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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双子座尧尧     锦绣弃妻txt下载     锦绣弃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83章 暴怒

    看着长长的车队,刘守备表示很忧心:“铭世子,你要不要多带些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一路上不会太平。

    “不用,”潘家铭摇了摇扇子,“二十五个勇士保护一辆囚车足足有余了,刘守备不会对自己的手下如此没有信心吧?”押送进京的只有金叔、侏儒、账房先生三个最重要的,侏儒的“娘”和那个墨雅斋掌柜都死了,其他的小蝼蝼潘世子嫌麻烦,留给刘守备慢慢审问和处置,估计问出来的东西也没多大用,那些人接触不到什么重要的东西。

    “就保护这一辆囚车?”刘守备一愣,才想起那几十个带锁的大箱子都比里面装的“宝贝”值钱,“可是,不是还有……?”那六箱满满的都是真金白银,少说也是上百万两银子。

    “呵呵,”萧峰笑道,“守备大人尽可放心,真金白银昨晚半夜就已经上路了,走的水运。”

    刘守备倒吸了口冷气,呃,眼前这两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要不要这么深不可测?瞬间将忧心抛之脑后的刘守备倒是有点同情准备打劫的各色人了。

    更让他无比失落的是,从昨晚人赃并获到入库再到今天早上出库装车,可以说都在他眼皮底下,怎么他就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六箱子实打实的重物,不是可以随手藏起的六根金条诶,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被调包了?

    咳咳,大江后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看来他也老了,四十不到的刘守备感慨地摸了摸鼻子:“刚才王知府不是开了两箱看吗?”

    潘家铭眨了眨眼:“最后那车面上四个箱子都铺了一层银元宝。”

    作为昌州知府,潘家铭和刘延皓在他的地盘上抓到了不轨之徒和巨额不明来历的财物,他肯定是要出面的。四五十个结结实实的大箱子啊,王文山都替他的主公肉疼,当然,也替自己捏了把冷汗。毕竟,是在他的地盘上、他的眼皮子下发生这件事的,不论是皇上还是主公都不可能不追究他的责任。

    远远地看着刘延皓在那同潘家铭商议什么,王文山的眉头越皱越紧。

    多年在一个地盘上当官,虽然一文一武交集不多,但他还是挺了解刘延皓的。这个人死脑袋一根筋,油盐不进,而且最不喜欢潘家铭这一类坐享祖上传下来的荣耀、无所事事的世家纨绔,又怎么跟潘家铭凑一块去了?如果是潘家铭发现了那个小院,应该找他这个知府才对,怎么跑去找刘延皓?

    反之,如果是刘延皓发现的,他一介外放武官不适合直接插手此类事,倒是有可能去找潘家铭。虽然潘家铭不是昌州地方官,但是皇上宠信他不是?分潘家铭一杯羹,他刘延皓也仍然是功不可没不是?

    事实证明,刘延皓下对了赌注。刚才他暗中指使下面的官吏故意“提醒”潘家铭说这种做法不合程序,应该将所有人犯、赃物交给知府衙门审理,之后才经由知府衙门往上报。

    不想,潘家铭直接拿出一块刻有“如朕亲临”的巴掌大玉佩,害的他们赶紧跪了一地,才得意道:“本世子离京前,皇上赐此玉佩,说我在游历时若是遇到对朝廷、对大郢有重大影响的事和人,就当即成为钦差大臣,有先斩后奏之权利。各位大人,本世子如此处理还有什么不当吗?”

    当即化身钦差大臣?自是可以越过知府直接处理的,有那块玉佩,谁敢说不当?就说嘛,潘世子莫名其妙的游历肯定不简单,好在他们都认真地拍马屁了,而且没有在潘世子面前说过什么不合适的话。

    不过,这位潘世子还真是个招财童子,每次出门,不是捡到金山就是捡到财宝,据说那四五十个大箱子里都是金银珠宝啊,少说也值个四五百万两吧?他们刚才亲眼看到的两箱就是满满的银元宝。

    至于“不明来历的财物”之说,大家都心知肚明,什么不明财物?明显是哪位大人物不便于放在自家府里的财物。而去年下半年的时候,皇上还派钦差来昌阳查盐税的账……

    众人一怔,难不成这些就是?那么,两江盐运使戴品超不会就是那个大人物吧?啊呀呀,这下戴大人亏大了。不过,这两江盐运使之职真是能捞银子啊,戴品超才干了几年,竟然就积攒起如此一笔家财?也难怪皇上不放心,每隔几年就要派钦差大臣过来走一趟。

    有了头绪的大小官员不约而同地暗暗做了决定,在这件“巨额不明财产”案明朗之前,他们还是离戴品超远一些。对了,戴品超大人今日都没来给潘世子送行,据说是前两日受了风寒,病倒了。

    看着众人的表情和交头接耳举动,王文山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将心比心,若他是那些人,肯定有同样的想法。可惜,他不行,他同戴品超根本在一条船上,现在只能看主公那边如何出手挽救了。

    此去京城少说也要一个月,路途漫漫,金银财物被“匪盗”抢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虽说有官兵押送,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亡命之徒永远不缺。

    重要的是,那几个人必须要除掉。

    其实除了金叔,王文山对其他几个人还真的不熟悉,没有接触过。他只知道,像玉先生和金叔这样的人死也不会出卖主公的,因为他们最重要的家人或者把柄都在主公手上,出卖不出卖主公都是死路一条,没有谁会去选择出卖。

    就这样,潘家铭一行带着车队浩浩荡荡上路了,都走的官道,队伍最前面的两名官兵背上各插着一面写着“钦差”和“避让”的锦旗,口里还不时吆喝一声“朝廷要案,闲者避让。”

    潘家铭和萧峰也不骑马了,悠哉地坐在马车里闲聊。

    “你说,他们会扮山贼劫匪还是前朝逆贼?”潘家铭一副着急等人来拦劫的模样。

    萧峰懒得抬头看某人小人得志的嘴脸:“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潘家铭一本正经道,“但我希望他们扮前朝逆贼,这样囚车里那几个人就多了逆贼的罪名,我们的功劳可不又大了一成?”

    “咳咳,”萧峰直接被刚含进嘴里的一口茶呛到了,转眼想到什么,直接瞪向潘家铭,“你想向皇上讨要什么?不会是要皇上先许你一个请求吧?”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他太熟悉潘家铭眼里此刻那种光彩了。尹大姑娘的孝期是二十七个月,如今已经过了十六个月,铭子这家伙开始做准备工作了?

    “哈哈,我的心思怎么就瞒不过你呢?”潘家铭表示懊恼,眼底的得意和算计却是怎么都盖不住,“追回五六百万两银子呢,如此大功,皇上肯定又要愁如何赏赐我了,我主动讨要不是替他排忧解难吗?”皇上既然知道鹰卫在他手里,肯定也知道他不缺银子,老是赏那些金银珠宝显得多没诚意?当然了,他也从来没有试图隐瞒皇上就是。只是皇上不问,他也没必要主动去提,君臣这样心照不宣也挺好?

    萧峰撇了撇嘴:“你的终身大事欸,皇上肯定要以皇后娘娘的意愿为重,到时候随便说一句你的亲事皇后做主之类的话,让你换个要求,你还能同皇上辩论?”这件事最大的关窍还是在皇后那。而且,潘家铭顾忌的,不是皇后母仪天下的威严而已,而是皇后对他的慈母心。天下间,除了老夫人,再没有能比皇后更加疼爱看重潘家铭兄妹俩的人了。

    潘家铭没有被萧峰的话打击到:“一步一步来嘛,各个击破,我相信有办法让姑母接受,姑母也不是个顽固不化的人。”皇后会阻拦,主要的原因就是对他的爱护,而他说服皇后最大的倚仗还是皇后对他的这份爱护之心。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总是有办法的,萧峰也不想再给潘家铭泼冷水了,转移话题道:“那些人肯定是人和银子都要的,你不怕他们破釜沉舟,下死决心灭了那四个人的口?”

    “为什么要怕?”潘家铭耸了耸肩,“我就是要借着那四人钓鱼,已经吩咐二十五位官兵了,不要拿命硬拼,重点是找出来人的破绽,看看能不能推断出他们的来历。若是来人实在太过凶猛,保命要紧,人犯劫就劫走呗。”

    萧峰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是的,他自己糊涂了,要定戴品超和王文山的罪,已经是人证物证俱全,这四个人的口供有没有都不重要,有也是锦上添花而已。而要找出幕后主使一切的那位主公,从金叔崔珉锡昨日的表现就能看出从这四个人口里撬不出什么来,还不如盯着王家呢。皇上应该很快就能收到他们的飞鹰传书了,自然会有人盯着京城王文统府上。而昌阳这边,他们也留了人盯着王文山和戴品超

    想到崔珉锡,萧峰又皱了眉头:“福王爷真的会是幕后黑手吗?他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福王的生活在众位王爷中是最不奢侈的,除了买古董字画很舍得花银子外,其他方面的用度在皇家中可以算是简朴的了。

    潘家铭摇头:“你问我我问谁?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如果崔珉锡的真正主子确实是福王,意味着害死他爹的人很可能也是福王,可是他爹潘如冰在世时同福王的关系并不差,福王同他爹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地方,没理由会害他爹。

    潘家铭二人越议论,心情越沉重起来,王爷们若是需要大量的银子,除了自身享用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谋反。皇家王爷、皇子们是距离皇位最近、最容易产生对那个位子的渴望、也最容易不甘的一群人。也是,都是兄弟,都流着同样高贵的血统,凭什么有人为君,而其他的就只能俯首称臣?

    自在潇洒、自成风流的福王也不能免俗吗?

    京城里,貔貅主子听玉先生读完飞鸽传书后,沉默了好久,却因为带着面具,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只是他的身体明显僵硬紧绷着,放在书桌上的右手拳头紧握,上面青筋暴露。

    玉先生最熟悉貔貅主子,他能感受到屋子里骤然升起的危险的、如雷霆风暴之前的沉重气氛,这让他突然感觉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虽然这是金的不慎造成的重大后果,虽然主公早已经将处理外面事务的权限都交给了金,他也曾经提出过金太冒进、太自我,但……无论如何,金也算是他一手培养的,主公要怪罪于他他也只能受着。

    好在他早做了秘密的安排,不论……,事情都不至于到无法挽救的地步。只是,几百万两银子的财物啊,是他们这么些年折腾出来的经费的一半多了。话说,这么长久的积累,却在这一两年损失了最多的人力、财力,不是好年头啊,无论人力财力都是入不敷出。

    就在玉先生觉得整个密室内的空气压抑得就要爆炸时,貔貅主子开口了,气息还有些不稳:“这事交给千面,让他带人扮劫匪抢回财物,杀人伤人都无所谓,死伤什么人都无所谓,务必抢回银钱。至于金几个,能抢回就抢回,不能就用毒气全部除掉,免得她们受苦。”土匪既然敢抢劫官家,也就是不管你是谁了,自然下手没有顾忌,以前不是没有被劫匪杀死过的官员,还不少,其中包括押送各种官银的钦差大臣。

    玉先生赶紧点头应了,他知道主公这会儿已经暴怒到极点,不是他可以提出意见的时候,他自己安排的时候稍作些微调整就是。话说,潘家铭那个纨绔是不是长了特殊的体质,特别吸引金银?

    虽然主公暴怒,但是该提醒的他还得硬着头皮提醒:“只怕刘延皓已经盯着这事很长时间了,不知道他是只找到我们的秘密库房,还是……还有发现什么?戴品超不能留了,王文山……,王家这边我们也要有所准备,好在当初我坚持给金下了那个指示。”那时候的金还是很尊重他的。

第384章 不可能

    貔貅主子抬手摁了摁两边太阳穴:“你安排吧。”他近来越发感觉疲惫。前些年稳扎稳打,都在他的计划中。本以为除掉了所谓“天命所归”、还有包括尹昭在内的所有知情人,他的路必然越发平顺如意。

    不曾想,自那以后,反而是意外频发,好像许多事都脱离了掌控。这次更过分,直接将他的“国库”去掉了多半。

    刘延皓,或许他早应该除掉的!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还有潘家铭那个虽不长进却福气满满的废材,似乎真的很旺皇帝的财运,却专门克他,他当年是不是不该一时心软让玉警告潘如烨保下了他?他本意是想留着潘家铭好牵制潘家长房,到头来却是给他自己留了个克星。

    想到刘延皓,貔貅主子不由地暗恨,不知道皇上任命和笼络武将的眼光、手段太好还是怎么地,他对付一名文官不难,但要拉拢或拿捏一名武将却是难乎其难,几乎都只能大费周张地除掉了事。其实他很不愿意这样的,说到底,谋事还是要靠手握重兵的武将才行,成事以后,他也需要拥戴他、忠于他、为他守边镇国的的悍将不是?

    可惜,到现在为止,他和他的人能掌控的武将、武职都只是些不成气候的,包括太子似乎也不得武将的心。

    那又怎么样?貔貅主子不甘地拧了拧眉头,他自小就不是那么顺利,想要的东西都要费尽心思才能得到。但是,无论如何,他最终都得到了。所以,那个位子,早晚还得属于他和他的子孙。

    “玉,你觉得千面可堪用?”貔貅主子很快振作起来重新面对原本的话题,“你比我更了解他们的能力,金,是我的失误。”他内心里不想过于倚重一个人,无奈人手有限。金的缺陷他也是知道的,但想着……,哎,现在想这些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如今他还得依赖玉。

    玉先生点头:“千面?接手金原来负责的那部分倒是相当合适。千面的资历虽然比金短,但是他的性子沉稳,且内敛阴狠,只看他同太子那边的人打交道的手段就知道了。最重要的是,他恨那一位,把灭族的仇恨都算在那一位头上了,这样的人最适合打前锋。”

    “说起来金还是很得用的,若是在提拔之前性子能再磨磨就更好了。”玉先生不想看到主公太自责,“也是因为千面那时还没通过考查,我们实在挑不出比金更合适的人选,所以您也不用太自责。现在我们还要担心的是,那些账本……”

    “不会,”貔貅主子摆了摆手,“你还不够了解王文山和他们王家,他们非常谨慎。之前你也看到了,他们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破釜沉舟以换取将来王家进入一线大世家,又瞻前顾后,一定要金给了他们那个信物才肯为我们做事。王文山比他大哥王文统更胆小,去年那位摆了那一个阵仗,他肯定早就将所有相关的东西都毁掉了。”

    “戴品超那小子油滑,”貔貅主子继续道,“他或许会藏着东西以求最后的自保,但是在联系上我们之前他的东西会藏得很紧,别说刘延皓,就是我们的人恐怕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

    “也是,”玉先生松了口气,如果账本真能安全,他们的损失还算可弥补。尤其王家,也算是主公的重臣了,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能放弃。

    “不过,该做的准备依然得做,”貔貅主子看出玉先生的想法,提醒道,“那位特别敏感,手段也了得,就算没有账本,他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戴品超和王文山。不管怎样,我们好不容易拉起的这条生财线算是废了。”所以正在路上的那些东西更要不惜一切代价抢回来。

    玉先生应下了,脸上不由自主地又黯然起来:“可惜了!”他们现在到处都需要银子,偏偏还断了最重要的一条财路。

    “对了,”正准备退出去的玉先生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英国公府大房那边是不是也要安排一下?有些事或许还得他们来做。”主公刚才一副恨不得除掉潘家铭的口气,但是他们都很清楚,现在不是时候。带着“如朕亲临”玉牌的潘家铭身边肯定有皇上派的龙卫保护,而他们过多地与龙卫纠缠,只怕会露馅,不如趁着那些龙卫一心保护潘家铭,声东击西,把重点放在抢回那些东西上。五六十大箱的东西,实在需要好好策划一番,好在回京路途遥远,他们还有时间。

    貔貅主子点头:“你考虑的很是,让千面同太子身边那个余绍波联系吧。太子一定很不乐意看到潘家铭又立了这么一个大功。”让太子去折腾潘家铭好了,风口浪尖上,他们在京城里还是再低调安静一些的好,以免给对手留下蛛丝马迹,皇上那人的疑心病可是非常重的。呃,其实他们欧阳家的人都很不容易全然相信人,不论是兄弟、儿子、还是心腹。

    很快,太子就得了潘家铭凯旋而归的消息,气得一拳砸在砖墙上:“老天爷不是被潘如冰上身了吧?怎么什么好事都让潘家铭撞上?刘延皓也是有病,白白送功劳给潘家铭做什么?虽说武职非接到皇命不能介入地方事务,但他可以秘密联系孤不是?孤是太子,能给他的不比潘家铭那个废物多?”潘家铭的好运气简直逆天了,难不成他真是财神爷投胎?

    余绍波暗自摇了摇头,太子性子太燥,沉不住气,这点事就让他被嫉妒冲昏头,口不择言了。老天爷被潘如冰上身这样的话也能说?这话若是落到皇上耳朵里,只怕对太子更加厌恶和嫌弃了。天子天子,如果潘家铭成了老天的儿子,将皇上这个真正的天子置于何处?将皇家的威严和尊贵置于何处?

    “只能说潘家铭的运气真是太好了,”靖国公世子方志亭叹道,“刘延皓处在那样一个位子上,确实不太好处理,既想立功,又怕惹一身腥,联系你更不现实,不怕让皇上知道?这么巧潘家铭正好到昌阳,找他合作是最合适不过了。恐怕刘延皓正庆幸不已呢,潘家铭竟然带着“如朕亲临”的玉佩,我们都说潘家铭的运气好,说不定刘延皓还在感慨他自己命好。”谁占了大便宜,谁成全了谁,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太子恨得咬咬牙,但也知道方志亭说的在理,对于这个大舅子他还是很信服的。只是他不做点什么心里实在不平,潘家铭是他的克星,潘家铭运势越好,他肯定就越不顺。只有狠狠将潘家铭压下去,他的运势才会起来。这是他最近从他们两人过往经历中总结出来的规律。

    当年潘家铭父母双全且正风光的时候,他却是每日伤心难过,因为父皇偏心仅比他大一个月的大皇子,如今关在冷宫里的废太子,让他深感不公,在那个踩低捧高的皇宫里,若不是因为有皇祖母偏疼他,他同大皇子的待遇差距只怕要拉得更开。

    前些年逐渐长大的潘家铭被人发现文不成武不就,总是传出各种不靠谱的言行举止,迅速成长为“京城三霸之首”、“第一纨绔”,显见成了人们背地里嘲笑不断的废材,而他却日渐找到了方向且为自己的目标努力奋斗,最终将废太子拉下马,自己风风光光地成了太子。他不敢停滞不前,而是马不停蹄地发展自己的人脉力量、还找到了储量很大的白鹅岭金矿,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就在这时,纨绔废材潘家铭却被父皇起用了,不但完成了父皇交给的差事,还轻轻松松撞到了他千辛万苦找到、苦心隐藏的金矿,让他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一朝回到翻身前。如今再带着那几十箱所谓“不明来历”的财物回来,只怕父皇要更加宠信他了,而他这个太子呢?

    “什么运气好?”太子嗤道,“根本是太邪门了!”

    余绍波皱起眉头:“殿下,方世子,你们都觉得这事是刘延皓主导的吗?可是我同刘延皓也算是拐弯亲戚,以前还在他手下当过差,曾经有一段时间接触不少。以我对刘延皓的了解,他根本不会去关注不属于他职责范围内的事,尤其在两江区域那样敏感的地方。”

    虽然给他传消息的黑面、还有眼前的太子二人都持相同的看法,觉得刘延皓主导了这件事并分功劳给潘家铭,可是他不这样认为,只怕,他们大家都看走眼了,潘家铭才是这桩巨额财物事件的主导者。

    “你的意思是……”方志亭向后歪了歪脑袋,眯着眼看向余绍波,“其实是潘家铭发现了那些财物和疑犯,只不过借调刘延皓的兵力抓捕嫌犯,收缴赃物?嗯,潘家铭带着御赐玉牌,倒是可以做到这一点。只是他凭什么能发现那个秘密窝点?又是逛大街瞎撞到的?就算他身边有萧峰出主意,有皇上派的龙卫保护,可是他们才到昌阳几日?还是去游玩的。别说他们只是游历经过昌阳,就是特意奔着查那个案子而去,也没可能在短短几日找到目标。等等,皇上突发奇想让潘家铭和萧峰去游历,还默不吭声地赐了‘如朕亲临’玉牌,说什么有事即刻变身钦差大臣先斩后奏,殿下,我怎么也觉得其中大有文章啊?”

    方志亭也是从小由其祖父和父亲精心培养的家主继承者,自然不是平平之人,否则也不会深得太子的重视和信赖。一开始他还只是顺着余绍波的话带着调侃的口气分析,只是越分析越惊心,脸上也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

    余绍波脸上的神色更是慎重,接着他的话继续分析:“确实大有文章,如果真是像你前面分析的这样,只怕这些人、这些案子本来就是皇上正在寻找的。而潘家铭,正是皇上借游历之名暗中派去的钦差大臣”不得不说,余绍波真相了!

    “绝对不可能!”太子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们的意思就是那笔财物根本就同父皇去年派了钦差去查两江盐税案有关。父皇去年明明暗暗派了那么多人去查,不是都空手而归?那么多人都查不出的东西,潘家铭那样一个废材顶个屁用?父皇还不至于昏庸到认为有捡金山的福气就能所向无敌吧?那以后大郢都不需要文武科考了,直接比八字比福气挑选官员就好。”

    “殿下慎言!”方志亭也皱紧了眉头,太子对潘家铭的成见太深,已经偏激到一而再地轻易失言失态了,这可不是好现象。话说,他还真是觉得余绍波的推理不无可能,这样的推理也让许多事情变得合理起来,比如潘家铭怎么会刚好去了昌阳?比如一根筋的刘延皓怎么会同潘家铭掺和在一起,怎么会介入地方事务?

    太子深呼吸了几口气,总算平复气息,恢复了理智。他也知道自己今日有点失控了,好在这是在自己太子府里的密室,身边只有两个心腹。

    “好了,就算如你们推测,我们都被父皇蒙骗了,”太子用平静的语气道,“潘家铭和萧峰根本就是受父皇之命去暗查两江盐税案。可是你们也说了,短短几日,他们如何做到?父皇的龙卫?据孤所知,去年父皇就秘密出动了龙卫去昌州暗查,结果什么也没有查到。”

    “龙卫擅长护卫和监控,”余绍波忍不住插话道,“而英国公府的鹰卫刺探能力是历代皇帝都认可和重视的。”

    “不可能,”太子提高了声音再次否决道,“我跟你说过,英国公府的鹰卫早在潘如冰死的时候就丢失了。英国公对鹰卫的去向都一无所知,潘家铭当时还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你认为他能抢在英国公和潘如烨之前找到鹰卫并藏起来?或者你觉得潘如冰是预感到自己会意外死亡,所以早早越过他父亲暗暗将鹰卫交给了他年幼的儿子。你不觉得太荒谬了?”

第385章 惊掉下巴

    “……”余绍波噎了一下,“是,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什么忽略了什么?”太子冷哼道,“孤看你就是疑神疑鬼太过了,他潘家铭若是有这样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的能力,还能背着废物纨绔名头这么多年?他愿意母后也不愿意啊。你是不知道英国公对他的态度,若是……,他能忍受得了自家祖父对他的鄙视和慢待?”

    鹰卫是个怎样的存在连市井老百姓都能津津乐道一番,潘家铭若是掌握了鹰卫,就他那狂妄的德性,还不……?这么说好像也不对,潘家铭已经够霸道了,连他这个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不可能就是了,他同潘家铭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以他对潘家铭的了解,那个废物纨绔不可能有这样的城府,也不像是手握鹰卫的人。

    余绍波沉默了,太子说的不无道理,他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心里还是坚持自己的猜测。人或许有好运气、好福气,但潘家铭接二连三非一般的福气太离谱了,人家费尽心机都找不到的东西,到潘家铭那,不费心力就能撞到?

    如果真是这样,真应了那句老话“是你的你躲也躲不掉,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那太子什么也不要做了,找个大师算一下他是否有帝王命就好,他们这些人还这么处心积虑做什么?

    他不相信命,更不相信潘家铭接二连三撞大运的所谓福气,金山或许还真能撞到,但人家秘密藏匿的地下密室也是可以撞到的吗?即使不是那丢失多年的鹰卫,潘家铭手上也肯定有不为大家所知的暗衣。

    不仅余绍波,连方志亭都开始心存怀疑了,世家大族里各种暗戳戳的纠纷他知道不少,因为种种原因扮猪吃老虎的也不是没听说过,难道他们真的都看走眼了?他努力地回忆多年来同潘家铭的那些接触,他们也是有交往的。

    太子看见两位心腹的神情就知道他们对此事的态度,不过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潘家铭的福气“太邪门”了。

    “这样吧,”渐渐恢复理智的太子道,“反正潘家铭很快回来了,我让潘家锦盯着他,试探一番,英国公和潘家大房找鹰卫都快找疯了。”

    余绍波二人暗自点头,太子不算睿智,但有一个好处,能重视他们的看法,听得进意见。

    余绍波更是暗自庆幸,他之前还很担心太子知道这事后会提出什么派人抢劫之类的馊主意,还想着该如何阻拦,他现在对潘家铭不敢想之前那样妄自小觑了。

    他不知道的是,太子虽然不相信潘家铭的能力,或者真有什么鹰卫,而且一心想要将潘家铭的运势压下去,但是在余绍波二人的各种分析和担忧之后,他更加觉得潘家铭的福气邪门了,倒是不敢冒然出手。万一邪气太盛,他不但没有将潘家铭的福气压下去,反而自己被邪气冲撞,像上次白鹅岭金矿的事一样,陪了夫人还折兵,让父皇找到理由直接废了他怎么办?

    而且,既然他都得到消息,父皇那边肯定更早就得了信。父皇是什么人,能不马上做出周全的准备?扮土匪抢劫?听起来挺容易的。只是大家都想的到,父皇能想不到?只怕这时候沿路各地许多官员、将领已经或者即将收到父皇的旨意了。四五十箱金银珠宝啊,不是四五箱。

    不得不说,太子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上,也不是毫无道理的,他并不是个只有权欲没有脑子的人。

    “说到潘家锦,”方志亭笑得很有深意,“他们夫妻倒是挺出人意料的,看来潘家锦没有少费功夫。”

    太子也得意地笑了,他对潘家锦是越发满意的。像余绍波、钟凯、和方志亭这样能让他信任的左膀右臂他需要,像潘家锦那样识时务、有些小聪明小手段、更有弱点或者把柄在他手上的喽啰他同样需要,潘家大房的庶房身份已及皇后对二房的看重就是潘家锦的致命弱点。

    潘家锦同西娅公主的婚事一直不被外界看好,一来,西娅公主一开始看上的是潘家铭,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眨眼地盯着潘家铭看,勾搭未遂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潘家锦,换做任何男人肯定都会在心里留下疙瘩;二来,潘家锦未成亲就定下贵妾,更是在大婚当日闹出“表哥表妹纠缠不清”的戏码,对西娅公主来说也是当众打脸了。西娅公主本就是个刁蛮公主,还是不知三从四德为何物的番邦公主,能不闹腾?

    让一众等着看好戏的人掉下巴的是,这对夫妻成亲两个月了,竟然没有闹出一点动静。不但没有预想中的闹腾,据说西娅公主不但每日到英国公夫人跟前尽孝、承欢膝下,交际应酬也是很有大家媳妇风范,该有的礼数、仪态并不比大郢出生长大的大家闺秀差,没有出过一次岔子。

    潘家锦对这位藏域国公主嫡妻更是疼爱有加,除去当差和一般的应酬,几乎都留在府里陪伴新婚娇妻,连沐休时间也用来陪娇妻逛京城,更时不时传出一下差就亲自去排队为娇妻买聚福来烤鸭或者点点心糕点的八卦消息,让人唏嘘不已。

    画风转变太快,瞠目结舌的众人只能总结出一个结论:潘家锦收服女人心和调教女人的功力太强了!

    有些家有母老虎的人更是学起了潘家锦的小手段,比如亲自排队买小食、沐休来个踏青郊游或者逛街什么的,小意奉承的目的就是希望自家的刁蛮母老虎也能变成温柔贤妻。一个番邦的娇蛮公主都能变成娴良大方的贤内助,他们家里自小接受女戒、女论语教化的女人还不能温柔贤惠一些?

    太子更是感受到了潘家锦投诚于他的诚意,潘家锦是个什么样的性情他了解,之前多么排斥与西娅公主成亲他也是知道的。当然了,圣旨赐婚潘家锦无论如何都不敢违逆,也不敢怠慢西娅,相敬如宾他一个人做不到,敬妻如宾还是必要的。

    可是,潘家锦竟然能如此费心娇宠、讨好、和调教西娅,且真的让西娅在短短时间内就大变样却是太子未曾想到的。毫无疑问,这样的情形对他们拉拢西娅、拉拢藏域国王室为他所用是极其有益的。

    连对潘家锦极其看不上的余邵波都暗自感慨,看来英国公府这俩堂兄弟都各有暗手啊!

    英国公府,云涛院,刚刚从荣华院老夫人那回来的西娅公主心情愉悦:“祖母很好很慈善,五妹妹也很可爱,若不是嬷嬷你要我回来等相公一同用膳,我都想留在荣华院用晚膳了,其实相公回来也可以过去荣华院用膳嘛,他很赞同我同老夫人处好关系的。”入乡随俗,她现在也学着大郢世家的习惯,称呼卓玛为嬷嬷。

    卓玛看了看守在门外的金珠,放心地小声道:“老夫人待你和善,不是因为你是府里的大奶奶,而是因为你自己。公主,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整个大房,除了你,老夫人只对已经出嫁的大姑奶奶和善。即使你想,有些改变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卓玛对西娅确实很用心教导和辅助,她真心希望西娅在大郢的日子不会太难过,这样才能让她心里的歉疚少一些。

    西娅点头:“母亲和四妹妹确实让人厌烦,我也不喜欢。”大老爷是公公,接触比较少,不亲近但也不讨厌;小叔子潘家鑫每日去学堂,知书达理,对他这个长嫂很尊敬,她也不讨厌;大姑奶奶是外嫁女,偶尔回来接触了几次也还蛮讨喜;反而接触最多的婆婆宋氏和四妹妹潘舒敏,让她一点儿都喜欢不起来。

    婆婆宋氏一肚子的算计,一副势力模样。她态度软和一些,宋氏就得寸进尺摆婆母架子,她强硬一些,宋氏倒是老实了,不过又跑到潘家锦面前去装委屈;最让她不解的是,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当家夫人,宋氏怎么就对她的嫁妆关心到虎视眈眈的地步?若不是提醒她、分析给她听的人是卓玛,她都要怀疑人家是挑拨她们婆媳关系了。

    父王母后给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大郢皇帝皇后也赐了不少,她本来是不介意对宋氏大方一些的,毕竟她是大房媳妇,为大房做些贡献也是应该,何况婆婆开口总不好拒绝,可是听了卓玛的分析她不得不警惕起来,若是她的嫁妆都花用完了,她以后能给她的子女留些什么?尤其是女儿,卓玛说大郢嫁女很重视嫁妆的,以后她女儿的嫁妆若是薄了,在夫家的地位就会受到影响。卓玛说的对,婆婆一心想从她这里抠好东西、甚至霸占她的嫁妆,也是想留给潘舒敏做嫁妆。

    可是潘舒敏那个小姑子刁蛮又贪心,跟她说话都抬着下巴,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而且每次到云涛院来都恨不得扒拉些好东西走。她就不明白了,同样在英国公府长大的,都受的大郢那些繁琐礼仪规矩的教导,怎么潘舒敏同五妹妹小灵儿相差那么远?

    “不过,”西娅蹙起眉头,“相公性子很好啊,对祖母也尊敬,祖母为什么不喜欢他,就因为大房是庶房?嫡庶之别在大郢真的这么重要吗?”他们藏域国也有嫡庶之别,但没有如此严重,“即使那个泼猴不长进,祖母和皇后娘娘照样把他当作宝?”

    她真心觉得自己及时放弃潘家铭、选择潘家锦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成亲两个月来,潘家锦对她小意呵护,让她充分体会到了大郢男人较之于藏域国男人的好处。潘家锦有着藏域国男人没有的细心、温柔、和善解人意,却又不是她之前鄙视的弱鸡,潘家锦的骑射功夫不弱,是她亲眼所见,却又没有藏域国男子的粗鲁。总之,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越满意这个相公。

    看着西娅公主脸上从疑惑、不平,到甜蜜温柔的表情变化,卓玛的心里也是万般滋味。她一向就知道西娅只是娇蛮,但没有什么坏心眼,也重感情,但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一颗心放在潘家锦身上了,本来只是拿亲事当作获得紫芝修炼玉女神功途径的初衷也退居其后了。哎,无论大郢还是番邦,女子都是感情第一啊,对男人的温柔攻势最是招架不住。

    但是,像卓玛这样大家贵女、贵妇出身的女子,又到了这个年龄,自然知道男人的甜言蜜语和一时的迷恋痴情是最不可靠的,何况西娅公主的身份地位明显对潘家锦有极大的助力,至少可以保证他富贵闲散的生活。若不是同西娅和亲,潘家锦之前有什么?能进礼部得那份轻松悠闲又有面子的差事吗?

    所以,潘家锦现在对西娅的好并不能确保什么,只能说明他聪明、识时务而已,最多再加上个知恩感恩。

    “凡事都是有原因的,”卓玛婉转道,“大郢礼教规矩对嫡庶之别确实很重视和强调,但老夫人连外室和庶长子都接受了,没必要对庶房子孙无端端厌恶、慢待,给人传口舌的机会。如果真是那样,她表面上对大姑奶奶和善就好,不可能实打实拿出那么多东西添妆。为什么?肯定是大姑奶奶对她孝敬和尊重,即使是表面功夫,做十天半个月不难,长期经年做下来就不容易了。”

    西娅似懂非懂地点头:“也是,祖母对相公和大姑奶奶的态度相差那么多,应该是有原因的。我也不会好好地就讨厌一个人,但同样不会因为人家一天两天对我好就相信他了。估计相公没有坚持就觉得祖母因为嫡庶之别不会对他好,所以让祖母误会他不是真心孝敬。对了嬷嬷,祖母说明日带我一起进宫见皇后,你要不要跟我去?”

第386章 探问

    卓玛愣了愣,笑道:“我就不去了,公主带上金珠和玛珠就好,大郢皇宫的规矩她们俩都学习得很熟练了。只是公主你要记住,皇后娘娘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不仅仅是因为她为皇上挡过剑,所以你千万不要听大夫人那一套。”

    宋氏也想通过西娅公主讨好皇后,教西娅的那些自以为是的手段在卓玛看来都是很不入流的,暗道难怪宋家会没落,教养出来的儿女都是眼皮子浅、自己蠢还将别人都当傻瓜的货色,能不没落吗?

    西娅撇了撇嘴:“嬷嬷放心,她那些东西我从来没有听进耳朵里去过。”宋氏会教她,难道不会教她几个儿女,尤其潘舒颖和潘舒敏姐妹俩?可是,很明显,那两个小姑都不得皇后的喜欢,说明皇后并不吃宋氏那一套。

    卓玛欣慰地点了点头:“我听说皇后娘娘的脾性像极了老夫人,外柔内钢,大方利落,但心明眼亮,不是那么好算计的。”饶是她之前就不太相信种种传言,但住进英国公府后,还是发现许多事出乎她的意料,或者比她意料的要严重的多。

    西娅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之前我们都以为大房同潘猴子的关系极好,皇后对他们应该也不错,没想到……”皇后不喜欢大房,如何舍得将那株再难寻得的紫芝赏给她?潘猴子连他们大婚都没留在京城,有可能会答应相公帮她求取紫芝吗?只怕知道了有那样的好东西后,他自己先向皇后求去霸占了。

    “是我听信传言,”卓玛内疚道,她能说动西娅嫁到潘家,最主要的诱惑就是紫芝。

    西娅赶忙道:“这怎么能怪嬷嬷你,我和三哥也都相信了。不过,相公真的不错,即使永远得不到那株紫芝,我也不会后悔。”卓玛一心都是为她考虑,当初卓玛也只是提到皇后手上的那株紫芝,以及皇后对潘家铭的疼爱,是她自己想到和亲的。当时父王、母后为他相中的几个驸马人选她确实一个都不喜欢,就想着反正没有喜欢的,不如和亲谋取一个求得紫芝的机会。

    虽然现实同她们之前想象的有很大差距,但是潘家锦同样也比她之前预期的更好,她是真的喜欢上潘家锦了,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而且,有卓玛在身边,她觉得在大郢的生活也不难,那些礼仪规矩什么的习惯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何况大郢的气候、生活条件等等确实比在藏域国舒适许多。

    “嬷嬷你真的不想进宫看看吗?”西娅岔开了话题,她不想看到卓玛因为内疚而难过,“你不是总在问大郢皇宫地下铺的是不是金砖,不想自己去看看?”她去过,当然知道不是,只是想逗卓玛开心而已。

    卓玛心中一震,她当然想去,不是看地砖是否金的,而是探……人。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潘家大房不受皇后待见,西娅自己的境况未明,她不能给西娅找麻烦。再则,去皇宫,她似乎还没准备好,心里没底,一来怕自己控制不住失态,二来也怕万一有人认出她,虽然二十年过去了,虽然她还刻意做了一些改变。

    “不去了,”卓玛笑道,“王上王后不是让我在京城及附近再寻摸几处铺子、田庄作为你的陪嫁吗?正好趁着明日你进宫,我出去好好看看。”

    西娅的嫁妆多是物件和金银珠宝,还有藏域国王特意让人兑换的大郢银票。临进京前,王后听说大郢贵族女子的陪嫁中很重要的一块是铺子和田庄之类常年有产出的产业,遂交代给了卓玛。所以说,不仅西娅,连藏域国王和王后都是极其信任卓玛的,这也是卓玛心中更加负疚的原因。

    “好吧,辛苦嬷嬷了,”西娅是真心将卓玛当作亲人的,“对了,嬷嬷不是要寻找你夫家的侄儿吗?现在我们倒是便宜了,你让李管事得空就出去打听一下。不是说从边境运过来的卖身奴仆都有固定的转卖渠道吗?多打听一下肯定能找到线索的。只要找到人,不管多少银子我们都想办法将他赎回来就是,想来人家也不敢为难我们英国公府的人。”西娅参加过三次贵妇应酬,也知道英国公府的招牌在大郢真的很好用。

    她的陪嫁中有三四户大郢人,是在她定下和亲事宜回藏域国的路上卓玛建议买下的,人也是卓玛挑选,说是出嫁时的“陪房”。李管事就是其中最能干的一个,以前是皇商家的大管事,卓玛说他办事活络,现在让他打理外务。

    “谢谢公主惦记着,”卓玛感激道,“这段时间我让李财带着两个管事先了解和熟悉京城的情况,也打听铺子、庄子的事,还有京城附近州县也要跑跑,以后才方便做事。等公主你的产业都置办、运转起来后,我再让李财他们帮我寻找侄儿的下落,事情总要有个轻重缓急。”

    “你自己看着办就好,有需要我向国公府开口的地方你就跟我说,”西娅也没有坚持,她很了解卓玛的脾性,做事很有规划,也很固执。反正卓玛那个侄子能找回来最好,找不回来也没所谓,卓玛的后半辈子有她照顾,也不需要谁来给她养老。

    主仆俩正聊着,潘家锦回来了,还带了点点心新出炉的葡萄干蛋挞,这是西娅最喜欢的一款糕点。

    卓玛给小夫妻俩斟了茶才告退出去,潘家锦瞟了一眼卓玛的背影,笑道:“你对你这个嬷嬷倒是亲近。”每次他回来的时候,西娅都在同卓玛亲热地闲聊。不过卓玛还真是有点能耐,将西娅教导的很好,成亲后西娅的表现令他刮目相看,也让那些等着看他潘家锦笑话的人目瞪口呆,绝对的惊喜啊!所以他对卓玛的观感还好。

    西娅一边不太熟练地帮潘家锦更衣换上在府里穿的常服,一边笑道:“正在说我明日陪祖母进宫拜见皇后娘娘的事呢,嬷嬷她提醒我要注意些什么。”

    “哦?老夫人要你陪她进宫?”潘家锦眼里眸光一闪,这个番邦妻子还真有两下,“颖儿承欢膝下这么多年,老夫人还从未带她进过宫,敏儿更是不得她的眼。”老太婆带西娅进宫,在外人看来就是她同大房的关系转好,这对他可是好事。有时候世家大族的事就是这样,实际上如何没有关系,表面上看起来是自己需要的就可以,门面功夫很重要。前些年他们大房同潘家铭的关系就是这样,他们委实得了不少好处,可惜,近一年多来,确切的说,自从潘家铭捡了金山后,一切就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想到潘家铭,潘家锦的眼里闪过一抹戾气,那个废物怎么会一而再地撞大运?难道真的如太子所说找到了鹰卫不成?怎么可能?在去洛城当差之前,潘家铭一直在他们大房,确切地说,在他娘的眼皮子底下,真有什么动静他们怎么会一点儿没发现?而且,祖父和父亲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寻找鹰卫,他们至今都没找到一点头绪,潘家铭怎么可能先找到?二叔死的时候,潘家铭才几岁?

    “西娅,既然老夫人喜欢你,你代我多孝敬孝敬她老人家,”潘家锦一脸慎重道,“平日里没事多去陪她聊聊天。你不是对潘家的鹰卫很感兴趣吗?我那时候还小,对鹰卫知之不多,老夫人肯定知道很多关于鹰卫的事。”西娅有一对金雕,也是鹰的一种,所以对英国公府的鹰卫很感兴趣,问了他很多问题,可惜他也不知道多少。

    “是吗?”西娅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又黯淡下去,“你不是说自从二老爷去世后,鹰卫就下落不明了吗?我冒然问起来,不是惹祖母难过?”西娅自己的祖母没有老夫人这样高贵慈祥又健谈,她还真是很喜欢同老夫人亲近的。

    “不会的,”潘家锦很有耐心地诱导道,“你将你那对金雕引见给老夫人,她一定会很开心,也很乐意谈起鹰卫的往事。鹰卫曾经是英国公府、乃至整个潘家的骄傲,潘家的每个人都引以为豪。当然了,你在外边不能谈这个,万一让外人知道我们丢了鹰卫,英国公府的声誉会受到很大影响。”

    西娅点头:“这个我当然知道,是了,如果老夫人想起什么重要的线索,是不是也能帮助祖父和父亲寻找鹰卫?”

    “可不是?我的西娅真是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潘家锦一脸惊喜“嗯,希望祖母真能回忆起二叔曾经同她说过什么。不过祖母年纪大了,你要问的有技巧,不要逼得太紧,祖母什么反应你记清楚了回来同我说,我们一起分析分析。”

    别说,潘家锦不是夸张,他还真是从西娅的话中得到了启示。他们之前都只想着内宅妇人不知道鹰卫的事,就没想过二叔潘如冰也有可能同他母亲谈起鹰卫的事。毕竟,当年曾祖父是越过祖父将鹰卫交到二叔手里的,母子俩不可能完全没有谈过,现在西娅如果能先去叹叹口风最好不过。

    原本潘家锦只是想让西娅探探老夫人的反应,看看她是否谈鹰卫“色变”,潘家铭如果找到了鹰卫,不可能不同老夫人说的。现在,根本就不相信潘家铭能够找到鹰卫的他更希望西娅能从老夫人的回忆中找到蛛丝马迹,说不定祖父就能从中发现奥妙,找到鹰卫。

    西娅很喜欢赢,对潘家的鹰卫极感兴趣,现在更是很愿意为英国公府做点贡献,自然不会反对潘家锦的要求。

    卓玛如愿回到京城并开始着手寻人,她绝对想不到的是,她以为早已丧命于箭阵中的金先生叔侄不但仍活着,还先她一步找到了少主的踪迹。

    这不,已经到达洛城住下一日的金老爷正在点点心同伙计聊天呢。一向善于同陌生人聊天并从中套话的金老爷很快就知道了点点心的掌柜也曾是在开城奴隶集散市场被发卖的奴仆,然后“苦心寻找被卖侄儿”的金老板就让郭掌柜同情心满满地坐下听他诉说了。

    金老板编起故事来非常顺溜:“家兄战死沙场,他那狠心的继妻同奸夫勾搭陷害我苦命的侄儿,听说是拿粗棍子敲了他的脑袋把人打傻了,然后悄悄发卖。我们父子外出做生意回家才知道侄儿被卖了,到处打听当时的情形,知道侄儿不但被卖还很可能疯傻了更是又担心有气愤,一个傻子能被卖到什么样的地方去?

    就这样,我们一边做点便捷的生意一边顺路打听侄儿的消息,结果在开城奴市打听到洛城一位小公子那个时候正好在奴市买下一批奴仆,其中包括一位状似疯傻、什么都不记得了的男奴,就赶紧寻到洛城来了。刚刚听到伙计说掌柜你就是那时候被主家买了来,在下这才禁不住叨扰你。”

    郭掌柜暗暗心惊,这位客人描述的可不就是莫忘?难道真是莫忘的家人寻来了?看这位客人的模样不太像是骗人的。

    “金老板的侄儿相貌如何,身上可有什么明显的特征?”郭掌柜沉默了一会儿,问到。这么巧找人就会找到点点心来,他不得不防。可是事关莫忘的身世来历,他也不能完全不搭理不是?一个人忘记自己的过去、不知道自己的来历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

    金老爷暗道有门,赶紧答道:“有有有,我那侄儿长的像他爹,高大俊俏,大概比我高一个半脑袋,眼睛大、双眼皮,高鼻梁。对了,我侄儿的后脖子正中间有一颗大痣,从小我们就说他这辈子有靠山,运数不会坏到哪去,却不曾想,他竟然被……哎,我现在就想找到他,确定他平平安安的,就算真傻了我也不在意,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百年之后如何去见我大哥大嫂啊!掌柜的,你是不是见过我侄儿?他是不是同你们卖到同一户人家了?求求你告诉我好吗?”

第387章 不好糊弄

    金开平汕汕低头喝茶,这一脸煽情到猥琐的人是谁啊,千万别说是他二叔。他二叔可是禅心大师金口玉言为气度如松竹、才干可拜相的谦谦君子,怎么换个身份换副装扮就能是这么一个装可怜装到让人汗毛竖起的金老爷?呃,虽然,如果找不到少主,不能确定少主平安,二叔确实担心百年后无颜去见禅心大师。

    开平不知道的是,感觉汗毛竖起的只有他一个,在场的其他人无一不被他二叔感动,有人眼圈都红了。

    金老爷什么人?别人只见他伤心难过、诚心祈求,却不知他一直眼观六路而听八方,郭掌柜的神情反应和明显的纠结丝毫不差地落入他的眼底,他就知道少主确实被尹家大少爷买了,而且如今人还在梅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再接再厉:“掌柜莫要担心,我也不是那不懂规矩不讲道理的人,你们家主子能买下一个疯傻、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定是个心善的,我们就算想赎人也必须要同主家好好商量,绝不敢无理取闹恩将仇报。”

    他这话可是一点儿不带虚的,最初知道少主武功尽失还被卖为奴的时候,他最担心他那容貌非凡的少主被卖到两种地方,一是铁矿、石矿之类能要人命的地方,二是能让人生不如死的烟花之地。再等开平打听回来少主失忆、疯傻的消息,他更加担心了,直到猜测是梅庄尹家买下少主。现在基本上能确定了,他哪能不松口气?

    郭掌柜想了想,答道:“我也不能确定我们庄子上那人是不是你要找的侄儿,这样吧,我今晚回去禀告大少爷,还有证实一下你说的特征,你明日过来听消息吧。”金老爷描述的相貌身高同莫忘倒是对的上,只是莫忘后脖子上有没有痣他真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莫忘可是他们梅庄的护卫总管,是大姑娘和两位少爷极其看重的大管事之一,能让他赎身吗?就是莫忘自己恐怕也不愿意。虽说这金家看着至少也是小富之家,但莫忘完全没有到梅庄之前的记忆,他同他们一样,都是将梅庄当作家,将自己当作尹家人了。

    “好的,好的,多谢你帮忙,”金老爷满脸感激,更多的是暗暗激动,这说明什么?少主应该就是在梅庄了。

    金老爷叔侄俩刚离开,郭掌柜安排了一下铺子里的事,就先赶回梅庄去了,莫忘若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卫或者其它奴仆,他不会如此紧张,但……,他还是赶紧回去汇报一下的好。

    巧的是,一回到梅庄,郭掌柜迎面就看到正在边走边商量着什么的莫忘和强伯。

    强伯疑惑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发生了什么事吗?”郭掌柜一个人急匆匆地回来,脸色还不太好,不会是有什么人到点点心闹事吧?

    “有点事,”郭掌柜看了莫忘一眼,不由自主地比了比身高,打量他的五官,又绕到莫忘的身后。可惜莫忘太高他太矮,又有领子挡着,他看不到莫忘的后脖子。

    莫忘和强伯莫名其妙地互看了一样,奇道:“郭叔,你这是……?我今日的……仪容有什么不对吗?”郭掌柜一向是个稳妥人,他今日的举动实在有些反常。

    郭掌柜一句答非所问让莫忘二人更加疑惑了:“莫忘,以前的事、你的来历,你还是一点儿都记不起来吗?”

    突然,莫忘一个激灵,问道:“郭叔,你今日突然这时候跑回来,是因为我?有人寻我,或者说知道我以前的事?”后来的人不知道他失忆的事,但强伯几个还有与他同批从开城奴市买回来的人都知道,比如郭掌柜就是其中一个。

    强伯也愣住了,一想这郭掌柜今日的怪异言行还真像是这么回事,见郭掌柜点着头正要开口,他一抬手拦阻了:“走,到小议事厅去说。”

    三人进了议事厅坐下,强伯让负责议事厅打扫、茶水侍侯等闲杂事务的一个小丫鬟守在门口,这才示意郭掌柜开口。

    郭掌柜将金老爷叔侄的出现、以及金老爷的话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莫忘,你后脖子上是不是真有颗痣?如果是的话,估计那俩人真是你的亲叔叔和堂兄,我看金老爷的模样不像是作假。”

    有亲人寻来?莫忘若说不震惊肯定是不可能的,没有人愿意自己没有过去、没有记忆、甚至连自己是谁来自哪里都不知道。可是,瞬间的惊愕和期待过后,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让他很快镇静下来。

    话说,开城奴市许多同他住在一个窝棚里一两个月的那些人、甚至邻近几个摊位的老板,只要有心、或者碰巧好奇而留意过的,或许都能说出他的高个头、大眼睛、高鼻梁、甚至后脖子上有痣这样的特征,都是能够说得出来的。那段时间在奴市,他这个疯傻的哑巴还是挺惹眼、挺招人唾弃的。

    对一个如他这样完全没有旧时记忆的人来说,身世什么的还不是人家怎么说就怎么算?真要编几个也不是难事。

    不怪他如此“想太多”,他是知道有许多人盯着梅庄的,也知道因为梅庄添人、考察慎之又慎,往梅庄塞人委实不易。如果真有什么有心之人想利用他的失忆在他身上做文章倒也不失为一步好棋。

    莫忘一边蹙着眉琢磨,一边转过身背对着强伯和郭掌柜并折下后领子,强伯二人四只眼齐齐盯着,郭掌柜很快唏嘘道:“果然有一颗大痣,莫忘你……”

    强伯抿了抿嘴,向郭掌柜问道:“他们明日还会到点点心?”

    郭掌柜点头:“是,我说要验证一下,还要禀告大少爷,让他明日再来找我听信。因为他们之前打听到的是一位小公子买了莫忘及其他一批人,我也就顺着说是大少爷了。”当初大姑娘着男装带着幕篱去奴市采买,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

    强伯点头:“我和莫忘商量一下,然后去禀告大姑娘和大少爷,之后再告诉你决定。”

    郭掌柜连忙应下,退了出去。梅庄的规矩是各司其职,遇到非职责范围内的事先接手,然后再转交给上一层管事或相应的人即可,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越级上报、或者随便插手不在自己权责范围内的事,何况这还涉及莫忘个人的私事。

    郭掌柜出去后,莫忘沉声道:“无论如何,总要见一下、听听他们怎么说。”要他听个故事就认亲他真做不到,退一步说,就算真是他的亲人寻来有如何?他什么都不记得,对以前的事,脑中完全是空白一片。既然不记得,就是陌生人,谁又能相信谁?

    他现在有的所有的记忆就是从喂他那颗药丸,让他知道自己有武功的那个老妪开始。除了这个场景、还有一路赶路转卖的艰辛,他的记忆几乎都是同梅庄有关的。他早就把自己当作尹家人了,名字就叫莫忘,根本不再试图去回忆什么。

    莫忘想到的,强伯也想到了,所以一听莫忘这句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也是,不溜溜怎么知道是骡子是马?等两位少爷下课,我们听听他们的看法。就算真的要赎身什么,也要等……回来才行。”

    “不会,”莫忘斩钉截铁,“不管是真是假,都不会有什么赎身,我只会是莫忘,其它对我来说,再真实都只是别人嘴里的故事,没有多大意义。”除非他恢复记忆,否则,别人告诉他的身世、经历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区别?呃,也算有点区别,若是假的,他肯定要查出到底是谁在捣鬼,当然,若是出了洛城太远,或许还需要交给达愿坊去查。

    “当然了,”莫忘瞥到强伯眼里的欣慰,继续道,“无论如何还是要报给两位少爷知道的,看看两位少爷有什么意见。”就像强伯说的,真想赎身也得等大姑娘回来后才能由大姑娘决定。不过,对两位正在成长中的少爷来说,考虑和处理这样的事也是一种锻炼。

    所以,事情必须汇报给两位少爷既是规矩,也是他们有意锻炼两位少爷、尤其大少爷的苦心。大姑娘曾经说过,要为他们父亲尹大将军报仇甚至平反、要重振尹家,终究还是要靠明泽兄弟两个,这俩兄弟一文一武密切配合是大姑娘的期待。

    明泽和明辉的性子、思考逻辑等各方面都较一年前成熟长进了许多,但天生性情不同,以及年龄、学习等原因,对突发事情的第一反应还是极为不同的。

    明辉一听完就直接兴奋地看着莫忘:“太好了,莫忘大哥你总算可以知道自己的姓名、身世了!见,当然要见,那叔侄俩千辛万苦寻过来,可见他们对你的看重。”谁不希望有家人、亲人?他一直觉得莫忘大哥记忆中一片空白很可怜,这下好了,总算有机会填补那片空白了。

    “不过,”兴奋的明辉突然想到什么,皱了皱眉头,“你什么也不记得,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行,莫忘大哥你得问详细一些,记下来,然后我们让存仁大哥安排人好好查一查才行,别被他们给骗了。”

    莫忘二人、还有明泽脸上都漾起笑意:还好,没有兴奋过头,还知道要详查以防被骗,大有长进,也不枉听了苏康讲的那么多历史上的典故。

    没想到,明辉话还没说完呢:“真的,莫忘大哥你一定要听我的,不能因为激动就太过轻信他们,他们所说的往事都要好好查证,免得被他们卖了还替他们数钱。谁知道他们同你失忆有没有关系?或者他们来寻你是不是真的关心你、心疼你,还是有别的其他原因?你看尹晖尹庆、还有宁州尹家那边不是就一直假惺惺地要接我们回去?”这也算是他的亲身经历和切身体会了。

    明泽心疼地看了弟弟一眼,正想开口,快嘴的明辉又抢先道:“不过莫忘大哥,你能不能不回去?反正你爹娘都不在了,那个家又不熟悉,还不如留在梅庄。”在师父半山老人来之前,是莫忘在指导他们兄弟武功的,直到现在也经常化身陪练,说是半个师父也不为过。他们兄弟俩同莫忘的感情很好,绝对超出了主仆的情分。甚至,他们也好,长姐、幺妹也好,都几乎忘记了莫忘的奴仆身份。长姐早就说过,有朝一日,若是莫忘恢复记忆,选择赎身离开,她一定会放他走。

    莫忘愣了一下,继而是满满的感动,原来明辉的意识中要查的东西与他们想的大不同,他们担心的是有人想利用他失忆这一点对付梅庄,而明泽完全是替他个人担心。这一方面有明泽年纪小、经历欠缺、考虑不够全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对莫忘的真心关切,莫忘怎能不感动?

    明泽轻轻拍了拍明辉的肩,笑道:“辉儿说的很对,即使他们是真的,也是要查一查,有时候兄弟、叔侄之间也充满了算计,不可靠。”

    明辉直点头,突然一愣,“即使是真的”?难道还会是假冒的?不至于吧?谁这么好假冒莫忘大哥的亲人替他赎身?不过,大哥话没说完他不能像以前那样冲动地插嘴,而且大哥一向考虑的比他周到,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明泽继续道:“真也好,假也好,总要见一见的。若是真的,莫忘大哥如何选择自己考虑,不过也要等我大姐回来才能决定,我们后面再商量。若是假的,正好顺藤摸瓜查一查是谁对我们梅庄如此用心?”

    “大哥你的意思是有人别有用心?”明辉瞪大了眼睛,“利用莫忘大哥失忆这一点假冒亲人,然后让莫忘大哥为他们所用?哎呀,好像还真的有这样的可能,当初秋家不就是想利用如秋来陷害长姐?”

    莫忘和强伯发自内心地点头微笑,两位少爷年龄不大,但是已经不好糊弄了。尤其大少爷,越发稳重、谨慎,一言一行开始有了家主必须具备的风范。

第388章 允正

    正值春暖花开的时节,梅庄真正是鸟语花香,好似世外桃源,让跟在强伯后面走的金老爷叔侄俩顿觉心旷神怡。金开平暗暗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若是少主确实不记得前事,甚至根本……不记事了,留在这里过着平静的生活挺好的,恐怕他自己都不愿意赎身出去。刚刚熟悉、习惯了的地方,何必让他折腾来折腾去?

    让金老爷二人颇为吃惊的是,他们既没有被带去客厅,也没有去一般下人做事或者居住的地方,而是到了一片梅林,那里站着四五个男人,呃,其中两个应该成为少年,正在谈事。

    金老爷眼睛一亮,因为他一眼就看到了他家少主,仍然英俊挺拔、气宇轩昂的少主。

    “少……”金老爷一激动,差点就忘乎所以地要跪下,幸好被跟在身后的开平给拉了一下,瞬间回神了,“允正,真的是你?我们总算找到你了。”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莫忘,眼眶迅速红了,眼里满满的都是兴奋。允正是老主子给少主赐的字,除了老主子和少主,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因为少主出生至今,身边都是下属和护卫,也没谁有资格称呼他的字不是?

    莫忘一凛,在这里见人是大少爷的主意,除了两位少爷和他,大少爷还特意叫了两个身高、年龄同他差不多、长得也不错的人过来,一个是护卫,另一个是铺子里的管事。大家都站在一起谈论铺子的护卫问题,不存在座次尊卑的区别。

    可是,很显然,这位金老爷一眼就认出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那眼里的激动和熟稔也是无法作假的。不只金老爷,他身后的年轻人也是一脸热切地看着他。

    虽然莫忘的脑袋里对于前事的记忆仍然是一片空白,但是他就是能感觉到,面前这俩人是与他很亲近的人。

    明泽与强伯对视一眼,朝那两个临时抓差来做测试的人点了点头,他们会意,悄悄地离开了。

    六人就在梅林旁的一个小亭子里坐下,强伯正式介绍了双方。好笑的是,金老板这时才反应过来:“没有痴傻就好,没有痴傻就好,至于其它,忘了就忘了,人好好的就好。”开平说的对,现在这世上还有谁知道他们是谁?谁又能证明?之前都没有做成的事现在更加不可能了,如今能保证少主平平安安才是他最重要的使命和责任。

    “痴傻?”明辉怒了,“是莫忘大哥那个继母说的?她的本意就是要将莫忘大哥弄呆了卖掉?所以那么狠打破莫忘大哥的脑袋?”他们刚来梅庄时,长姐曾经请了大夫给莫忘检查过,在莫忘的后脑袋上发现一块疤,推断是脑袋受过严重的撞击,伤重,导致失忆。现在看来,就是莫忘的继母和她奸夫做的了。

    原来少主伤了脑袋,所以才失忆,连他都不认识了?金老板一愣,连连点头,咬牙切齿道:“是,就是他们做的,他们本来是要允正的命,估计是见人打傻了,这才将人卖了。”他这话半真半假,但恨意却是十成十的。不过,少主也算因祸得福了,据开平探回来的消息,那些人本是奉命处理尸体的,结果发现人没死,想着一个壮劳力卖了值点钱,就阴奉阳违悄悄将人卖了。

    从他得到这一消息、知道少主还活着起,他就一直对此充满疑惑,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只要少主活着就行,其它的,想不通就放那。这样也好,京里那人必是笃定少主、还有他们这批人都已死光光,早就高枕无忧、将少主抛之脑后了。

    “允正?金允正,这是莫忘大哥的本名吗?”明辉第二次听到这两个字,好奇地问道。虽然卖身为奴的很少能够用本名,都要用主子赐的名字,但是他们潜意识里都没有将莫忘当成下人,或许是因为莫忘本身的气度、修养,也或许因为莫忘是他们俩兄弟的半个师父。

    金老板点头:“是的,允正是他曾祖父亲自给他起的名字。”名和字都是老主子亲自取的,只是允正是字,劲才是名。

    明辉点头,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明辉问的是“金允正”,而金老板回答的是“允正”,不露痕迹地把金姓去掉了,他怎能让少主跟他姓?

    金老板说话时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莫忘,心里暗暗存了一丝希望,希望“允正”、“曾祖父”这些字眼能够让莫忘有一丝触动。可惜,莫忘虽然一副认真在听的模样,但只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他没有任何反应,好似在听别人的故事。

    明泽微笑道:“金老板从西北一路寻来,也是不易,现在你有何打算呢?你该知道,莫忘签的是死契,而且他的爹娘都不在了,他又不记得前世,你们对他来说都是陌生人。”

    “……”金老板没想到明泽一开口就直击重点,他还沉浸在复杂的心绪中没平复就直接面对这样的“现实”。很明显,尹大少爷并不愿意他们替莫忘赎身,所以毫不客气地直接列出了现实问题。

    “允正,你不想多了解一些你的身世、你之前的生活、还有你的……仇恨?”金老板没有回答明泽,而是看着莫忘问道。虽然他现在不反对开平提出的意见,但是心里始终有一点不甘于放弃。

    “你愿意说,我自然也愿意听,知道自己的过往来历总好过一片空白,”莫忘的语气无波无澜,“但是,不听也无所谓,因为我真的没有一点特别的感觉。即使你刚才说我继母害我失忆还卖掉我,我也只是气愤怎么有这样狠毒的继母,并没有多少仇恨。”就像听说书先生说到恶人恶举一样,愤慨是有,但没有感同身受,或许是因为他没觉得自己卖身在梅庄有什么不好,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金老板的郁闷难以言说,但同时也真切地放心下来,莫忘的反应说明他很满意在梅庄的生活。

    金老板不由自主地认真打量起莫忘,他穿着藏蓝色绣翠竹暗纹的锦袍,不胖不痩,精神奕奕,半点没有憔悴辛劳之色,状态丝毫不比以前做少主的时候差,甚至眉眼间还多了一些惬意和飞扬。

第389章 决定

    这哪里像是做奴才的样子?金老板心下一顿,少主在梅庄究竟是做何差事能有如此好待遇?虽然没有痴傻,但他从来都是有人服侍的,会做什么?难道……

    他知道,有一种失忆只是忘记所有人和事,本身的技能和所学不会丢失。少主自小学习各种文才武略、经史子集,那些东西早已深入骨髓,莫不是被尹大姑娘赏识,做了两位少爷的授业先生?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错就是。

    “鄙人确实想为侄儿赎身,”金老板转向明泽恭敬地鞠了一躬,“我们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书香人家,尤其允正因为自小聪慧更是受到重点培养,现在他……,即使不图其它什么,也要有个清白的身份不是?眼看着允正落入奴籍不替他赎身,我百年之后怎么去见他曾祖父、祖父、还有……爹娘?”

    明泽兄弟俩暗自点头,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时若不是长姐及时赶到京城将他们全部带到碧泉庄,他们就被那两房狼心狗肺的所谓叔婶给卖了,还是卖到那种下贱地方。当存仁大哥将达愿坊暗衣探来的消息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气得整个人都颤抖了。所以,虽然他们如今安然无恙,他们还是很能体会金老板的心情。

    连自身是奴籍的强伯都很能理解,他是齐家的家生子,生来就是奴籍,有幸的是主家三代都待他甚好,只有满足感恩的心,哪可能有别的想法?可莫忘不同,看他的气度、还有金老板的叙述就能知道,他身上寄托了家族和长辈的期望,本应该有美好前景的,家庭条件又很好,这样的人怎能入奴籍一辈子为奴呢?如果他是金老板,也是要替侄儿赎身的。

    莫忘见明泽三人的神情就知道他们被金老板,呃,应该真是他的叔叔,打动了。可是对他一个没有过往记忆的人来说,奴籍或非奴籍有什么区别?他只知道他不想离开梅庄,他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两位对我来说就同大街上任何一个陌生人一样,所以我感受不到你的感受,抱歉!”莫忘眸光清凉,语气平淡无波,“我所能感觉到的就是,我不能离开这里,梅庄就是我的家。至于其他,什么书香人家,什么身份,都不重要,我从有记忆起就是被卖的奴隶。如果你们真的是我的亲人,我只能说抱歉了,我不能因为你的感受就要放弃我现在的家现在的生活。”

    “我们当然是你的亲人,”开平受不了莫忘眼里的冷淡,忿忿地抢先道,“你不仅在后脖子正中有一颗痣,在左大腿腿根外侧还有一道巴掌长的伤疤,是小时候受的伤。还有,你虽然是左撇子,用饭什么的都用左手,但写字却是左右手都能写,左手擅长行书,而写小楷喜欢用右手,你现在失忆了,这些习惯不会也都改了吧?”他看莫忘的气度和说话行走的姿态都是原来的模样,连衣服也是向来最喜欢的湛蓝色,直觉他保留了原本的习惯。

    莫忘真正震惊了,不知为什么,对上开平那满是委屈的眼眸,他有些心虚,虽然他不记得前事也不记得眼前这两个人,但是除了亲近的亲人谁还能知道这么隐私的事,谁又会这样急切和……委屈?他这样的态度好像真的有些过分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莫忘难得辩解道,“我只是说即使你们是我的亲人,我也只能对你们说抱歉,因为我不会离开梅庄。”

    这还差不多,开平撇了撇嘴,知道少主在梅庄起,他就觉得少主平平安安留在尹家也挺好,刚才一看到少主一副意气风发、明显过得很愉快的样子,他就猜测少主不会愿意离开了。如果他是少主,既然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肯定也不会选择赎身离开,前事一片空白,奴籍不奴籍的又有什么关系?

    金老板暗暗叹了口气,幸好开平先给了他警示,让他有了思想准备,没存什么“一定”、“务必”要给少主赎身之心,所以这会儿也没有那么失落和难受。

    “允正,我知道对你来说事情来的突然,”金老板温声道,“我们不会勉强你的,但是在你恢复记忆前我们不会离开洛城,会留下来做点小生意,你得空的时候可以去找我们聊聊,一起吃顿饭什么的,或许有助于你恢复记忆。尹大少爷,还请成全我的这一点心愿。”一般大家族的奴仆每个月都会有一两日轮休时间,自行安排出府、探家探亲什么的。尹家大房出了名的宽待下人,肯定更不会差了。

    明泽点头:“当然,莫忘自己可以安排时间,我们也希望莫忘能尽快恢复记忆。”如果可以,谁喜欢前事尽忘、记忆缺失?莫忘如此优秀,文才武略,他们还做不到那么自私,希望他永远记不起过往。当然了,不论莫忘做何选择,最后也得等长姐回来才能决定。

    “等你们安置好了告诉我地址,我会去看你们的,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同样可以跟我说。”莫忘也没有一口回绝,实在是金老板二人的表现以及透露出来的他的各种隐私已经足以确定他们对他的了解和亲近关系,既然是亲人,即使不记得了,也不好拒之千里,何况他们为了他留在人生地不熟的洛城?

    “正是,”强伯也开口了,“既是莫忘的亲人,就是我们梅庄的朋友。你们又初来乍到的,我们大少爷一早就说了,有我们可以帮上忙的地方,我们义不容辞。”

    “谢谢尹大少爷,谢谢强伯,”金老板也很豁达,“如果真有需要,必不会客气。”看来少主在梅庄混得着实不错,同尹家两位少爷的关系很好。如果有朝一日少主恢复了记忆,尹大少爷和尹大姑娘应该会愿意帮忙吧?梅庄的人脉可是不俗,景王、半山老人、石鑫都是能见到皇上的。

    不,金老板皱了皱眉头,尹昭的死让他对老主子之前的遗言产生了模模糊糊的怀疑,是老主子弄错了,还是他听错、抑或理解错了?难道不是那个人?老主子倒是给皇上留了一封密信,里头应该会说,可惜密信也随着芯娘子的逝去消失了。

第390章 太丑

    “怎么?金老板是否就有难处了?”明辉眼尖,一眼瞥见金老板皱了一下眉头,虽然很快就松开了。想到这二人是莫忘大哥的亲人,还是对他好的亲人,天性仗义的明辉下意识就比较热情。

    “呃?没有没有,”金老板迅速回神,“谢谢尹二少爷,我只是突然想到了生意上的一些事,不过略一思量就安心了,本不是什么大事。允正,那我和你大哥就先走了,我们昨日草草看了一个正在转卖的院子不错,既然决定留在洛城,就赶紧过去再看看确定下来,免得失之交臂。”

    送走金老板二人后,明泽转过头正要同莫忘说话,就见他不知什么时候抱着头蹲在那,惨白的脸上一片痛苦之色。

    “莫忘你怎么了?”明泽大惊,“强伯,快请大夫。”莫忘经常头疼,但只要不去回忆过往就不会很严重,今日这样应该是因为金老板二人的话又去试图想起什么了。

    “不……不用了,”莫忘扶着明辉的手慢慢站起身,“老毛病,大夫也没有办法,休息一会儿自己就好了。”他想,金老板二人,尤其金开平,以前应该同他很亲近。短短一场认亲下来,他心中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油然而生,且越来越强烈,让他不由自主地去回忆。

    明泽点了点头,劝慰道:“别急,大夫不也说过了,等你脑袋里的於血散了,或许就能想起以前的事。现在金老板他们留在洛城,对你恢复记忆应该更有帮助。”

    “希望吧,”莫忘并不抱太大希望,这么久了他脑袋里那片空白连一丝涟漪都没有,“不过,就算恢复记忆,我也不会离开尹家、离开梅庄。”虽然大姑娘从来没有说过,但他就是感觉到,大姑娘要做的事不仅是自保这么简单,达愿坊的存在也不仅是为生意护航。无论大姑娘要做什么,他都希望能护在她身边,助她完成。

    明泽笑了笑,不置可否,倒不是他不相信莫忘,而是他刚才一直关注着金老板二人,除了基本上能确定他们真是莫忘亲近的人外,他还有一点怀疑,所谓“金家”的家世恐怕不仅仅是一个小富的商户,无论莫忘的文才武略、周身气度,还是金老板二人的气质、言谈举止,都不像是一个普通商户人家可以培养出来的,除非是像首富罗家那样因巨富而生势的家族。

    明泽自己的阅历不够,但是他听长姐分析过对莫忘来历的猜测,记住了从哪些方面、以及细微之处去看人,他还试着去分析他认识的各类人,回忆他们的言行举止,结合他们的地位、家世、学识和别人对他们的评价来增加自己阅人的经验。所以,今日一看到金老板二人,他就开始默默地观察和分析,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还有一点,因为全力专注于此,金老板的两次“少……”或许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却是没有躲过他的耳朵。少什么呢?少爷?少东家?少主?还是纯属口误?

    他当时心下一个咯噔,特意暗暗打量了莫忘和那两人,发现金老板同金开平的相貌是有几分相似,但他们俩同莫忘却是一点都不像。

    如果长姐和他的推测不错的话,莫忘他们的家族、来历应该很不简单。这金老板二人,或许同莫忘亲近,却不一定就是莫忘的叔叔、堂兄弟,而金老板口中莫忘的“仇恨”,恐怕也不是继母勾结奸夫谋害这样的阴私狗血。

    那样的话,等莫忘恢复记忆,他真能安然留在梅庄吗?

    明泽暗自摇了摇头,好在莫忘一时半会儿也难恢复记忆,还是等大姐回来他再同大姐商量看看大姐如何看待他的这些分析。两个月了,也不知道大姐到了哪儿?

    刚到昆平入住客栈的知若突然觉得耳朵痒痒,笑着摸了摸耳朵,也不知道是哪个弟弟妹妹又在念叨她了。

    云州虽然有很多蛮族人定居,但府城昆平并不比其它地方的府城相差太多,还是挺热闹繁华的,尤其多了许多不同的异族风情,只各式各样的服饰就让人看花了眼,增添了几分好奇。进城后一路行来,知若就隔着窗帘看到了不少似曾相识的服饰,当然了,与她记忆中那些少数名族服饰虽有相似之处,也不尽相同。无论那个民族的服饰,都会在历史的进程中经历各种改进、变革。

    知若一进屋就拿出纸和她特制的炭笔将她刚才看到的一些服饰特色和衍生出的灵感画出来,灵感这东西可遇不可求,且最是滑溜,常常一闪而过,再回首就抓不住了。

    落英对知若的习惯已经相当熟悉,没有打扰她,自己也按照习惯细细检查了一遍屋子,整理行李去了。

    直到去安置马车的落霜唏嘘不已地进来,见知若在埋头画图,快走几步扑到落英身旁,压低声音急切道:“太可怕了,太可怜了,姐,我就没见过那么丑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中了什么毒。啊呀呀,吓死我了,她就那么突然冒出来,还好是我,若是换一个人,只怕要惨叫个没停,以为遇见鬼了”

    饶是她见过从战场下来的各种伤兵的惨状,也受过种种种可怕的训练,当时还是感觉到自己心脏的猛烈撞击,好像要从她的胸口爆出来似的。她最终不受控制地“啊”了一声,只是声音卡在喉咙里,除了离她最近的那个丑的不行的小姑娘,没有其他人听到罢了。

    落霜自以为是在小声耳语,却因为情绪激动而声调越来越高,正好放下笔的知若也清楚地听到了,好笑道:“能把我们落霜吓成这样,那孩子不会是长了三只眼,或者没有鼻子吧?”

    “没有没有,眼睛鼻子,还有嘴巴都很正常,”落霜一脸惶惶地摇头道,“只是脸上长了癞蛤蟆皮一样的皮肤。如果不是那负责喂马的婆子骂她死丫头,我还真看不出她是男孩还是女孩。”太可怕了,她想想都觉得后怕。

第391章 鱼庄(昨日补更)

    癞蛤蟆?落英还好,知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用担心打扰到知若,落霜吧啦吧啦开始细说:“说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乞丐,已经在这条街上转悠了半个月。周阿姆,呃,这家客栈负责喂马的婆子,见她可怜,就让她帮着搂草、打杂什么的,然后把自己的吃食分一点给她。”

    “周阿姆无儿无女,”落霜继续道,“若不是丑丫那张脸实在吓人,她都想认丑丫做女儿了,以后也好为她养老送终,说起来丑丫也真可怜。”她被突然冒出来的丑丫吓到,周阿姆赶紧将丑丫的来历和情况絮絮叨叨说了一遍,求她不要告到掌柜那边去,否则别说丑丫了,就是周阿姆也要丢了差事。

    “到处都有这么多可怜人,”落英叹了一口气,“那女孩应该是得了什么怪病被家里赶了出来。”富裕人家碰到这种情况,有良心的父母还会悄悄寻访大夫来治,而穷人家碰到种种怪病,最常见的做法就是任其自身自灭了,影响到家人体面的更是直接赶出去。

    知若也摇了摇头,不过没有太多感慨,仅这一路上就看了太多可怜人、可怜事,她想同情都同情不过来。

    知若她们住的是昆平最高档的西悦客栈,位置自然很好,处于繁华商业街上。安置好后,看天色还早,知若决定下去走走,也不走远,就在这条街上逛逛。

    朝廷对世代聚居在云州的几个番族还是平等对待的,虽然民间会习惯性地称呼他们为蛮族,但朝廷的各种政策制度并没有划分等级区别对待。所以,除了某些所谓贵族、巫师之类带领他们的族人、奴隶自划山头外,很大一部分蛮族百姓还是散居在城区各大街小巷,同汉人融洽相处的。同样有人做生意,有人靠刺绣、竹木制品等手艺养家糊口,有人去铺子里找差事……

    甚至,蛮族的孩子也会去上汉人的学堂,因为按照朝廷的规定,蛮族人一样可以参加文武科考、可以入仕。知若就知道,以前她父亲尹昭手下就有一个参将是蛮族出身。

    昆平是府城,尤其城区治理严格,那些排斥汉人的蛮族大佬自然不会选择住在这里同官府明着对着干,因此整个城区,至少表面上,还是一派和谐、融洽的景象。中心商业街就是其间的缩影,汉人的铺子、蛮族人的铺子并存,不同的民族风情交相辉映。还有的铺子索性来个大荟萃,为外地来的客人提供方便。这也算是昆城商业街与别地商业街相比的一个特色了。

    知若这会儿逛的织锦坊琳琅阁就是不同民族特色的织锦荟萃,确实琳琅满目,令她目不暇接。有些蛮族风情浓郁的锦缎、面料虽然不适于做整件衣服,怕汉人的夫人小姐们接受不了,但镶接做些点缀、包边、腰带什么的就别具一格了。尤其蛮族特色的手工花边让知若爱不释手,挑选了好多。

    遇上知若这么一个开口就是“这种我要二十匹,那种十五匹”、“这款花边有几个颜色,我全要了”、“这种织法有几种花色,我各要十匹”的大贵客,掌柜自然笑容灿烂地亲自跟在旁边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儿让伙计记下知若的要求,一会儿让人从后面搬来新进的还没来得及上架的货品推介给贵客……

    最后,看着长长的一张单子,掌柜的满足,知若也满意,整条街上的铺子,除了刚才一个绣庄她买了差不多一百个荷包外,就这家琳琅阁的东西让她买得最爽了。

    遇到出手阔绰的大主顾,掌柜自然也爽快,噼噼啪啪在算盘上拨了一阵子后,给了知若一个很不错的折扣,希望能培养回头客。很明显,这个戴着面具的贵客买这么多布料应该不是为了自用,不论是到别地转卖还是做成成品售卖,卖得好肯定都是要回头再采购的。

    掌柜眼睛尖,他一看这主仆三人身上衣服的款式,就知道不是满大街都有的货,猜测到贵客家里应该是做成衣生意的。

    果然,知若放下单子道:“就这样,东西都送到顺风镖局,就说是南海齐家的货,他们自然会让人处理。另外,这单子多誊两份,我自留一份,另一份会交给顺风镖局,他们收货时好代为清点。”

    南海齐家?掌柜的一怔,再看了一眼知若脸上金光闪闪的面具,心下大喜,面前的贵客定然就是新近大出风头的黄金齐后人、南海齐家少东家齐慕白了。

    说来也巧,掌柜的媳妇是江南人,前段时间刚带儿女回娘家拜寿回来,母女俩说起风靡江南的霓裳居和齐慕白就滔滔不绝,她媳妇还咬牙给闺女买了三件霓裳居的衣服,自己却没舍得买。

    “原来是齐公子,久仰久仰,”掌柜拱了拱手,“公子放心,我们会按照您的吩咐办妥的,所有货品,我都会亲自检查过。以后若有什么好的新品,我也给齐家送一些样去瞧瞧?”若能同霓裳居建立长期的生意往来那就太好了。

    “那敢情好,你们琳琅阁的东西确实有特色。”知若笑道,这个掌柜活络、实在会做生意。她没想到的是,云州这边也会有人知道南海齐家,并认出齐慕白。

    “应该的,应该的,”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齐公子您喜欢就好,我会定期给你们送些布样的,自从顺风镖局在我们昆平开了分舵,倒是方便的紧。”正好有昆平到南海这条线,这里很多商人同江南、南海、京城都有固定往来,所以这三条线路也是顺风镖局第一批定出的固定线路,大大方便了他们这些商家。

    从琳琅阁出来,天色渐暗,知若三人决定直接去西悦客栈旁边的那家“味鲜鱼庄”吃饭,落霜早打听好了,味鲜鱼庄的生意是这条街最好的,他们家的鱼都是在玉山的桃花溪新鲜打捞,每天早上送来的,鲜美肉嫩,加上大厨家传的手艺,让人赞不绝口。刚刚从西悦客栈出来时,落霜就先去订了包房。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突然,落英猛地一回头,接着若无其事地转身过来轻声道:“主子,有人跟踪我们。”她们初来乍到,谁会跟踪她们?应该是刚才主子采买下手狠了,引起宵小之徒的觊觎。

    知若点点头,她刚才也已经有所察觉。这两个月她们在路上也遇到不少这样的事,只是这次跟踪的人似乎有些身手,不是之前那些乌合之众。

    “霜儿,你等下慢些进店,先去买些水果,”落英吩咐道,她自己是片刻不能离开姑娘身边的。

    “好,我知道了,”落霜应道,又好久没有练练手了,手正痒呢,哈哈,这些要钱不要命的人就送上门来陪她玩了,哪能不奉陪?

    因为之前已经预订好了包房,主仆二人一进店,就被带去了二楼的包房。接待他们的伙计叫阿木,十六七岁左右,也是个利落、嘴活的人,知道客人是外地刚来的,赶紧热情地介绍起他们家的特色鱼、还有玉山。

    玉山是昆平西郊的一座山,据说不但有个美丽的桃花谷、盛产肥鱼的桃花溪,深山里还有百年人参、灵芝等各种野生名贵药材,被称为宝山。

    只是,玉山半山腰盘踞着苗人的一个山寨,外人、尤其汉人一般不怎么敢靠近那里,不仅因为玉山险峻、深山里野兽猛兽多,还因为那个山寨里的苗人蛮横、且善于用毒,将玉山当作他们的地盘,更将山里的宝贝都当作他们山寨的财产,不许外人到那里狩猎、捕鱼、采药什么的。

    而味鲜鱼庄的东家虽然是汉人,却是那个苗人山寨的寨主夫妻俩养大的,所以能够得到桃花溪肥鱼的供应,苗寨的人每日送鱼进城,不过也只送到味鲜鱼庄一家,其他人是买不到的。

    知若好奇了:“苗寨既然排斥汉人,又怎么会收养你们东家并抚养长大?”

    阿木摸了摸脑袋,嘿嘿笑道:“你们想不到吧?据说我们东家是虎娃,就是吃母老虎的奶长大的婴孩,寨主太太见到,说东家是山神保佑的孩子,后来那只老虎死了,寨主太太就将东家接到寨子里,当作儿子一般养大,直到十八岁才让他出了山寨,因为山寨有不留汉人的规矩。”

    哦?知若笑了笑,有点传奇、也有点矛盾啊!不过如果传说属实的话,这位东家真是个命大的,而且那苗人太太也是个好心人。

    阿木一边给知若二人倒茶、递菜单,一边继续道:“不仅是鱼,我们店里的山菇、木耳、笋子什么的都是来自玉山,做出来的味道比别处都好,我们的大厨则是东家从江州大老远请来的,说是祖上有人做过皇宫里的御厨,最拿手的就是做鱼,连皇上都喜欢。”

    “我们今日就是闻名而来的,”知若笑道,“你就拣你们店里最受欢迎的菜式上几个吧,五菜一汤就好。”

第392章 何真

    “好嘞,”阿木最喜欢这样豪爽又好说话的客人,那些一进店就摆足大财主款,点起菜来却挑三拣四、各种肉疼的人太让人头疼了!

    阿木是个很老道的伙计,对自家鱼庄的菜非常熟悉,问过知若的口味、偏好后,很是利索地推荐了五菜一汤,其中鱼就占去了两个菜一个汤。

    “我们家最有名的就是鱼,”阿木解释道,“这三道鱼不仅用了不同的鱼,做法、风味更是全然不同,公子您可以尝尝。”听这位公子刚才回答口味的话就知道他吃过不少好东西,他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满,但这三道鱼菜确实是大厨最拿手的鱼菜,只是其中两道因为鱼本身金贵、刀功精细费时、配料也不便宜,导致价格高,平日里能接受的人并不多,所以经常一整日也不过做一两道,说不上卖的好,但吃过的人无一不是意犹未尽,恨不能再来一份。

    “没事,”知若倒没觉得点三道鱼菜有什么不对,这本来就是鱼庄不是?“我喜欢吃鱼,各种口味都喜欢,只要好吃,三道不算多。”

    “公子放心,”阿木松了口气,“这几道菜吃过的人都叫好,我们店不欺客的,都是真材实料。我阿木更是从来不骗人,客人都说好的我才推荐给公子。”只是价格贵,这五菜一汤,他一年的月钱还不够。不过,这位贵公子显然不缺银子,听到价格一点反应都没有。

    阿木拿着菜单高高兴兴出去没一会儿,落霜也回来了:“那两个人果然跟着我,跟丢了不开心,双双跳进一个大粪坑里洗澡去了。我之前听他们滴滴咕咕的好像在商量要夜袭西悦客栈,应该又是把公子您当作肥羊了,呵呵。”

    一路上夜袭她们的不少,可惜都是兴冲冲来,圆滚滚出去。主子不喜杀人,所以她们都是把那些贼人打断一只手一只脚,然后五花大绑地交给客栈掌柜去报官。每次她都觉得太便宜贼人了,故意像绑粽子似地绑成圆滚滚的,让那些贼人很是受了一番罪。

    知若叹了口气,好吧,今晚又要折腾了。

    主仆三人没有想到的是,虽然她们有了思想准备,但今晚来的贼人不简单,而且,其实不是冲着她们来的,却让她们遇到比之前任何一次因她们而来的夜袭都惊险的无辜牵连。

    味鲜鱼庄的鱼确实鲜香美味,与这个时代的其他酒楼饭馆相比,他们烹制鱼的做法确实算蛮多了,手艺也着实出色,反正跟着她这一路上也算吃了不少大厨手艺的落英落霜是吃得两眼发亮、赞不绝口,落霜更是嘟囔着这位大厨的厨艺胜过柳平御厨世家卫家的卫家饭庄。

    知若好笑地摇了摇头,味道是不错,但还不至于将卫家饭庄压下。在她看来,鱼本身的品质还是占了优势,那个什么桃花溪出产的鱼名不虚传,难怪阿木要强调他们家的鱼来自玉山桃花溪。

    阿木很热情,听到这间包房摇铃结账,特意又跟着掌柜一起进来,略带忐忑地询问知若这几道菜如何,可还满意,得到期待的答案后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笑眯了,继续殷勤地送知若三人出去。

    几人下楼的时候,正好遇到两位男子上楼,其中一位四十多岁,看装束应该是苗人,而另一位二十五六岁,知若瞄了一眼就直接愣住了。那张脸太面熟了,除了肤色不是白皙、而是小麦色的外,简直就是男版的甄姨娘,呃,好像也要年轻几岁。

    待知若回过神来,那俩人已经没影了,应该是进了哪个包房。

    “阿木,刚才那俩人你认识吗?”知若面似不经意,实则急切地问道,“年轻的那位是汉人吗?他们说的是本地土话吗,还是苗人的语言?”看那人熟稔的模样,也没有伙计引领,应该是这里的常客。

    阿木笑道:“他就是我们东家,另外一位是他养父卯蚩寨主的弟弟雄卯蚩。卯蚩寨主叫英卯蚩,极少出山寨,这位二爷倒是经常会过来看东家。”他们东家刚刚与二寨主在交谈,所以他不好上前打招呼,这是东家的习惯,不喜欢交谈中被打扰,店里从掌柜到伙计都很清楚,更担心惹到据说脾气暴躁的二寨主。

    “哦?那你们东家也跟苗人姓吗?姓卯蚩?”落霜一脸好奇地问道。她下意识地认为,主子更感兴趣的应该是那位长得有三分像二少爷的东家姓什么。

    当然不是,我们东家自己也不知道姓什么,他出山寨后遇到的第一个汉人姓何,他就给自己也安了个何姓,叫何真。这条街上许多人都知道我们东家姓氏的来历,还说东家应该叫何假,说明姓氏是假的,呵呵,可惜我们东家不在意,说姓名只是一个方便他人称呼的符号而已。

    何真?名“真”而不是姓“甄”,知若的眼眸暗了暗,长得如此像只是巧合吗?若不是知卉、知萱亲眼看到两位姨娘命丧牢里,她都要怀疑是甄姨娘女扮男装跑到云州来了。

    出了味鲜鱼庄,知若还沉浸在震惊和各种猜测中,她要不要让人查一下这个何真呢?可是听阿木话中的意思,何真的来历和经历在昆平,至少在这条商业街上,是众所周知的。

    何真、甄珍,真的没有关系吗?

    “主子,主子,”落霜忍不住轻拉了知若一下,“你没事吧?”只不过就是长的有点像二少爷,主子至于如此失神吗?应该是想念四位少爷、姑娘了。

    “嗯?没事,”知若摇了摇头,“想起辉儿他们而已,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果然如此,落霜二人暗暗呼出一口气,“两位少爷都很努力学习,两位姑娘都是乖巧的,主子你不用担心,家里还有那么多人在。”

    知若叹道:“其它也不怎么担心,就怕林夫人又出什么幺蛾子,紫苏她们应付不来露了破绽。”林夫人似乎看明白了一些东西,不再糊涂行事了,可是谁知道她会不会故态复萌?

    都在一条街上,主仆三人说话间就到了西悦客栈门口。

第393章 不屑

    才踏进门,知若就敏感地发现今日大堂内不一样的氛围。

    餐厅那边站了一二十个护卫打扮的黑衣人,其中竟然有一半是女的,只不过女的一律都戴着黑色的面纱。

    在这些护卫的中间坐着一个女子,白色高领子纱裙,白色面纱,外罩一件冰蓝色连帽斗篷,倒是有点仙风玉骨的味道,只不知道相貌到底如何。

    而账台这边,掌柜正对一个黑衣汉子点头哈腰:“真的是没有天字号上房了,地字号倒是可以腾出一间,普通房最多也只能弄出四间,不够你们住啊。”他们客栈生意一直都很好,空房率很低,一下来了这许多人,又没有提前预定,他去哪里找那么多房间给他们?偏偏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可是,没有房就是没有房,他总不能赶走客人。就他刚才说的房数,还得同客人商量商量,让那父子俩住一间去,他们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且刚好是他认识的,好说话。

    满脸横肉的黑衣汉子皱紧了眉头:“普通房可以挤挤,四间就四间,不过天字号上房你们今日必须腾出一套来,快点收拾干净了,我们圣女一路疲劳需要休息。”

    掌柜哭丧着脸:“我们客栈总共只有两套上房,客人都是要住几日,预付了所有房费的,没有这个道理将人赶出去,以后谁还敢来我们西悦客栈?”

    黑衣汉子抓起账台上的一只毛笔,硬生生插进旁边的砖墙里,不过,让知若三人好笑的是,他说话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喘上了:“让他们另找一间客栈住就是,这样吧,今日这套上房我们付双倍的银子。”

    软硬兼施啊!掌柜苦笑,住天字号上房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可是,看着那支几乎整根没入墙里的毛笔杆,他能同这种人讲道理吗?可是,他今天若是真的将那两套上房中住的客人赶走,以后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客栈最讲究的就是口碑和信誉了。

    突然,掌柜一眼瞟见刚进门,正要往楼梯口走的知若三人,眼睛一亮:“齐公子你们回来了,逛的如何?用晚饭了吗?”他老人家做了三十年客栈生意,阅人无数,第一眼看见这主仆三人就知道非池中之物,不好惹。

    知若点了点头:“用过了,掌柜有事?”她的脸被面具遮去了大半,没人看得到她的表情,只是觉得声音清冷。

    落英则走到帐台前,两个手指捏住那一点笔杆头,轻轻一拉,整根笔杆就拉出来了,落在大家眼里简直毫不费力,相比那黑衣汉子憋着气涨红着脸塞进去的模样,不要太轻松了。

    落英若无其事地将笔杆放在帐台上,才道:“掌柜的,我们刚才吩咐的水准备好了吗?让人尽快送上来,我们公子要洗浴。还有啊,今天客栈怎么这么多人?千万别吵到我们家公子休息,公子休息不好脾气很大的。”

    掌柜一脸尴尬:“准备好了,热水准备好了,只是,这……这位大爷有事要同你们家公子商量。”他知道自己这样挺无耻的,可是没有办法不是?

    落英撇了撇嘴:“又不认识,商量的着吗?我们家公子不是谁想搭讪就得给面子的。好了掌柜,我们回房了,你让伙计快点把热汤抬上来才是正事。”

    “是,是,马上来,”掌柜的赶紧应道,他只是想让这位贵客表明态度,借借他的势,同时也告诉黑衣大汉他尽力了而已,可不想真的把人惹火大了。话说,刚才那丫鬟的举动太打黑衣大汉的脸了,哈哈,人家只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呢。

    此刻黑衣大汉的脸确实黑如墨,落英的话极其不给他面子,换一个人他早就动手教训了,可是这主仆三人明显不好惹,一个丫鬟的武功都远远在他之上。

    理智让他退却,但一向狐假虎威、霸道惯了的人实在忍不下这口窝囊气,何况圣女和那么多门中人都在,他退却可不是颜面尽失?以后在门人面前哪里还有威信?

    “站住!”眼见那三人就要上楼了,黑衣大汉抻着脖子吼道,“我们圣姑要住上房,你让出来,我们双倍补偿你的房费。”

    落霜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是,因了上次擅自做主想作弄潘家铭反而差点坏事的经历,总算没有开口讽刺人,反正她知道,她家主子不会让这个自以为是的蠢熊好过就是。

    果然,知若顿下脚步,慢慢转过身,静静地看着黑衣汉子足足五六秒钟,在那汉子被看得发毛就要发作时,叹了口气,摇摇头,接着转回身继续上楼。

    整个大堂跟着知若沉静了五六秒,在知若转身回去时,终于有人步落霜之后也“扑哧”笑出声。

    有人带了头后,隐忍的笑声此起彼伏,还有人忍不住开口了:“会住天字号的人谁缺银子?那位公子一看就是数银子玩的人。”

    黑衣大汉有一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从未受过如此蔑视的他正想冲上去把那个狂妄的小子抓下来揍一顿,圣姑的侍女阿意纳匆匆走过来拉住了他,并在他耳边用苗语说了一句什么,让他生生拉回了才迈出去的步子。

    没有人知道的是,他其实心里也在打突,别说是不是那小子的对手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靠近他,只是面子问题逼得他不得不冒险一战罢了,好在圣姑的阻止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阿意纳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一口流利的汉话对掌柜道:“麻烦掌柜了,您刚才说另外一套上房住的是一位夫人,您能不能同她商量一下,我们家圣姑突然发病,又带着我们这么多人,实在不方便再去找别的客栈,如果她愿意换到那间地字号,或者出去找别的客栈,这一瓶三粒天药门保胎丸就是她的了,自家备用或者送人都是极好的。”

    天药门保胎丸?整个大郢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当年的太子妃怀孕的时候,因为误食不好的东西差点小产,就是一位夫人献上天药门的保胎丸保住的,只不过后来皇上遇刺,皇后娘娘为了保护皇上还是失去了胎儿。

第394章 防患 (补更)

    据说,只要女子腹中的胎儿还在、还活着,无论多么凶险,能及时服下天药门的保胎丸就能保下,连服三丸更可高枕无忧。

    可惜,天药门的保胎丸一丸难求,不但因为其用料精贵且制药程序复杂,最重要的是其中一种只长在悬崖边上的野生药草生长期短、量少难寻,偏偏人工种植养不活。

    因此,天药门在各地的药铺并不出售保胎丸,每年产出不多的保胎丸只有天药门各分舵舵主手上有几颗,都是在暗地里就以各种代价交换掉了,根本等不急标价上市、讨价还价什么的,所以要具体说一丸药多少银子没人说的清,只能说没有渠道的话你捧着万金也弄不来一丸。

    现在,那位住在上房的夫人只要愿意让出房间就能得到三丸千金难求的保胎丸,呃,听到此话的在场各位无不感慨天上掉馅饼了,若是他们早知道有如此好事,肯定早早跑来定房,今日好同这位什么圣姑交换。

    果然,很快就有一个伙计从二楼下来,向掌柜要那间地字号房的门匙,说是客人愿意换房。很明显,人家也在上面竖着耳朵听呢。这不,一听到天药门保胎丸,就忙不跌地让丫鬟同伙计应承了。

    掌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地有些嫉妒和不平了,他为了客栈的信誉如此抗争,人家在上面悠哉地看热闹,然后一听到有大利可图就急慌慌地跑下来应承,这算什么?他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还差点得罪了那位齐公子。

    大堂里一波三折、热闹无比,没有人注意到的是,窗外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一双黝黑的眼睛紧盯着大堂里的动静,其间的冷意让周边的空气都要冻结了。

    知若听到楼下大堂发生的后续故事后笑着摇了摇头,原来是天药门的圣女,难怪摆那么大的阵势。据她所知,天药门虽然有掌门掌管门中的事务,但圣女是天药门的象征和门面,地位不可小觑。按她的思维,天药门掌门同圣女的关系有些像现代君主制国家中首相和君主的关系,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倒是最初听说天药门作为一个汉人的门派,圣女却从一开始起就是苗人的时候她感觉好怪异。

    “那个什么保胎丸真的这么厉害?”落霜好奇了,天药门她知道,因为那也是江湖上一个数得上的大门派了,可不仅仅是开药铺的。天药门有许多独家好药甚至神药她也知道,否则人家几百家药铺怎么开起来,还敢自称“天药”门?

    “是的,”知若点头,“至少这么多年下来,用过的人从来没有失望过,没有传出什么失败的例子。”她的嫁妆里也有三颗天药门保胎丸,不得不说,她娘芊昕郡主真的是厉害,什么好东西都能弄到,且为她考虑得无微不至。可惜啊,前世的她被养得太过天真懦弱,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浪费了爹娘为她所做的所有苦心安排。

    提起保胎丸,其实前世的时候她连自己嫁妆里具体都有些什么也不是很清楚,比如有三颗天药门保胎丸她就不知道。直到秋嫣然摔倒小产,季氏在府里指桑骂槐责怪太夫人将保胎丸抢去给了柯巧巧做嫁妆,丫鬟们偷偷议论,正好被如冬听见,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嫁妆里还有这样的东西。

    “哦,还真是好东西啊?难怪那位夫人迫不及待地答应换房。”落霜若有所思,倒没有羡慕嫉妒恨,她家主子凭什么要把住着舒舒服服的上房换给那个圣女?不过,天药门保胎丸既然是好东西,她什么时候也要想法子弄几颗来才好,谁让主子是姑娘家呢,后面还有两个妹妹,有备无患。

    天药门圣女拿保胎丸换上房的事在知若主仆三人眼里就是一场闹剧,说说笑笑地一翻而过,反正不来打扰她们就行。

    待知若从浴房出来,夜幕早已悄然降临,落霜在帮她铺床,虽然一路上住的皆是高档客栈,知若还是不喜欢用客栈里的床品,都要铺上自己的床单被套枕套,现在天气渐暖,她连客栈的被子都不用,只用了自己带的羊毛毯。

    落英落霜对此毫不见怪,她们家主子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的,自然挑剔些,何况姑娘家本来就是爱干净的。别说被子枕头这些了,就连主子用的浴桶,她们每到一个地方也都是现买新的,然后用完就送给客栈了,谁让主子会赚钱呢,她们不缺银子。

    落英则在门、窗的位置忙乎,黑色的细线晚上肉眼看不到,很有规则地摆布着,然后戴上羊皮手套,用一支毛笔沾着紫苏给的药粉化开的水刷在细线上,这些药水的功效很要命,沾在皮肤上立刻刺痛且穿透皮肤随着血液蔓延全身,没有及时服下解药的话,一个时辰内就生生痛死了。

    知若皱了皱眉:“换种药呗,几个打家劫舍的毛贼不用浪费这么好的东西。”据紫苏说,不管是这药粉还是解药,用料都很贵的。虽然在古代生活了两世,可现代法制教育和人权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她还真觉得这些贼需要严惩,但不至于死罪。

    落英将手套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盐水里洗干净了,擦干脱下放在架子上凉,这才答道:“不止为了防贼人,还有西面那些,”她的手指了指门外。二楼有四套地字号上房和东西头各两套天字号,另一套天字号在西边,这会儿天药门圣女应该已经住进去了。

    知若愣了一下,点点头,那圣女不知怎么样,但下午那个黑衣大汉显然不甘心,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突然,知若脑袋里一个激灵,天药门善药、苗人善毒,医毒同门,万一那些人真的要做什么,只怕这几根线不够看。

    知若从随身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颗用油纸包着的丸药:“你们一人拿一颗放在身上以防万一。”这是紫苏特制的解毒丸,能解百毒,因为知若早就表示想到云州这边看看,紫苏特意制出这种解毒丸,因为时间短、药材有限,做出的药丸不多,只有六粒。

第395章 挣扎(一更)

    落英落霜立刻就明白了知若的意思,依言各自拿了一颗解毒丸放好。落英温声道:“有备无患而已,主子你今天也逛累了,好好休息,莫要担心,我和霜儿会轮流值夜。”

    即使没有下午跟踪他们的贼以及天药门那一出,她们姐妹俩也都是轮流睡的,出门在外哪能高枕无忧,大爷二爷要她们跟着主子出门可不是跟着玩的。

    当然,今晚要更加警惕一些才是。对那位看着真像是仙子一样的所谓圣女,落英极其防备,或许是因为那些年在吴参将府上听了太多关于苗人的恶劣事迹,也或许因为她小时候最害怕也最讨厌的就是十里八村那些跳大神的神婆、仙姑之流,她最好的朋友小翠就是被一个仙姑诬陷为中邪并浇了一头狗血,然后当晚就发高热死了,那时小翠才七岁不到啊。

    如果知若知道落英的想法,肯定要笑到抽了,圣女啊,一个门派的核心、标志性的存在,在她家落英眼里,竟然伦落到与乡间装神弄鬼的神婆相提并论。

    可惜的是,落英最不想让知若担心而影响睡眠,自然不会与她讨论圣女是否与神婆、仙姑一样坏心眼和可恨的问题。

    知若点头,由落霜侍侯着卸了发冠散了头发才躺下,她一向很重视睡眠。至于落英姐妹轮流值夜的事她没有干预,一来,这是在古代,有古代的社会规则,轻易去打破并不是件好事,落英姐妹做的事是她们作为贴身护卫的本职。二来,她就算说了也没用,落英二人在这方面是很执拗的。

    有落英姐妹在,知若确实没什么担心的,很快就睡着了,直到被一声巨响给惊醒。掀开深色的床帐,正对上一脸愧疚的落霜:“主子你被吵醒啦?都怪我不小心,”她急于灭那只毒蜘蛛,不小心撞到了台面上的瓷花瓶。

    没有了床帐的遮挡,知若这才发觉屋子里灯火通明,正要开口,只见落英一挑眉,右手一支牙签掷出,钉住了正往床这边爬的一只背上透着莹莹绿光的毒蝎子。

    知若一凛,睡意顿消:“真动手了?”天药门竟然真的如此小心眼?是那个黑衣大汉擅自报复?还是圣女的主张?

    “嗯,”落英点头,眼里腾起一抹狠厉:“肯定是他们。”最擅长玩儿这些毒物的就是苗人,他们初来乍到,除了没有将这套上房乖乖让给天药门圣女外,并没有接触到其他苗人,更别说得罪了。

    “主子放心睡吧,天还早呢,”落英再扫了一眼屋子,尤其床的周边,劝道,“应该没有什么毒物了,那药线厉害的很,连毒物都能除。”她发现异动点亮蜡烛的时候,窗子下边、门下都有好几只毒物在痛苦地挣扎,显然是碰到了毒线沾染了线上的药水。

    落霜也道:“是啊,主子你赶紧放下帐子继续睡吧,你一向不习惯熬夜的,同我们不一样。”以防万一,今晚烛火是不能灭了,好在帐子是深色的,放下后可以挡掉大部分光。

    “嗯,你们小心些,”知若看落英二人的神色就知道她们能够应付,她撑着不睡反而让她们担心。

    不想,就在知若松开手放下床帐之时,落英突然脸色一变,抓起桌上一块抹布揪着窗旁那根线头一扯,之前布下的整个线阵就散落成一团裹在抹布里。她站在窗帘的一侧掀开一角小心地往外伸头一看,果然见院墙下影影绰绰,她刚才突然感觉到的茶籽油味更浓了。紧接着,她看到这座楼往正面去的拐角处有火光。

    “有人放火,主子快起来,”落英急切地催道,“落霜拿上包袱,我们从窗跳下去,绕到后院,”她们的马车停在后院。

    知若一个激灵跃起,迅速穿上早就备在床尾的衣物,头发往后扎起一个高马尾随手一挽用玉冠固定住就成。所以说,男装出门就是方便。

    知若飞快装束好的短暂时间里,落霜也快速地将两个大包裹绑在身上,知若皱着眉头问道:“不喊吗?”这座楼里住满了人,这时候又是半夜三更,后果不堪设想。但是落英没喊,肯定是有原因的。

    果然,落英回道:“下面好多人包围了这个客栈,应该还有弓箭,我们跳下去的时候注意点,尽量不要有动静,好在他们关注的似乎不是我们这个方向。”她有一种感觉,那些人会不会是冲着西边那套房里的主来的?江湖是非多,尤其这些门门派派。

    知若三人的武功皆是不凡,掀起一角窗帘如三片落叶先后无声无息地飘下,加上包围客栈的人中西边这块的人很少,前边火光燃起后更是注意力全集中在前面,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二楼西套房的动静。

    落霜跟着知若在一棵大树下猫好,基本就在院墙下面,还有繁茂的树冠挡着,院墙上埋伏的人很难注意到,尤其靠西这边埋伏的人不多。

    落英贴着墙根儿巡了一圈,见埋伏的人主要都集中在前边,两个侧门也有埋伏,还都拿着弓箭,暗哼了一声:真狠,火攻第一步,还有箭阵候着,除了天药门,这客栈里还有什么人需要这么大的阵势侍候?她们今儿真是倒霉,住个客栈也能被牵连。

    这时候火势已经烧起来了,她听见了尖叫声。

    突然,落英一个激灵,从袖袋中取出丝巾掩面系上,遮住了口鼻。好恶毒!这些人竟然在火油中添加了迷药,好在她距离远了一些,暂时还不需要服下那颗解毒丸。

    迅速回到知若二人隐藏的地方,落英一眼看见她们也蒙上了丝巾,才安心下来:“主子,我们往后院去,先躲马车上,估计不要一会儿就有乱战了。”此时楼里已经是鬼哭狼嚎大叫“走水了”、“救火”、“救命啊”。

    知若摸了摸手上的暴雨梨花针镯子,点头道:“都小心些。”门派争斗不是她们三个女子能随便介入的,为了下午那个圣女和黑衣大汉更不值得,她们可是刚刚才对付了一堆毒物。只是可怜了客栈里无辜的住客,知若的眼里有一丝挣扎。

第396章 震惊(一更)

    “主子,埋伏的人很多,还布了箭阵”落英对知若的反应很敏感,看到了她眼中的忧郁和不忍,小声道,“这房子主要是砖瓦建成的,我没有估计错的话,那迷烟主要是让人暂时失去内力,而不是晕迷,”否则这会儿也不会鬼哭狼嚎的。

    江湖争斗免不了牵累无辜,但住高档客栈的人中常常有来头大的人物,所以下暗手的人也会有所顾忌,只要你没有撞破什么不该看到、听到的,只要你自己有能力逃开,只要他们能确定你不是他们要杀的人,通常还是不至于赶尽杀绝的,以免树敌太多。

    知若一边小心地眼观六路,一边点了点头回应落英。她自问没有那么伟大,为了救人把自己陷入江湖恩怨,齐慕白只是个商人而不是大侠。

    知若三人刚到自个儿的马车处就听到前面传来“射”的吼声以及乱箭飞射的声音,落英沉声道:“开打了,主子您待会儿在车里不要出来。”西侧门这边埋伏的人是最少的,这刚开始应该也是最不专注最疏忽的,因为他们要对付的人在东边,按常理要逃也是往正门或者最靠近的东侧门。

    以知若三人的实力逃出去并不是多难,但马车就不容易了,马不是那么容易冲出箭阵,无论是她们有着特别装备的马车还是三匹好马,不到万不得已,知若都不想轻易放弃。

    落英环视了一圈,套上马,将马车拉倒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也容易冲出去的位置,让知若上马车休息,自己姐妹俩则各取出一把弩弓备着,看情况决定什么时候冲出去。

    知若倒也悠哉,懒懒地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假寐,右手习惯性地在软垫上弹敲……

    她和落英都认定这些夜袭者是冲着天药帮圣女来的,究竟是不是呢?或者有什么意外?

    突然,车外传来落霜的声音:“丑丫你怎么出来了,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这火你救不了,别跑过去送死。”丑陋的小乞丐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落霜虽然之前被她吓了一跳,还是不忍心看到她惨死。

    丑丫?知若一愣,那个脸皮像癞蛤蟆的小乞丐?这个时候跑出来是……救火?她耐不住好奇稍稍掀起一角窗帘往外看,可惜,只看到一个瘦瘦的背影如午夜幽灵般慢慢“飘”过,好轻功!

    “怎……怎么可能?丑丫竟然会武功!”落霜低呼出声。

    落英也是一脸惊叹:“我们小心些,这小小的一个客栈倒是卧虎藏龙,”连个小乞丐都摇身一变成了武功高手,再冒出什么奇人异士她应该也不会感觉奇怪了,呵呵,今晚这场大火背后的故事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精彩。

    落英姐妹讶异于丑丫的突变,而车厢里已然放下窗帘的知若则一副处变不惊的慵懒,别说小乞丐变高手,就是癞蛤蟆变天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物竞天择,植物还有保护色呢,何况人这种高级别生物?说起来她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掩盖了真实的性情和实力,蛰伏往往是为了更有力地进攻。

    知若正要放下窗帘,却见即将飘远的丑丫又回过头来,一个空灵悦耳的声音响起:“你们赶紧出去吧,这边门上的人不会拦着你们这辆马车。”她就知道,蝎佬那点伎俩对付不了这主仆三人。而她,也绝对不想与他们为敌,一来,这主仆三人显然不是软柿子,二来,落霜是这两年来面对她时唯一没有满脸鄙视和嫌弃的人,还偷偷塞给她碎银子和铜板,加起来不少于五两银子。就是那还算好心的周阿姆,认识她的时间更长,见她的次数更多,不也是从来掩饰不住眼里的嫌弃之色。

    丑丫说完那句话,右手向上放出一个信号,转头就飞箭一般迅速飘走了,落霜更加震惊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落英:“她会说话?声音也太好听了点吧!”她今天真是被丑丫的前后巨变震得不要不要的。

    “行了,我们先冲出去吧,”落英不是不惊讶,但她显然比她妹子沉稳的多,所以反应也更加迅速,“上车,主子你坐稳了,我们现在冲出去。”后面一句话是朝车箱里说的。

    知若“嗯”了一声:“你们小心点。”她同落英一样,在丑丫那句话之后就迅速理出了头绪,确定丑丫就是今夜这场劫杀的始作俑者、那些伏击者的头领。其它更多的,她们此刻没有时间考虑,也没有必要探究更多。

    这会儿,已经有人逃出楼,甚至往院墙外冲了,然后箭声呼啸,恐惧的惊呼声响彻夜空……

    落英二人并排坐在车前,落霜驾车,落英则手持弓弩,眼观六路,全神戒备。

    于是,一辆双驾马车向东侧门驶去,旁边还紧跟着一匹矫健的银灰色宝马。

    接近门的时候,正想先下马车去开门的落英看到门神奇地打开了,她举起双手抱成拳向高高的院墙上面拱了拱以示谢意。这是弱肉强食的江湖,无论起因是什么、是否无辜被牵连的,人家现在给她们打开方便之门,让她们全身而退避开纠纷,就得领情。

    尽管如此,落英二人的精神还是紧绷着的。她们受过专门的暗谍训练,虽然没闯荡过江湖,但对江湖险恶却不是一无所知或者懵懵懂懂。只有她们自己也就罢了,问题是马车上还有主子。

    有人看到这边门开了,还有马车正向外驶出,也急忙向这边飞奔赶来,可惜,除了一个老妇和她牵着的小男孩,其他人都被突飞而至的冷箭给阻挡了,落英看到,那几个人都是被射中了腿,显然是警告而非直接要他们的命。

    眼瞅着她们的马车就要驶出门,落英向落霜扔了一句“继续离开,我马上跟来”就飞了出去,一手一个夹起那老妇和小孩,尾随着马车出了门。如她所料,门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关上的。若是由着这老少二人自己跑,肯定是要被关在门内,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往东侧门涌来了。

第397章 认识(二更)

    出了门,落霜和落英都没有停下,一个继续加快驾车,一个继续带着一老一小“飞”,直到离开西悦客栈五六十米开外。

    此时,客栈左邻右舍的人已经被惊醒了不少,纷纷跑了出来。当然,这是商业街,左邻右舍基本上都是商铺,只是许多商铺的后面都带着住人的小院子,住的人本就不是很多。

    不是没有人想到救火,许多人手上已经提着水桶,只是墙头上黑衣人手上的弓箭在月光的映照下太过彪悍冷酷,墙里墙外的人都不敢靠近,只敢三五成群地避在远处的角落里、大树后互相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家的声音里都带着深深的恐惧。

    在这样的情境下,从西悦客栈飞奔而出的马车以及带人“飞”出来的落英瞬间就成了关注的焦点,很快就有人小心翼翼地向他们这边移动。

    被落英带出来的一老一小显然是富贵人家见过大世面的人,被落英夹起时没有惊叫,此刻落地了,老夫人甚至还颤抖着声音向落英道谢:“姑娘对我们祖孙俩的救命之恩,若有机会定国公府必定倾力相报,此为信物,姑娘务必收下。”

    “定国公府?您是……周老夫人?”落英惊讶了,她一时不忍心顺手夹带出来的一老一少竟然是定国公府的人?定国公府爵位袭十代,第一代定国公曾经在战场上救过亲征的先皇帝,即当今皇上的爹。而现在的定国公周宇琦是第二任,如今正带着世子周斌镇守西北,为西北大元帅。

    定国公府周老夫人?马车里的知若也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周老夫人可是对她很熟悉的,好在她戴了面具变了声音。

    定国公府同镇北大将军府的交情一向不错,镇北大将军府巨变,青年将领为尹昭申辩、救出明泽四个,背后的最有力支持者就是定国公周宇琦,这是梁大山告诉她的。

    知若深深呼出一口气,幸好落英突然心软抢了周老夫人祖孙俩出来,否则,万一那一老一少最终在西悦客栈出事,她一定会对没有及时救出他们而懊悔莫及。如果没有周斌暗中运作,四个弟弟妹妹也不能那么快就安然无恙地被接出牢狱,悄悄地被斩草除根也不是不可能的。

    落英不知道定国公府同她家主子的关系,但是对镇守边关的将领,她总是多了两分敬重:“老夫人客气了,举手之劳,您勿需介怀。”

    周老夫人笑道:“举手不难,但在那种情况下还愿意冒险举手却是难得,当然,还请姑娘代为谢谢你家主子。”很明显,小心照护着车厢的这两位姑娘应该是丫鬟或者女护卫之类,两个双胞胎姐妹丫鬟,还都带着金面具,不出意外的话,马车里的人应该是她南下时一路上听说的黄金齐后人齐慕白。丫鬟没有擅自对外私交的自由,也就是说,她实际上也是欠了齐慕白一个救命恩情。

    “周老夫人客气了,”马车里的知若开口道,“夜里风凉,老夫人和小少爷不如进马车里来等消息。”定国公府的侍卫和丫鬟还被困在客栈里面,生死未卜,她怎么忍心让这祖孙俩缩在哪个角落吹冷风?大半夜的被惊醒,看他们的衣着就能想到,仓促间只怕银子都没带。万一周家下人一个都没能逃脱出来,她也必须安顿好周老夫人祖孙,安排顺风镖局的人护送他们回京才能安心。

    这会儿西悦客栈那边已经传来打斗声,院墙上的弓箭手虽然占尽优势,还是有几个摔了下去,可见对手也不是好对付的,不愧为天药帮。可是,双边恶斗,无辜牵连而惨死的人就更多了,不是她心狠,她倒希望天药帮那些人都中了迷烟无法反抗才好。

    “对对对,老夫人您赶紧上车,”落英忙道,“万一有什么意外,我们离开也便宜。”她怎么忘了,定国公周宇琦与尹昭大将军同朝为帅,又都是大忠大义之人,两府应该有交情的,

    周老夫人犹豫了片刻,点头应下,由落英搀扶着上了马车,小孙子周延也被落霜抱了上来。

    知若弯了弯腰行礼道:“车上不便,恕慕白无礼,还请老夫人见谅。”

    慕白?周老夫人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公子和两位姑娘可是我们祖孙俩的救命恩人。敢问公子可是霓裳居的东家齐公子?”果然是年少俊逸。

    知若点头:“正是在下。老夫人赶紧先坐下喝杯热茶压压惊,小少爷有没有吓到?”七八岁的小男孩知若也见过,是周宇琦的幺子周延,不愧为定国公府嫡子,小小年纪经此“夜半惊魂”,竟然一点没有被吓坏的感觉,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红,显然没有哭过。

    周延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吓到:“谢谢齐大哥!我叫周延,您可以叫我延哥儿。”刚才没有时间害怕,只知道紧紧抓着祖母的手跟着跑,直到那个姐姐把他夹起来飞,他就剩下尴尬和对姐姐轻功的惊叹了。

    知若笑了,鼓励道:“好,延哥儿,你很勇敢,不愧是定国公的儿子!你要继续这么勇敢、坚强好不好?你还要保护你祖母呢是不是?”延哥儿同萱儿差不多大,小孩子能够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毕竟只是七岁的孩子,匆忙之间还没有时间惊吓,事后一点没有后怕和影响是不可能的。尤其,万一周家下人无一逃出,只他们祖孙俩回京,一个受到惊吓、爱娇、甚至因后怕而生病的孩子会给周老夫人带来更多负担。

    周延瞬间坐直了:“是,我是男人,爹和大哥他们不在,我要保护祖母的。”小小男人还带着奶味儿的声音里凭添了两分责任感和自豪感。

    周老夫人哪里想不到“齐慕白”的用意,连连点头,怜惜地搂着小孙子喂他喝了点热茶,他们祖孙俩这是遇到贵人了。说实话,不仅是延哥儿,她也后怕不已呢,若不是落英,以他们祖孙俩的速度,肯定是跑不出来的。不仅后怕,她还很担心,也不知道她的人能不能安然无恙地逃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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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弃妻介绍:
重生于花轿之中,她却再多了一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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