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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双子座尧尧     锦绣弃妻txt下载     锦绣弃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8章 大材小用

    知若主仆三人住的院子不大,但确实是个相对独立且静谧的院中院,让她很满意。?·尤其她住的卧房,浅蓝色基调,简单素雅,且所有物品的材质、做工都是极好的,真正叫做低调的奢华。

    这间卧房还带了一个小书房,里面早已备好的桌椅、书架同卧房里的家具一样,都是花梨木的。不过桌上的笔墨纸砚虽然也是精品,却备的少,明显是准备东西的人怕他呆的时间短,不用就浪费了。

    知若暗自点头,她喜欢这人的品味,更满意这份用心。

    打理这个院子的是一个长得白净敦厚、笑容很温暖的妇人,忠叔的媳妇忠婶。据说忠叔忠婶有一双儿女,女儿在南海霓裳居总部的成衣作坊做绣娘,而儿子才十二岁,在齐家特别为家仆孩子开办的学堂学习。

    忠婶说起儿子很自豪,他年后刚刚通过考核,已经开始学习店铺打理了,以后若是能成为齐家某个商铺的掌柜,就比他们做爹娘的强太多。像他们这样的官奴,能到齐家来,简直是上天的恩赐了,他们现在都以自己是齐家人而自豪。

    齐家学堂是知若为齐慕白和他的庞大商业集团量身定制的人才培训体系中一个重要的环节,凡齐家仆婢的孩子,不论男女,只要是六岁以上、十五岁以下,都能进齐家学堂学习。

    在齐家学堂中,头两年都一样,齐家规矩、认字、和算术是主要课程。第三年起分流,不是那么爱学习或者有天赋,年龄又过了十五的可以去铺子里做学徒,比较优秀的根据各人爱好和长项选择不同的专项课程,比如管账、店铺打理、服饰设计、刺绣女红、和厨艺。除了这些固定的专项课,如果自己发现在某方面有特别兴趣和优势的也可以通过学堂大管事向桐叔汇报。

    当然了,除了专门有两位先生分别教习识字和算术外,其它专项课程都是由在南海总部的优秀掌柜、管事轮流当先生教习,教的就是他们擅长和正在做的事情。

    知若可不担心他们没有教学经验和理论,那些“专业课”,实践比理论更重要,中国古代学艺就是这样师傅带徒弟的,齐家这样的集中教学已经是古今结合的重大创新了。

    另外,若真有那文曲星下凡的,齐家根据对其父母以及其本身的秉性、表现等考量,也不介意供养其走科举之路。??

    ?·当然了,能走这条路的也可以说是齐家奴仆中的人中龙凤了,首先不能是官奴,因为官奴是无法解奴籍参加科考的;其次要能通过齐家的综合考核,也就是不但要是某种意义上的神童,还必须能过人品测试这一关。

    看着一脸光彩的忠婶,知若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暖暖的成就感,庆幸自己当时突发奇想制定了这么一套双赢的人才体系,不仅齐家需要这样的培养和提拔体系,以忠叔父子为代表的所有齐家人也需要不是?齐家学堂给了他们机会、希望、和成就感。毕竟,齐家只有齐慕白这么一个主子不是?要想齐家蒸蒸日上、迅猛发展,靠的还是这些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家奴”的齐家人。

    忠婶为儿女骄傲完就矜持下来,给知若三人端来茶水、点心后就告退了:“公子您先洗漱休息一下,浴房里热水都准备好了,老奴这就去准备晚饭。”好在铺子里的人回来都比较晚,她可以先准备好公子三人的晚饭再做大家的。

    忠婶出去后,知若看向落英:“吴敏君除了刁蛮,其它性情如何?落霜刚刚说的什么意思,她以前经常欺负兄弟姐妹?是欺负庶出的吧?”富贵人家的嫡姑娘多是娇宠大的,尤其出阁前,性子刁蛮的并不在少数,但这并不影响她们仍然具有良好的教养和品性,许多人在嫁人后就收敛了性子。可是,如果是霸道自私、心性不善的话,那就危险了,只要有足够的诱惑,出卖父母亲人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落英摇了摇头:“我现在还真不敢确定了,之前那么多年,我是一直觉得她虽然刁蛮,但还是很善良的,当初她坚持要救治落霜的时候,我和落霜才到她身边不到半年呢。可是,吴四姑娘是个温和善良、知书达理的人,无凭无据她应该不会那么说吴敏君。主子,我有些懵头了,凭我那些年对吴敏君的认知,我不敢也不愿意相信吴敏君那样没有人性,但连叔说的那些……而且吴敏君确实一直很喜欢王茉楠,一直讨好他,我……”

    “有什么可是、但是的?”落霜撇了撇嘴,“吴敏君同四姑娘比,我肯定相信四姑娘。

    ?

    ·再说了,若不是那样的话,明知道当时告发吴家、举证二老爷贪墨、后来还抄了吴家祖宅的其中一人就是那王知府,吴敏君怎么还能舒服自在地做他的五姨娘?反抗不了,死也死不了吗?你没听到连叔说,即使事发了,外面流言蜚语的,她还过得很滋润呢?”

    或许是因为幼年的她在最绝望的时候是吴夫人救她们姐妹出火坑,落霜对吴夫人一向有一种特别的孺慕之情。可是,仁慈的吴夫人却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给害死了,她能不愤怒吗?何况,因为吴家出事,她们做奴婢的也被作为官奴发卖,若不是老天垂怜,让她们被达愿坊买下,后来还跟在了主子身边,她们很可能又要落到那种地方去了。

    落英反驳不了妹妹的话,然而,虽然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却抓不到头绪,也只能保持沉默了。

    她没想到的是,知若对她说道:“既然有疑惑,不如依着自己的直觉去查证一番,虽然你们都笃定吴四姑娘可信,但吴四姑娘看到、听到的却未必就一定是真相,或者,不一定是全部的真相。不过,你在行事前必须绝对确保你自己不会出任何的意外,因为,如你自己所说,你现在是我的人,而不是吴家的丫鬟。”

    她既想满足落英对吴参将吴夫人的一篇赤诚之心,也想更多地锻炼落英一番,存仁大哥说过,这两姐妹非常优秀,尤其落英,是天生的暗谍人才。既然如此,落英这次去查出吴敏君是否无辜、解开心中的疑惑应该不算是多么困难的事吧?又不是要她查出整件案子的真相。

    不是她心大太自信,而是,被梁大山称为暗谍天才的落英还有两项其他暗势力没有的利器,一是这世上其他人应该没有的暗器,二是紫苏弄出来的药。加上一双翅膀的暗谍天才只是进出流连阁和知府府内院探点消息,若不是有潘家铭那厮的人在,在知若看来,还真是大材小用了呢。

    落英两眼闪烁出一种不一样的光芒:“谢谢主子,您放心,我知道轻重的。落霜,我外出的时候,主子就交给你了,你一刻也不能离开主子身边。”

    落霜直点头:“放心吧!姐,如果真的同吴敏君有关,你不如直接弄死她?也算是替吴参将吴夫人报仇、替吴家列祖列宗除害。”紫苏仅这次做出来的毒药就有三四种千奇百怪的死法,而且无踪无迹,正好在吴敏君那个祸水身上试试功效。

    落英这次倒是没有反对落霜的话,如果真是吴敏君与别人勾结谋害自己的父母亲人,这种人渣确实不配活在世上丢吴家的脸,她不介意亲自除掉吴敏君。对紫苏弄出来的药,她们都是很有信心的。

    知若也不是滥好心的人,笑了笑,提醒道:“莫要小瞧潘世子,他可不是传言中那个废物纨绔,还有萧峰。”那两个人都是黑芝麻馅的包子,看着面面的好捏,腹黑着呢。

    落英点头:“是,我会慎之又慎,避开潘世子他们的人。”她第一眼看到潘家铭就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个真正的纨绔,如果说纨绔是绣花枕头,那人绝对是一个绣花枕套包着的真材实料的家伙,披着波斯猫皮的豹子。

    也只有潘家大房以及那些只看表像、又对潘家铭的身份地位各种羡慕嫉妒恨的人才会认为他是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无它,只因为他们心里就是这么希望的,希望潘家铭就如他们看到的那样一无是处。

    所以主子经常告诫他们凡事不能先入为主,带着预先设定好的框框看人看事,否则,你心里想着什么,看到的就经常是什么,而看不到真正的真相。

    那么,她抛开记忆中的吴三姑娘,也不去想吴四姑娘的话,吴敏君的真相究竟会是怎样的呢?

    不仅落英疑惑不已,知若也很好奇想知道答案,她不了解那个吴敏君,只是突然想到了前世的自己,那时候,是不是也有很多人在骂她自甘下贱变妻为妾;骂她没有去父母的坟前看一眼没有顾及弟弟妹妹的生死,只顾自己在庆元侯府“滋润”地活着;有谁能想到她有那么一大笔一辈子花用不完的嫁妆还不能活得滋润呢?……

    她从吴敏君联想到前世的自己,并不是就认为吴敏君无辜了,而是觉得即使真相是吴敏君与那些证明吴参将通敌卖国的信件有关,真相的背后也一定还有隐藏更深的真相。

    不为什么,只为最基本的人性。一个娇宠长大的才十五六岁的女儿或许会害庶出的兄弟姐妹,或许会置其他族人、甚至骨血亲人而不顾,却不可能去谋害她的父母。撇开其它不说,她还没有夫家呢,父母至少是她唯一的依赖和靠山,即使她要嫁人,也得父母操办,也要有娘家不是?而且父母没有了家没有了,还能有她么?

    这可同已经各自成家立业、实际上已经分家了的尹晖、尹庆不同,他们可以宣称同尹昭断绝关系而不受牵连,吴敏君可以吗?流放和拍卖为官奴是重罪罪臣府上女眷唯二可能的两种下场。

    楼子人来人往,只要是揣着银子的男人谁都能进,多丑都能被当作大爷殷勤地招待,多陌生也不会被怀疑什么。当天下午,一位皮肤黝黑、金鱼眼酒糟鼻的男人去了流连阁,直奔新近最受欢迎的绿意而去,很暴发户地甩了一张银票给******当绿意一晕乎乎地送酒糟鼻下楼的时候,酒糟鼻很豪爽地又丢了一个银元宝给***粗哑的声音在两眼发亮的**听来却是动听的很:“老子今日包下绿衣姑娘的一天,这剩下的时间就让她好好休息,你可不许再逼她出来劳累,否则老子下次再过来昌阳的时候可要找你要回银子。”

    “没问题没问题,大爷尽管放心,”**笑得花枝乱颤,“不仅大爷您心疼绿意,我也心疼我的这些女儿呢,尤其是绿意这样招人喜欢的姑娘。”

    酒糟鼻走后,**果真不让人去打扰绿意休息,刚才看绿意迷迷糊糊的样子,她就知道那酒糟鼻有多凶猛了,绿意肯定被折腾坏了,她总不能真让绿意累狠了不是?银子还要长久地赚才好。再说了,哪酒糟鼻可是给够了银子,就接他一个,也不比平日绿意接几个少,甚至还多些。

    酒糟鼻离开流连阁,骑上马一路出了城门,往西郊而去,在一个小山包上找到了绿萼的坟。坟的位置很偏僻,也很简陋,就是一块木板上歪歪扭扭地刻了“吴氏敏琳”四个字。如绿意所说,绿萼去珍玉阁之前将她所有的积蓄都给绿意了,只有一个要求,如果能替她收尸殓葬最好,即使不能,也要给她弄个衣冠冢,然后墓碑上一定要刻上她的真名,她不想再做绿萼了。

    看着吴氏敏琳四个字,酒糟鼻的眼圈红了,默默地鞠了三个躬,正想转身离开,突然眼尖地发现墓碑前有烧纸的灰末,再旁边一点,又找到一些。显然,有人曾经在这里祭奠烧纸钱什么,只不过清扫过企图掩盖痕迹。

    酒糟鼻顺着风的方向四处看看,走向一堆低矮的灌木后,果然,除了灌木的枝丫上有灰末,里面还有不少剩下的香头。

第369章 走水了

    刚才绿意说过,她怕知府府迁怒于她,匆匆安葬了绿萼算是完成绿萼的遗愿就离开了,也从来不敢过来祭拜什么的。

    只是,绿意还是有良心的,悄悄给吴敏琳请了一块灵牌,藏在她房中的暗格里,生祭死祭的时候会偷偷地祭拜。她答应过吴敏琳,若是有一日吴敏君死了、或者王知府倒台了、甚至吴家被查出是无辜的,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要燃香告知吴敏琳。

    那药太好用了,绿衣脑子里能掏出来的东西都被他掏得一干二净,这一年多来吴敏琳所经历的事,只要绿衣看到、听到、或者想到的,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只是,知道得越发多了,疑惑却不减反增。

    酒糟鼻摸了摸还不太适应的鼻子琢磨着,除了绿意,还有谁会来祭拜吴敏琳呢?告诉吴敏琳吴敏君是害死吴家的内鬼的那位所谓“外地来的书生”,还是揭发出王府五姨娘即吴敏君的自称被王茉楠驱逐出京城王府的那个婆子?或者暗中丢纸团透露无敏君外出去珍玉阁时间的不知名人士?

    酒糟鼻终于忍受不了自己鼻子的手感,记起来的路上,应该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山泉。离开之前,他对着坟头再鞠一躬,默默道:“四姑娘,如果吴敏君真的是狼心狗肺,我一定替你除掉她,你在天之灵安歇吧,天上肯定没有人世间这么多肮脏事。”

    没有人知道这个酒糟鼻从何处来,也没有人再在昌阳城见过他。倒是,这日入夜后,知府大人府里,一个黑影如鬼魅般在屋顶移动,从一个院子到另一个院子,最后,停在了一个虽小却相当华丽的院子里。

    此时已过了亥时,府里大部分人都以熄灯入梦,而这个院子的主屋却还亮着灯火。

    一位美丽的少妇,只着一身雪白的中衣,披散着一头乌发坐在床上发愣,手里还拿着一本早已歪斜了的书。

    一个紫衣丫鬟轻轻叹了口气,道:“姨娘,都快到亥时二刻了,既然今日老爷不会过来,您不如早点休息?姨娘,思虑伤神,而有的事,您思虑再多也是没用的,还得等待时机才成。”书都歪成那样、几乎要脱出手了,还看什么书?

    屋顶上看到这一幕的黑衣人皱了皱眉头,等待时机?什么意思,吴敏君想做什么?

    屋子里,吴敏君将书递给了丫鬟:“翡翠,你说,那位潘世子……”是不是个机会?

    翡翠连忙摇头小声阻止道:“姨娘千万不可,奴婢打听过了,潘世子虽然身份贵重,也很得皇上宠信,但他是京城里众所周知的废物纨绔,行事极不靠谱。你若把东西交给他,他反倒交给老爷,或者直接去问老爷怎么办?老爷这么巴心巴力地讨好他,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那潘世子的心还不偏向老爷去?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我们还能指望他为民申冤、为朝廷除害不成?”也是知道珊瑚在门口守着,否则她哪里敢说这么多话?被人听去,她们主仆两个只怕是是小命不保。不,以老爷那种狠劲,干脆死了还算是好的了,就怕生不如死。

    吴敏君不甘地叹道:“可是,我们这样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就算像我们之前希望的那样等朝廷发现问题会派钦差大人专门来查,可是谁又知道朝廷能不能发现问题?派来的钦差靠不靠谱?收没收银子?算了算了,我再好好想想,你先出去睡吧?”

    “……”翡翠一噎,她还真的回答不了姨娘的那些问题。确实,潘世子不靠谱,钦差大人就一定靠谱吗?越是大官越是在官场上混得油滑、混得成功的,只怕越是不可靠,要不怎么说官官相护呢?不是互相有把柄,就是互相有利益牵扯,这可是她以前在书房侍候时亲耳听到老爷如此教导大少爷的。

    可是,她一个内院丫鬟,又哪里想得出什么更好的法子帮助姨娘?如果她有那个能耐,早就想办法报复老爷了,她的娘和弟弟都是被老爷害死的,就因为那个变态的两江盐运使看上她弟弟,老爷就将她才六岁的弟弟送去给那戴品超亵/玩,弟弟才六岁啊,当娘看到下半身都是血的弟弟的尸体时,本来就病了一个多月的她直接两眼一黑,也跟着弟弟去了。

    她往戴品超的茶里下毒,不想那个变态谨慎到连在知府府吃喝都要用银针检验,当时她吓死了,手悄悄靠近了条案上的一个大花瓶……

    好在到底是虚惊一场,原来五姨娘悄悄把茶水给换了。

    翡翠叹了口气,将吴敏君床边的茶壶提出去加水回来后,又将窗门关上,将厚重的暗红色窗帘给拉严实了。姨娘只要没睡着,就不喜欢屋子里黑黑的,可是这么晚了,还是尽量不要让府里的人看到姨娘屋里亮着的好。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到外间去加水的瞬间,一个黑影从窗外闪了进来,藏在了她头顶的横梁之上。

    翡翠带上门出去后,吴敏君从床头暗格里拿出一支用帕子包着的珍珠发簪,喃喃道:“四妹妹,你别着急,就像你早就不想活了一样,我也是很早就不耐烦活着了。可是你只做了第一步,剩下的还得我来做,等我找到可靠的人将证据交出去,我就会马上下去找你们,亲自向我爹娘和所有吴家屈死的人磕头赔罪。

    在那之前,我还得屈辱地活着,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继续收集到戴品超和王文山更多的罪证,才有可能自由地在府里活动,甚至出府,也才有可能将证据交给可靠的人,让戴家和王家给我们吴家陪葬。即使不能扳倒他们背后的主使人,即使不能替我们吴家洗清冤屈,至少也能报一半的仇不是?

    最重要的是,我同时也替自己报了仇,王家倒了,那道貌岸然的王茉楠能躲得过去吗?他利用我放那些信件的时候,就注定了他和他的王家也都要毁在我的手上。”王茉楠利用她陷害父亲、谋害整个吴家,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哼,他永远也不会想到吧?其实她在他还没有回京的时候就开始出手报复了,那样的伪君子、表面上儒雅多才实际上一肚子坏水的小人活该断子绝孙。她吴敏君是蠢,但也不是任他们王家欺侮不知反击的!在他们眼里空有美貌蠢不可及的她演起戏来丝毫不比他们差。

    横梁上,一身夜行衣舒舒服服躺着的落英震惊不已,将她今日先后在绿意那里和这会儿听到的东西都串起来,她得到了一种猜测:吴敏琳那里得到的所有信息都是吴敏君暗中让人传给她的,包括透露她自己难得一次出府的行踪,为的就是吴敏琳大闹一场。只有这样,她这个败家祸水才能传出踪迹去,才能引起大街小巷的议论纷纷,甚至朝堂上的非议、皇上的怀疑,然后她才能等到她想要的时机,将某些证据交出去,拉王文山和戴品超下马。

    不得不说,还是落英了解吴敏君,她就是这么想的。都说人言可畏,可见流言蜚语的厉害猛于虎。昌平是个繁华的、吸引南来北往各色人等的府城,流言的威力可不仅仅只限于在昌平,万一有同王家不和的政敌、或者其他官员起了疑心,再往京城里、朝廷上传,未必不能引得皇上派人下来查。她早就听那狼心狗肺的王茉楠说过,皇上疑心最多的就是守边的将领和富裕地方,尤其淮州、江州、昌州的地方官。

    此时的吴敏君继续自嘲地笑道:“四妹妹,我知道,我算计你用死来将事情闹大,你是不会怪我的。你那么聪明,那么看重吴家,虽然你恨我,巴不得亲口咬死我,但我们姐妹俩还是想到一块去了,都是希望能将事情闹到皇上耳边去不是?你在京城长大,我能想到的你都能想到不是?所以我才放心地算计你。你放心,我比你多苟活几日,但我一定死得比你惨。”证据一旦交出去,一旦事发,即使她已经死了,王文山和王家的人也会将她的尸身挖出来鞭笞、甚至挫骨扬灰。

    可是,呵呵,只要能让王家倒霉,她就是被挫骨扬灰也是高兴的。

    更重要的是,王文山和戴品超勾结的证据交上去,当初这二人伪造证据指证二叔贪墨的事是否就会引人怀疑?只要朝堂上有人怀疑当年吴家兄弟的“通敌叛国”,她就算得偿所愿、将功赎罪了,其他更多的,她一个小女子真的无能为力了。

    横梁上的落英眉头皱的更紧、心也更纠结了。她本来是想像对绿意一样对吴敏君用药,那药能让人陷入幻觉,将心里隐藏的好事坏事、酸甜苦辣都一股脑儿倒出来,如果这时候有人提问,那更是有问有答、答无不尽。

    可是,谁知道她今儿来的如此巧,不用她做任何动作,就已经听到了她想要的大部分答案。剩下的那些问不问无所谓,她也能猜出八九成来了。那些证据确实是同吴敏君有关,但她肯定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被王茉楠迷昏了头的她只怕相信了人家随口的胡言乱语,看都没看就照着人家的“建议”做了。

    落英甚至能猜到,王茉楠肯定告诉吴敏君,用那些东西诬陷二姑娘吴敏娟姐弟两个,比她之前那些扯烂一封公文、打翻墨汁什么的有效得多。那时候的吴敏君最恨的人就是二姨娘和她生的一双儿女,最大的乐趣也就是与二姑娘斗。

    那么现在怎么办呢?落英犹豫不定,是继续用药问出吴敏君口中的证据,还是到此为止,让吴敏君继续她自己的计划?再或者,杀了吴敏君为吴参将吴夫人报仇,让她到地下去向家人、族人忏悔去!毕竟,那些给吴参将定罪的信件是吴敏君亲手放到她父亲的书房去的。

    再看了一眼吴敏君脸上那种既像绝望又像决绝的冷笑和自嘲,落英在心里连声否定了自己的那个“再或者”。

    吴敏君确实有错,也确实愚蠢地成为仇人谋害吴家的一颗重要棋子,但是她这一年多来都在暗中收集王家的罪证,谋划着为亲人族人报仇,这总没错吧?而且,很显然,吴敏君现在活着的唯一动力也不过就是拉王戴两家下台、为吴家报仇罢了。

    一个原本在蜜罐子里长大、只有小心眼小算计没有真智慧的千金小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比那些惨逢巨变后只会直接去寻死、或者苟活着连挣扎都不会挣扎一下的夫人小姐们已经强出太多。即使死,也要拉上仇人陪葬不是?

    当然了,能做到像她家主子那样运筹帷幄、有谋略、有计划地从明暗两路展开报仇、平反之路的人并不多,不,根本只是凤毛麟角,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正在落英打定主意准备放弃离开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喧闹声。很快,外间的翡翠焦急地敲门道:“姨娘,外面说是走水了,许婆子说好像是二少爷院子的方向,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老爷这一房只有三位少爷,大少爷小时候摔瘸了,三少爷是庶出,嫡次子二少爷理所当然地成了老爷最重视的儿子。如果这么大的事姨娘都不去看看,一定会让老爷不高兴的。

    走水?落英暗暗笑了笑,看样子主子还真说对了,那位潘世子出来一趟这么远肯定不仅是游玩和帮萧峰寻亲那么简单。皇上还真是会用人,潘家铭废物纨绔的名声被他利用个彻底。

    她为什么一下就想到潘世子呢,很简单,刚才她在摸到这个院子的途中注意到了同他一样夜行衣打扮的两个人,还注意到了其中一个院子不但所有人都睡得死沉,而且主屋浓重的酒味中还夹杂着很重的桐油味,而那俩黑衣人正是刚刚从那个院子离开的。而且,那俩人的武功极高,看行动身形也是专门的暗谍,一定不是随随便便的劫匪、打手之类。

第370章 有玉就有金

    武功了得、行动娴熟的暗谍出现在知府府,而那么巧潘世子就住在这府里,且出事的不是他住的院子,落英不得不怀疑他不是?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会儿肯定有人进了王文山的书房。

    今夜的知府府还真是热闹啊,她这会儿趁乱出去倒是便宜得很,落英暗自得意地笑了笑,既不用等吴敏君睡着,也不用对她下药。

    没想到的是,吴敏君听到翡翠的话后只是皱了皱眉:“你和珊瑚、许婆子她们去帮忙吧,有人问起就说我身上不舒服,头晕脚软,反正夫人也是知道的。”今日是四妹妹的生辰,她本就是告了病躲在自个儿院子里的,早晚都没去夫人那里请安,这会儿却跑去凑热闹,倒像是幸灾乐祸了。

    翡翠想想也是,姨娘今日一日都没有出院子,这会儿巴巴地跑去,领情的会说她关心二少爷,不领情的可不就要说她心怀叵测或者只知道讨好、勾搭老爷了?

    翡翠再次带上门出去了,落英却气得直翻白眼。不过再想想,这是老天让她问个明白的节奏?而且,吴敏君主仆似乎不相信潘世子,而她这会儿却怀疑潘世子和萧峰根本是为了查王文山才住进知府府来的,这么好的机会,若是吴敏君放弃了,她手上的证据恐怕真的再难上达天听了。

    对吴家和吴敏君终究还有一份感恩之情的若英打定主意后,轻盈地跳下横梁落在那张颇为豪华的大床前:“三姑娘近来可好?”

    就在落英的身体离开横梁的那一刻,吴敏君就猛然抬起头来,她的武功虽然不是很好,但毕竟是自小习武的人,耳力和敏感度还是有的。不过,或许是因为早就对生活麻木了,她对卧房里突然掉下一个黑衣人只是片刻的惊愕,之后就没有更多的反应。连死都不怕,这世上还真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害怕了。

    只是黑衣人的问话让她的瞳孔一缩,冲着她来的?她还想着这人是不是同大少爷院子里纵火有关,趁乱躲到她这儿来的呢?难道是,目的是找她,纵火只是把人都调开?可是,现在的她还有什么值得人家如此大费周章的?

    而且,这人的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必是熟人吧?”吴敏君笑道,“有什么话要说或者要做什么,你得抓紧时间了,我那两个丫鬟很快就会回来的。”翡翠和珊瑚对王家的人都是深恶痛绝,过去救火也只不过是代表她露露脸装装样子罢了。只是,她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人会这样来找她?吴家的人死的死卖的卖,就像四妹妹要骂她、揭发她,不也得等她出府去?而其他人,除了王家,她同别人还真是无冤无仇的。

    “你倒是镇定,做了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吗?”落英嗤道,“还是你觉得吴敏琳也死了,吴家没有人了,所以你可以高枕无忧?吴家上到最疼爱你的老夫人,下到你那才不到一周岁的小侄儿都被你害死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想到当时的血腥悲惨,饶是她现在已经成为一名受过各种残酷训练的暗谍,依然不寒而栗。

    果然是吴家人?吴敏君两眼放光,眼里有激动、有兴奋、有猜疑、唯一没有害怕。

    但是瞬间,她就冷静下来了,吴家男丁无一幸免都早已被处死,女的除了自尽的都作为官奴被拍卖,不是妓子就是奴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吴家女眷习武的只有他们大房的两个姑娘,即庶出的二姐姐和她,而二姐姐早在牢中就自杀了

    直到落英摘下脸上的黑色面巾……

    “彩云?怎么是你?”吴敏君的眼睛又亮起来了,“你现在在哪里?彩月同你在一起吗?”即使是丫鬟,也是与她朝夕相处了三四年的贴身大丫鬟,对现在亲人倶失的她来说,说是感觉像看到亲姐妹也不为过。

    “原本是来杀你为吴夫人报仇的,”落英一边戴上面巾,一边冷声道。

    “原本?”吴敏君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彩云之前躲在房梁上,应该是听到了她对着四妹妹的珠钗自言自语所说的话。因为她还没有彻底地狼心狗肺,还想着报仇将功赎罪,所以彩云终究不忍心下手杀她。

    “既然决定与你面对面,我只想同你说两件事,”落英继续道,“第一,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放那些信件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不知道那些信件会害死吴参将,害死整个吴家。”

    吴敏君一脸悲怆:“彩云,我再蠢也不至于为了嫁给王茉楠害死自己的爹娘,我当时还拿出一封看过的,就是三弟写给那个花魁的情诗。”

    王茉楠跟她说直接交给父亲会让父亲误会她,毕竟没有哪个做爹的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女之间互相攻击互相拆台,不如悄悄放进父亲那些重要的公文一起,等父亲自己突然发现时也不知道是谁放的,大怒之下只会找三弟和二姨娘算账,又哪里顾得上是谁要揭发他的儿子?

    落英暗叹了一口气,王茉楠真是太了解吴敏君了,放一封所谓“三少爷写的情诗”在面上就轻易地把吴敏君给忽悠过去。也是,以吴敏君从前急躁的性子以及对王茉楠的痴迷和信任,能拿一封检验一下已经算得上是小心谨慎了。

    “好,我相信你是被骗的,第二件事,”落英抓紧时间继续道,“那位潘世子不是外面传闻的那样废物,如果你确实有王文山和戴品超的罪证,可以想法子交给他们。我要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等等,”吴敏君焦急地拉住她,飞快地奔过去闩上门,再奔回到床边,灵活地钻到床下。落英就听到一声好似顶开木板的声音,然后是悉悉唰唰几声,吴敏君又钻出来了,手上多了一个油纸包。不用问落英也猜到了,肯定就是吴敏君收集的证据。

    果然,吴敏君小声道:“这里面有一本账册、三封书信、还有一封我用血些的状纸,详细写明了当时王茉楠骗我放那些信件的经过,还有我偷听到的王文山同王茉楠的对话。对了,我还知道王茉楠府上藏着一个什么物件,因为那东西能证明王家背后主子的身份,所以王文山特意让王茉楠带回京城藏起来,说放在这里不安全。王文山还说,有了那东西在手,即使他被查出来,他们主子也会想法子救他,那位主子绝对不会让王家出事的。”

    “他们主子的事你有听到一点什么吗?”暗谍的本能反应让落英追问道,名字、身份这些不用想也知道吴敏君肯定探不到,否则第一时间就说了,甚至那次吴敏琳闹的时候就会曝出来,那才是害死吴家的罪魁祸首。

    吴敏君摇头道:“他们张口闭口只说主公,非常小心,不过,我好像听到他们说起两个人,一个玉先生、一个金叔,那俩人应该是他们主子极其信任的人,可惜玉先生他们还没机会见到,联系的都是那个金叔,所以王家很巴结他。

    好了彩云,翡翠她们应该就要回来了,我长话短说,即使潘世子可以信任,其实我也很难接近他们,更别说有机会将东西给他。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人,但是我可以确定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我能完全信任且能够帮我让这些东西发挥作用的人。彩云你赶紧走吧,大恩不言谢,来世我给你做牛做马。”

    吴敏君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窗旁将窗帘掀起一些小心地张望了一下,才打开窗户为落英离开做准备,所以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到“玉先生”三个字时落英整个人怔了一瞬间。

    落英正想开口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还有翡翠的声音:“姨娘你睡了吗?我们回来了

    “咳咳,”吴敏君一边拉着窗帘示意落英赶紧离开,一边冲门外回答道:“我突然肚子不舒服,你们等一下。”

    门外的翡翠同珊瑚对视了一眼,偷笑了。难怪姨娘将门闩上,原来在坐马桶呢。

    落英将东西小心拢进怀里,看了吴敏君一眼,飞身闪了出去。吴敏君轻手轻脚关好窗,放下帘子,再整了整刚才掀起的床单子和自己身上的衣服,才去开门:“珊瑚,明日你让厨房帮我蒸点薯瓜,我便秘了,难受得紧。”

    珊瑚连忙应了:“肯定是你这几天没有休息好,有些上火了,姨娘你赶紧休息吧。”

    翡翠也道:“就是,赵郎中不是都说了你的体质容易便秘,要多喝水,还要休息好?对了姨娘,二少爷院子走水是因为他和那两个表少爷喝酒喝大了,之前不知道说什么秘密事情又将侍候的小厮也都打发去另一屋喝酒,然后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翻了烛台,或者谁不小心推到踢到了,刚好落到台布上,就烧了起来。

    他们说屋子里还发现两个被踢倒的酒坛,估计是火沾了酒,所以烧得特别快。人倒是都救出来了,除了田家表少爷的左脚受了点伤,其他人都没什么大碍。”怎么就不烧死二少爷呢?让王文山也尝尝失子之痛。老天真是太不长眼睛了!

    珊瑚啧啧道:“都说潘世子身边那两位小哥是皇上给的高手呢,一手拎两个地救人,若不是他们,只怕不管是二少爷还是两位表少爷都别想活了,拎出来还醉着呢,老爷让人用水泼醒的。”二少爷最大的毛病就是爱喝酒,偏偏酒量差,一喝就醉,也不知道被老爷骂过多少次“醉酒误事”了,就是改不掉。估计从今日起,那两个同样是酒鬼的表少爷再也别想进知府府了。

    “是吗?人没事就好,”吴敏君淡淡道,“我先去睡了,你们也赶紧休息吧。”王家的人烧死才好,既然没死,她也没兴趣继续听。她这会儿心里兴奋着呢,要好好消化一下。看彩云刚刚飞身出去的动作就知道她现在的武功极好,竟然还知道潘世子的底细,可以想见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好造化跟了一个不一般的新主子……

    翡翠、珊瑚自然是赶紧应了,侍候她们姨娘躺下后放下床帐、熄了火烛,才带上门出去。

    “玉先生?”知若一早起来就听到这个让她刻骨铭心的名字,“这么说,吴家的仇人也是那个神秘的主公了?”这意味着他们又多了两条可追踪的线索,王家、还有戴品超。

    “是的,”落英肯定道,“还有一位金叔,吴敏君说这俩人是那位主公的左膀右臂,她偷听到王家叔侄说过一次就牢牢记住了。”玉先生三个字对达愿坊每个暗谍来说都不陌生,他们一进入达愿坊就被要求牢牢记着这个名字,听到与之相关的任何蛛丝马迹都必须立刻加倍留意并向上汇报。

    “果真如我所想,”知若抿了抿嘴,“对那个位子有野心的人自然不只一两个,但像那位主公一般实力的也多不到哪去,只要盯住了这个方向,一定能找到更多线索。”玉先生,呵呵,果然有玉就有金啊,可不就又找出一位金叔?

    落英点头,主子定的方向自然是对的,否则,只有玉先生这三个字,他们从哪里去摸出头绪?现在达愿坊各分部都是照着这个方向广撒网细抽丝的。

    “主子,我看了一下那些证据,”落英继续道,“账本是两江盐税近五年的总账;信有一封是王文统写给王文山的,关于金叔给他们的任务和警告;还有两封是戴品超给王文山的,一封是让王文山帮忙找到这本账本并毁掉,另一封是关于朝廷在昌州采买珍珠的事,给了王文山很大一笔回扣。呃,还有,账本有明显的火薰的痕迹,尾巴几页还被烧了一点,不过毁掉的字不多,信也同样,可见是及时从火中抢下的。”

    她有些奇怪,王文山烧如此隐秘的东西肯定不会让吴敏君接触到,那么吴敏君又是如何得到的呢?

第371章 酸

    知若叹了口气:“连叔不是说她在知府府活得很滋润吗?绿萼不是骂她在仇人身下醉生梦死吗?就因为她能做到这样,才能拿到这些证据,也才能在王文山眼皮底下让绿萼知道她的下落,并一手导演了绿萼当众揭发她的那场大戏。”

    落英一愣,再回想到吴敏君昨晚对着珠钗说的那些话,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落霜还是不太相信她记忆中那个吴敏君会变成主子和姐姐口中那个忍辱负重、有勇有谋的人。可是,吴敏君收集的证据还有那封血书她昨晚就亲眼看到了,无从怀疑。

    这时,落英突然想起什么:“不好,按照吴敏君昨天话里的意思,她将证据交出去就了无牵挂了。主子,你说她会不会......?”

    知若抿了抿嘴,声音里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凄:“会,没有意外的话,只怕昨夜你离开后,她就已经放心地追赶家人去了。”前世,当她在很多年后听说弟弟妹妹的遭遇时,那种痛彻心扉的懊悔和自责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那也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生无可恋,所以秋逸然要她替罪自裁时她才会那样从容和淡然。

    而吴敏君比她更惨,被仇家当作棋子亲自将伪造的致命罪证放进父亲书房,无异于亲自给父母以及整个吴家的人下毒。只要还是人,只要还有人性,谁能承受的了那种痛?多活着一天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也就是报仇的心支撑着她到将证据托付出去。

    落英无法感同身受,但她是亲耳听到吴敏君说那些话,亲眼看到她脸上的决绝,倒也没有什么想不通的。从某种意义上讲,有些时候,死不但是一种解脱,还是最好的选择。

    “主子,这些证据,”落英问道,“我们要转交给潘世子吗?还是通过大爷他们……”

    知若点头道:“还是给潘世子把,你有没有把握确保东西直接到他或者萧峰手上,但自己不被发现?”那次白鹅岭金矿就是这么由梁大山“指点”潘家铭发现的,难度要大的多。当然,梁大山是专家教授级别的暗谍,能力和经验肯定也都要强过落英。

    她本来就感觉潘家铭愿意住在王文山府上不是那么简单,再听说昨晚知府府走水的事,更加怀疑那二人根本就是来昌州办差的,知府府即其中一个目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吴敏君的这些证据真正对上口了,于潘家铭来说是瞌睡得枕头,于吴敏君来说就是得偿所愿了,证据到潘家铭手上保证又安全又能最大地发挥作用。

    吴敏君的遭遇和心结触动了知若前世最深的遗憾,她很愿意助吴敏君一臂之力。前世,她没有及时救弟弟妹妹出火坑,是到死都无法补救的遗憾,而吴敏君的这些证据真能由潘家铭运用好并摆到皇上面前的话,她相信,会比直接出现在皇上面前有更大的功效。那样的话,或许就真能如吴敏君所愿,将王家和戴品超这两个吴家的直接仇人拉下马了,也算是报了一半的仇。

    落英略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没有问题,”这不算很难,她还是有把握的。

    知若没有想到,却也算在她意料之中的是,潘家铭和萧峰此刻也正在谈论两江盐税的问题呢,昨晚鹰卫到王文山书房转了一圈,却是没有找到他们要的账本。

    永生茶水铺,呃,现在改名为飘香茶水铺的地窖如今已经被改成密室,不但有特别的通气设计,之前打通往那个灰色小院子的暗道也被封上了,还加厚了许多,确保在那边绝对发现不了这个密室的任何动静。

    这会儿,潘家铭二人就在这焕然一新、布置得相当舒适的地下密室谈事。

    “还是这里舒服啊!”半躺在摇椅上的潘家铭很痞子相地伸了个懒腰,王文山那老家伙府上阴气太重,味道太不好闻了。

    “那是铭世子爷你不解风情好吧?”萧峰坐在书桌后翻着一本账册,“人家为了巴结你,估计把他们家九族里能拿得出手的闺女、侄女、外甥女都给接来了。”环肥燕瘦、高挑的娇小的、活泼的安静的……类型齐全啊!

    潘家铭凉凉地将了一军:“小爷我不解风情,榜眼大爷你也不见得就懂怜香惜玉不是?眼看着小美人摔倒,不但不扶一把还嫌人家摔倒的姿势不够优雅。啧啧,人家都说文人毒舌,爷我现在是真正见识到了。”害得那位娇滴滴的什么表姑娘梨花带雨的,真是残忍!

    话说,这位王知府应该是早得了消息他们会经过这里吧,准备得忒充分了,那么多妖精,一副至少要将他们两个吃掉一个的架势。

    萧峰冷嗤了一声,没有再理会潘家铭,就差没直接说“懒得同你计较”了。要说毒舌,在这世上,只怕哪一个文人也比不过眼前这个京城第一纨绔。

    这两人从小互相毒舌到大,潘家铭也没觉得尴尬什么的,倒是发够了牢骚后心思也转到账本上来了。根据他们之前得到的所有情报和分析推测,真实的账本应该有两至三本,而目前他们只找到一本,就是书桌上萧峰正在看的那一本。

    按说,如果戴品超和王文山真像他们怀疑的那样互相勾结、互相牵制,这账本应该也是一人一本的。可是王文山那老家伙的知府府都快被他的鹰卫翻个底朝天了,愣是什么都没找着,难道都偷偷藏回京城王宅去了?不是很多人都信奉所谓的“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

    “应该不会,”萧峰摇头道,“王文统是个标准的官场油子,最是狡猾,但也最是谨慎。这样的人想太多,倒是经常显得胆小了。我宁愿相信王家已经烧掉了那账本,也不相信他们敢将账本带回京城,还敢藏在老宅。”去年皇上就派人查过,动静还不小,王文山若是烧了账本毁尸灭迹也不无可能。不是说戴品超也犹豫过要烧掉的吗?不过最终还是没烧而藏到了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地方,应该是对他背后的主子没有足够的信心,而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也是,”潘家铭这个京城三霸之首前些年老是喜欢打架闹事,呃,实际上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欸,不是自己被人告到大理寺,就是他提溜着人扔到大理寺去,同大理寺卿王文统还真是打了不少交道,对那只老狐狸也算颇为了解,“不过,若是真烧了,我们还真没办法,王文山比戴品超还老道狡诈,想从他那里打开缺口恐怕难度大了。”

    “不仅这样,”萧峰合上账本,揉了揉两边太阳穴,“只怕我之前估测错了,这套账本应该有三册,而不是两册,只有这一本恐怕没有多大意义。”皇上要账本,他们若是找到一半还算能交差,三分之一顶什么用?虽然能看出一点问题,但说服力不够。

    “罢了罢了,先放放,”潘家铭一向自诩最讲究张弛有度,“据说那位传说中漂亮迷人又有揽财金手指的齐慕白也到昌阳来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偶遇一番?”差事嘛,鹰卫会继续查,如果账本真被王二狐狸烧了,他们坐在这里想破头也没用,不如放松放松?话说,他还真对那位或许真是“黄金齐”后人的齐慕白蛮感兴趣的。

    “嗤———”萧峰撇了撇嘴,“怎么听着这么酸呢?人家哪得罪你了,要你用漂亮迷人来形容一位翩翩佳公子?不就是我上次说了一句齐慕白同人尹大姑娘都是赚银子的高手,可谓商场金童玉女吗?你这小气鬼不会就恨上人家了吧?”

    潘家铭才不在意萧峰那一脸的揶揄,反嗤道:“论酸,谁也比不上你们这些文人才子不是?男人怎么就不能漂亮迷人了?不是都说见过那齐慕白策马而过的大姑娘小丫鬟都着迷得不行吗?你忘了,你这位榜眼游街的时候被那些女子丢了多少香帕和荷包?哈哈,你也是很迷人的。”

    金榜前三名,一般来说,皇上都喜欢将长相最好的点为探花郎,可是谁让太后娘娘突然来个什么“梦见吉兆,预示本届探花郎将是谢宁侯府最佳女婿人选”呢?刚好前三名中除了萧峰,另外还有一个长得也不错的,比萧峰还白些,就是年龄大了萧峰三四岁且已经娶妻,皇上大笔一挥,点那人做了探花。

    结果,呵呵,进士游街时,围观的女子们一反常例,不往那位探花身上扔帕子荷包了,尽往榜眼郎方向涌,帕子荷包更是砸得欢脱

    看见萧峰因为那句“你也是很迷人的”黑了脸,潘家铭得意地哈哈大笑,算是又扳回了一局。

    他自然是不肯承认,就因为萧峰曾经的那句感慨,或者说,撩拨,让他很不爽,所以他现在听到齐慕白的名字就想到“金童玉女”那四个字,就对从未见过面的齐慕白有了很不愉快的映像。谁让他那么会打扮,迷倒从南往北那么多女子呢?谁让他也是那么会做生意会揽财,同尹大姑娘,呃,或许真的极可能有许多共同话题,甚至惺惺相惜呢?不,有他在,总不会让那齐慕白有机会去吸引尹大姑娘就是。

    话说,他此次南下还担心齐慕白正好往北拓展霓裳居经过洛城,万一在街上碰到突然又来了兴致女扮男装带小萱儿出庄子玩的尹大姑娘怎么办?

    没想到,在半道上就又听到人讨论齐慕白的行踪,竟然也是往南的,应该是一路巡铺子回南海大本营了。呵呵,这下他安心了。

    哼,都说那齐慕白戴着金色火形面具别具一格、特别迷人,哼,不就是展示钱多吗?一副金面具而已也不值多少银子,若是女子真的都喜欢,他也去打个十副八副的又如何?

    没有人知道的是,他潘家铭从十二岁开始也已经暗中挣下不少产业了呢,就连众所周知最挣钱的海运生意、铁矿生意,他都占了不少份额,只是他低调、不想让人知道而已。要真论起来,他同尹大姑娘站一起才称得上是揽财的金童玉女,毕竟,尹大姑娘是芊昕郡主的女儿,他们俩身份上匹配不是?那齐慕白还不知道真正是从哪座山头冒出来的。

    “幼稚!单相思!情痴!无药可救!”萧峰看潘家铭那模样就知道他的神思又回洛城去同尹大姑娘相会去了,摇头叹气地自行先走出去了,“出去莫要同人说我认识你!”不过,提议还是不错的,昌阳说起来也没多大,繁华的商业区更是有限,他们出去溜达溜达,一来换换脑子,而来嘛,说不定还真能遇上齐慕白也说不定。

    萧峰不奢侈,但是对衣服的品味还是要求蛮高的。人生处处是学问,既然都说齐慕白穿衣有独特的品味,他还真想见识一下。若是真的入了他的眼,以后他的服饰就都交给传说中已经开了两三家的那个太白居了。

    出了飘香茶水铺,潘家铭二人真的开始逛起铺子,不拘什么铺子,只要是生意好的、货品高档价格昂贵的他们都会进去逛一逛,不是都说齐慕白就是这样逛铺子的?正好带些合眼的礼物回京时带回去,那样才像是出来游历的嘛。

    铭世子二人张扬地逛铺子花银子的事迹很快就传到王文山耳边了。

    荣师爷一笑:“大人这会儿放心了?这就是纨绔本性。什么游历游学?游玩才是真!”

    “他喜欢玩愿意买我还真是放心了,”王知府也笑了,“若是银子带不够,我给他付清就是,交代下去,有潘世子喜欢而没有买的,都给我留下了,到时候送到知府府来,能用银子解决的都不是问题。你还别说,那么巧他们住在我府里,昨晚坚儿的院子就走水了,然后我的五儿就突然吞金了,我不得不怀疑啊!”吴敏君突然想不开寻死了他还真是又生气又有些心疼、舍不得,可是突然想到某种可能的巧合,又禁不住担心害怕了。

第372章 遇

    荣师爷呵呵道:“大人您这是太紧张了,皇上去年明里暗里地派人来查,什么破绽都没发现,哪里还会再浪费心力和时间?再说了,就算皇上真的要继续查,那也要派比邱黑脸更厉害的人才是,怎么会弄个纨绔少爷来?潘世子的运气或许天下少有,但金山还有可能靠运气撞到,已经烧成灰的东西他还能捡到吗?没有证据他还能咋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太子也说这潘世子只要供着就好,倒是同那萧峰说话要小心。”王知府点头道,最重要的是,金统领也是看不上那潘家铭,只说顺着点他,莫要激起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霸道气性,还有莫要犯了皇后的忌讳用女色给潘家铭挖坑,以免皇上顺着皇后的意思派人来彻查,白白引火烧身,到时候可是刚好有藉口将他的府邸挖地三尺了。

    所以,虽然他很明白夫人想与英国公府结亲的心意,也举双手赞同,但仍然再三警告夫人只能采取明的****,万万不可玩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可惜的是,别说潘家铭了,就是那榜眼萧峰都是眼高于顶的,对他们千挑万选出来的女孩子一个正眼都没给,像是躲着什么脏东西似的。

    “这就是了,”荣师爷一副与太子英雄所见略同的荣幸,“倒是五姨娘的事,大人还是得谨慎处理,最好压着暂时先别让人知道。”自从年前绿萼闹了那么一场,昌阳城里直到现在都是风言风语不断,若是这时候五姨娘吞金自尽的事再闹出去,大家的各种联想只怕更多了。

    王文山明白荣师爷话中的意思,可是他对吴敏君还真是真心宠爱的。吴敏君与他曾经求而不得的一个女子有六七分像,一双眼睛还更加灵动,水灵鲜嫩的,他在过堂时只那么一眼,一颗心就牵挂上了,后来才让人买下暗中改名换姓送到他府里成了五姨娘,又让侄儿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和对吴敏君的了解费心游说了好几日,才让吴敏君死心塌地地认命了。

    快两年了,有吴敏君在他怀里如鲜花绽放,他都感觉自己回到了二十岁年轻勃发的状态,除了限制吴敏君出府,他对这位单纯可爱的五姨娘也算是千娇万宠了,今天一大早听到丫鬟来报说五姨娘吞金咽气了,他当时还真是一阵眼晕。

    “不发丧是不可能的,”王文山坚定地摇头道,“毕竟跟了我近两年,也是府里的半个主子,就那么悄悄埋了太冷情。不过知道她吞金自尽的也就她身边那俩丫鬟,送她们去地下继续侍候五儿就是。五儿这两日身体不适府里很多人都知道的,所以说突然病情加重而亡也说得过去,不会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去。”

    “哎,也怪我,”他是真的懊悔不已,“早就发现她这两日情绪不太对,却没有多想,没想到昨天是那绿萼的生祭,五儿死的时候手上还握着绿萼的珠钗。”

    “原来如此,”荣师爷似乎一下子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毕竟是姐妹嘛,当时绿萼说的那些话肯定伤了五姨娘的心,在她心里留下心结了。生病的女子最脆弱,又正好碰上绿萼的生祭,恐怕又想起以前的事了,一时承受不住,所以……”

    可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王知府心里仅有的那么一点摸不着头绪的疑惑彻底没了:“所以我更不能亏待她了,总要选一块好的墓地,正儿八经地将她葬了才是。对了,就将三郎过继到五儿名下好了,也算她有个打幡摔盆的儿子,以后也有人祭拜香火。”

    反正三郎本来就是庶子,在哪个妾的名下有什么关系?至于三郎的生母三姨娘,以后再生一个就是,再不济,也还有一个女儿呢。说起来,害得吴敏君家破人亡,他也是亏欠了她,可是谁让王家兄弟不识好歹,让主公不得已下狠手呢。而且,吴家老二发现了盐税账目的漏洞,如果当时不除掉他,自己和戴品超就危险了。

    荣师爷一震,看来大人对五姨娘还真是情真意切呢,或许,也有做了亏心事人的普遍心态在其中,希望五姨娘变成鬼后看在他真心待她的份上不要怨恨他。只是,对五姨娘的年龄来说,那个儿子也太大了点,只比她小十岁不到。

    其实要他说,这也怪不得大人,官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让吴老二不上道呢?当官图什么,不就图个权势富贵?

    “对了大人,”荣师爷很尽职地将话题拉回到正事上,“昨晚二少爷院子走水的事都查清楚了,确实没有什么疑点。在出事之前,潘世子他们院子里的人都没有出去过,潘世子估计是白日里去大云山狩猎累到,很早就睡了,萧峰倒是还没睡,在他自己屋里看书。”为了让潘世子在昌阳,或者说,在知府府多留些日子,大人也是很下本钱,花样百出。听说潘世子喜欢狩猎,他们特意将大云山夸成是难得的狩猎之地,还专门召集了几个擅长狩猎的官家、皇商家的公子陪同。

    “是我多疑了,”王知府叹道,“我的书房和卧房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少任何东西,也没有什么翻找的痕迹。再则,我之前也想岔了,即使有人真的趁那个时间逼问五儿吴家那些书信的真相,才导致五儿自尽,那也没用不是?无凭无据,而且还把我的妾室给逼死了,怎么说理都在我这边。”

    “说起来还是大人您英明,”荣师爷拍马屁从来不遗余力,“那账本留着干嘛?都是隐患。只是,当时戴大人那样心不甘情不愿的,我们能确定他也已经烧掉账本了吗?”

    “应该是……烧掉了……吧?”王知府皱起眉头,“去年那个时候风头那么紧,戴品超那个人胆子可不大。”不过,主公对戴品超好像确实不是那么放心,所以当时三册账本分放在三处保存,就为了让他们互相牵制。他因为有倚仗,可以确保王家不会被主公当作一颗废棋,但戴品超应该没有,或许还真有可能不愿意烧掉那账本呢。不行,找个时间他要再警告一下戴品超才好。呃,既然他都烧掉了,戴品超凭什么留着?至于那第三本,他是不用担心的,那两个人可不简单。

    这边王文山同他的幕僚彻底解除了对昨晚诸多巧合的怀疑,却不知道,被他们确定为无害纨绔的潘家铭真的捡到了他们自以为早已烧掉的账本,还附带着更有证词功能的三封亲笔书信,而王文山自诩苦心善待的单纯可爱的五姨娘正是这场“意外”的始作俑者。

    潘家铭逛铺子买东西的功力让认出他、知道他身份的人都不由地叹一句“果然是第一纨绔,花起银子来不知手软!”。

    连萧峰都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受刺激了?还是拣金子了?我们好像还要南下的,你这是准备再买一辆马车装你今儿买的这些东西?”

    “笨!”潘家铭嗤道,“没听说过顺风镖局吗?不会先把东西送回去?呃,一部分送去京城,一部分还是先放在洛城的好,让徐大管事帮我们先收着就好。”他今天就是想买买买,有银子了不起啊?他还真不比谁缺银子,品味也不比谁谁谁差!

    “问题是,”萧峰耸了耸眉,“这雪莲花簪子漂亮则漂亮,啧啧,别有一股清冷,呃,还暗藏柔媚的韵味,可是,这不太适合我们小灵儿吧?小灵儿目前还是适合戴那种珠花,或者绢花也行。”话说,铭子还真有眼光,这支簪子简直就像是为尹大姑娘量身定制的,嘿嘿,难怪他一进珍玉阁就一眼看到这只簪,然后就两眼发光了,好像看到了尹大姑娘。

    潘家铭“嗤”了一声:“我乐意先收藏着不行?你不知道好的玉饰除了戴用,还有收藏价值吗?”

    “正是,正是,这位公子真是识货之人,”掌柜的一看面前这两位的装束、气度,就猜到他们是刚才知府府那位大管事特意来交代要留意的贵人了。

    “此簪有名,天山玉雪,乃玉刻名匠白小郎用一整块偶得的极品羊脂白玉雕刻而成,天下仅有此一支。”掌柜热情地介绍道,“公子识玉,一定可以看出此玉细腻通透、白如截肪,为可遇不可求的玉中上品,加上白小郎的雕工,实在是罕见之珍宝。就算我们珍玉阁,也不是常常能见到如此宝贝。公子大概不知道,这支簪刚刚摆上来不到一刻钟,您是第一位看到它的客人,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掌柜还真不是瞎说的,此簪太过贵重,他们担心一些根本舍不得花如此大价钱买只簪子的夫人小姐会要求拿出来看、把玩、甚至试戴,有损簪子的品质,万一再有哪怕是一点点的磕磕碰碰,谁承担这个责任?要知道,这只簪子顶部那朵雪莲花雕刻得有多么逼真,花瓣处薄得就与真的花瓣一样,冒险不得啊!

    所以,一般这类特别贵重的货品,他们都不会直接展示在外面,只有遇到出手不凡、一看就知道有相应购买能力和意愿的客人要求看珍品的时候,他们才会取出来推荐。也就是刚才听说潘世子正在逛铺子大买特买,还只买最好最贵的,他们才赶紧将这只天山玉雪以及其它几样贵重的货品摆出来,然后他这个大掌柜亲自守在这边以防任何闪失。

    没想到,潘世子的眼光还真是毒,竟然一进铺子就看到了这件目前在铺子里单价最贵的羊脂白玉簪子,啧啧,所以说第一纨绔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从小见惯了各种好东西,眼光就非常人能比。

    “难怪,”潘家铭听了掌柜的介绍,更加满意了,“原来是白小郎的手笔。”小心举起簪子对着光验看,果然,在簪子的底部有一个用特别字体雕刻的“郎”字,要非常仔细看才能辨识出来。

    白小郎是大郢最知名的玉刻名匠,根据玉料的大小、形状、品质雕刻不同的东西,有可能是首饰、玉佩,也有可能是笔洗、鼻烟壶、台屏等赏玩物,甚至花瓶等大件,而不是专门做首饰的。白小朗不喜重复,他的作品一般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所有作品都会刻上相同的标志,仅有一只蚂蚁大小的“郎”字。

    看潘家铭的动作,掌柜的就知道他肯定拥有、至少见过不少白小郎的玉刻作品,他将这支簪拿出来看来还真是拿对了。

    掌柜的正要再开口,就听到一声赞叹“好漂亮的簪子!我能看看吗?”

    抬头一看,朝他们走过来的是一位戴着金色火形面具,一身天蓝色锦袍、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后面还跟着一位同样戴金色面具的女子,看着应该是丫鬟。

    掌柜的不由自已地脱口而出“齐慕白?齐……公子?”他这是见到活的了?果然飘逸如嫡仙,且气韵高贵。呃,今天他这珍玉阁还真是贵客接二连三啊!

    “正是在下,”知若也不矫情,笑道,“这位公子,这支簪子你要吗?我可以也看看吧?”她看着前面这两位公子应该还没有买下簪子,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她一进铺子就看见被人举着验看的这支雪莲花玉簪,视线立时就移不开了。好美啊!就像一朵鲜活的即将盛开的雪莲花。

    “不行,先来后到,我已经看中了,”潘家铭一口回绝,也没转过身来,一副傲骄的小模样,“掌柜的,帮我包起来,小心些装好,可别磕到了。”齐慕白又怎样?不是齐慕白的话,或许还让你看一眼。

    只有一旁暗笑不已的萧峰才看得清清楚楚,听到齐慕白那句赞叹的时候,潘家铭明显很高兴地准备转身去看,有一种“英雄惜英雄”的兴奋。人本来就是这样,自己看上的东西有人也看上、或者高度评价,自然会有一种本能的激动情绪。

    可是,偏偏在这个当口掌柜的喊了一声“齐慕白“......

第373章 莫名其妙

    然后,本来一脸自得的潘世子顿住了正要转身的动作,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

    再然后,一口回绝了齐慕白的问题,并迫不及待地吩咐打包,好像怕人抢似的。

    “还真是有点……”萧峰摸了摸鼻子,暗自腹诽道,“不太礼貌!”

    不过,这位齐慕白为什么给他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明明才第一次见,明明只露出小半张脸,明明……呃,也说不出有什么似曾相识的特征。上次觉得西娅公主身边那个卓玛面熟,至少还有个因素,即觉得哪里见过那颗痣不是?唇下那个位置有一颗显眼黑痣的脸,他真的觉得自己曾经见过,虽然至今也还没想起来。

    可是齐慕白,他真的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道真是所谓神交已久,就有了这样诡异的感觉?

    不管怎样,这齐慕白“俊朗飘逸,气质高冷”的名声还真不是虚的,很符合他的期待值。还有他的衣饰也确实清雅独特,本来简单的天蓝色锦袍就因为那别致的银色领子变得生动、不再平凡,而袖口、下摆处用银丝线绣了半掌宽的雪花形状装饰纹,正好与领子对应,增添了两分清贵之气。

    好吧,他现在正式开始期待嫡仙居在京城和洛城早点开分店。

    萧峰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齐慕白”也怔住了,倒不是因为潘家铭的举动,而是因为他的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呢?是熟人?

    知若对声音的记忆和辨识能力向来没几人能比,只要是她听过的声音,哪怕只一次呢,下次再听见一般都能记得。

    啊呀,如果她没弄错的话,这不是潘家铭的声音吗?再看到已经转身过来正在打量她的萧峰,知若万分感慨地确定了前面那个小家子气、又傲慢无礼的家伙无疑就是潘家铭了。

    都在昌阳城里,会碰上倒是不奇怪,只是,这两个大男人跑到首饰铺子里来也就算了,看看玉佩、发冠什么的就好嘛,偏偏跟她看上同一款玉簪子,真是太讨厌了!那支让她惊艳的雪莲花玉簪她真想再好好看看呢,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一件首饰一见钟情。

    话说,潘家铭虽然顶着三霸之首的恶名,之前在她眼中还从来没有过如此傲慢的态度呢。而且,他至今为止不是还不近女色吗,也没听说过他已经定亲什么的,怎么突然跑来买女人用的簪子,还一副如此看重的姿态?不会就开始替小灵儿攒嫁妆了吧?

    掌柜一听到潘世子说“包起来”,自然连声应下,别说英国公府不会欠他们的簪子钱,即使潘世子没带够银子,不是还有知府大人帮着付钱吗?人王知府特意派来交代他们一声的人才刚走不到两刻钟呢。

    “好叻,公子尽管放心,我们有专门的絮了棉的锦缎盒子,保证您的这支簪子不会有任何闪失。”掌柜一边麻利地取出包装盒小心地装起簪子、一边一脸灿烂笑容地回答道,“原价两万两银子,公子是第一次来,我给个折扣,就一万八千两。公子您看是付现还是……先记账?”

    这个价比他权限范围能给的最低价格还低了差不多二百两,不过他相信东家若是知道了只会夸他机灵,万一潘世子买这支簪是送给皇后娘娘的,可不就给他们珍玉阁增添了个好名头?谁都知道潘世子身边现在还没女人呢,就算有个得眼的丫鬟、贴上去的露水情缘什么的,也不用下这么大本钱不是?

    即使不是送给皇后娘娘,能让潘世子买得开心满意,差这二百两他们也不亏不是?没见知府大人还巴望着替潘世子付款?

    “记账?”潘家铭皱了皱眉,“你都说了我是第一次来,这么大笔银子竟然敢让我记账?不用了,爷买东西从不赊欠。四条,多给三百两请掌柜喝茶。”不用问他也知道,掌柜肯定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或许还有人提前给了承诺,所以不怕收不到银子,自从他出来办差,这些伎俩早见多了。

    但是,送来给他他会收,他自个儿在铺子里要买的东西却从来直接付清款项,不给那些人留下口舌。

    何况,那个齐慕白就在身后呢,他哪能让人小看了?小爷他才不缺这一两万呢。

    付了银子,尘埃落定,潘家铭这才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转过身来,他倒要看看这齐慕白到底有多好看。

    不想,一转过身,对上“齐慕白”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呆怔当场。这齐慕白同尹大姑娘,准确地说,男装打扮的尹大姑娘太像了!主要是气质像,都有一种如兰似竹般清雅高贵的韵味。这让潘家铭不由自主地又想到萧峰的那句“金童玉女”,心里那个酸啊,眉头紧皱。

    虽然他极不愿意承认,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若他是尹大姑娘,有他和齐慕白这样两个男子站在眼前,视线肯定也要定格在齐慕白身上。他此刻真有些后悔自己扮痞子纨绔扮太多年了,以致整个气质都痞了,让人一看就能笃定他是个纨绔。

    若是知若知道他如此妄自诽薄,肯定撇嘴道:“太有自知之明了!本姑娘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是个扮纨绔的腹黑芝麻包。”

    知若有些莫名奇妙了,这家伙干嘛一脸嫉恨地看着她,“齐慕白”什么时候得罪他了?就为了一支簪子?他也已经买下了不是?至于吗?

    她原本还想着是不是同潘家铭商量一下,以两万两银子的价格从他手上买下那支簪子,可是这会儿有种预感,似乎没有那种必要了。从潘家铭眼里,她真切地看到一种戒备和不友好的情绪……

    “齐公子,”在掌柜的示意下,原本站在掌柜边上帮忙的一个伙计赶紧上前招呼,“除了那支天山玉雪,我们店里还有几样新到的宝贝呢,公子不妨看一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齐慕白”态度还是很亲和的:“谢谢,我特意找到珍玉阁来自然是想好好看看的。”潘家铭既不缺银子,又如此莫名其妙地厌恶“齐慕白”,就算她愿意再加些银子,想必也是谈不拢的,何必自取其辱?罢了,人同玉本来就是要讲究缘分的,看来那支玉簪同她有缘无分。

    珍玉阁的东西确实不错,品种也丰富。除了自家母亲芊昕郡主之前那两间雅秀阁外,这大概是知若在古代最看好的一家首饰铺子了。不过,雅秀阁的首饰以金银或者金银镶珠宝玉石为主,而珍玉阁以玉饰为重。

    虽然再没有遇到一件像天山玉雪那样瞬间吸引她眼球的宝贝,知若还是为弟弟妹妹们挑选了好几样出来,其中一对各自刻着一麒一麟的玉佩也是掌柜不久前刚刚同天山玉雪一起拿出来的贵重物件,不单卖,整对两万三千两白银。

    那个伙计眼睛都快看直了,一脸兴奋,大主顾啊!他今日招待这一位顾客将得到的奖金恐怕要比平日里一个月的都还要多了。

    正陪着潘家铭二人继续逛铺子的掌柜也是兴奋得不行,时不时偷偷看过来几眼,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啊?真正的贵客盈门呢,还不只一位,这叫不叫好事成双?不,贵人成双。

    潘家铭表面上浏览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首饰,暗地里却不断关注着“齐慕白”,这人不会是没进过首饰铺吧,还是要去哪里会亲?真会买,男用、女用、小孩用的都挑了不少。

    别说,因为之前自家有首饰铺,还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知若确实几乎没有逛过其她的首饰铺子。带着弟弟妹妹住到梅庄后,虽然几个弟弟妹妹原来的首饰、饰品都被抄家抄走了,但因为处在孝期不宜打扮得过于华丽,她也没有帮着大肆张罗,只是从自己的嫁妆里寻出一些合适的,还有偶尔出庄子逛街的时候买了几样。后来开始筹备银楼、设计样品时又给四个弟弟妹妹弄了几样简单的。

    所以,今儿既然遇上了这家还算符合她审美观的珍玉阁,玉饰又是一类讲究品质、工艺、品味,不容易过时且有收藏价值的珍贵饰品,只要不是红玉,在孝期里也适合佩戴,她自然要多选几样。

    呃,包括两位义兄,还有如春、如冬、齐伯、强伯、莫忘他们,她都要挑一些适合他们身份、气质的玉饰作为伴手礼不是?她出远门的机会可不多,即便一个几十一百银子的最简单的玉戒、玉扣,也是一份心意不是?主要是珍玉阁的东西还真是物有所值,值得她当一回购物狂。

    再则,买多了,掌柜也总要给个好折扣不是?古代的商家还是很有讲究的,折扣都是实打实,也算是一种营销手段,因为他们没有后世那么多广告之类的宣传渠道。

    果然,掌柜满脸红光地拿着算盘噼噼啪啪一通之后,很爽快地一挥手:“总共是三万五千八百两,齐公子第一次光临,又如此大手笔,我们珍玉阁肯定也要表示一下对公子这样大主顾的诚意。这样吧,零头抹去,就三万五千两。

    另外,我们铺子里刚整理出一些有轻微瑕疵的玉镯、玉扣、玉珠子什么的,公子自用肯定看不上,但打赏下人或者一些远亲近邻什么的却是极其体面,公子不如让您这丫鬟挑上八件?算是我们珍玉阁附送的。”他同潘家铭想法一样,猜想“齐慕白”买这么些东西应该是去会亲、探亲之类,这才想到附送那些轻微瑕疵品。

    掌柜可没有忽悠人,那些东西也都是店里卖的物件。珍玉阁经常会检验货品,发现瑕疵、轻微损耗之类,会挑出来集中在一起另外卖,当然,价格便宜许多,所以每次摆出来也几乎都会卖光光。有些府里地位不高、经济条件不好的姨娘、庶女、表姑娘之类,还会派婆子丫鬟专门来问什么时候有新的轻微瑕疵品卖呢。

    知若也不矫情,称谢后就让落霜去挑了,以前雅秀阁也有这样的惯例,不过芊昕郡主经常都带回来直接用于府中打赏了,尤其是接近年关时候整理出来的那批。

    不知为什么,潘家铭关注“齐慕白”越久,就越觉得他的气质与尹大姑娘般配,然后就越不舒服。偏偏“齐慕白”也是个高傲性子,那么喜欢天山雪玉也没有试图来恳求他一下,这让他没有藉口发泄胸中的郁闷,更加脸黑黑了。最终“哼”了一声,挥袖而去,害的掌柜愣在那想了好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潘世子了,不会是没有附送打赏用的瑕疵品给潘世子吧?

    萧峰安抚地用眼神示意掌柜安心,又向“齐慕白”拱了拱手,赶紧追潘家铭去了。他现在懊悔死了,怎么就嘴贱同潘家铭开了那样一个玩笑呢?可是,他真的没想到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幼稚、小家子气、不可理喻了。莫非真像书上说的那样,爱慕一个人会让人失去理智?只不过是他说了一句玩笑话,潘家铭就看本应该很投缘的齐慕白不顺眼了,以后若是有其他男子靠近尹大姑娘,甚至求娶尹大姑娘,他岂不是要起杀心?

    知若也深感莫名其妙地翻了个白眼,到了南海齐家大本营,她一定要问一问桐叔或者存义大哥,之前那几个齐慕白的替身究竟有没有得罪过潘家铭或者英国公府,竟惹得他真正变成一个不靠谱的无赖了。

    莫名烦躁的潘家铭从珍玉阁冲出来后仍然一路黑黑着脸急速前进,差点将一位驼背了的灰衣老婆婆撞倒在地,赶紧扶了一把。老婆婆抱着他的手臂喘着气站稳了,才哈了哈腰表示谢意,然后颤颤巍巍地走了,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了潘家铭一眼。

    潘家铭回身继续走,才迈出几步突然感觉那老婆婆的眼神有些诡异,猛地再回头,却见本来颤颤巍巍、一步两晃的老婆婆早已走到了街口转弯处,正对着她眨眼呢,站得笔直,哪有驼背?

第374章 想不明白

    潘家铭心下一个咯噔,再看过去,哪里还有人?

    四条之前返回隔壁铺子拿东西去了,正好同萧峰一块赶上了潘家铭。

    “怎么了爷?您这是看到什么了?”四条顺着潘家铭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可是,他家世子爷的表情明白地告诉他,有事情发生了。

    萧峰也是将调侃之意抛之脑后,一双瞬间增添了两分锐利的眼眸扫视了一圈,试图感知周边是否有危险。十几年在一起成长的兄弟二人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

    潘家铭皱了皱眉:“有人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可是为什么?不是为了刺杀他,没有讹诈什么的,也不是找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投怀送抱,就弄个假老婆子撞他一下再让他怀疑,有何意义?

    不对,正在回忆着刚才那老婆子动作的潘家铭突然上下捏着自己右边袖子细细检查,果然,袖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小卷东西,摸着像是卷起来的信封。

    四条一边高度警戒一边犹豫道:“爷,要不我追上去看看?你们自己小心。”他担心是调虎离山,不过爷也不是那些人想象的废物就是,就连萧大爷也没有那么好对付。

    “不用了,”潘家铭摇头,“她只是为了送信给我。”看那婆子的身手,四条这会儿才追上去,早就没有影了,也不可能探出任何蛛丝马迹。

    送信?萧峰和四条同步扫了一眼潘家铭刚刚检查的右边袖子,了然于心。

    不远处就是点点心昌阳分店,潘家铭道:“走了这么久也乏了,我们上去喝杯奶茶。”

    萧峰会意:“也好,我确实有点饿了。”总不能在这大街上看信。用这样的方式送信,想来信的内容不会简单。

    昌阳城繁华,点点心分店选的位置好,面积也很大,上下两层。四条选了二楼最靠里面临窗的一个桌子,无论是看外面的景致、下面的街道,还是关注铺子里的情形都很方便,这点比包房好。这个时间点铺子里没几位客人,除了他们仨,二楼只有两位客商模样的中年男子坐在靠前面的一张桌子上边吃东西边聊着。

    伙计送来他们点的奶茶和点心退下去后,潘家铭取出了那封信,透过折叠的信纸就能看到字是红色的,而且透着一股子血腥味。

    潘家铭脸色一变,下意思地将信纸摊开铺在桌面上,显然,这封信是用笔沾着血写的。

    一行行看着,潘家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然后,将信推移到了萧峰面前。

    萧峰一目三行很快看完,也是唏嘘不已,今天一早知府府的下人在议论五姨娘的突然病死,他们并没觉得怎么奇怪,内院太多人就避不开纷繁复杂,哪个府里不死几个姨娘庶子庶女什么的。何况他们都清楚那位五姨娘是什么人,外面传言太多,莫不是良心不安,夜夜噩梦,终于郁郁而终了?

    先不说传言中吴敏君勾结外人陷害亲父是否真的,只她甘为抄了吴家的王文山的五姨娘,潘家铭二人对她就极为不齿。虽说养在深闺的弱女子无力反击可以理解,但求死总没有那么难吧?同是吴家嫡女,同堂妹吴敏琳相比,吴敏君真是差得不只一星半点。

    所以,潘家铭和萧峰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么快,那位五姨娘的亲笔血书竟然就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到了他们的手里。

    娟秀的小楷却以血为载体,字里行间渗透着一个十六七岁女子的悔恨、委屈、隐忍、和决绝,原本对其鄙视不已的潘家铭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四个字:字字血泪。

    接着,从感慨中回过神来的二人又同时想到了血书中提到的账本,对啊,账本,被吴敏君偷偷换下的账本应该就是他们正在寻找的吧?可是,送信的人并没有将账本送来。

    “笨,”潘家铭敲了敲自个儿的脑袋,开始在信封和两张信纸上寻找蛛丝马迹,那个假婆婆趁着撞到他的那个瞬间将信塞到他袖袋里已属不易,账本那么厚重的东西更没法塞了,难道在大街上给他?人家明显不想让他们知道她是谁。

    果然,在信封里还有一张小纸片,上面写了几个字:静安寺观音堂功德箱下,半个时辰内。

    萧峰将信装入信封收好,潘家铭则将小纸片递给了四条:“你去吧,小心些。”

    四条点头站起,匆匆而去,半个时辰内赶到静安寺对他来说肯定没问题,但也不轻松,还要留出一点空档避免意外不是?对方是人是鬼不确定,但走这一趟不可避免。那本帐册的重要性他从潘家铭二人这几日的着急上火就能知道,不重要皇上也不会如此大费周张派世子爷出来游历不是?

    萧峰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通:“刚才那婆子是她的人吗?她若是想将东西给我们,还是有不少机会的,没必要如此吧?”他们住在知府府已经第五日了,即使不能直接将账本递过来,递个纸团还是不难的,据他们所知吴敏君在府里还真是混得挺不错,连知府夫人都不敢怎么苛待她。

    潘家铭摇头:“是,可是她没有,估计是不太相信我们。”账本和血书中提到的书信对一心报仇的吴敏君来说,应该比她的命还重要,凭什么相信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

    “呃,”萧峰冷嗤道,“死了之后就相信我们了?”

    潘家铭也是想不明白,但是他直觉,刚才那“婆婆”的身手极好,吴敏君不太可能有这样的人在身边。那么,这又是什么人呢?能让吴敏君放心地托付比命还重要的东西然后放心地去死,还能相信他并知道他肯定对那账本感兴趣,是吴家旧部?还是与两江盐税案有利益关系的什么人?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还有,他和萧峰的一举一动、以及离京南下的真实目的也在那“婆婆”的眼皮底下吗?

    潘家铭想到的,萧峰很快也想到了:“是在帮吴家,还是在帮我们,或者根本是个圈套?”究竟是敌是友?如果是敌的话,还真是个深不可测的可怕的敌手呢!本来他们是在暗处对敌,却突然变成敌暗我明,其中的差异和艰难再明显不过。

    潘家铭耸了耸肩:“等四条拿回东西再说吧。”如果真是他们要找的东西,至少,这次是既帮了他们,也帮吴敏君完成了心愿。至于如何发现他的动作和目标,只能说强中更有强中手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他们以后更加小心谨慎就是。

    不知为什么,潘家铭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次同白鹅岭金矿那次是一样的状况吗?那次也是有人暗中指点他的。

    潘家铭正在失神,萧峰突然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他的左臂,压低声音揶揄道:“孽缘啊!”

    回神过来的潘家铭一抬眼向前看去,刚刚上楼走过来的那两个人可不又是齐慕白和他的丫鬟?还真是孽缘呢,才躲开多久,又遇上了。

    知若也是一眼看到了那两个家伙,没办法,她原本也是想找个角落靠窗的位置,所以一上楼就往那看了。

    不过,虽然潘家铭莫名其妙地讨厌齐慕白,既然上来了,她总不能转身就走不是?公共场合,又不是英国公府的地盘,谁怕谁?总不能他潘世子头脑抽风看谁不顺眼,谁就得躲着他吧?哼,原本要一间包房避开也不是不可以,可她现在就是不避怎么样?谁不高兴谁自己滚开就是。

    知若越想越生气,话说,不管传闻怎样,她接触到的潘家铭一直是位靠谱青年,虽然扮久了纨绔脸上常常不自觉地就带上了痞气,但并不让人讨厌。若放在现代,这样带点坏坏痞气的霸道总裁、精英男人才迷倒一大片女孩呢。

    不仅她觉得潘家铭靠谱,同潘家铭接触比较多的明泽和明辉对他更是推崇,总说他教了他们很多,不是口口声声“潘大哥懂的东西真多”,就是赞他武功好,文武双全,还懂得藏拙,总之什么都好。上次听说潘家铭要去游历,两个弟弟还遗憾许久不能见到潘大哥呢。

    知若暗叹一声,或许之前哪位“齐慕白”真的得罪潘家铭了;也或许,这家伙只是因为喜欢小萱儿、喜欢小萱儿同灵儿交好,所以才爱屋及乌对他们姐弟几个都释放了最大的善意。而对着其他人,他就没有那么客气了,露出了高傲、不可一世的本来面目。人本来就是多面性的,尤其像潘家铭那样在复杂环境下长大的国公府继承人。

    思绪万千的知若最终还是选择了离潘家铭远一些的同样靠窗的桌子,而且她自己背对着潘家铭二人而坐,眼不见为净。

    如知若所料,潘家铭果然再次“滚”了,而且在经过她这边的时候又“哼”了一声。

    妈妈咪的,知若怒了,倏地站了起来:“这位公子,齐某是否有什么地方得罪您了?就因为我也看上了那只簪子?我要看的时候您不是还没买下吗?您买下后我不是半点没有再纠缠吗?怎么就惹得您如此……无礼?”

    萧峰正要开口,却被潘家铭以手势阻止了,冷冷“嗤”了一声:“齐公子好口才,不但自以为是,还深谙先发制人之道。黄金齐后人果然银子多得没处花,连暗算人都是出手非凡。”

    暗算人?知若怔住了,顺着潘家铭的视线往地上看,在这厮的脚前面,竟然有四五颗小拇指头大的金珠子,金珠子虽值钱,但这样踩上去的话,呃,只怕要摔跤的,而且前面就是楼梯……

    更让知若郁闷的是,这些金珠子她认得,这一路上,落英二人的随身荷包里一般都有十多二十颗这样的金珠子、银珠子。这是齐慕白专门用来打赏人的赏银,客栈伙计服务的好了、说书先生说得精彩了、酒楼厨子做的菜让她赞不绝口了……齐慕白都会酌情让丫鬟赏一颗银珠子或者金珠子,可不比人家赏碎银子精致多了?还特别。她就是要给人这样的映像:齐慕白出品的都是最别致的东西,哪怕只是赏碎银子,都是有齐慕白特色的碎银子,不要多久人家都会跟着学。

    落霜的荷包漏了?别说潘家铭肯定不会相信,知若自己就不相信。四五颗如此大小的金珠子呢,落到地上没有声音?而且落地后还如此集中,没有到处乱滚?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人为的,还是用武功使得金珠子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的。

    知若瞪了落霜一眼,果然,洛霜姑娘正局促地将左手背在身后呢,知若可以肯定,她的左手上肯定拿着放金珠子的荷包。不用说,这丫头跟如冬一样,看不得她受委屈,又冲动,就自作主张地替她出气了。

    “落霜,向这位公子道歉!”知若的声音不大,但其中的严厉气势让潘家铭和萧峰都不由地顿了一下,“只不过是一点小误会,你怎么能如此恶作剧?简直太无礼了。”如果是在梅庄时的潘家铭,知若还不怎么担心,解释一下丫鬟的小心眼恶作剧或许就没事了,堂堂英国公世子也不屑于同一个小丫鬟计较。

    可是,面前这个对着“齐慕白”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莫名其妙不爽的傲慢世子爷,她还真没底。加上落霜无理在先,证据还在地上,人家若是借机耍横,还真是件麻烦事!这是个皇权社会、世家贵族为先的社会,一个“意图谋杀英国公府世子”的帽子扣下来就能让落霜、甚至“齐慕白”摊上大事。

    果然,潘家铭再“哼”了一声:“道歉?齐慕白公子的面子可真大,暗算本世子,让丫鬟道个歉就想了结?道歉有用,要官府干嘛?”

    呃,这么经典的句子也有古代版?知若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眼前这位潘家铭不会也被“穿”了吧?换了个灵魂,所以突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第375章 想多了

    好巧不巧的是,潘家铭就在这时一脸得意地看向齐慕白,而从他那个角度,正好将齐慕白那个白眼尽收眼底,顿时如遭雷击,直接愣在当场,就那么直瞪瞪地盯着齐慕白的脸。

    怎么可能?不是眼花了吧?他心心念念的小白眼竟然出现在齐慕白身上?一模一样的小白眼,回味过不知多少遍的娇俏小白眼,早已刻进他的心里,他不会看错的。

    这什么意思?真是萧峰说的金童玉女,上天注定的缘分?俩人那么相像,都是清雅高贵的气质,都会做生意揽银子,都弄出那么多前所未有的新奇东西......连翻白眼这么个小举动都几乎,不对,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两个天南海北、压根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却有如此多的相似点,是真的所谓缘份,还是......?潘家铭越看越觉得,除了那副遮去大半张脸的金丝面具、还有更为华贵的衣饰,齐慕白同着男装的尹知若真是太像了!若不是声音明显不同,他几乎要认为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一个人。

    潘家铭因为一个小白眼处于极大的震惊和疑惑中不能自已,其他人就尴尬了。

    萧峰尴尬是因为觉得他的兄弟太失礼、太丢脸了。小丫鬟恶作剧而已,以铭子的身手,再多十倍的金珠子也暗算不到他。更何况,若不是他在珍玉阁先对齐慕白无理,小丫鬟又怎么会替主子打抱不平、想着算计他难堪?女子本就小心眼多多,同一个冲动的小丫鬟有什么好计较?

    不过,有这么个忠心护主的丫鬟也不错,他和铭子自小都不喜欢用丫鬟,身边侍候的都是小厮。无它,只因为他们听到、看到的丫鬟多喜欢爬床,尤其有几分姿色的贴身侍候的丫鬟。

    至于齐慕白身边这个丫鬟可能也会爬床,呃,萧峰根本没去想过这个问题,更确切地说,没想到要想这个问题。

    与萧峰不同,知若的尴尬更多的是一种心虚,潘家铭眼中那抹玩味和疑惑是那样的明显,让她有种无可遁形的感觉。该死,这小子见过她的男装打扮,不会映像如此深刻,怀疑到她了吧?好在还有一层面具遮挡。

    落霜也是忐忑得不行,这一刻她后悔死了,她是被潘世子在梅庄时的温和表现给迷惑了,忘记了这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虽然看不惯潘家铭这种傲慢无礼的态度,但是主子不同他计较就是不想多事,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她这是做了什么?这下好了,不但没有算计到潘家铭让他出丑,还让他识破了。他这么盯着主子看是几个意思?眼睛这么毒,认出主子了?毕竟,潘家铭同梅庄走得挺近,也见过主子、交谈过几次。

    “咳咳,”在诡异的气氛中,知若的态度再次软和了一些:“无论怎样,在下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下郑重向这位……世子爷道歉。您有什么要求,比如……精神损失赔偿什么的,只要在在下能承受的范围内,在下肯定不会推脱。”

    又没有真的摔了,她如此放低姿态认错,应该能满足这厮霸道的性子和高人一等的虚荣吧?她不想将事情闹大,更不想同潘家铭继续纠缠,这家伙表面痞赖实则精明,若是真的起了疑心,只怕不好糊弄。

    潘家铭冷嗤道:“果然是有钱人,出手金珠子,开口赔银子。可惜,本世子也不缺银子。这样吧,若是真有心道歉,今晚齐公子做东请我们俩吃饭如何?就******。”******是昌阳城最好的酒楼。

    此言一出,不仅知若,连萧峰都愣住了,暗道这小子是不是哪根筋突然搭错了。刚刚见齐慕白来了,他连糕点都还没吃,就迫不及待地要走,好像人家多碍眼似的,这会儿却要人家请吃饭?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不过,他挺喜欢齐慕白的气度和处事态度,很愿意有机会一同用餐,多一些了解,能结交更好。还是那句话,人生处处是学问,齐慕白如此年轻,但进入商场才一年就传出出手快准狠的风评,店铺更是快速扩展到几十家,用雨后春笋来形容都不为过,没有过人的魄力和手段是做不到的。商场的争斗不输于战场和官场,他这个榜眼自问未必比得上齐慕白。

    知若想的就不是这么简单了,看着潘家铭似笑非笑地等待她回答的神情,她有一种感觉,这家伙真的起疑心了,说是让她请吃饭赔礼道歉,实际上是想进一步探她的底,找出她的破绽,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剥出他所怀疑的真相吧?

    可是,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推脱。冒犯了英国公世子、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儿,人家只要求请吃一餐饭,若是这样还拒绝,只怕到哪里都说不过去。更重要的是,潘家铭更有理由怀疑她了。

    与其让潘家铭出手去查出真相,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地答应请客,在用餐时做些恰如其分的“误导”以打消他的怀疑。毕竟,这个世上长得像的人都不少,更别说只是身形、气质相似了。经此一事她越发庆幸有紫苏这个大宝贝在了,若是没有紫苏的药暂时改变她的声音,今日估计更不容易过关。

    “当然可以,”知若笑道,“世子爷愿意给在下这个机会,在下不胜欢喜,也深感荣幸。这样,我们约在酉时,在下会先到******订好包房恭候二位。”

    潘家铭深深看了“齐慕白”一眼:“齐公子如此爽快,我俩一定会准时到。”话音刚落就转身离开了。

    萧峰拱了拱手:“回见!”也赶紧跟了出去。要他说,这会儿到酉时,也不过一个半时辰左右,找个茶楼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不然就在这里喝奶茶也不错嘛,还跑回去那么麻烦做什么?不用问,他就知道潘家铭这是要回知府府了。

    那二人一下楼,落霜赶紧低下头:“主子,我错了。”若是按照暗谍的标准,她这次真的是犯了大忌讳,处死都是有可能的。

    知若冷冷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一眼瞥见伙计端了她们点的东西上来,只简单道:“先坐下吧。”这次是要好好给这丫头一个教训才好,落霜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暗谍,如今的身份也是暗卫,与如冬只是一个普通的大丫鬟大大不同。说起来也是她平日里太过纵着落霜的性子,让她忘记了本职本分,只把自己当作同如春、如冬一样的大丫鬟了。

    伙计走了,知若才淡淡说了一句:“到了南海后,你自己去找二爷领罚。”摆明了不会包庇落霜犯的错,如果落霜觉得委屈什么的,或者落英帮助求情,她就不再需要这样的暗卫了,会考虑将她们退回达愿坊,至于达愿坊要不要再用她们由两位义兄决定。

    落霜却是一脸激动:“是,我记住了,谢谢主子。”让她去找二爷领罚,就说明主子还要她,还会继续留她在身边做暗卫。只要主子不赶她走,二爷给她什么样的惩罚她都心甘情愿受着,因为这次她确实是犯了大错,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

    “那,潘世子那边……今天晚上……”落霜弱弱问道。主子很聪明,她既然那么爽快接受了潘世子的要求,想来应该能够化解这次的危险。

    知若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总不能扯了我的面具。”就算潘家铭真想扯,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弱女子。不过,她相信潘家铭再怀疑她也不会做这种事的,他只会各种试探去发现破绽,甚至暗中去查。而知若担心的就是他去暗查,尤其在她还没回梅庄之前他就赶着回洛城查探。

    “……”落霜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悔恨,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她就想不通了,潘世子在珍玉阁也一直偷偷关注主子的,都没发现什么,怎么看到她的金珠子后突然就起了疑心?梅庄也没人用金珠子啊。

    知若这会儿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其实萧峰也见过一次她女扮男装,都没怀疑什么,潘家铭那家伙眼睛真的就那么毒?

    当然,知若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切的破绽就是她那习惯性翻白眼的小动作。

    潘家铭一路沉默,倒是萧峰沉不住气了:“你在搞什么?一句玩笑话而已,不用耿耿于怀吧?人家齐慕白又没得罪你,估计也不认识某人,你就不要再找茬了,多认识一个那样的朋友有利无弊”

    “你不觉得他太像某人了吗?”潘家铭突然问道。

    “像谁?你的意思是……”萧峰笑了,“你还真敢想,怎么可能?气质和身形是有些像,但人有相似不奇怪啊。”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声音就完全可以区分出来。相貌还能用面具遮去,但声音总不能改变,齐慕白说话的声音明显很自然,不可能是捏着嗓子捏出来的。

    “再则,”萧峰继续道,“齐慕白能做到这样的成绩,身后明显有强大的势力支持,如果真是某人,她还需要将明显的利润白白分给别人吗?”点点心和醉半山的利润不比霓裳居低,甚至醉半山应该还高不少。可是,因为瑞王府的觊觎,点点心不得不送上门去同景王府合作,醉半山也是一开始就找了半山老人做靠山。

    潘家铭不再说话,萧峰说的都有道理,但他的眼前一直闪现出那个小白眼,他不会看错的,也不可能看错。刚刚齐慕白翻那个白眼时,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了一下。从小到大,他看过的白眼不少,当然,多不是当他面的,都是在背后议论他时不屑地翻个白眼,男人女人都有。但是,这世上只有她的小白眼能够让他有不一样的感觉,还喜欢的不行。

    回到知府府他们住的院子,二筒正好拿了一些情报向他们汇报。潘家铭问道:“梅庄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听说林夫人母女去了一次,好像尹大姑娘给林姑娘添了一份挺丰厚的添妆。”二筒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快地概述了一下之前收到的相关信息,“还有清明伯府的三夫人带着闺女到洛城赴宴,也在梅庄住了三日,离开的时候还蛮开心的,也没有发生什么纠葛。”若是有人到梅庄闹事,他早就禀报了。南下的时候,世子爷特意派人关注梅庄,不就是担心尹大姑娘被人欺负?有什么闹腾他哪里敢瞒报。

    萧峰嗤笑:“放心了?”林夫人和尹心柔上门,尹大姑娘都不可能不出面,也不可能作假,那俩人对她都是再熟悉不过。

    二筒不知道其中奥妙,连声道:“爷放心,有什么闹腾我不敢隐瞒的。”真有什么事,世子爷不也安排了人暗中帮助梅庄?尹大姑娘吃不了亏。

    潘家铭挥了挥手:“忙你的去,不出意外的话,四条一会儿会带重要的东西回来,这个院子,尤其是这间屋要加强戒备。”他住的院子只有打扫的婆子和粗使丫鬟能进来,而且只在固定的时间来打扫,做完就必须马上离开。这是他们还没住进来的时候就同王知府交代好的,王文山显然也很清楚皇后的忌讳,在这方面至今没有出什么纰漏。

    萧峰摸了摸鼻子,还是铭子挂心着差事,难怪坚持要先回来,呵呵,他还以为这小子这会儿脑袋里只有尹大姑娘的事。

    “你说,齐慕白同齐大将军王一族有没有什么关联?”潘家铭突然问道,这么巧都姓齐。

    萧峰忍不住哀嚎了一声:“你这是得有多么紧张尹大姑娘才会如此异想天开?拜托你忘了我说的那句玩笑话可好?”一下子认定齐慕白是尹大姑娘扮的,一下子又要安排人家认亲不成?

    潘家铭笑着歪在榻上抻了抻腿脚,或许他真的是太敏感、想太多了。不过,既然约了齐慕白,他还是要好好会他一会的。黄金齐后人?皇上也很感兴趣呢。

第376章 不亏

    ******距离点点心其实很近,看的都是一条街的风景,好在知若更多的是看人。繁华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就像是人间百态的缩影,每一个时辰每一刻钟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出现,也可能发生千奇百怪的事。

    知若提早一个时辰就让落霜先过来订了最好的包房,房里的家具都是红木的,还摆了一张可坐可躺的贵妃榻,榻子和椅子上皆放了柔软的暗红色靠垫,绣着吉祥或者如意字样,墙上则错落有致地挂了几幅大小不同的字画。

    潘家铭二人进来的时候,首先发现“齐慕白”身边那俏丽丫鬟由一个变成了俩。落英落霜的面具没有知若的大,基本上能看出俩人相貌极为相似。

    因为早就听说齐慕白身边带着两个丫鬟,潘家铭和萧峰也没觉得奇怪,他们之前还在想为什么少了一个呢。潘家铭暗自吐槽:双胞胎姐妹?这齐慕白还真是会享受!

    如此迅速地在商界风声水起,为人又高调张扬,对招惹了他们的敌人更是狠辣决绝,对这样一位青年才俊,皇上会关注也不奇怪。帝王最讲究权衡之术,左相右相、三省六部、直至皇子之间的势均力敌、后宫嫔妃之间的相互制约。

    同理,动辄影响到大郢经济的超级富商,也是需要制衡的。朝廷需要多几个这样的商业巨头,而不是一两家独大。无论是在朝政上独大、兵权独大,还是经济上独大,都有可能威胁到帝王的绝对权力。

    今上登基以来,大力推动商业、发展经济,各个行业也都涌现出不少活跃的商人,从中选拔了一批技艺精湛、货品品质精良的皇商。但是,让皇上不满的是,巨头太少。

    民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罗家打个喷嚏,或者田家咳嗽两声,整个大郢经济都要跟着犯风寒。这种状况是皇上非常不乐意看见的,大郢姓欧阳,他不希望有任何其他人可以掌握大郢的经济命脉。

    好在罗家有只忠于皇上的祖训,至今为止的四代当家人都是坚守本分、绝不站队。而田家,这两年似乎有些太过活跃了,而且是面上越发低调、内里却越发蹦跶的欢,这往往是最危险的……

    出京前,皇上找潘家铭下棋,曾经提到南边横空出世的齐慕白,说了一句:“既然南下游历,不妨接触一下此人,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大郢也需要新的商业大才。”

    潘家铭抿了抿嘴,这才是他顺着话让齐慕白请客的最主要的原因。

    主宾坐下后,知若招呼道:“在下先点了几样费时的招牌菜,二位再看看点些你们看得入眼的,莫要客气。”

    萧峰呵呵笑道:“不会不会,谁不知道齐兄弟你是金手指不差钱,我们既然来了,肯定不会客气。等齐兄弟的铺子开到京城了,我们再回请你,京城有一家百年老店聚福来,那烤鸭真是没得说。”

    知若笑道:“是嘛,有机会在下一定去尝尝。”

    “别在下在下的如此生分,”萧峰打趣道,“不打不相识,都是性情差不多的年轻儿郎,还是随和些自在。子和姓潘,是英国公府世子,我叫萧峰,字文俊,托大地说一句,我们肯定都比齐兄弟略长一些,你称呼我们一声大哥也是可以的。”

    话说,能让萧峰看得上眼的人还真没几个,所以京城里大家对他的评价都是清高、孤傲之类。除了潘家铭和香君然,他交往较多的同龄人几乎没有。

    知若姐弟几个坚韧、乐观的品性以及刚强不屈的傲骨他倒是很欣赏和认同,也乐于同潘家铭一起往梅庄跑。在他看来,梅庄不但有好景致、轻松的气氛,同梅庄上下所有人、尤其明泽俩兄弟相处也很愉快。可惜尹大姑娘是女子,否则,那样一个有智慧、有担当、果断取舍、泰然应对的人,他实在很愿意引为知己,尹大姑娘身上淡如菊、逸如梅的气质更是吸引了他。

    因此,如今遇到气质酷似尹大姑娘、且经历神秘传奇的齐慕白,还没有男女之别,他可不就迫不及待地与人称兄道弟了?

    萧峰少有的热情却让知若暗自腹诽:不是说萧榜眼挺傲气的?这么自来熟真的好吗?好在还知道自己托大了,呵呵。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面上还得愉快地应和道:“萧大哥、潘大哥。”她总听明泽说“萧峰大哥善谈,”不过因着男女有别,她还真没见过萧峰如此活泼话痨的一面。

    “是萧大哥、潘二哥,”抿了一口茶,潘家铭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我过了七月就十九了,萧峰比我大一年。”

    知若差点忍不住又要翻白眼了,什么大哥、二哥,他们这是要搞桃园三结义吗?二哥?还真是够二的!下午态度那么差,这会儿就称兄道弟,是被萧峰说服了吗?

    不过,她是来赔礼道歉而不是吵架结仇的,人家不想做大哥要做二哥,她较那个劲多没意义,反正这两人的年龄本来就比她大,又帮过她,以他们现在同梅庄的往来交情,她尊称一声兄长也是应该的,遂从善如流:“是,萧大哥、潘二哥。”

    这么乖?如果是尹大姑娘,肯定又要给他一个小白眼了。潘家铭有些失落,又有一种释然,男子同女子还是有区别,女子总是多一分娇俏,少一分豁达不是?

    知若若是会读心术,真正是要翻白眼了:豁达个鬼,顺着你二就豁达了?大男子主义的家伙!你若是肯将那天山玉雪转让给我,那才是真的豁达。

    别说,知若确实是惦记着那支簪子,若不是潘家铭对齐慕白的态度实在太差,她真的很想开这个口。这不,既然大哥、二哥都叫了,若是有机会,她不介意厚颜一次顺着杆子往上爬。

    潘家铭边看菜单边状似随意地问道:“慕白是哪里人,什么口味?有没有什么忌口?”

    慕白?知若觉得自己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厮的风格转变要不要这么吓人?

    只是,腹诽归腹诽,她的汗毛还没有竖起来,战斗的旗帜已经全面竖起了,潘家铭这就开始试探了?尹家世代都在北方,她尹知若更是京城出生京城长大,而黄金齐却是南方

    “我祖籍就在南海,不过是在海外出生、长大的,”知若早有准备,端着一杯茶从容地回答道,“没有什么忌口,酸甜咸辣都行,好吃就可以。”

    “哦?”萧峰兴致更浓了,“三弟是在海外长大的?那里的话你能听懂么?我见过几个海外番商,有一两个经常往来大郢的还好,能说我们的汉话,其他人叽里咕噜的简直就像鸟语。”他也有海船生意的份子,同番商见过几次。

    “嗯,自小就是在家里说汉话,在外边说番话,”知若毫无压力地点头道,“所以番话对我来说同汉话一样顺口。”她在江州的客栈里遇到几个做生意的番人,发现他们说的话正是她在现代说的英语,她是一字不落全听懂了。

    看着潘家铭脸上明显的讶异,知若很得意,嗯,她得感谢萧峰提了这么个问题,在海外长大的齐慕白会番话,京城长大的闺中小姐尹知若可不会。

    不过,萧峰这自来熟的功夫可真是够可以的,坐下来才多久?菜都还没点完,已经从齐公子变成齐兄弟,再变成三弟了。尼玛,坐火箭都没有这么快好吧?

    让正在暗骂萧峰厚脸皮的知若没有想到的是,紧接下来,潘家铭竟然用英语问了一句:“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有机会我们可以请你帮忙了。”说得很慢,不是很顺溜,但是完全说明白了。

    纳尼?知若睁大了眼睛,强压住心中的忐忑,用英文回答道:“当然,如果有那个机会,我很荣幸。”她的英语自然是比潘家铭流利得太多。可是……可是……难道这家伙真的也是穿来的?知若又想起之前潘家铭说的那句“道歉有用,要官府干嘛?”

    也不对啊,如果潘家铭真是穿来的,点点心那些蛋糕、奶茶什么的早让她暴露了,潘家铭就算不来认老乡,也不该对奶茶表现出那么样的惊喜和期待吧?

    知若的愣神和有点失控的表情让萧峰大乐:“你可别被子和骗了,他总共只会那么几句简单的,还有一些词。这家伙记忆力忒好,学什么都快,那个什么布鲁克每次过来教他几个词和一两句话,他就记下了。”

    潘家铭也讪讪地说道:“你说的,我只听懂了‘当然’,还有‘帮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冲动就突然开口用番话问了那句话。等到“齐慕白”真回答他了,他又不好意思了,人家说得比他像样多了,简直同布鲁克没有区别。不,似乎还更好听一些。

    “原来如此,”知若暗暗松了一大口气,“我还真以为潘二哥你也去过海外呢,不过你还真是厉害,那句话说得挺好的。”有语言天分啊!这样的潘家铭竟然会被大多数人当作废物纨绔,真是……也不知道究竟谁是纨绔了?

    慢着,番商、布鲁克、帮忙?看样子潘家铭和萧峰还有很多事不为人知呢,

    关于番话的话题过后,知若能够明显感觉到潘家铭眼底的怀疑迅速消失了,她对付起这两个人也更加轻松自如起来。潘家铭问了不少问题,比如齐家在大郢还有没有其他人,齐慕白的生意发展计划,准备参与哪些行业,想没想过竞争皇商资格等等。

    知若完全把自己放在曾经因参与皇族争斗、皇权更替而退至海外的黄金齐后人齐慕白的身份立场上睿智巧妙地回答了潘家铭二人的相关问题,委婉而充分表达了齐慕白生意发展上的野心以及对皇上、对朝廷的忠心。当然,也暗示了齐家既然复出,有意再造辉煌,自然也是有准备的,不是谁都可以欺负,所以二位兄长不用替我担心。

    另外,齐家已经吃过一次大亏,早已立下家训,不参与任何皇权之争,只做生意,只对皇上忠诚。

    知若不是傻的,更不是无的放矢,她的这些话是说给潘家铭二人听的,更是说给皇上和其他开始对齐慕白虎视眈眈的人听的。她可不是杞人忧天或者自视过高,太子不就已经开始打齐慕白的主意了吗?

    所以说,请这顿客,知若也不亏。

    表面轻松、实际上暗藏机锋的气氛慢慢淡去后,知若看向窗外笑道:“昌阳城还真是热闹,同我们南阳差不多,这个时候街上还是挺多人,也很多人喜欢在酒楼用饭。”

    反正大菜还没上,桌子上只有腌菜、花生、凉拌黄瓜三碟凉菜,潘家铭二人也走到窗边往外看。

    “京城还要更热闹些,”潘家铭道,“像聚福来那样老招牌、口碑好的酒楼,几乎每天都是满的,包房都要提前至少一日预定,三弟去京城看过吗?”得,也跟着萧峰喊“三弟”了。

    知若答道:“去看过一次,不过那时候还没有开铺子,没决定好从哪里开始,所以很低调地转了一圈,后来经过多方面考虑,才决定还是从南海开始,毕竟那里是齐家发源的根。”

    萧峰“扑哧”笑道:“三弟还真是坦诚,那时候低调,现在要给自己的铺子打名声,就开始张扬,不肯低调了?”

    “张扬也是三弟你的一种手……”段吗?潘家铭话没说完,突然盯着街上某处往右边走了两步,好像意外发现了什么在调整视线,害得原本站在那边的落霜赶紧退开几步。

    知若愣了一下,没有出声,既然对潘家铭此次游历的真实目的有所猜测,她自然可以想见他此举肯定不会是因为发现美女或者什么好玩的。

    果然,下一刻,潘家铭就轻声对萧峰道:“你看,那个在书铺前面穿蓝色衣服的小孩是不是……”

    萧峰显然也看到了,声音中充满了疑惑:“那小孩应该知书达理才对,而且,年纪还这么小,怎么会?”

    知若好奇了,忍不住也顺着他们二人的视线看过去。

第377章 暖意

    就在******斜对面,一家叫墨雅斋的书铺前摆了一张木台子,上面杂乱地堆了一些书,显见是刚刚收上来的旧书正在整理的,因为书堆后面还蹲着着一个年轻女子拿着一块抹布在擦书。

    可是,女子的神态很不自然,她身边那个目测身高一米二左右的小男孩看着像是在挑选书,右手却放在女子的……屁股上,看那很有韵律的动作,就可以想见那小……男人揉得有多享受,难怪女子的脸色……,呵呵。

    光天大白日的奸情啊有木有?借着一张台子一堆书的遮挡就敢如此张狂,可见古人超前前卫起来不输于现代人。

    只是,那真是个小朋友不?再早熟的孩子,即使在现代,也不至于如此吧?这样的人长大了还不成***知若不屑地撇了撇嘴,正要转身,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可不是,小孩子不会那么变态,但大人会,呃,侏儒也是成年人。

    看潘家铭二人一脸见鬼的表情,知若好笑地问道:“你们认识那个小孩?怎么就认为他应该知书达礼?”要她说,这俩大小伙子可比那“小孩”纯洁多了,没看见他们的耳朵都红了吗?萧峰也就算了,可这潘世子也太对不起第一纨绔的名头了有没有?

    “不认识,但是知道他,”萧峰回答道,“他的父亲是举人,死了,给他留下不少书,如今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他很少出门,也是天天都在读书,等着他娘攒够了银子送他去考博明书院。”他们的人使计试过了,那个寡妇一点武功都不会,倒是刺绣功夫真的不错,那孩子的书房也确实有不少书,所以他们就想了,这两母子应该就是那些人找来做幌子的,什么都不知道。

    “哦?你们看清楚过哪小孩的脸么?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知若从这里看下去,人脸没那么清楚,想从眼睛、皱纹、肤色什么的去判断不太可能,“换句话说,你们能确定他一定是个小孩么?”

    “还需要判断?”潘家铭脱口而出,他脸上的神情表示了他很震惊,但并没有不屑,“那么小的一个人不是小孩是什么?”他们还真是从一开始就将注意力放在那寡母身上,谁会去关注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可是,齐慕白不像是个随口说些废话的人。

    果然,“齐慕白”冷嗤了一声:“当然要判断,有一种人天生的侏儒症,一辈子都只有小孩子那么高,你们都没听说过吗?但是他们只身高不长,其他还是照常成长变化的,所以其实脸上就能看出来。”就那副色性,还****苦读?读小黄书吗?

    萧峰的震惊不比潘家铭少:“三弟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还真听说过侏儒症,只是没见过,所以也从没往那方面想。难怪都说那孩子腼腆安静,不怎么出门,也不跟人说话,总爱低着头。”

    “不怎么出门?”知若笑了,“那这家墨雅斋还真是太有吸引力了,可惜,吸引人的只怕不是书,而是其它的,就那整理旧书的女人都比书有吸引力不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潘家铭与萧峰对视一眼,俩人的眼睛都霎时亮了。他们盯了那母子俩那么久,一无所获,却原来是方向错了。幕后之人好狡猾,他们之前一直认为那寡母是暗谍,小孩或许是亲生的或许只是个掩护身份用的道具,却从没想过寡母才是道具,害他们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跟踪寡母。

    还有这墨雅斋,里面无论是书还是笔墨纸砚,价格并不便宜,孤儿寡母的,即便有些钱不得不花,也不是没得选择,就他们才来昌阳城多长久,都知道有一家慧心斋是寒门学子常去的书铺。真是该死!这么大的漏洞他们竟然从没有发觉。

    当机立断,潘家铭将守在门口的四条叫进来,在耳边简短地交代了几句,四条点头出去了。知若若无其事地继续看街景,连侧目关注一下都没有,更别说开口询问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只当就事论事,纯粹八卦了一下,问太多说太多就不好玩了。

    相对与爆满的客人,******上菜速度还算不慢,当然,知若订的是最好最贵的包房,肯定也是要特别优待的,更别说酒楼里早有人认出了潘家铭这位贵人。

    知若本就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又是诚心实意请客道歉,出手自然不菲,满满一桌子菜无论色香味俱是上品,无愧于“******”这个招牌。

    火腿炖肘子、野鸡崽子汤、牛乳蒸羊羔、一品铁狮子头这四道菜是知若提前点的,都是******的招牌菜,接着陆陆续续又上了他们三人分别根据自己口味点的菜式:水引蝴蝶面、鸭条溜海参、挂花萝卜、糟鹅掌、松鼠桂鱼、花椒油炒白菜丝、菠菜豆腐羹、还有虾丸鸡皮汤。此外,知若还点了一壶******特酿的惠泉酒。

    ******的包房皆有提供侍女布菜、斟酒、甚至陪吃陪喝服务,不过潘家铭和萧峰都表示不喜那些香粉扑鼻的侍女靠近,情愿自己动手。

    知若自己有人服侍,自然不能看着潘家铭二人亲自动手,于是,在那二人表示不反对后,落英、落霜姐妹俩就忙碌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潘家铭和萧峰就是感觉这两个女婢比某些府上的千金小姐还要规矩自爱、不会对他们动手动脚,倒也从容自在地享受这两人的服务,与“齐慕白”宾主尽欢,吃好喝好谈得高兴。

    唯一不太满足的就是酒了,潘家铭轻叹一声:“若是以前喝到这样的酒也算是上品佳酿了,说不得还回味无穷。可是如今这嘴被醉半山的酒养刁了,竟然也只觉得不过尔尔。呵呵,倒有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味道了。三弟,你可知道醉半山酒坊?”

    知若心下一颤,这厮真是惦念起醉半山酒了,还是没死心继续试探?点头笑道:“我上次北上的时候还没有醉半山酒坊,不过这些日子在路上倒是听到不少人提起,都说他家的酒臻至完美,饮后让人怡神舒畅、回味悠长。我还感慨呢,尹大姑娘这醉半山一开,又不知要增添多少好酒之人。”

    潘家铭眼神一闪:“三弟也认识尹大姑娘?”

    知若摇头:“还没机会认识,不过我与顺风镖局的梁总镖头一见如故,也算有些交情,而梁总镖头是尹大姑娘乳娘的嫡亲侄儿,同尹家的梅庄走得很近,所以我倒也听说了一些关于梅庄和尹家姐弟几人的事,不胜感慨。也说了请梁总镖头有机会引见一下,都是商人,说不定还有机会合作一番。”

    知若这也算是未雨绸缪,先放出点些风声,万一以后什么地方出了点破绽,也算是提前解释了齐慕白、顺风镖局和梅庄之间可能的联系,这也是她刚才通过番话话题知道潘家铭记性极好后突然想到的。谁知道这家伙在珍玉阁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她挑选的物件,万一看到一眼真就记住了可不妙,尤其那一对准备给明泽、明辉佩戴的麒麟玉佩。

    “三弟这话可不对,”潘家铭摇头道,“我并没有看不上商人的意思,但尹大姑娘可不能算是商人。”

    知若不解地看着潘家铭,她尹知若现在不再是镇北大将军府嫡长女,只是一个和离的单独立了女户的平民女子,以经营点点心和醉半山酒坊养家养弟妹,不是商人是什么?外面的人不是都这么认为的吗?

    倒不是她妄自菲薄,她可没觉得经商有什么不好,在现代她就是商人,而且大郢皇室一向鼓励经商,商人的地位虽然与官家、书香人家没得比,但也没有那么低。

    可是,这家伙急慌慌地否认她是商人做什么?他同梅庄走得比较近怕人家笑话?切,她是商人明泽和明辉又不是商人,他同明泽铭辉交好又不是同她交好,太矫情了!

    只听潘家铭继续道:“尹大姑娘是芊昕郡主的嫡长女,按照朝廷相关律例,有封号郡主无论是否嫁入官家,其夫家都属于官家,而其嫡亲子女无论是否有功名或者诰命,都属于贵族。至于点点心和醉半山,那都是用芊昕郡主给的秘方经营的,属于尹大姑娘的私产,她只是打理私产而已,且都由管事、甚至其弟明泽出面,所以根本谈不上是尹大姑娘经商。”

    知若无语了了,不过这厮一套一套的好像很有道理哦,虽然仔细较真起来有点强词夺理的味道,呵呵,下次用来对付尹心柔、宁州尹家那类人肯定很好用。她自己是不在乎的,但是明泽几个慢慢长大,孝期过后难免与外面的人接触、相处,只要皇上仍然像前世那样没有切实定下父亲的谋逆罪、没有剥夺母亲的郡主封号,必要时候这一套说辞倒是能很好地让不怀好意之人闭嘴,保护他们兄妹几个的尊严。

    别说,潘家铭能强辩出这样让人无法辩驳的道理来,也足见其文才和对他们姐弟几人的善意了,知若心中多了一抹暖意。人情冷暖,大将军府巨变后,能让她感受到这样暖意的人并不多。

    萧峰也很无语,只是瞬间就敞亮了,暗道这小子就是聪明,也真是对尹大姑娘用心良苦。他最清楚不过,潘家铭这番说辞可不仅仅是因为冒酸和破坏齐慕白同尹大姑娘的“门当户对”,而是要借机将这番话传出去,通过众人之口逐渐将尹知若姐弟几个的名声拱上去。

    都说众口铄金,同理,众心成城也极可能引导异说争鸣,以正视听。一般人都会想到尹昭违抗圣旨、还带着谋逆嫌疑,既然被抄家且身死了,就不再是官家,他的子女自然也就沦为平民。可是潘家铭的这一番说法一传出去,只怕许多人都会跟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还有这么一说!”

    即便是那些成天抱着律法、律例摇头晃脑的御史们,恐怕都没办法驳回这番说辞。呃,铭子这个被众口铄金的纨绔真要引经据典、辩理论道可不会输给那些只会死抱着书本找茬的御史言官。

    不过,呵呵,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潘家铭应该是准备在此次办完差事回洛城后,才找机会将这番话传出去。如今提前了,未必没有从心理上隔离齐慕白同尹大姑娘之意,就差没有直接说“你们不合适,不用认识了”。

    好吧,看样子什么都阻挡不了铭子心仪尹大姑娘的事实了,话说,听了刚才那番“正理”萧峰对好兄弟这份本不是很被他看好的缘分突然也有信心起来。事在人为,铭子有心这是最重要的,就像刚才那番话,即便皇上、皇后也揪不出错来。这样都能狡辩为正理,和离的身份未必就有那么大威力了。毕竟,拜堂之后即和离,谁都能嚼巴出其中的意味和故事。就潘家铭那张能把黑说成白的嘴,只怕最后都能辩出要给尹大姑娘立贞德牌坊的“正理”了。

    潘家铭此时还真没有萧峰想那么多,看着呆怔的“齐慕白”,感觉到齐慕白的失落,他暗暗得意啊,危险就是要从源头整治,星星之火刚刚冒头就掐灭,才是消除危险的大计。什么“不胜感慨”,什么“同为商人”,这都是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要不得。真等到“金童玉女”了,他找谁哭去?

    “不过,”潘家铭继续加码,“咳咳,你那霓裳居有一些手段同点点心、醉半山还真是有些相似,是不是有点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有机会的话,你同梅庄还真能合作也不一定呢。有需要我也可以给你引见啊,此次游历回京后我又要送幼妹去梅庄小住了,要不要先帮你探探口风?当然了,尹大姑娘姐弟几个还在孝期,这一两年内是不太适合见外人就是。”

    知若再次愣住了,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话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但她听着怎么感觉有些别扭呢?

第378章 突破

    就这样,一餐饭在七分愉快、三分诡异的气氛下进入尾声,知若郑重地让落霜给潘家铭道歉,在她看来这才是今次饭局最重要的一道主菜。

    潘家铭显然不是这样认为的,他随意地挥了挥手:“那么较真做什么?不打不相识,现在你既然叫我一声二哥,就没必要再如此生分了。也是我之前的态度差了一些,你这丫鬟才会针对我不是?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除了萧峰“金童玉女”那四个字让他自己心里作怪外,其实齐慕白还真是没什么不好的,很合他的眼缘,何况人家今日或许还帮了他们一个大忙。虽然现在还没揭开真相,只能说或许,但结合种种迹象,他心里还是有底的。

    之前他们一叶障目,局限了思维,所以才一直犹如在迷宫中转悠,齐慕白短短几句话的点拨好似黑暗中的一星火光,让他们找到了走出迷宫的突破口。就冲这点,他也没道理再揪着那几颗金珠子不放不是?

    话说,他不但不会再揪着,还挺感谢落霜,若非她弄了那么一出,他还真没个好台阶同齐慕白坐下来好好谈谈。

    “潘二哥宽宏大量,慕白不胜感激,”知若拱了拱手,“能与二位兄长相识也是缘分,待京城嫡仙居开业,慕白即使没有亲自过去,也会让人奉上最高级别的贵宾卡两张。二位兄长若是有什么特别吩咐,可以交代掌柜,他一定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就是定期量身定制、专门设计也是可以的。”

    就冲着潘家铭今日让她感受到的那份暖意,嫡仙居就算包下这两人以后的所有衣服又如何?这俩可都是俊男、难得的衣架子,若是都穿嫡仙居的衣服,可不就是人家高薪都请不到的专用模特了?呵呵。

    “那感情好,”萧峰笑呵呵地拱手道,“我就等着京城嫡仙居开业了。三弟,后会有期!”他不会承认,他这会儿有一种得偿所愿的非常愉悦的感觉。他一向不喜欢用丫鬟,近身侍侯的只有一个书僮成长起来的小厮,之前衣物都是自己打理的,以后都交给嫡仙居,让他们根据他的喜好定期给他留几件岂不省心又省力?

    潘家铭也点头告辞,他对衣饰并不上心,自有人打理,但是看看齐慕白身上凸显气质、为他平添两分风采的服饰,暗道:好像也不错。

    回到齐家的那个宅院,落霜才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主子,真的有那种侏儒症吗?一辈子都长不高?”她不仅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刚才墨雅斋前面的那个小孩她也看到了,如果不是主子说,她怎么也不会去怀疑那不是真正的小孩。

    “当然,”知若点头,“我以前听我爹说过,边城有一户大户人家就生了那样一个儿子,十一二岁还是人家五六岁孩子的模样,家主发现他可能异于常人后,怕被人发现说他们家出了妖孽,一直将那孩子关在后园一个小院子里,对外就说孩子送往亲戚家养病去了。

    再后来,那孩子长到十六七岁,相貌和智力完全是小伙子了,而身高还是没有增高一点,他的爹娘死心了,担心这个儿子的事传出去影响到其他儿女的亲事,亲手给他儿子下了致命的毒药。不料,没多久,家主的一个大丫鬟爬床被主母发卖,竟然将这件事给爆了出来。”

    知若的这个故事半真半假,她爹尹昭说的男孩子确实是因为长得怪异被家人关在偏院,也确实是被亲生父母亲手弄死,但不是侏儒症,而是三瓣嘴,也就是兔唇。而且那孩子一出生就差点被他祖父掐死了,是他的母亲终究不忍,藏在一个小偏院中养大,对外却是早早就说夭折了。后来被一个发卖的爬床丫鬟发现并爆出主母有一个妖孽儿子的事实,为了避免那个男孩被曝光于众人眼前,影响家族名声和其他子女的亲事,男孩的父母亲自毒死了他。

    身处古代,这种事不要太多,所以,许多奇怪的病例,包括先天畸形都是不为外人所知道的,因为一开始就会被掩藏、甚至扼杀。

    由于缺乏对这些超过现今医学认知的病症的了解,大家都将之归类为妖孽,不仅影响其父母和兄弟姐妹,甚至整个家族的声誉都会受到毁损,人家会说这个家族遭孽、受了上天的惩罚才会生出妖孽。或者还有人认为这个家族的血统有问题,与有这样血统的人成亲会继续生出妖孽。

    所以,有种种不为人所知的怪病的人,尤其是有先天怪病的婴幼儿,一经发现,十之八九会被早早“解决”掉,连牵涉其中的丫鬟婆子、产婆之类都会跟着被灭口。

    就是知若,在恢复现代记忆之前,包括前世,也是不知道侏儒的,落英落霜不敢置信也是正常。不过,潘家铭和萧峰应该是听说过此类症状,明显相信了她的怀疑和推测并着手开始查证。

    “潘世子他们很明显是为两江盐税的问题而来,听说去年就有钦差来过,不过什么都没查出来。”落英想的一向比落霜多,“如果那个小孩真是个有侏儒症的成年人,一定同两江盐税、还有吴家的案子有关联。”否则潘世子不会那么慎重且急切,即刻就吩咐人去查。离开******的时候,她看见候在门口的四条向潘世子做暗示,显然是已经安排下去了。

    知若点头:“你们联系昌阳分部的人,让他们务必关注这件事。”她们明日就要离开昌阳了,但她很想知道这件案子的进展,还有各方的反应。虽然北京分部的人会从王家人身上寻摸那位金叔的踪迹,但昌阳这边也不可放松。盐税的事情出了篓子,还涉及到吴家旧案,那个什么玉先生、金叔后面的主子按耐得住吗?

    落英赶紧应了,她也是很希望关注这件事的,能将王家和戴家拉下水,她也算是没有辜负吴敏君的托付,对得起吴夫人对她们姐妹俩的恩情、以及她们姐妹同吴家主仆一场的情分。

    如知若主仆三人所料,潘家铭这时已经收到了他的人查证回来的消息。让负责盯着那母子俩的人羞愧不已的是,那个孩子果然不是真的七八岁小孩,而是个能在墨雅斋后院“欺负”女子、********的成年男子。而他“欺负”的女子,不但有之前在铺子前面整理旧书的那个侍女,还有他所谓的“寡母”。

    他们之前真是白长眼睛了啊,那“小孩”脸上虽然胡子刮得干净,但注意看还是能看出来的,脸皮也没有真的小孩子那样细嫩。他们之前怎么就没注意看呢?怎么就想当然地认为他腼腆怕看见生人所以永远低着头?

    好在世子爷突然发现了破绽,给他们指引了方向,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墨雅斋也是贼窝。从那几个人說的话可以判断,寡母、以及墨雅斋的掌柜和打杂侍女都是“小男孩”的手下,这四人小组是他们主子派驻昌阳的暗衣、死士,任务就是监视督促王文山、戴品超,与主子联系,还有看守那个地下库房。

    “据说,”四条一脸兴奋,“最近又有好几箱财物要进地下库房了,还是什么金统领亲自送过来的,我们是不是再给换出来?”狸猫换太子什么的太有趣了,他能不能说他很想看到那些人、尤其他们那位主公打开箱子看到整箱整箱石头时的表情?

    潘家铭一扇子敲在四条头上,冷嗤道:“偷梁换柱上瘾了?你们搬石头不累吗?这次我们直接连人带东西一锅端了。”

    “正该如此,”埋头看账本的萧峰抬起头来,“虽然还有一本账本没有找到,但王文山府里这本被吴敏君截下的帐册显然是最重要的一本,就算第三本找不到,基本上也能推算出这五年盐税被亏空的数额,再加上同账本一起的那三封信,以及戴品超那个被挖了眼珠的姨娘主仆的证词,戴品超和王文山的罪证已经足够了。如果小院那边确实能够人赃俱获,失去这个机会倒也可惜。”当然,能线找到第三本账册自然是最好,但如果因此措施良机,岂不因小失大?

    皇上给他们的任务是查出两江盐税的漏洞和戴品超的罪证,即真实的账本。现在他们已经有那两本账册以及三封书信在手,人证、物证、赃物俱获,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若是瞻前顾后,左思右量,让那“金叔”逃脱了,只怕很难再抓到,那种人可不是那么好跟踪的。

    他们之前没有打草惊蛇,就是为了找账本和追踪幕后主使的蛛丝马迹。如今已经找到账本的三分之二,又知道“金叔”是条大鱼、重要线索,自然不能放过人赃俱获的机会。

    潘家铭点头:“这次我们要直接上手抓蛇了,不过你放心,在这之前,或许我们还是能找到那第三本账册的,呵呵,不如今晚我们就再走一趟?”

    再走一趟?走去哪儿?萧峰一愣,随即松开皱紧的眉头:“你是说假小孩的书房?”那个色矮子哪里有读书的心思?可他那书房里的书还真不少欸。那么多书,藏一本账册混在其中还真是便宜。

    “嗯,”潘家铭点头,“如果那里没有,那就只有墨雅斋了。”按照萧峰得出的结论,最后一本账册应该有“亏空”的详实记录,同库房里的金条银元宝应该是对应的,这样的账册自然是放在财物一起最为妥善。

    萧峰极为赞同,笑道:“好,今晚我们就再走一趟,只是又要浪费你两颗夜来香了。别说,齐慕白还真是我们的贵人,黄金齐、辣手齐的后人果然不简单,他怎么就能想到那色矮子是患了侏儒症的成年人呢?”他们当时看到色矮子的举动,只是觉得奇怪,最多也只会认为那小子白读圣贤书了,且秉性不好,而齐慕白却一下子就能想到问题的关键。可不是?七八岁的孩子再怎么秉性不好、再顽劣,也做不出那样的举动不是?

    “一年时间就已经名贯大江南北,怎么可能简单?”潘家铭抿了抿嘴,“他的年纪虽然少我们一些,但看过的人和事未必比我们少。”

    听齐慕白说的话,他有一种感觉,齐慕白经历了很多事,有着远远超过他年龄的练达和老道。他在试探齐慕白、套他的话,齐慕白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他、利用他传话?那个人太通透,或者说,太狡猾了!就像一只看着可爱无害却是慧黠无比的小狐狸。

    不过,无商不奸,只要他真正通透不犯糊涂,如他自己说的只一心经商、重塑“黄金齐”的辉煌,皇上倒是不会介意他辣手不辣手、狡猾不狡猾的。

    曾经的尹昭在战场上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面杀神”,杀伐果断,心狠手辣,可是皇上从来不理会类似的传言或者弹劾,有一次在早朝时甚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弹劾尹昭“过于凶残、煞名可止小儿夜哭”的奏折砸在那个御史的脸上,怒吼:“你是想要我们大郢的大将军对敌人心慈手软?是不是也要朕再仁慈一些,将皇位和大郢江山拱手让于乌索兰国?”诛心之训斥将那御史吓得差点没当场失禁。

    直到现在,皇上仍然会念叨说大郢或许不缺武将,但着实缺像尹昭那样能镇邪魔、能让他安心的煞神。可惜,一念之差,那个煞神没了,后悔莫及。他不确定皇上口中的一念之差究竟是指他自己还是尹昭,如果是他自己的“一念”,又是怎样的一个念头会造成后来不可挽回的镇北大将军府巨变。

    皇后似乎知道一些,但是……。他很了解那个皇后姑母,所以也从来没有试图问出答案。

    无论如何,过去的也只能过去了,问出答案也不能让尹昭复活,不能证明尹昭的清白。话说,皇上没有顺水推舟定实尹昭的谋逆大罪已经是对尹昭和芊昕郡主的极大信任了。

第379章 想起来了(补更)

    一大早,昌阳城的齐家大宅里,连二发夫妇和忠婶就开始忙碌起来。

    齐慕白是齐家在大郢唯一的主子,虽然只在昌阳呆了三日,同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接触,但宅子里住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公子对大家的善意,让每一个人都更深切地感受到不论他们姓什么,从哪里来,现在他们就是齐家人。只有公子好,齐家好,他们才能好。

    今天公子就要离开昌阳了,忠婶就想着给他做些美味的干点带着路上吃。难得公子亲自开口说想要带一些她最拿手的卤鸡翅,这不,天还没亮她就将忠叔提溜起来杀了六只鸡,然后整个前院都飘着让人馋涎欲滴的卤香、还有浓香的鸡汤味。

    每个人来吃早餐的时候都忍不住问一句:“忠婶,今天吃鸡吗?”虽然齐家的伙食极好,他们一个月通常都能吃一两次鸡,不像其它大户人家的下人、帮工那样逢年过节才能吃上鸡肉,且一人还分不到一两块。但是架不住忠婶的厨艺好,尤其卤鸡肉、红烧鸡美味得不行。不夸张地说,齐家年底在高档酒楼吃席,那些所谓大厨做出来的鸡肉都没有忠婶做的好吃。

    忠婶一脸笑容:“对,今天吃鸡,中午卤鸡块、红烧鸡,晚上回来喝鸡汤,公子不是说你们辛苦了吗?今天我们就好好补补,总共杀了六只鸡呢。”

    当落霜捧着一瓷罐子十二只卤鸡翅笑眯眯道:“六只鸡,主子你就吃几只翅膀,真是太亏了,便宜了我们大家。”她也喜欢忠婶的卤鸡翅,但不限于鸡翅。这不?忠婶还专门为她们姐妹俩准备了四个大鸡腿、六个卤鸡肾,都是她喜欢的。

    知若摇了摇头笑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真是自己心头好,就不会觉得亏了,各人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而已。”在她看来,她只喜欢啃鸡翅,却要杀六只鸡来满足她这一口欲,太奢侈了。好在齐家人多,那几只鸡正好给大家改善伙食,浪费不了,还让所有人都跟着乐呵,真是划算的不得了。

    落英若有所思:“主子的意思是说,人不能太计较得失,得到自己想要的即可,不要总想着在这个过程中被别人占了什么好处。”她似笑非笑地瞥了落霜一眼,这丫头昨晚回来一直说这次便宜潘世子了,不但将吴敏君搜集的的证物白白奉上,主子还点拨了他们,估计潘世子此次又要立大功了。

    落霜不笨,很快明白了过来,撇了撇嘴道:“道理我也懂得,只是看某些人不顺眼罢了。”

    “是吗?”落英不客气地揶揄道,“不是因为自己犯错被人抓包而迁怒于人?”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正往前院走去,连二发匆匆而来:“公子,有人找你,说是英国公府世子派来的。”

    知若一愣,英国公府世子?潘家铭派人来做什么?是那个侏儒的事,还是……感恩图报,要把天山玉雪让给她?

    想到这第二种可能,知若的脚步都轻快起来,她是真心喜欢那簪子啊,多付点银子也是值得的。毕竟,那掌柜给潘家铭的价格明显是含了其它因素的,若是其他人买,定然不只那个价。

    来人果然是知若已经见过多次的四条,四条的手上也果然拿着一个锦缎盒子,知若感觉心情像花儿一样盛开,呵呵。

    “齐公子好,”四条的态度很是恭敬,齐慕白昨日的提醒可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世子爷都要表示感谢,他凭什么不恭敬?“我们世子爷和萧大爷今日有急事要办,特意让奴才代为给您送行。世子爷说,看出公子您很喜欢白玉,只是昨日那支天山玉雪是世子爷特别准备的一份重要礼物,所以另外挑选了一个白玉发冠作为谢礼,还望公子您笑纳。”

    “……”知若的笑容略僵,“潘世子太客气了,我只是觉得好奇、随口一猜,哪里值当什么谢礼?还请代我谢过潘世子才是。”潘家铭那种人送出的东西怎么可能收回?推脱没有意义倒是显得矫情。

    四条暗自点头,齐慕白果然是明朗之人,难怪世子爷和萧大爷都与他投缘,能让那二位爷看进眼里的人还真不多。话说,盒子里的东西可是皇后娘娘送给世子爷的生辰礼物,爷自己也喜欢的紧。

    上了马车,知若恹恹地将锦盒丢在一边,暗道白兴奋一场。也是,潘家铭是男子,买女子用的簪明显就是用来送人的,而一掷千金买一支簪子送的人肯定也是重要的人,又怎么可能随手转出去?是她着相了,只想着没听到潘家铭定亲的消息,人家没定亲就不兴有仰慕之人了?

    落英不知道她家主子为什么突然情绪低落:“主子,潘世子出手应该不俗,你不看看是什么样的发冠?我都有些好奇了。”据她所知,主子确实喜欢玉饰,尤其白玉。

    “你好奇就打开看看呗,”想通了的知若倒也没有再纠结。

    落英一笑,当即就打开了锦盒:“哇,好漂亮!”她不用问就知道,主子肯定喜欢。

    如她所想,知若的眼睛果然直了,又是极品羊脂白玉,水头、颜色、油性都不比天山玉雪差,倒是极适合现在男装打扮的她,那家伙出手还真是不凡!

    出了城门,赶车的落霜回头问道:“主子,按原定计划走吗?”

    “嗯,去云州,”知若一边爱不释手地把玩那发冠,一边答道,“听说云州风光独特,风俗民情也别具一格、极有意思。”根据她从各种杂记、游记上看来的资讯,云州有些像她记忆中的云南、贵州一带,有好几个少数名族居住在那。

    落英也笑道:“我们随吴家在云州边城生活了多年,倒是也有一些了解。那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能歌善舞,穿戴也与我们汉人不同,还有什么篝火节、泼水节、晒衣节、姑娘节,五花八门。不过我们也只是听说而已,毕竟边城与有军队驻扎,没有像府城昆平以及其它县城那样热闹。”她们又是内院姑娘的丫鬟,自然没什么机会跑出去看热闹。

    “那正好,”知若笑道,“我们这次好好走走看看,其他州县大同小异,只是哪里更繁华一些哪里更宁静一些而已,云州却是有许多不同的。”

    “在几个县城转转是不错,听说可以买到苗人、还有当地其它一些蛮族人吃的用的戴的东西,听说蛮有特色的。尤其苗人的各种药,效果奇特。”落英想到在边城时听说过的一些事,还是决定提醒一下知若,“不过主子,我们还是要小心,蛮族的山寨之类不能随便靠近。我以前听吴参将对吴家人说过,那些山寨是蛮族人聚居的地方,极其排外,对外来人、尤其汉人很戒备。他们有自己的各种规矩和刑罚,很多时候连官府都管不着。”

    “放心,我明白的,”知若从来就是个惜命的人,不会凭白去冒那种无意义的险,“我们只到汉人集中的地方转,最多逛逛蛮族人在城区的集市。”这里可没有她在现代中国能看到的那种“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的融洽景象。

    而且,在这人治大于法治的古代,别说闯进蛮族人的山寨,就是闯到某个由同姓同家族人把持的村落,都是很危险的,更何况是语言、文字、风俗习惯都不同的蛮族人?蛮族蛮族,这个“蛮”字可不是随口来的。

    知若会想到云州看看,没有什么其它特别的目的,纯粹只是好奇和旅游观光的心态,现在的她可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尹惠恩,想什么时候旅游提上包就走,像这次这样的远行,估计再来一次都难了。毕竟她有责任、有使命、有亲人要照顾,没有离经叛道、为所欲为的资本。

    所以,走走看看,顺便寻找一些设计灵感就好,她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自然更没有去往那些山寨之类蛮族人地盘上猎奇历险的心思。

    可惜,事情往往违背人的意愿,知若这会儿绝对不会想到,她的云州之旅注定惊险,当然,收获也与惊险成正比就是。

    知若主仆三人心情好好地踏上新的旅程,潘家铭和萧峰这边也是如愿以偿地在色矮子的书架上找到了经过伪装的账本。

    飘香茶水铺的地下密室里,萧峰将账本往桌子上一扔,冷声哼道:“欲盖弥彰,要不是他们自作聪明地给这账本面上加一张《山中诗集》的封面,我们还真没那么容易从满满一架子书中找出它来”。

    潘家铭坐在塌上吃卷饼,呵呵笑道:“人家怎么可能想到有人像你萧榜眼这么变态,看过的书连多厚多薄都记得?”话说,若不是萧峰这种逆天的记忆力,一本一本翻那些书也要不少时间。

    偏偏那些人还担心自己记不住,在每本书的侧面都贴上书名标签,结果大大方便了萧峰,只是在书架上溜了一眼,他还正想着要不要一本本检看呢,萧峰就已经满脸狐疑地取下了那本《山中诗集》翻开,随后就是得意地笑……哈哈,真正的举手之劳啊!

    萧峰也为他们昨晚的“太过顺利”感到好笑:“也是他们倒霉,《山中诗集》是倩姨送给我的第一份生辰礼物,别说诗倒背如流,就是诗的顺序亦然,书的大小、厚薄皆刻在我脑中,我当时就在想,这么厚?难道一首诗分在两张写?”倩姨是铭子的娘,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如第二个娘一般的亲人。

    “哈哈哈哈,”潘家铭大笑道,“人家只是随手撕一张皮贴上去,谁会去想那么多?一般人看到也不会有你那么敏感的反应。也只有你,看到一颗痣都会打开你记忆的库房门。”

    “你别不相信,”萧峰皱起了眉,“我肯定见过卓玛那张脸,或者说,相似的脸,尤其是唇下那个位置有颗大痣。”可是他怎么就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呢?

    “我没有不相信,”潘家铭回答得比什么都快,“我只是觉得,你认识的人按说我也该见过,除非是没有交往的陌生人、路人之类,这样的人你要想起来还真是不容易。更有甚者,万一你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画像怎么办?我今日才知道你对书的记忆也如此深刻,呵呵”

    潘家铭自个儿调侃得欢乐,却没有注意道萧峰的脸色突然凝住了。

    “画像?画像?”萧峰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显然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待潘家铭转过头发现,也没去管他,这人又在执着地回忆那颗痣了,阻止也没用,除非他自己死心放弃。万一真的想起来不是更好?他对卓玛也是怀疑重重,虽然暂时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突然,萧峰蓦地睁开眼睛,眸光亮得惊人:“是了,我想起来了,还真是画像。”

    “咳咳咳,”潘家铭一口粥刚进喉咙,差点呛到,好不容易调整好咽了下去,才瞪着萧峰道:“真的假的?哪里看到的画像?什么时候?”他嘴里问真的假的,心里却是已经确定潘家铭真的想起来了,他太了解这个比亲兄弟更亲、更有默契的兄弟,不会在这种时候这种事上开玩笑。

    “先皇帝,呃,禅心大师的空闻殿,你还记得吗,你拉着我一起摸到书房里去的?”萧峰的思绪越来越清晰顺畅,他完全记起来了,“我们偷看了先皇帝的那位容妃的画像,卓玛像不像容妃?还有那颗痣,你想起来了吗?”

    “容妃?”潘家铭也陷入了回忆,“杨家?那时候我听到宫女在议论说太子,呃,废太子的亲娘是沾了她姑祖母先容妃的光才能进宫成为丽贵妃,还说本来入宫的是与那容妃长的极像、连长颗痣都一模一样的杨家二姑娘,结果皇上先看到了杨家大姑娘并一见钟情,这才有了丽贵妃。”

    “对,”萧峰很兴奋,“然后你说很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禅心大师放弃皇位去做和尚,又想起有人说过禅心大师的空闻殿没有人敢动,就拉着我溜去空闻殿的书房要看看有没有什么画像留下来,没想到还真让我们找到了先容妃的画像。”

第380章 金先生

    潘家铭也完全想起了当时的情境,虽然对八九年前看过一眼的画像他没有记得那么清楚,但是他相信萧峰超人的记性,尤其是对人脸的记忆。

    “这么说来,”潘家铭眯了眯眼,“卓玛很可能就是丽贵妃的妹妹,威武大将军赵建功的夫人?年龄倒是对的上。”

    “一定就是,”萧峰肯定道,“除非这世上还有人同先容妃娘娘长的那么像,包括那颗痣。”怎么可能?

    潘家铭继续分析道:“明国公府早已经被抄家,废太子也被囚禁在冷宫,如果卓玛真是赵夫人,她利用西娅公主的掩护回到大郢、回来京城是为了什么?还处心积虑进英国公府,是要利用皇后娘娘和英国公府为她杨家报仇?

    还有,这位赵杨氏也是个谜,当初她和丽贵妃娘娘一同进香,一同被困,后来娘娘死了,她也不知所踪,是死了还是跑了没人知道。如果是跑了,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又能跑到哪去?靠什么生活?连赵将军的葬礼都没能参加。”

    萧峰撇了撇嘴:“何止赵杨氏,赵将军的死也处处透着玄机。那样骁勇的一员猛将,竟然在已然大获全胜、驱赶残兵的时候被毒箭射中后背心,太可疑了!”赵建功是统帅,不是小兵,他不可能冲在最前头,身边也不至于没有亲卫,那一冷箭究竟从何而来?

    因为潘如冰曾经在赵建功麾下三年,视赵建功如师如兄长,对赵建功之死耿耿于怀,一直存在怀疑,有一次同同僚喝酒时还谈到此事,然后被潘家铭和萧峰两个小孩听到了。

    这些年他们在暗查旧事时也查了关于赵家的一些事,就是因为也怀疑过潘如冰之死会不会同他查赵建功的死因有关。

    潘家铭点头:“正是,如果卓玛真是赵夫人,她在外面隐藏了二十年,如今隐姓埋名回来肯定有其目的,有目的就会有动作,有动作就会露马脚,我们且看着吧。”离京前他就吩咐他的人盯着西娅公主和卓玛了,这可是他肯给大房面子让潘家锦和西娅住在云涛院的一个最重要原因。

    “说到禅心大师,”萧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据说皇上当年能够成为太子、还有预言丽贵妃所出龙子将是天命所归,都与禅心大师有关?”

    “此言非虚,”因为皇后娘娘的原因,潘家铭对宫里的一些秘事还是很关注,也了解的比较多,“当年丽贵妃怀胎的时候,钦天监曾经算出此星非凡,但明灭难测,而禅心大师直接给了批语:天命所归。恐怕这也是废太子罪证确凿却还能留下一命,皇上软禁废太子,不许任何人靠近,却有专人负责冷宫饮食的原因吧?”

    萧峰惊愕:“你的意思是……?”俩人之前从未谈论过此类问题,但他们之间高度的默契让萧峰瞬间领悟了潘家铭话里的意思。

    潘家铭扬了扬眉:“要不然呢?你以为他还能活到现在?那位会不想着斩草除根?”被软禁在冷宫里的人太容易“自尽”了!也最不容易让人怀疑。太子那人隐晦、阴鸷、狠辣,野心大于智慧,所以他的行事路数通常是要不隐忍不发,一旦出手就向来不留余地,更不给对方留半点生机,颇有点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

    也是,自金榜题名后,他同太子也有过几次接触,那样的人绝对不是一个会点到即止、对废太子手软的人。

    萧峰脑子转得飞快:“所以他上位后仍然不安分,暗地里搞那么多事,也是觉得皇上不看好他,怕夜长梦多?”笼络下臣拉帮结派、找到金矿百般隐匿、各种途径弄银钱……用上蹿下跳来形容太子一派都毫不夸张。

    “两江盐税的事不会也是他搞的鬼吧?”萧峰突然想到眼前他们正在忙乎的案子,除了太子,还有谁能让戴品超和王文山押上满门的命运来追随?站队若是成功,将来的从龙之功让人仰望,但一个不慎,面临的可就是全族人掉脑袋的事。

    潘家铭摇了摇头:“不好确定,”或许是他多疑,但这几年下来,结合手上的各种情报,他总感觉在太子背后似乎还有一双手在操纵事态,包括太子所做的一切。比如,从目前掌握的还不太明朗的证据看,他爹当年的所谓“意外坠马”中有祁家人、甚至静宁侯府谢家的踪迹,但这两家所做的事之间似乎又没有必然的联系,所以他才说证据不明朗。除非,有人在幕后操纵,才能让众多巧合一环扣一环。

    萧峰看潘家铭的神色就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心里也是黯然,他们查了很久,祁贵妃或者太子身边都没有一位叫“玉先生”或者什么“毓先生”、“郁先生”之类的人,而那位“玉先生”这两年似乎潜伏起来了,极少出来动作。

    之前鹰卫跟踪潘如烨倒是发现一位戴面具的联系人,可惜那人极其狡猾,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有人跟踪,竟然往深山里去,然后就没有踪迹了。而且据鹰卫描述,那个面具人似乎很年轻矫健,身高体型也与潘家铭当年远远看到的“玉先生”不符。

    “不急,”潘家铭打破了让人郁闷的沉默气氛,“王文统写给王文山的那封信中不是又出现一位什么金叔吗?我没猜错的话,之前我们在找的那位玉先生肯定同这位金叔有关系,金、玉都只是他们的代号而已。所以,我们现在多了一条线索,先从王家入手找出金叔,再看看能否抛金引玉,呵呵。”

    今上不是无能昏君,在他的眼皮底下,除了太子外,还能出一位玩“金”转“玉”,或许连太子都无形中被其操控的黑手已经不易,他不相信还能再另有一位可以操纵朝堂官员、翻云覆雨的人物。

    “你说的都没错,”萧峰斜睨了潘家铭一眼,“不过你忘了,不用等着京城那边追踪,那位金统领不是要送上门来了?金叔、金先生、金统领,恰好都是听起来很重要的角色,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同一个人!”吴敏君搜集的那三封信中出现了金先生、金叔两个称呼,而色矮子他们的话中出现的是金统领。

    潘家铭笑得邪邪的:“好吧,那我们先打起精神来对付这位金……先生吧。”玉先生暂时不好找,金先生既然先送上门,他们自然要准备好翁中捉鳖,也是时候亮出他的真爪子给人看到了。

    前几年装废物纨绔是因为年纪小,为了放松府内外敌人的警惕,悄然做自己该做的事,学习该学的本事,而如今再继续废物形象,只怕过犹不及,反而不利于成事。很明显,之前吴敏君没有将东西交给他,肯定是被他第一纨绔的名头吓到了。也是,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东西,谁又能放心托付于一个废物纨绔?

    潘家铭和萧峰乐呵呵、阴恻恻地商量瓮中捉鳖的时候,在大郢相隔千里的两个不同地方,各有一人毫无预警地突然打了个冷颤。

    首先,离昌阳比较近的一位小胡子金先生,正在赶路呢,忽然感觉阴风阵阵,奇怪地看了四周一眼,并没有一丝风,暗叹道:走这山间小道就是不如官道舒坦。路不好走不说,还阴森森的。

    “快点快点,”他催着身后抬箱子的六个人,两个人一抬,总共三个箱子,都是真金白银,“小心着些,待安置好了我们到******喝酒吃鲍鱼海参。”

    “金叔,”跟在金叔旁边一个记账先生模样的年轻人忍不住问道:“不是说潘世子还在昌阳吗?为什么这么急将东西送过去?万一……”除了这三箱,还有三箱已经到城里了,总共六箱要一起悄悄入库,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今日一早起来心就嘣嘣嘣跳得不太正常,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话说,林子里走路真是不好,明明在赶路,可他有种发冷的感觉。

    “没有什么万一,”金叔斥道,“主公做的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钦差也好,暗探也罢,不是年前都才从昌阳城撤走吗?现在的昌阳最安全不过。”主公去了不少得用的人,如今要做的事又多,人手不够,只能尽量集中了。

    “至于那个潘家铭,”金叔毫不掩饰一脸的鄙视,“一个废物而已,我们就算从他身边经过又如何?不过那个王文山也是,巴着那么一个纨绔世子做什么?有皇后在那,想同英国公府结亲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纯属浪费时间。”戴品超很是不满地传话给他,说若不是王文山一心想算计潘家铭,那位纨绔世子早就离开昌阳了。虽然潘家铭不足为惧,但萧峰还是得防一防不是?总之做事就是会被动些。

    年轻人讪讪道:“可是玉先生说过小心无大碍。”也不差一两日,等潘世子走了再行动不行吗?

    他没想到的是,不提他崇拜的玉先生还好,一提玉先生,金叔的脸色更难看,语气更坚定得不容反驳了,“小心谨慎是要的,但是小心过头就什么都不要做了,你们这些成日关在屋里纸上谈兵的人就是胆子比针眼小,做点事情颤颤兢兢的。”

    玉只不过就是会揣测主公心思,越来越受主公重视而已。他以前也觉得玉足智多谋、好似能掐会算,结果时间一长就发现了,玉也不是每次都能算准,装模作样而已。

    而且主公现在提拔了他,让他负责外面的事务,接管了之前由玉负责的不少事项,还可以直接调派暗谍,他现在已经不能算是玉的下属了,就算目前还不能超越玉,至少也算是同为主公的左膀右臂,实在不喜欢人家再拿玉的话来压他。

    年轻人莫名其妙地被劈头盖脑训斥了一顿,暗自委屈,金叔一直很敬重玉先生的,玉先生那句话还不是金叔以前说给他们听的?要不然他怎么知道?他还没机会进京见过玉先生呢。

    金叔又催促了几句,也不理那年轻人,自个儿谋划着其他事,他急着快点处理完这边的事,就是要赶往江州广海,那边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而在北方开城的一间破庙里,另一位老和尚打扮的金先生正闭目养神,被突然的一阵冷意惊醒后,他睁开了眼睛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保佑少主平平安安。”

    没过多久,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和尚捧着一个化缘的盂钵回来了:“师父,先吃饭吧,碰到人家办酒宴,得了一大碗面,还热着。”边说话边从佛像下面一个包袱里取出两块小瓷碗和筷子,分别盛了面条,先给他师父端了一碗过去。

    老和尚端起面,却没有立刻开始吃:“还是没有消息吗?”看开平这副样子,肯定是没有探到少主的去向,否则一冲进来就说了,哪里顾得上面热不热。今天一早得了线索,这才让开平赶去那奴仆集散市场,没想到又是空欢喜一场。也是,他刚才突然打了个冷颤,可不就是不好的预示了?

    开平答道:“倒是找到了那个姓廖的老板,他也记得有经手一个傻疯病一样不说话的男子,描述的年龄、身高什么也像是少主,可是……”

    “可是什么?”老和尚一激动,面差点都撒了,他将碗直接放在地上,急切地看着开平,“你没有问他卖到哪去了吗?买主是什么样的人,往哪走?我说开平你今儿是怎么了,我们一路寻来,好不容易找到线索容易吗?难找是肯定的,但现在也算是有线索,总好过我们之前全无头绪地大海捞针,你倒是又犯急躁的毛病了。”

    开平这副样子,应该是那姓廖的老板不愿意说或者不记得买家了。也没关系,市场那么大,总是有人看到,一个个问过去,他就不相信问不出蛛丝马迹来。他们从西北一路过来,不就是这样问来的?

    开平委屈了:“人家廖老板说都是一年半前的事了,他哪里记得?只记得是一位年轻公子买去的。”

第381章 线索

    “年轻公子?”老和尚追问,“什么样的年青公子?有什么特征,哪里的口音?金开平,你不会告诉我你什么都没问吧?”这个侄子从小跟着少主子,名为主仆,实际上比亲兄弟也差不离。近一年了,他们叔侄两个可不就是这样抽丝剥茧,一点一点地揪出蛛丝马迹的?怎么如今快接近了开平反而泄气了?

    不过,想到开平刚才说的“一年半”,他又忍不住自责了,若不是他伤重足足养了半年才能行动自如,开平要照顾他,他们或许早就找到少主了,在少主被卖给奴贩子之前。

    金开平叹了口气:“二叔,廖老板说那个人疯傻了,从不说话,大家都以为他是哑巴,连矿上都不愿意买那样一个疯傻的哑巴。没想到,一位来买奴仆的富贵小公子竟然让他开口说了一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后来那小公子就给他起名莫忘,将他买去了。”

    因为莫忘的“特别”和知若一行的大手笔,奴仆市场那几个摊主对当时的情形映像颇深,听到开平说那个疯子是他的弟弟,就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了,可是谁也不知道那个戴着幕篱的富贵小公子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后来还是一个负责打扫的婆子说了那些人住的客栈,建议开平去那里问问。

    老和尚紧紧盯着开平:“这不就是有线索了吗?你这副模样究竟是什么意思?嫌弃少主疯傻了?别说少主那样肯定是装的,就算真的疯傻了,什么都不记得,我们也要找他回来,帮他记起所有事。”

    “然后呢?”开平的语气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伤痛。

    “什么然后?”老和尚一怔,怒道,“当然是认祖归宗,拿回他的一切,完成老主子的遗愿。金开平,你不会当和尚当上瘾了,就想这样苟且偷生吧?别忘记你在老主子墓前发的誓言!”

    “我没有忘记,”开平站起身,望着门外的萧索,苦笑道,“可是,先不说少主能不能恢复记忆,只说,我们拿什么帮他?又凭什么能助他认祖归宗?有谁能证明他是谁,又有谁认识你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老和尚怔住,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老主子早就圆寂了,芯娘子也不在了,老主子留下保护少主的护卫、暗卫全军覆没,连他们好不容易联系上的镇北大将军也……,那份遗旨、还有老主子的信更是无影无踪。是啊,他们凭什么去帮助少主?

    都怨他,老和尚痛苦地蹲下身抱住脑袋,若不是他识人不明,若不是出了叛徒吴刚,若不是他固执己见不肯全然相信尹昭,少主和芯娘子早就同尹昭接上头,并由尹昭亲自护送去皇宫认祖归宗了。是他害了少主、害了芯娘、害了尹昭,害了所有人……

    “二叔你别这样,”开平心中很矛盾,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表达什么,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就是不想看到二叔这样难过,他也不想掀开二叔心里的伤疤,可是,可是,说起少主,这些就绕不过去不是?

    “无论如何,少主肯定是要找到的,”开平继续道,“只是,如果少主真的忘记所有事,我们就看他的意思吧,愿意继续现在的生活就继续。如果相信我们是他的亲人,愿意同我们一起生活,我们就想法子赎他回来,到时候再给少主娶个好女子做媳妇,成家立业,也算是对老主子有个交代了。”他们曾经做过三个月的土匪,倒是弄了一些积蓄。

    “这……”老和尚真的没想到,开平从奴仆市场回来这短短时间内竟然想了那么多。

    “至于害死少主的娘、谋……阴谋诡计的那个人,”开平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我是没法子揭开他的真面目,但是等待时机谋个鱼死网破总还是有机会的。”他们金家人的命都是丽贵妃娘娘的,只要确认少主平安,安排好少主的生活,他们做什么都没有顾忌了。

    “开平你……罢了罢了,我们现在都不知道少主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老和尚道,“就按照你说的,先找到人再说吧。”少主的武功、智谋都不凡,如果真是装傻,不至于像那些摊主说的那样不堪。想起一个暗卫临咽气前说少主被吴刚下药内力全失他就浑身冒冷汗,没了武功的少主究竟还经历了什么他真的不敢想像,或许开平说的才真正是对少主好吧。

    老和尚暗叹,识人不明御下不得力是他的第一错,犹豫不决对尹昭有所保留结果害死尹昭是他的第二错,他已经一错再错,不能再擅作主张害死少主了。他老了,或许真该退到幕后,让年轻人做主了,他只适当给予提醒和建议即可。

    金开平点头:“少主是被人买去为奴的,我们要找去认亲,不论最后是不是为他赎身,我们现在这样的身份都不合适,不若改成小商户做点小生意,说不定以后还能交由少主接手。”哪有和尚去赎人的?赎身回来同他们一起做和尚?

    老和尚点头:“也好,我们不是正好有一大包红红绿绿的宝石吗?先同那些银楼做生意,刚好多换些银钱回来。”这一路上,他们做过难民、做过土匪、做过教书先生、做过和尚,如今做做行商也不错,找到少主后就在当地找个铺面做点小生意好了,既是个长远的营生,也是个掩护身份。至于其他的,且行且看,慢慢打算吧。

    开平也是这么计划的,笑道:“那好,我去安排,先去买些行头、还有马车,晚上我们住客栈,就去那位小公子一行之前住的那家。

    说服了二叔,去除了心头的困惑,开平整个人都轻松了,对找到少主也多了一些期待。他同少主可以说是一同长大的,从玩伴、陪读、陪练、到后来跟随少主身边做事,几乎是朝夕相处。少主既是他的主子,也是他当作亲弟弟一般疼爱的家人,经历了这么多血腥残酷、生离死别的事后,他早就在想,找到少主后还要不要坚持做那些事?

    那个人实力太强,又老谋深算,将少主可能通往皇宫的路都堵得严严实实。之前做了那么多准备,却是连京城都还没进就惨败了,甚至把少主都弄丢了,如今只剩他们叔侄两个,连证据和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都没有,能做什么?何况少主还被废了武功,如今心智状况如何也不知道,他真的不想再拿少主的命去拼了。

    要他选择的话,宁愿让少主做一个没有之前记忆,只有现今平平安安、普通和顺生活的奴才,也不要他冒莫大的风险去认什么祖归什么宗。老主子临终前不是知道少主的身份了?这就够了,他不就是少主的祖宗了?

    至于那位糊涂皇帝被糊弄了什么,把江山败给谁,他还真没兴趣理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道理在皇帝身上一样可行。

    二叔一直悔恨说是他害死了尹昭大将军,但是在他看来,就算不是皇上下的杀令,皇上同二叔一样也是间接害死尹昭将军的人。虽然皇上至今还没有定下尹昭将军的谋逆罪名,但若不是他对尹昭起了疑心,相信了那些人的指控,派人捉拿,尹昭将军又怎么会被乱箭射死?一个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竟然在自己府里、被自己人乱箭射死,这到底是谁的悲哀?皇上连尹昭那样的忠臣勇将都信不过,他还能信谁?被人愚弄、夺了江山也是活该了!

    当然,这些话他也只能在心里骂骂,即使是二叔也不能说,二叔对那皇帝还是很忠心的。

    当晚,一对商人打扮的叔侄住进了离奴仆市场不远的一家大成客栈,这是附近最好的一家客栈。为了附和身份,以后也能多个人做些跑腿什么的活计,开平除了买马车,还买了一个二十岁上下、会赶车的憨实男奴,取名安顺。

    进客栈定了房,安顺去安置马车,开平跟着伙计去上房,老和尚,不,现在被称呼为金老爷或金老板了,则先叫了酒菜,然后趁着等候上菜的空挡向掌柜、伙计们打听一年半前从京城方向来、曾经在这里投宿的一位戴幕篱的年轻贵公子。

    因为金老板出手大方、耐性十足地循循善诱,又有开平之前打探来的信息作引导,还真被他们问出了重要的线索。首先,那位贵公子是往洛城去的,因为一个伙计记得丫鬟哄那家年幼小主子的时候说了一句“回到了洛城,你想吃多少奴婢就给你做多少。”

    其次,那位贵公子一行好像还有几个兄弟姐妹,身边跟了两三位说得上话的大管事,对了,还有镖师护卫。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金老板叔侄俩连同安顺就往洛城去了。马车上,叔侄俩的心情都是激动又忐忑,虽然还没有明确的目标,但是能这么快、如此顺利地就找到了重要线索,已经很出乎他们的意料了。即将同少主处于一个县城内,他们相信,只要少主没有被转卖之类,他们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的。

    俩人正沉浸于各种美好的期待中,突然,半倚靠在位子上的金老板猛地坐直了身子:“尹家大姑娘是不是就住在洛城?一年半之前,也是大概那个时间,尹家出事,尹大姑娘和离去京城接了几个弟弟妹妹,还是震远镖局铁总镖头一路护送的。不会那么巧吧?那个年轻贵公子会不会就是尹大姑娘的弟弟、尹家嫡长子尹明泽?”

    对尹家诸房、诸人的情况,早在与尹昭取得联系之前,金老板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一年在路上,因为对尹昭的愧疚,他对尹家大房的情况也是各种打听。当然了,没有了那么多人手,他的消息也是有限,但梅庄明面上的情况他还是大致都清楚的。比如尹大姑娘把她嫁妆中的鹤园变成了“将士之家”,比如点点心和醉半山酒坊,比如景王爷和林知府对梅庄的照拂……

    “不是吧?”金开平也坐直了,“二叔你真能联想,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开平撇了撇嘴,又懒懒地靠了下去:“一年六个月叫一年半,一年三个月人家也叫一年半,每日从开城经过的大户人家公子少爷何其多?大户人家出门请镖师护卫的又是何其多?不过,若是真的如你所愿倒是好。”

    听说尹家长房待下人一向不薄,少主若是真被尹大少爷买去了,即使做事做的不好,日子应该不会过得太差。少主虽然没有享受过他该有的待遇,但是芯姨一向精心照顾他,吃喝住行都贴心照顾、无微不至,他做下人做的事肯定是做不好的。若是之前有武功还能做个护卫什么的,可惜……

    “你小子还别不信,”金老板两眼亮晶晶,“老主子说过,少主注定大落大起,但是落到最低谷的时候就能遇到贵人相助。”他为什么执着地要助少主认祖归宗?还不是因为老主子早早就说过,少主是天命所归,天生龙袍加身。

    开平再撇了撇嘴,他很想相信老主子的话啊,但是被卖身为奴才算是到最低谷了吧?天命所归?恐怕就是这句话才害了少主,否则少主怎么会一出生就被迫逃亡?芯姨的儿子顶着少主的身份又怎么会被废、进了冷宫?就算是现太子陷害,皇帝也脱不了干系,这就是天家无父子兄弟了。皇帝也害怕有个早早被预言“天命所归”的儿子吧?担心自己还没老就被赶下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金老板顾不上开平的不屑,继续分析:“我前段时间不是给少主占了一卦吗?得了一个花字,我当时怎么也想不通,是同名字中有“花”的人在一起,还是在种花,或者在与花相关的地方?你还说是落在花丛里了。呵呵,这下我明白了,梅庄的梅可不是花吗?”

第382章 功不可没

    老主子的预言太遥远,他们已经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未来的路更加渺茫,所以开平想相信都觉得不划算。可是他家二叔的占卦,他虽然每次都要嘟囔两句,却每次都很期待,因为确实挺准。只是二叔很少占卦,一年顶多一次,说天有定数,不可多问。

    这两三年来,二叔仅占过两卦,一次是问少主的生死,一次就是不久前问少主的近况。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开平笑道,“我倒是觉得少主留在梅庄挺好的。”

    金老爷瞪了他一眼:“好什么好?少主何等身份,……唉,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样了?”只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真的脑子都坏了?又坏到何种程度?若是真的……,他以后去了地下有何颜面见老主子啊?

    之前听到少主可能疯傻、失忆,或许是潜意识里自欺欺人吧,他虽然难过,但更多寄望于少主是为了自保伪装的。现在有望很快能找到人了,他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心害怕。是他的不慎害少主陷入险境,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那个疯傻、失忆、还有武功尽失的人是自己,换得少主安好。

    若是开平听到他二叔的心声肯定嗤之以鼻:您老人家会的东西很多,就是不会武功,去哪里武功尽失?

    金老爷带着一颗忐忑的心往洛城而去,前路未明。而昌阳城里那位本来志得意满的金先生却是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天罗地网,插翅难飞。直到不甘地闭上眼睛那一刻,他都没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夜深人静,他才带着人将六箱东西搬进小院,眼看着最后一箱即将抬进地窖,他长长输出一口气,正暗自得意顺利完成任务时,另一边,同他一起来昌阳的那位年轻的账房先生突然惊呼:“金叔快来看!”

    他不屑地瞥了一眼,还是走了过去:“大惊小怪什么?”

    都说了没什么好检查,矮子二人是主公亲自指派的,还敢偷拿金条花不成?哎,也怪他自己之前跟书呆子他们说了太多玉的丰功伟绩,让书呆子几乎将玉订的规矩当作圣旨来遵循了。箱子里不是金条、银元宝就是奇珍异宝,书呆子被闪花眼了吧?哈哈!少见多怪!

    “这……这是怎……怎么回事?”当一脸笑容的金叔视线落在让“书呆子”瞠目结舌的箱子里时,也是瞬间僵住了,大叫道,“矮子!矮子!”这时候的他已经顾不上他如此的大嗓门会不会传到外面去,会不会被人发现这个小院子的秘密。

    连他口里的“书呆子”都愣住了,暗道虽然事情很大,但若是玉先生,一定不会如此失常。

    “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咯,大惊小怪什么?”一个很好听但是痞痞的声音就那么毫无预警地撞入他们的耳朵。

    金叔猛地回头,如见了鬼一般:“潘……潘家铭,你怎……怎么会在这儿。”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真的是潘家铭、还有萧峰,不是他魔怔了。不仅于此,潘家铭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难道是他换走了箱子里的东西?不,绝不可能!潘家铭一介废物哪有这种本事?

    “哟,还是个认识我的,”潘家铭大半夜不嫌冷地摇着扇子,“不过,这位让我们久仰大名的金叔怎么是个结巴?看来你们主公用人的喜好很特别,喜欢用有缺陷、不正常的人啊,哈哈,刘守备你说是不是?”

    金叔此刻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听到潘家铭的最后一句话,他才发现,萧峰身旁还站着一个身披盔甲、全副武装的熟人,两江守备刘延皓。他两眼犯晕,潘家铭竟然能直接调动刘延皓?看着依然一副痞子模样的潘家铭,他脑袋发蒙,可是又有个声音在心里嘶吼,他似乎错过了什么。

    除非有上峰的指令,地方官文武分治,互不干预。甚至,没有特殊情况,刘延皓的军队都不能擅自进入府城。当然,知府王文山也调不动刘延皓的军队。

    他曾经也想替主公收拢刘延皓,但这人也是个油盐不进的愚忠,还油滑的很,拿王文山的话说,金银财宝收了白收,绝色美女转手送人,高度警惕。他才说了几句边沿的话,还没进入正题,他就像只刺猬亮出满身刺,差点就怀疑到他了。

    可是,这大半夜的,刘延皓就在他们的地窖密室里同潘家铭一起出现了,不,不只刘延皓,还有好多全副武装的士兵。不用想他也知道了,上面的矮子二人不是死了就是被控制住了。

    不止金叔满肚子疑惑,刘延皓也是不敢置信:“崔珉锡你怎么在这里?福王爷知道吗?”

    潘家铭和萧峰对视一眼,俩人都被刘延皓的话给震住了:“刘守备,你认识他?他是福王爷的人吗?”他也去过福王府多次,从没见过此人。

    刘延皓点头:“我不仅认识他,还同他是旧识,当年一起参加武科考的,不过他考到武举人就没有再继续了,说是投奔了福王爷,他的姐姐是福王府四位夫人之一。”王爷依例可以有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四位夫人的份位,再其他就是姬妾了。

    “哦?他在福王府是做什么的?我好像没见过。”潘家铭的心沉重起来,真的是福王?福王自幼好琴棋书画,不但画的一手好画,更是出口成诗,风流雅韵,在清流、读书人中有很高的人气。他曾经用来吓走西娅公主的哪两只猴子,就是受福王所托猎来给他画画用的。

    刘延皓还真知道一些:“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去年我遇到过他一次,他说替福王爷跑各地,管理京外的庄子和一些买卖。”

    “原来如此,”潘家铭拿合起的扇子有节奏地敲着另一边手掌,“既然是福王爷的半个小舅子,好说好说,带回京前就不挑断手筋脚筋了,用镣铐锁上就是。”像盐税案这样重大案件的重要人证,按照惯例,都是关进大铁笼子里送回京受审,会武功的更是先挑断手筋脚筋,以免路上有人劫囚、逃脱什么的。。

    “你……”金叔,呃,代号为“金”的崔珉锡,咬牙切齿地看着潘家铭,他是骄傲的,如何能受这种屈辱?他们这种人在选择走这条路时,就成了一类特别的赌徒,愿赌服输,既然是他看走眼,犯了大错,那就只能以死谢罪了,相信他的家人会得到很好的安排。

    就在他打定主意的瞬间,潘家铭突然一闪身到了他面前,动作快如闪电,他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就被卸了。再一眨眼间,潘家铭一掌打在他的背上,他只觉得背脊一麻,整个人就瘫软了。

    崔珉锡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仅惊恐,还有十万分的不可思议,他的武功被潘家铭废了!

    刘延皓也是不敢置信,潘家铭亮出圣旨的时候,他还对皇上派这么一个“见玉佩如见朕”的隐形钦差大臣不已为然。到站在这个院子的地道口,看到那一箱箱的金银时他才惊觉自己恐怕同大多数人一样看错眼,小看了这位铭世子。

    而到这会儿,亲眼看到潘家铭如同玩儿般轻轻松松地卸了崔珉锡的下巴废了他的武功,他真的是完全惊呆了,就这么两个动作,他已经知道,他这个曾经的武状元,只怕顶不住铭世子三十招。这真的是那个所谓“文不成武不就”的英国公世子潘家铭?

    难怪皇上从来宠信这个内侄,难怪皇上会派他来昌州啃这个硬骨头。刘延皓不知道该不该多想,可是他真的怀疑皇上是有意推波助澜潘家铭那“三霸之首”、“第一纨绔”的恶劣名头,就是准备用来出其不意打大老虎的。瞧瞧,这样的潘家铭让人毫无防备,一出拳就打的人眼冒金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啧啧,好在自己从来只认一条理,只听皇上的旨意,没有参与王文山和戴品超那些龌龊事,没有跟着王文山站队。其实他真觉得站队的人挺傻的,皇上正当壮年,能废了一个太子就有可能废第二个,那么着急站队做什么?太子再怎么是储君,那也还不是皇上不是?

    好在王文山此刻还在做大梦,听不到刘延皓的心声,否则只能翻白眼了:跟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他能计较什么?风险越大收益越大不知道吗?他们当然知道太子还不是皇上,但是等太子真正做了皇上他们再靠上去,还叫从龙之功吗?

    刘延皓震惊归震惊,但是一来他心中没鬼,二来他自认也没得罪过潘家铭,一看到圣旨就舍弃温香暖玉亲自跟来了,没有耽误了铭世子抓贼,所以一点儿也没有害怕什么。潘家铭武功再高,出手再不凡,也不至于好好地废人武功不是?

    至于这偷盐税的大贼、硕鼠究竟是不是福王,还是他之前认为的太子,他不会多问,也不操那个心,这不是武将该过问、能过问的事。

    不过,有些事还是得关心的:“铭世子,这么多财物、还有这几个要犯进京,你需要我们派人护送押运,还是由王知府那边安排?”虽然他知道王文山也不干净,但是没有证据,也没有职权干预,还是按部就班例行询问为好。

    “要麻烦刘守备的,”潘家铭拱了拱手笑道,“不用多,刘守备给我二十五个身手好、人灵活的兄弟就好。这里这么多箱子,除了刚刚抬进来那六个,其他都是石块瓦砾,真正的好东西已经在进京路上了,所以我的人手不够,要借用刘守备的人。”

    刘延皓再次瞪大了眼睛,难怪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崔珉锡正大惊小怪地对着一个大箱子发狂,原来里面的金银财宝变成石块瓦砾了,换谁不是惊慌失措?

    可是,一眼看过去几十个大箱子啊,铭世子和他的人是怎么做到的?好吧,英雄出少年,只是人家没有意思要解释,他自然也不好问了,他同铭世子并不熟。

    当然了,就算他真的开口问了,潘家铭也不会说,那个飘香茶水铺子现在可是鹰卫在昌州的据点。昌州油水太肥,虎狼自是前仆后继,谁知道什么时候皇上又要使唤他和他的鹰卫,还是留着这个据点好些。

    “这次破此大案,刘守备功不可没,”潘家铭继续道,“皇上说过,这里的虎狼再多,刘守备也只会是打虎灭狼的猎手,特意交代我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你帮忙,你一定会全力配合。”

    刘延皓先是恭恭敬敬对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声称“得陛下如此信任,臣必鞠躬精粹,死而后已。”然后才对潘家铭道:“铭世子少年英才、国之栋梁,我能有此机会助你一臂之力,是我的荣幸,当然,也是我的责任,实在担不起功不可没四个字。”

    几十大箱东西都能不动声色地偷龙转凤运回京去,崔珉锡等人如此秘密的行动也都被盯在眼里,他还真的相信,没有他,潘家铭一样能人赃并获,将这些人和东西送回京去。

    潘家铭把他找来参与今天的行动,还让他点二十五个得力人手给他,其实就是有意分功劳予他和他的手下,可能还有藏拙的心思,不想一下子在众人面前曝光他的全部实力。

    他若推了,既矫情也没有意义,手底下的将士们更会心寒,不如接下这份人情。

    潘家铭和刘延皓的行动开始的时候是悄无生息的,现在大获全胜、人赃并获自然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于是,左邻右舍有那浅眠的人、以及打更人、夜巡队什么的很快就发现了动静。第二日一大早,大街小巷就都传开了,潘世子和两江守备的军队连夜截获了不明赃物几十大箱,准备即日运回京城。

    据说两江盐运使戴品超一早起床还没来得及去放水呢,结果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尿裤子了,昌州知府王文山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直转悠。这两人稍微冷静下来后只想到一个问题:潘世子?说的是英国公府世子潘家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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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花轿之中,她却再多了一世的记忆。
刚拜完堂,她断然决然选择了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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