的,不过我相信你们主家是善良人,坏了名声的女子,即使只是个丫鬟绣娘,也一样会影响以后的亲事不是?我们卢大哥可不是挟恩求报,而是真心为如秋姐姐考虑的。”
周围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点头支持少年郎和他那位卢大哥了,纷纷对六子喊话:“跟你们主子求求情呗,人家也是好心,又负责任。”“就是就是,成人之美呗,对丫鬟好,对主家也是个仁义的好名声。”……
第83章 万一
回去的路上,如秋还沉浸在秋逸然的深情厚意中,满脑子都想着他提出来的哄骗尹知若的计策,根本没心情理会六子。
而六子从来就不喜欢比三位姑娘架子还大的如秋,且认为即使那位什么“卢大哥”真的找上门提亲,那也是大姑娘才能决定的事,没必要先提醒如秋吧?免得大姑娘被动。
六子摸了摸后脖子,今日被一个匪贼砸了一掌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这会儿还疼呢,结果还被如秋骂没用,想想就生气。他要有本事对付那么多个匪徒,早就去做护卫了,还给她赶车?哼,不过他以后真的要跟着三郎哥他们每日勤练武,还没冲上去抗击就被人一掌砸晕实在太丢脸了!
如秋和六子一路安静,庆元侯府里却是热闹极了。秦婆子将绣庄门口发生的事和那俩小伙子的对话一字一句都说了一遍。
秋逸然的拳头握得咯吱响,如秋那个贱人哪来的胆子,句句都是骗他的!原来她今天迟迟未到是因为差点被匪贼劫色,还经历了一场“英雄救美”,被其他男人当众搂抱了,却能面不改色地告诉她是因为尹知若临时找她去说话耽误了出门。
傲娇世子爷的自尊心再一次受到了严重的打击,那个如秋究竟将他看作什么了?真把他当草包纨绔了?一向坚信自己将是重振秋家的人才,却一再被一个贱丫鬟肆无忌惮地欺骗,秋逸然猛然间有些受不住了,脑袋发晕,腿脚也有些发抖起来,不得不强打精神往后走了几步坐在太师椅上。
季氏“嗤”了一声:“那么个不要脸的小贱人,真被劫匪劫去才好呢!老天瞎了眼才让她被救了,也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吃饱撑着?
秦婆子撇了撇嘴:“老奴让我那侄儿查了,可不就是百花楼的*公头子卢大。啧啧啧,就那么一个人,竟然也会英雄救美,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侄儿说卢大正在找人向梅庄递话,要让梅庄的人知道得罪他卢大是没有什么好处的,显见是志在必得,要逼尹大姑娘将如秋许配给他,还有那三癞子在如意绣庄门口故意说的什么名声、报恩的话……呃,老奴怎么看都觉得这其中不简单。”
“*公?”季氏噗哧一笑“倒是与那jian货相配的很!敢骗我儿子,骗我们庆元侯府,活该配一个*公,再生一个龟儿子才好。”
不过,秦婆子分析的对,这件事听起来确实有太重的操作痕迹,想是那卢大盯上了如秋,自导自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然后再软硬兼施,威逼尹知若。
季氏一撇嘴,切,那小贱人有那么漂亮吗?卢大虽然是个*公,但也算是个地头蛇,还有些背景靠山,若是真强抢一两个身家清白的闺女做妻妾,又是什么难事?那百花楼里还能少了或强抢、或拐骗来的好人家的女儿?
季氏这边一口一个“*公”、“贱人”、“骗我儿子”,兴奋得很,却没发现她儿子秋逸然的脸色比炭还要黑。
“够了!娘您堂堂一个侯爷夫人,言词也要注意些才好,尤其在嫣然面前。”秋逸然低吼了一声,沉着脸甩袖而去。
在儿子一顿训斥之后,季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不断用手拍着自己的前胸,气得不行:“听听,听听,我说错了什么?竟然被自己的儿子这样指责?气死我了!这个孽障真是气死我了!我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谁?为了谁?”
秦婆子一边轻拍季氏的后背,一边低声劝慰道:“夫人消消气,世子爷这不也是被气昏了头?不过夫人您口口声声*公、龟儿子的,也确实招世子爷生气,那不是在世子爷伤口上抹盐吗?”如秋现在可还是世子爷的女人呢,这不是在骂世子爷同*公共用一个女人?而且……而且……世子爷同如秋这么三两次下来,弄不好,连儿子都有了……
秦婆子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在季氏背上轻拍的手都不由顿住了。
不得不说,这俩人还真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相处了三十年的主仆,心有灵犀啊。被秦婆子提点了一下的季氏,几乎就在秦婆子顿住的同时也想到了那可怕的、糟糕的“万一”。
“去,将逸儿找回来,”季氏铁青着脸道,“让他无论如何再约如秋出来一次,不管她怀了没有,直接灌药下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庆元侯府可经不起这样的“万一”。
“这,夫人,……”秦婆子有些犹豫。听说那卢大已经找了媒婆,明日一早就去梅庄提亲。尹知若一介弱质女流,弟弟妹妹又小,哪里会为了一个早就不再信任的丫鬟得罪了地头蛇,还白白落得一个“不良善”的名声?反而,这是一个打发掉如秋的绝好机会,一举数得啊!若是她,一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的。
秦婆子从一开始就认定,既然他们能注意到成亲那日如秋的失态,尹知若和她身边的人不可能注意不到,无论尹知若多么天真单纯,都不可能接受贴身丫鬟这样的背叛,一定会厌弃的。这不,事实证明她的推断是正确的,只可惜当初夫人没有听她的劝劝止世子爷。
“这什么这?”季氏不耐地挥了挥手,“赶紧去!万一……万一……如何了得?”他孙子可不成了龟儿子?一辈子叫一个*公作爹?不行,她想想都要疯了。
“可是夫人,”忠心的秦婆子硬着头皮继续劝道,“因为卢大刻意要给梅庄压力,现在洛城里到处都在传这件‘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美事,不到明日,只怕街头巷尾无人不知了。若是这样的时候让人发现世子爷同如秋会……会面,只怕……”那可真是大笑话了,庆元侯世子秘密幽会百花楼*公的未婚妻?
这下季氏完全瘫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外面有丫鬟在敲门通报:“夫人,舅夫人来了。”r1152
第84章 灭口吗?
季氏不耐地喝问道:“通报都不知道把话说清楚吗?舅夫人?那么多舅夫人,来的是哪位?”她有四个嫡庶兄弟,还有一大堆堂兄弟呢。也不知道是谁今儿这么有空,之前也没通个气什么的,就这样突然跑来?
庆元侯府现在也就是外表好看好听,绣花枕头而已,季氏娘家几个兄弟、堂兄弟日子倒是过的不错,至少不缺银子,所以她一向很看重娘家的,只是这会儿确实心烦意乱。
丫鬟忙回道:“是如意绣庄的那位舅夫人。”
季氏愣了一下,刘氏?她一向是个大忙人,怎么会突然跑来?
还是秦婆子的反应更快:“夫人,可能是同世子爷或者那个如秋有关呢。”那么多位舅夫人中,这季刘氏是最少来侯府的。季刘氏的丈夫只是个没有功名的举人,不喜欢为官也不喜欢花天酒地,只沉迷于绘画。好在季刘氏会做生意,在洛城及周边县城共开了四家如意绣庄,生意都很好,当然,也就比一般当家主母都更忙了。
季氏醒神,可不是?秋逸然和如秋借如意绣庄幽会,那可是刘氏的地盘,有点什么事,刘氏自然比她先知道,知道得更清楚。如秋早就只是个绣娘的事不就是刘氏先发现的?还有儿子同如秋……呃……那事。
“走,我们过去花厅”季氏赶忙站起身,一来事关秋逸然自然不可以大意,二来这个傲娇精明的堂弟媳可是从来不会巴结奉承她的,反倒是她一心琢磨着如何能分如意绣庄一杯羹。
主仆俩到花厅的时候,刘氏正在饮茶,微微蹙了蹙眉头,这茶真心不好,对好茶、擅品茶的她来说只能用糟糕两字来形容,在她府里,这样的茶都是赏赐给那些一般的掌柜、管事之类,若是得意的大掌柜、大管事,喝的茶都比这庆元侯府待客用的茶好。当然,她相信,季氏还不至于慢待她。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这庆元侯府如今也就是表面风光,稀罕的也就是那侯爵爵位的虚名,等到秋逸然接过爵位,可就是最后一位庆元侯爷了。若秋家再没有人有本事入朝得皇上青眼,也就到头了。若不是看在秋逸然还有些能力、比他父亲强的份上,她才懒得掺和他们的事。
说起来这秋家也是倒霉,本来攀上镇北大将军府,有尹大将军和芊昕郡主那样厉害的岳父岳母帮衬,秋逸然重振秋家倒真是很有可能,弄不好还能将爵位承袭几代也难说,却偏偏在刚结成亲家就……
这也就算了,尹家的权势没了,但尹家大姑娘那庞大惊人的嫁妆也是一种强劲的助力不是?尤其是对如今的庆元侯府。可这一家人的脑袋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给踢了,竟然将事情弄到如今这样的地步(秋逸然成亲那日她正好受了严重的风寒还没有好,所以没有来观礼)。
若不是季氏说等尹知若再入庆元侯府为妾,就将尹知若嫁妆中在京城里的铺面给她选择合意的开如意绣庄,她才不会允许秋逸然和那个绣娘在她的地盘幽会,一旦传出去连她都没有脸面好吧?
唉,谁让那京城里寸土寸金呢,位置好的商铺尤其难找,要不就贵得惊人,而芊昕郡主给尹知若的嫁妆铺子,不用问也知道定是好铺面。
刘氏自嘲地笑了笑,这也是一种“有钱能使鬼推磨”吧?否则就她自己的脾性,哪里能容许那么龌龊的事发生在她的如意绣庄里?
无巧不成书,季氏刚跨进来就看到这位堂弟媳抿了一小口茶就蹙眉头,接着脸上浮起一抹嘲讽,又恼火又难堪,直接在心里将刘氏骂了个半死。有什么了不起嘛?不就是有几个银子?真那么财大气粗也不会想占尹知若嫁妆店铺的便宜了。
“咳咳,”季氏到底还顾及面子,装作没有看到刚才的一幕,只是笑容实在很牵强,“弟妹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刘氏抿了抿嘴,到底没有回答她,只是看了一眼花厅里站着的侍候茶水的丫鬟,又对自己带来的贴身丫鬟说道:“白露你去外面等我。”
季氏一凛,这是有不可外道的秘密事情要说?她更肯定事关秋逸然了,赶紧朝秦婆子使了个眼色。
秦婆子会意,对那丫鬟道:“你也先下去吧,这里我来侍候就行。”
待白露和那个茶水丫鬟出去后,秦婆子也带上门,守在门外。
刘氏这才小声道:“梅庄那个叫如秋的绣娘应该是有孕了,百花楼卢大要求娶如秋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这……你们看看怎么办吧?”
本来温温柔柔的声音,季氏却只觉是一个响雷向她劈了过来,刘氏的性子她了解,没有绝对的把握她是不会特意跑这一趟的。如秋那个小贱人肯定是真的怀了逸然的孩子了!上次秦婆子就婉转表示过那如秋的身形看着就是个好生育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季氏的声音里没有怀疑,只有控制不住的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害怕。
刘氏叹了一声,道:“我店铺里有个叫朱茂的伙计,住在大树头街那边,有一日远远瞥到他邻居那个二赖子从我们店铺后院的小门出去,觉得很奇怪,但是没听说店铺有丢失东西,也就没有上报,因为那二赖子是有名的混混,他怕被报复。
也是巧,昨晚他很迟才从铺子回去,在二赖子家门口好好的滑了一跤,结果无意中听到二赖子和他弟弟三赖子在得意洋洋地谈论什么,就趴在墙根偷听了一耳朵。原来二赖子盯着逸然有一阵了,还看出如秋已经有了身孕,就把消息卖给了卢大。那卢大不知得了什么毛病,正想买一个刚有孕的女子作媳妇,以后好继承他卢家的香火。”
二赖子?……二赖子?……她想起来是谁了!原来是那个二赖子搞的鬼?季氏捏紧了拳头,手心传来的刺痛让她得以强压住自己的情绪继续听刘氏往下说。
“朱茂说,那卢大也已经偷看过如秋一次了,很满意她的相貌,也看出她确实像是怀了身孕的样子,你知道,卢大是做龟公的,对这些都经过特别的训练。”刘氏也窝火啊,二赖子他们都是盯到如意绣庄来的,万一这件事闹大,只怕如意绣庄和她的声誉多少也会受到些影响。
刚怀孕的样子看得出来?季氏不免生出两分侥幸:“就这样?他们就凭看一眼的感觉判断出来?”虽说楼子里的龟公肯定有这方面的技巧,但也太……玄乎了吧?
刘氏摇头:“当然不是,那卢大想要做便宜爹,自然也很谨慎,他去偷看如秋前就特意花重金找了一个在这方面很厉害的医婆子,让她在如意绣庄门口撞了如秋一下,然后趁着扶人的时候给如秋把了脉。”不得不说,卢大确实是个有背景的厉害角色,水平高的医婆子大多是从宫里放出来的医女,数量很少,且多是一出宫就被富贵人家请去做专用医娘了,有些甚至嫁人做当家主母去了。
把了脉?季氏刚升起的那两分侥幸顿时灰飞烟灭,该死的!现在她要怎么办?而且整件事听起来,可能知道如秋怀了庆元侯骨血的人不少啊。灭口都难灭啊!
季氏眼里闪过的狠厉没有逃过刘氏的眼睛,顿觉极不舒服,暗暗冷哼了一声:灭口?包括她吗?还真当这个庆元侯府不可一世了?
刘氏心里这么想着,说出来的话就带上了两分不客气:“那卢大可不是普通的、好欺的龟公而已,谁不知道百花楼的幕后大东家是京里来头不小的主。否则,他也不会明知如秋肚子里怀的是逸然的骨血,还敢布下局逼娶如秋,当这个便宜爹。对了,朱茂还说了,今日在绣庄门口故意找梅庄车夫说起这件事的那个少年郎就是三赖子。他们是准备软硬兼施逼迫尹家大姑娘同意这门亲事,将如秋嫁给卢大呢。”
季氏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不好了。对啊,卢大就不怕万一日后被秋家发现如秋生下的孩子是逸然的?他这是明摆着根本没把他们庆元侯府放在眼里么?他哪来这么足的底气?倚仗的到底是谁?不行,这件事还是得赶紧让侯爷和逸然知道,让他们想办法。实在不行,找人连夜除掉如秋那个贱人可以吗?至少弄掉她肚子里的孽种!
刘氏站起身:“好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也就不在这耽误你办正事了。我店里那个朱茂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上个月就将身边的一个丫鬟许配给他了,他对我很是忠心,否则也不会冒险将事情及时告诉我。至于其他人,就要你们自己想办法了。不过有句话我不能不先说在前,那个如秋,我无论如何是不会让她再进绣庄后院了。”
季氏当然明白刘氏的意思,但她还能说什么,只能讪讪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