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不能说
玉先生一脸懊恼:“按理说不该会这样的,一个十五岁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跌落山崖怎么还能活着,还能走出那大山?会不会是认错人了,只是长得像而已?”鬼魅3号亲自去处理掉一个小丫头本就是大材小用,还能失手?
“认错人不可能,应该是被救了,”貔貅主子叹道,“怕只怕人家本来就盯着,你的人所作所为都在人家眼皮底下。”究竟是谁救了王海棠还把她送去罗家肯定是要好好查一查,是碰巧而为还罢了,若真是盯着他的人并有意为之,那么……问题就大了。这些年来他一直享受对手在明他在暗的感觉,可如今,他或许已经被躲在暗处的眼睛给盯上了,这种感觉真糟糕!
玉先生闻言,脸色不由地也变了变:“属下立刻让人去查,并通知所有人即日起行事加倍小心。只是,我们现在要动王海棠比较困难,蓝要不要先……撤出来?可惜……”
花魅蓝以王海棠的身份进王家本就是他布的一根用来钓大鱼的“长线”。他坚信,桃源境的人迟早会找王海棠还她父亲的恩,而桃源境的一个承诺,毫不夸张地说,价值甚至高过皇帝赐的免死金牌。
虽然桃源境是方外之族,一般不参与中土任何纷争,但他们重承诺,不欠人情,为此可以举族付出任何代价。这不是凭空说的,而是确确实实曾经有过六个人得到桃源境的承诺,然后也达成了心愿。
可贵的是,那六人中有两位是在桃源境先祖迁族岛上时冒险予以帮助的,他们的后人得到桃源境援助时甚至还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贵人从天而降帮助他们,足见桃源境承诺的含金量。
桃源境建在一个据说挺大的孤岛上,已有近三百年的历史,传说其先祖因功高盖主被当时的皇帝忌讳,暗中寻觅了许久才找到如今这个离中土远、周边风浪大漩涡多、易守难攻、且有山有田的岛屿,保证岛上生活的安全和自给自足,这才举族迁到岛上,取名桃源境,意为世外桃源。
桃源境的先祖是武将世家,境中人不但世代全族习武、武功高强,且拥有杀伤力惊人的火炮火枪,这也是他们数百年来能够安然维护他们的世外桃源不受外界侵扰的最重要原因,没人敢于乘风破浪去做那什么火枪火炮的炮灰不是?
玉先生放了花魅蓝这么一条长线到王家,就是希望相貌有两分像王夫人孙氏的蓝能够顶着王海棠的身份从桃源境取得一个承诺,能让桃源境助主公上位最好,退而求其次,能取得火枪火炮的秘方也足矣。没想到等了两年多还没等到桃源境的人,他正好需要布棋到齐慕白身边,这才调用了蓝,反正蓝已经在王家住了两年,早已被王家、孙家认定为王海棠。
只是……那齐慕白年纪轻轻定力惊人,别说蓝了,连摇曳生香、精通魅术的红都没降住他。蓝接近不了齐慕白,而青州那边又缺人手,他就让蓝先回青州王家了。
现在又无端冒出死而复生的真王海棠,蓝近来的运气真是差到爆啊!那桃源境的人究竟要何时才会到中土来?
不是,等等,玉先生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那王海棠不会是被桃源境的人救的吧?”真是这样的话倒是说得通了,对桃源境的人来说,万丈悬崖救个人都不是个难事,何况王海棠跌落的那个山崖还真称不上万丈悬崖。
貔貅主子一愣,眼里平添了一抹失落:“极有可能。果真如此,或许我们与那火枪火炮真的无缘了。”有了那些东西,他的上位计划至少可以增添三成把握,什么外忧内患都不惧了。
“至于花魅蓝,”很快回过神的貔貅主子摸了摸腰间一块寒玉玉佩,幽声道:“暂不撤,静观其变,反正青州不是也需要她吗?不过尽快发消息告诉她这个可能,让她和她的人时刻警惕并关注周围的情况。若真是桃源境的人救了王海棠,又没有第一时间送回王家,极大可能会派人探蓝的底。”只要是人就有谈交易的可能,当然,首先要见到人认识人,然后才能看怎么谈交易、交易什么。火枪火炮的诱惑太大,即使骗不来,要付出代价去换,他也是极愿意的。
“也是,”玉先生连连点头,“万一救王海棠的不是桃源境的人,蓝留在那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就算王海棠寻回去,谁又能确定她是真的蓝是假的呢?根据情报,虽然当年救了桃源境那什么长老并帮助桃源境找到绿幽兰的是王海棠的爹,但她爹并没有将人带回家,所以王海棠和她娘都没见过桃源境的人,按理那些人也没见过她们,毕竟男女有别。”话说王海棠还没有蓝长得像她娘呢。
进可攻退可守,玉先生越想越觉得主公的计策好,他自己还是太燥了些!
解决了这项突发意外,貔貅主子回到了原本的话题:“这时候通湖那边应该得手了吧?天就快亮了。”
玉先生的语气很万分肯定:“应该是吧,二十五个蝎卫加上我们从青林军中抽调出的一百零二个高手,还有一位无踪先生,对付不了刘延皓那二十五个人?”至于潘家铭和萧峰,没什么武力吧?也不可能亲自上阵。
貔貅主子摇了摇头:“无踪先生只会管金他们三个,救人或者杀人灭口,但其他事一分都不会插手。若非这次事关重大,又不能用可能让人追踪到我们的人,我也不会用到无踪先生这份一次性人情。”
玉先生叹了口气:“就算金他们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也只能到地下兵器作坊去了,再难出现在阳光下,”即使主公上位登基也不能。贪污盐税为己用可是一个洗不清的大污点,主公总不能背这个锅。
貔貅主子没有说话,他倒希望那三人死了,只是这话不能跟玉说。
第414章 看戏(1)
大攸县,知若带着落英逛大街,还真是“顺耳”听到了不少有趣的事。
比如,天药门本是要关闭万生堂改为万盛堂,什么执事长老、执法长老都亲自来了,结果还是没成,据说那俩老头出来的时候俱是脸色灰白,胡子乱翘,显是被气狠了。
再比如,万生堂店铺不少,但各州府城和那些众人眼中繁华热闹的县城却几乎没有,至于原因不得而知。不过现在万盛堂放言不但要在所有有万生堂的地方建分铺,还要进军各州最繁华的府城、县城。
谁放言?据说是万盛堂一个管事在买铺子的时候说的,当时还故作神秘说要低调,不要声张呢,一不小心也不知道是被谁替他们张扬了,呵呵。
知若摇了摇头,天药门这算不算是家丑外扬了?只怕内讧双方准备、或者已经撕破脸了。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何真和丑丫那些人夜袭天药门圣女,是由天药门的外部恩怨还是内讧引起的?
不得不说,知若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待她二人逛了一大圈回来才去光顾万生堂,竟然正好赶上看一场大戏。
二人迈进万生堂时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门外有人三三两两在那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而门内,这生意也太萧条了吧?除了掌柜、伙计、以及一位坐堂郎中,哦,还有刚刚进门的她们主仆俩,只有铺子中央站着三个女子,中间那女子一身冰蓝纱衣、冰蓝头纱面纱,其左右站着的两位皆是黑衣、黑面纱。
好面熟的装扮,天药门?
知若疑惑的一瞬间,那蓝衣女子头都没转动一下地冷声喝到:“出去,今日万生堂歇业了”,声音不是很大,但透着一股冷冰冰的寒意,以及能让一般人打颤的气势。
可惜,知若和落英都不是一般人,那冷厉的气势对她们没有丝毫影响,倒是知若投射过去的冷然目光让蓝衣女子身不由已地晃了晃,暗暗脚软:什么人?这是碰到硬钉子了?
落英不屑地哼了一声,看向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若是歇业,应该关上店门或者在门口挂牌示意才是。既然让客人进了店,怎么任人无缘无故呵斥客人?难道这就是你们万生堂开门做生意的规矩?”
掌柜的拱了拱手,微笑道:“自然是没有这样的规矩,两位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安心道来。我们万生堂从来不会无故提前歇业,即使歇业了也还有人当值为急病病人抓药,从没有呵斥客人驱赶客人的道理。”
落英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好,我要抓几服下火气的凉茶,另外,万生堂的备用药丸很有名,我们主子常年在外奔走,也需要补充一些。”边说边向柜台走去,完全没有理会依旧杵在那里的三个女子。话说她们主仆同天药门的圣女还真是犯冲,上次圣女要想抢她们的天字号上房,这次圣女都被人掳了,她的侍女竟然还有闲心在这里耀武扬威,哼!
是的,蓝衣女子一开口,落英就已经听出她就是在西悦客栈替圣女宣布拿出天药门保胎丸换上房的那个侍女。一眼瞥过去就看到蓝衣女子瞪得溜圆的一双眼,想必也认出主子和她了。没办法,金色火形面具让人一看就难忘记。
被掌柜和两个面具人主仆视若无睹,蓝衣女子身旁的俩女侍怒火万丈,蠢蠢欲动,其中一个甚至已经将手抚上围在腰间的银色皮鞭。
“咳咳,”阿意纳回神间赶紧伸手压住了,对着掌柜河道:“闵成玉,不论你心中有多少怨言,别忘了天药门的规矩,虽然圣姑人不在这,但她的指令不是你可以违逆的。”她只要完成任务就好,没必要对上那对主仆,他们不是好对付的。
那日,在她护着圣女狼狈脱身后,得到的消息中最让她们震撼的就是这主仆三人不但没有葬身火海,竟然还是驾着马车第一个冲出西悦客栈的。怎么可能?
首先,昭德海的武功或许不如这个婢女,但驱驭毒物的能力同他比针眼还小的心眼一样,都是在天药门内出了名的,又是在夜半时分出手,这三人是究竟如何逃过的?
其次,如果那晚真是珍潇潇那个妖女出的手,应该不存在什么因为怕招惹强敌而在一开始就睁只眼闭只眼放走这主仆三人的可能性,那就是个不惜毁掉天药门的疯子!也不想想一个永远顶着小孩面孔的妖孽怎么能做天药门的圣女?可恨的是那人太狡猾了,还有一支隐秘的力量护着她,滑不溜丢的一直没法除掉,成了门主和圣姑心头横着的一根刺,一个不小心,刺未去掉身先死。
综合以上分析可见,这终日戴着面具的三人不但武功深不可测,应该还会毒术甚至巫术之类的秘术。当时圣姑就说了,若非万不得已,莫要再招惹那样的人,天药门现在已经是外忧内患。
闵成玉嘴角扬起一抹讽意:“在下谨记天药门门规,只要赤丹奴姑娘拿出象征圣女身份的乌木莲花簪和无字天书,在下自会尊她为圣女并遵从指令,否则……,又何来违逆之说?”
“你……”阿意纳气得声音都颤抖了,“门主早就发话到各分舵,为了纪念潇祖尔圣姑,圣姑改名赤丹潇,不许任何人再称呼圣姑为赤丹奴,闵掌柜你这是公然抵抗门主吗?圣姑是潇祖尔圣姑唯一的徒弟,自小养在潇祖尔圣姑身边,尽得真传,只是潇祖尔圣姑突然猝死,没来得及宣布由我们圣姑接位而已。”
近两年了,门内其他人即使有不服气的也不敢正面忤逆门主和圣姑,除了一直以来直接听令于已故圣姑、甚至连门主都掌控不了的万生堂五位长老。而万生堂众管事和掌柜们眼中只认潇祖尔和五位长老,比如眼前的闵成玉就是其中一位闵长老的弟弟。
奈何,在找到无字天书前,门主都拿这些人没有办法,因为除了无字天书,天药门最值钱的镇门神药秘方只掌握在五位长老手中。没有了那些神药,天药门还能称为“天药门”吗?如何保持如今在世人眼中的地位?
第415章 八卦
毫不理会阿意纳的恼羞成怒,闵成玉依然一副我行我素、不急不躁的态度:“门规没有改吧?什么时候门主可以给圣姑的契奴改名了?”
“闵成玉!……”阿意纳真的没想到有外人在闵成玉都敢如此口不择言,汉人不是最讲究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吗?何况,天药门的声名坏了,对万生堂和这些人有什么好处?他们可都是天药门的人!
到底忌惮闵成玉口无遮拦,又没把握灭那主仆俩的口,阿意纳咬牙忍住没有再纠结于赤丹奴的圣女身份和改名问题,忿忿地冷哼一声:“门规改不改不是你一个小掌柜有资格过问的,你还是多关心自己的前程吧,执迷不悟对你没有半分好处,你们汉人不是总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吗?多米,多娜,我们先走,给闵掌柜多点时间再考虑清楚。”
就闵成玉这臭石头脾气,她今天来的目的只怕是要落空了,可万盛堂明日就要开业,连着三日大优惠,他们哪有那么多丸药供抢购?总不能只有一些常见丸药吧?都是天药门旗下的药铺,万生堂有而万盛堂没有,让世人如何想?
三人气咻咻地走了,而闵成玉几人该做什么做什么,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好似刚才这三个女子的威胁和嚣张都与他们无关,应该是天药门的人来的次数多了,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于知若主仆俩,眼皮子底下撞上的这一场闹剧却是给了她们一个相当大的信息包,真真值得一句“不虚此行!”
落英一脸不好意思状:“掌柜的,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给你添麻烦了?”这还真不能怪她们,内怼、窝里斗什么的你们自己要关好门不是?开着门,也让人进来了,自然意味着正常营业不避忌什么。
闵成玉笑着瞥了落英一眼,目光虽平静无波却让人感觉如古井般幽深不可测:“与你们无关,姑娘无需介怀。”换作一般的顾客早在阿意纳赶人时多半就退出去了,即使是江湖之人没有特别目的或者恩怨也不会愿意介入天药门内讧,即使只是“旁观”。或许是他多心了,这两主仆,尤其这位姑娘,似乎给他一种大大方方来看热闹的感觉。更让他惊讶的是,几乎目中无人的阿意纳竟然因为这位姑娘的一句辩解就不敢再赶人了,虽说这姑娘的话不无道理,但阿意纳是讲道理的人吗?除非,她感觉到了危险。
闵成玉能够确定的是,阿意纳在看到这主仆俩时身形明显一顿。很显然,她见过他们,甚至在他们手上吃过亏。
“阿意纳之前同姑娘有过过结?”话出口,闵成玉才猛然惊觉自己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了。
“阿意纳?”落英抬了抬下巴,“刚才那位蓝衣女子?没见过,不过之前在昆城住客栈的时候碰上天药门的圣女想抢……,呃,后来用天药门保胎丸换上房,刚才那三位的装扮倒是同那些女子相似,是不是其中一人或者几人我就不确定了。”
闵成玉身旁正在抓药的小伙计撇了撇嘴:“抢上房?还真是赤丹奴能做出来的事,也不怕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圣女坏了天药门的名声。圣女?污女还差不多。”只不过是一个曾经受到潇祖尔圣姑信任和喜爱的药奴而已,也敢往自己身上套圣女的名头,门里长眼睛、脑袋没坏掉的人谁不知道她同门主的那点龌龊勾当?
“闭嘴小东!”闵成玉低喝了一声,“你的任务是抓好药,别坏了我们万生堂的名声。不好意思这位姑娘,让你们看笑话了。”最后一句话是转向落英说的,好似不经意地瞥了正在另一边看墙上字画的知若一眼,那位公子进来起一句话都没说过,但就是给人一种淡淡的威压,好在他没有感觉到什么恶意。
落英无所谓地笑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门派也是一样,哪个门派没有点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事?何况天药门这么一个有财有势的江湖大派。不过闵掌柜太精明不好套话,若是只有这个小东在,她一定可以多套一些关于天药门圣女的八卦出来。
天药门的药丸都是好东西,出门在外的,多备些常用丸药总没坏处。所以,即使有南下前强伯让人准备好的整整一盒子瓶瓶罐罐,既然进了天药门的药铺,落英还是采购了不少备用丸药和金疮药、跌打酒等东西,用不完带回梅庄也是极好的,洛城目前还没有万生堂或者天药门的其它医馆药铺。
闵成玉暗暗抽了抽嘴角,这主仆俩看来真是来买药的。最近几日突然出现在大攸县,尤其万生堂周围的生面孔形形色色、明明暗暗,他自己在看戏,同时也是别人眼里的戏中人,都习惯了。不过他有种直觉,这俩人至少不是冲着他们天药门来大攸县的。
只是,阿意纳明显忌惮于这二人,只是抢上房的一点小过结?赤丹奴突然改变计划没有来大攸县、不参加明日万盛堂的开业庆典而是让阿意纳替代,不会是招惹了这二人被人打伤了吧?话说,赤丹奴去昆城做什么?找卯蚩山寨的麻烦?以为圣姑将潇潇女和无字天书藏在了卯蚩山寨?
不行,他要立刻将此信息发给大哥,也不知道大哥他们寻到潇潇女的踪迹没有?潇潇女是潇祖尔圣姑唯一的女儿,也是如今世上唯一能配出圣水的人,自然也只有她珍潇潇才是圣女的唯一人选。要知道,圣水是天药门独有丸药的精髓,没有圣水,即使无字天书被门主和赤丹奴找到,他们制出的丸药也达不到之前效果的七成。可惜,无论是现在那个门主还是赤丹奴,应该都以为圣水的配方也在无字天书上吧?
出了万生堂,知若明显感觉到不少视线扫过她们二人、以及落英手上装药的大纸袋。
“往前走我们的,”知若低声道,“不用在乎那些视线,”没什么意外的话,她们明日就要离开继续赶路,不能在招惹更多的怀疑和关注了,他们只是生意人。
第416章 下手
知若二人收获匪浅,独自一人先到喜来福订位的落霜也没有落后。一见面,落霜眼里闪烁的狡黠光芒和些许兴奋就让知若笑了,看来这丫头也没闲着。
落霜笑着眨眨眼,就开始兴致勃勃地一边亲自给知若二人斟茶一边介绍喜来福的镇店菜、特色菜。当然,其中两道需要较长时间煨煮的菜式她已经先点了,以免知若等候太久。
知若和落英也没有问什么,很显然,落霜的态度表明了这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
伙计拿着点好的菜单乐呵呵地下楼安排上菜去了,落英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圣女在隔壁。
知若二人一愣:圣女不是被丑丫、何真的人射伤并活捉了吗?这么快逃出来了?
落霜一脸“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想”的得意,继续在桌子上写了“替身”两个字。
知若扬了扬眉,落霜这是跑去掀屋顶了?竟然能听到如此机密?她们坐下好一会儿了,倒是没有听到隔壁什么声音,不知道是隔壁那间屋的隔音效果特别好,还是所有包房都有如此设施。
不过,那位叫赤丹奴的圣女还真是会保命。替身?都是从上到下包紧紧的,换身衣服倒也便宜,只是丑丫他们似乎白忙乎了一场。
上菜的速度挺快,主仆三人一餐饭吃得纯粹而轻松。直到出了酒楼走在大街上,落英才在知若耳边小声道:“那女人中毒了,来大攸县就是为了解毒。”那什么圣女尖嘴猴腮、一双狐狸眼,看着就不是好东西,包着头纱、面纱还能装出几分清高之气,一露出真颜就只剩下虚伪和妖媚了。
来大攸县解毒?知若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之前在万生堂看到的那场闹剧,阿意纳到万生堂耍威风是不是就为了要解毒的灵药?呵呵,那什么赤丹奴掌控不了万生堂的人,圣女身份不被认可已经很悲催了,竟然连天药门内的解毒药都没有?
突然,知若脑中一个激灵,想起闵掌柜那句“只要赤丹奴姑娘拿出象征圣女身份的乌木莲花簪和无字天书,在下自会尊她为圣女并遵从指令”。
无字天书是什么她不关心,但乌木莲花簪……应该就是丑丫那支簪子吧?难道丑丫才应该是天药门的圣女?所以那晚的突袭不是门派之间的恩怨,而是内斗,圣女之位的争夺?
那么,甄姨娘的莲花玉佩又同天药门圣女有什么关系呢?知若似乎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连接种种人和事之间的那根若隐若现的线,偏偏又抽提不出来。
如果甄姨娘、何真、丑丫正好是平西王魏一雄那三个生死不明的儿女的话,又恰好是被下属和后来成为天药门圣女的苗女所救,那么这三人之间的种种巧合和关联、味鲜鱼庄那位霍叔、还有何真在苗寨长大的经历都有了缘由。只是,甄姨娘和何真的年纪倒是都能对上,而那丑丫却太小了吧?或者丑丫是圣女的女儿,但不是魏一雄的?
无论如何,凭知若的直觉,何真和丑丫同明辉有着莫大的关联,说不定他们也在暗中寻找甄姨娘的下落呢,会不会要不了多久就找上梅庄了?如果她的大胆推测恰是真相,明辉的这个母家还真是复杂!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让已经踩在刀锋上的尹家雪上加霜,当然,如果……,也有可能成为极大的助力就是了。
“落英,”知若轻声道,“让人关注何真和丑丫,务必确保安全距离。”以那俩人的能力,靠得太近跟得太紧只怕很容易就被发现。
“是,”落英一口应下,“要不要暗中给他们帮助?”何真长得同二少爷那么像,丑丫的簪子又让主子如此在意,她敢肯定,这之间肯定有什么缘由。只是,她们做暗卫的,遵从主子的要求就好,不该她们关心的,不能多问也无需问。
知若点头:“正巧碰上,又有必要的时候能帮就帮吧,前提是不会暴露身份。”她不希望自己的好意相助在无意中促成或让这场可能的认亲提前了,可是能帮不帮的话,她又担心以后会后悔,会觉得愧对明辉。或许,那俩人就是明辉的嫡亲舅舅和姨母呢。
落霜突然想到了什么,弱弱道:“我……我给那女人的酒里下了点料,那个圆月照美人。”紫苏的圆月照美人是个好东西啊,中毒之人每月十五月圆时就心痛如绞,紫苏给药起名时想到了西子捧心的典故,遂称之为圆月照美人。
“我保证,”落霜赶紧接着道,“没有人见到,也发现不了。”今天十八,等妖女开始第一次发作,都是将近一个月之后的事了,谁能怀疑到她?连哪天中的毒都没法知道好吧?这药无色无味,刚才那妖女明显喝得很开心。呃,她也算是还了丑丫的人情了。
虽然那晚的无妄之灾是丑丫和她的人带来的,而且那些人也未必伤得了她们主仆仨,但丑丫放她们一马确实让她感谢万分。毕竟,如果只有她们姐妹两个也就算了,做暗谍的时刻都要准备面对危险,但主子不行。即使主子武功不在她们之下,她也不愿意让主子面对一点危险、受到半点伤害,不说有个万一如何向大爷、二爷交代,她们自己心里这关就过不去。
知若轻笑:“你倒是恩怨分明、快意恩仇。”她不用琢磨就知道落霜的想法。其一,赤丹奴那些人先是霸道抢上房,再是夜里驱毒虫报复着实激怒了落霜;其二,落霜对丑丫本就同情,后又添加了些许感激。两厢一对比,今日逮到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对赤丹奴下手才是落霜的风格不是?
好吧,知若承认,她也不是圣母。一个睚眦必报、为了一间上房、一点小争执就能半夜下毒手害人的人,她凭什么要大大方方地放过?有机会自然要报仇,圆月照美人本就是紫苏制出来给她们在路上惩治那些对她们起歹意的恶人用的。
第417章 要对她负责(一更)
知若没有怪责落霜擅自行事,让落英悄悄松了一口气,情绪也从之前的微微忐忑立时转变成暗暗兴奋,对那位至今没见过真容的圣女赤丹奴,她真心想报复回去,只是之前一直以为不会再见面没有什么机会了而已。如今落霜这么巧取得机会还之一击,还是分量不轻的重重一击,她哪能不兴奋?
“对了主子,”放下心来的落霜又想起一件事,迫不及待道,“你猜猜我刚才还看见谁了?”
知若顿了顿,迎着落霜眼里那夹杂着三分鄙夷两分庆幸的八卦之光,肯定道:“住我们对门人字号房那家人?那个女孩?”落霜这是庆幸刚才没有给那家人好脸色、没有被缠上吧?她只不过瞥那女孩一眼就心生不喜,感觉气质特别像如秋,一双眼睛太过灵活,充满了算计。
落霜不能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后颓丧地哀嚎道:“主子您快赶上能掐会算的神仙了,”让她实在没有成就感。
知若好笑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向落英道:“落英,你掐算了吗?”
落英无奈地接过拆妹妹台的大棒,瞋了落霜一眼:“我们在这能认识多少人?你的眼神从一开始就已经出卖了你!”虽然她们是暗谍出身,但主子的敏感度真的不比她们差。有时候她也想不明白,主子一个养在深闺、千疼万宠的千金小姐如何能够如此敏锐,最后还是只能归结于天赋和那句“虎父无犬子”了。
落霜愣了愣,讪讪地挠了一下没有面具遮盖的右额,她怎么又得意过头了,主子和姐姐一向都比她聪敏,她什么事能瞒得过主子?
“那姑娘倒是挺有心眼,懂得到喜来福碰运气,”落霜嗤道,“她可是有备而来的,不过她那副性子做妖女的侍女还真是合适,什么样的丫鬟配什么样的主子嘛。”
“只是可惜……”落霜眨了眨眼,“本姑娘出手,她怕是不能如愿了。主子,待会儿我给您看样东西。”
知若点头:“好,回去再说。”落霜再不喜欢那姑娘,也不会冒然去黑一个不相干人的东西,难道又是有那几个符号的?
因为明日一早又要动身继续行程,落英先行离开完成知若交代的任务去了。
知若二人一边小声谈论着喜来福的菜式一边溜达回客栈,让她们很郁闷的是,对门那间人字号大门敞开,老汉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断传出,言语粗鲁不堪,聒噪震耳。就在落霜拿出门匙开门的时候,姜二妮突然双手掩着脸呜咽着从屋里冲了出来,然后,在屋门处歪了一下,好似崴了脚,整个人斜斜地往知若的方向倒过来……
“次奥!如此高难度的动作,这姑娘是舞蹈专业的吗?”心中暗暗怒骂的知若提身往侧后边退了至少两步之遥,随即就听到一声哀嚎,姜二妮同青石地板来了个结结实实的亲密接触。
原本信心满满、暗自窃喜的姜二妮在身体已经倾倒的那一刻还在臆想着待会儿要以怎样含羞带怯、外带三分惊吓的娇容来面对这位戴着金面具、气势非凡的齐公子,却在下一瞬间瞥见前方白色的影子飞起。愕然间,她的右额头和右膝盖同时传来钻心的疼痛,更痛的是她摔成碎片片的少女心。
姜老头老两口听到孙女的嚎声连忙赶了出来,一见姜二妮的狼狈样立马开始发飙耍赖:“怎么了怎么了?公子爷为甚欺负我家二妮?这是摔断了腿了?天啊!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啊?还有没有王法了?”老太太甚至直接坐在地上拍着大腿飙泪唱念。哭声很快引得掌柜、伙计、以及数位客人奔上楼来,二楼的各个客房也陆陆续续有人探出头来看热闹。
落霜哼了一声:“欺负?你老人家问问你家孙女,我们可有碰她一个指头?那边那位扫地的大婶,还有那位拿着水壶的小哥,你们可看到刚才这姑娘是如何摔倒的?”打扫的大婶距离她们不远,而且见她们回来还停下手上的活计看过来,似乎对她们脸上的面具很好奇,落霜十分肯定她必定是看见刚刚那一幕了。而那个送水的小伙计在姜二妮摔倒时还惊呼了一声“姑娘小心!”。
正低着头摸着膝盖呜咽的姜二妮哭声一顿,她冲出来的时候确实瞥到一个小伙计拎着水壶过来,也知道走廊那头打扫卫生的大婶还没走,只是这些并不影响她的计划,甚至还可能因为多了见证的人而促成她达成目的。她今天远远看了那圣女一眼,只一眼就能确定那不是个好相处的主,若是能够追随这位齐公子,她干嘛要自找虐去天药门做那恶女人的婢女?
什么圣女?尽是骗人的,魔女还差不多!想到之前在喜来福看到的那一幕,姜二妮的小心脏还忍不住发颤,否则也不会因为急于搭上齐公子而白白狠摔了这么一大跤。只要能够到齐公子身边,她就不去天药门了,当然,总还是要去找那圣女一趟谋些利益就是,至少也要兑现那位大婶许诺的一千两银子。话说,那本一个大字都没有的绢书对她来说就是一小叠巴掌大的白色绢布而已,做荷包都嫌太小太素色。
可惜……这个齐公子也太……不是男人了!一点怜香惜玉的风度都没有。
想到弃她而“逃”的齐公子,姜二妮抚摸着自己已经疼得快麻木了的腿又哭泣起来。她能感觉到那腿肯定是出大问题了,都不敢用力,本来火热的少女情怀此刻也化成了怨恨,既是齐公子害了她,自然要对她负责。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齐公子一声不吭,那个婢女一下就推出了人证,显然是要推卸责任、把齐公子摘干净,那个大婶和小伙计又怎么会为了帮她而得罪看着就来头不小的齐公子呢?
果然,如姜二妮所预料,小伙计首先点头:“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位姑娘哭着从房里跑出来,然后在门口似乎脚打滑了,若不是这位公子躲的快,只怕也要被撞倒了。”
第418章 震惊(二更)
脚打滑?众人往地上一看,干干净净的地板上一丝水迹、油迹什么的都没有,更没有沙石之类,好好的为什么脚打滑?十多岁的小姑娘,又不是七老八十。
一位三四十岁的夫人“嗤”了一声,一脸狐媚样的小户贫女,对上年轻金贵的俊逸公子,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妄想攀高枝的小伎俩而已!
本来还有些懵逼的众看客似乎被这一声“嗤”提醒了,纷纷恍然大悟地笑了,女人脸上多了两分鄙视,而某些男人的笑容多了两分打量三分猥琐。
姜二妮再怎么大胆有心机,毕竟还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顿时又羞又恼,继续哭又不是,想跑又摔坏了腿不敢轻举妄动,一张梨花带雨的小俏脸都快贴到胸前了。
姜老头也懵了片刻,他本以为这下怎么也能从贵公子身上敲诈个几十一百两来,弄不好贵公子脸嫩,搞到一两个金元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当然,自家孙女若能黏上贵公子做个通房丫鬟什么的,甚至抬为姨娘小妾,他们姜家以后就不用愁了,哪里还用担心没钱吃药?燕窝人参说不定都能吃上。
没想到的是,闹了半天,这个蠢货孙女竟然连人贵公子的身上都没挨到自己就摔倒了,让他还怎么继续?他倒是不惧颠倒黑白反咬一口,可是人家也不是好惹的,何况还有两个证人在呢。
姜老头还在犹豫,姜老婆子可不管那么多,直接坐在地上哭闹起来:“哎呀我可怜的二妮,好好的怎么会摔这么厉害?是不是有人说什么做什么吓到你了?我如花似玉的宝贝孙女哟,这摔断了腿磕破了脑袋以后该怎么办喲?给你爷爷和狗蛋治病的银子至今还没凑上,哪还有钱给你治伤哟……”
姜老头眼里精光一闪:“这……这位公子,小姑娘胆小,你……你们是不是吓到我家二妮了,你这丫鬟这……这么凶的。再说了,我们毕竟住对门,你们也不该见死不救不是?若是你们伸把手扶一下,二妮她也不会摔得这么惨。”他越说越流利,越说越有底气。可不是?无论贵公子主仆是不是吓到了二妮,他还是有责任的。人总是同情弱小,贵公子一看就是出自大家,出点银子补偿二妮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事,怎么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小家子气丢面子?
落霜怒极反笑:“住对门就要管你孙女摔不摔跤,那你住在客栈里,掌柜的是不是要负责你一家吃喝拉撒?男女授受不亲你老人家不知道吗?难怪你孙女……呵呵……”
刚才“嗤”醒众人的那位夫人也笑了:“别说,客栈还真有不是,其他客栈的天字号房都是单独在一层,只有他们家混在一起,甚至将最差的人字号放在了天字号对门,这不是给天字号的客人找麻烦吗?”她也住的天字号,好在对门是一间地字号房,住了与她同行的两个表侄儿。
围观众人哈哈大笑,可不是?这间房门大开的人字号房一眼看到底,小得不行,连窗子都没有,无疑是本客栈最差的一间人字号了,估计是老板舍不得浪费空间,将本来作为小库房的地方愣是弄出一间人字号来,偏偏就在最好的天字号房对面。咫尺之距天差地别,正好又住了一位年轻俏公子,小姑娘生了非分之想岂不是太正常了?
掌柜的尴尬了:“对不起对不起!齐公子,这间人字号房我们一般不住客人,留给自己的人员需要时候用,今日也是看这家人实在可怜才……,给公子您带来麻烦我们非常抱歉!公子爷放心,他们若是再纠缠于您,我一定将他们赶出去,那一点房钱我们也不要了。”
掌柜点头哈腰完,转向姜老头时立马就换成了一脸怒火:“还不将你孙女弄进屋去关好门?请不请郎中是你们自己的事,但不许再打扰到我们的客人,否则马上给我滚出去!”姜老头是账房管事曾经的旧邻居。若不是这死老头连声说有天药门的大管事妈妈许诺他家孙女到天药门圣女身边当差,他也不会点头让这一家人住进来。今天这摊事传出去,也不知明日东家会不会迁怒于他,真是倒霉透了!
“是,是,”姜老头一脸谄媚地连声应道,“我们这就进屋……这就进屋,林氏,你还愣在那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将二妮抱进去?”显然,最后一句话是对着两手抱着装馒头的油纸包刚上楼,还不知道发生何事的儿媳妇吼的。
“欸,就来,”林氏快步过来,将手上的馒头递给姜老婆子,就弯腰去扶抱姜二妮。她知道女儿看上了这位戴着金面具的公子,虽然不希望女儿去做妾,但她也知道自己管不了这个心大眼高的闺女。可是眼前这是怎么回事?招惹贵公子被打了?
姜二妮不甘地梗着脖子瞪了知若一眼才忿转过头去,今日之辱,终有一日她会报仇的。就算只为了报今日之仇,她也宁愿去那残暴圣女身边做侍女。天药门势大,只要他得了圣女和门主的亲睐,就一定有机会!她姜二妮自小就觉得自己好比落难的凤凰,迟早会回到能让她泛发光芒的地方。
知若淡淡地回视了一眼,正要转开视线,就见姜二妮胸前露出的半截玉佩,看过去应该是金镶玉的,更重要的是,上面的图案好像是莲花……
知若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漏跳了一拍,几乎就想伸手摘下那个玉佩看看另一面是否也是一圈六个符号。不会这么巧吧?接二连三?
好在落霜暗暗拉了拉知若的衣袖唤回了她的思绪,才没有失态被其他人发现。
落霜一向眼尖,又时刻关注着主子,几乎在知若眼神聚焦的瞬间也注意到了姜二妮的玉佩。不过就是一块疑似莲花图案的玉佩嘛,主子为什么会那样震惊?女子玉佩雕刻莲花图案的应该不少才是,难道只因为丑丫那根莲花簪子?
不过,既然主子感兴趣,她不介意在今晚做一次梁上君子,呵呵,正好马车里有一大块白色绢布,她不如“还”一本绢书给姜二妮,让达愿坊的伙伴盯着看看那妖女拿那空白的绢书做什么。...
第419章 我不杀伯仁(一更)
“空白绢书?你从姜二妮身上顺来的?”知若只是愣了那么一瞬间,脑袋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了之前在万生堂掌柜对阿意纳说的那句“只要赤丹奴姑娘拿出象征圣女身份的乌木莲花簪和无字天书,在下自会尊她为圣女并遵从指令”。
“是的,完全空白的,”落霜对主子用的那个“顺”字非常满意,笑眯眯还带着三分回味地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小叠装订成冊的女人巴掌大的绢布:“咯,就是这个,姜二妮极其宝贝这东西,一直藏在怀里。听她同她娘说话的意思,这本绢书对天药门圣女非常重要,她就准备靠这个到圣女身边做大丫鬟呢,好像是圣女的一个心腹妈妈临死前托付给她的,为此还许了重诺。”
落霜不用问,就从知若眼里看到了她的疑问,继续解释道:“那丫头倒也是个有心眼的,没有一听到圣女在喜来福就跑去邀功献宝谈交易,而是买通一个小伙计在远处偷偷看了一会儿,这么巧就让她看到那个妖女发脾气拿发簪狂刺身边的一个侍女,当时吓白了脸,手上的茶杯都打翻了溅了一身。”
知若摇摇头笑了,不用问,落霜肯定是趁着姜二妮母女手忙脚乱之际顺了这本空白娟书。对圣女很重要的空白绢书,万生堂掌柜口里的无字天书,若说两者之间只是一个巧合毫无关联,知若真是一点儿都没法相信。更直接地说,知若基本上能确定,这本空白绢书根本就是能象征圣女身份的唯二信物。另外一件,那乌木莲花簪,不出意外应该早已回到丑丫手里。
落霜贼贼地压低了声音:“主子,我记得我们也有这种白色绢布,挺像的,您针线好,不如帮我缝一本,我今晚给还回去?顺便将她身上那玉佩再顺来。”当时仓促之下,她只是顺手拿了一块貌似擦桌布的棉巾裹进姜二妮那块帕子里。
“好,我马上就弄,”知若非常赞同,一口应下,“不过那块玉佩你就不必顺回来了,只要仔细看一下,确定是否刻有那六个符号就可以。”绢布肯定不同,这本绢书的材质手感很特别,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本来就是假的。
“……?”落霜懵了,那六个符号什么时候这么时兴了?还是主子找那六个符号找到走火入魔?咳咳,不过,主子的直觉一向敏锐过人,既然主子如此要求,她照做就是。
……
夜深人静,落霜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她想做的事,回来时还皱着眉头嫌弃道:“那家人真臭,客栈把屋子给他们住真是倒霉!”
“……”知若好笑,那间屋那么小且没有窗子,住了老老小小五个人,其中还有两个看上去就不讲究的老人,味道能好吗?
“行了,废话那么多,”落英笑着拍了妹妹一下,“说重点,那个玉佩看到了吗?”
说到玉佩,落霜立即严肃起来,“看清楚了,是个金镶玉的玉佩,一面雕着一朵莲花,另一面还真是那六个符号,排成一圈的,连符号的顺序好像都一样。奇怪了,这家人不会也同天药门、同丑丫有什么关系吧?不对,如果真同天药门有关系,她自己不知道吗?或者根本就知道,只是隐瞒身份靠近圣女有所图谋,或者,报仇什么的……”
知若无暇顾及落霜的脑洞大开,她真的是震惊了,一模一样的两个玉佩应该是一对吧?看甄姨娘那个玉佩的材质和手工,不可能是烂大街的货色,而她这几日也关注了苗人的首饰铺子,并没有用类似符号做花纹的。更关键的是,有着同样符号的莲花簪子是天药门圣女的信物,她就能笃定这些符号不可能烂大街。
知若脑海中闪过姜二妮的容貌,摇了摇头,同甄姨娘或者何真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年龄也对不上。
“对了,有关系的或许是她娘才对,”就在这时,落霜接下来的几句话让知若更加震惊,同时也解开了些许疑惑:“那丫头很珍惜那块玉佩呢,连梦里都护着,还嘟囔说什么‘幸好没丢,万一以后娘的娘家人寻来没有证物怎么办?’”当时她以为姜二妮醒了,正想敲昏她呢,幸好只是睡梦中的本能反应,可见那丫头平日里多么谨慎地护着她的玉佩。也是,若是让姜老头老两口知晓,哪里还保得住?
姜二妮的娘?知若努力回忆了一下,她并没有注意到那个瘦小女人,不过那女人赶过来扶起姜二妮的时候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很沧桑,但现在仔细一回想,还真有点像甄姨娘的眼睛,内双,微微上挑。
难道姜二妮的娘才是甄姨娘的姐妹?年龄也合适。可是,丑丫又是什么人呢?
知若之前好不容易梳理出来的这几个人的“可能的关系网”又被打上了问号。
“主子别想了,睡一会儿吧,”落英劝道,“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姜二妮这边,让达愿坊的人也关注一下就是。”姜二妮如果真的到圣女身边,正好一起关注。
落英姐妹俩虽然没有问,但她们心里都有数,主子应该是见过另一块同样的金镶玉玉佩,所以当时看到丑丫的乌木莲花簪时才会那么震惊,今日也才会对姜二妮只露出一半的玉佩如此敏感。只要跟二少爷可能扯上关系的人和事,无论是她们还是达愿坊自然要上心。
“嗯,”知若点头,“不管姜二妮有没有进天药门,都要让人盯着他们家,还有,可能的话,尽量保住她母子三个的命。”
“是,”落英应到。落霜偷梁换柱换了那本绢书,一旦那圣女赤丹奴发现是假的,一怒之下杀了这家人也不奇怪。真那样的话,她们也算是间接害人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绝对不是她们主仆想要的结果。姜二妮虽然心眼不正,但说起来也挺正常,并不是多大的罪恶,她的娘和弟弟更是无辜。
“主子,那我们要不要暗中将这空白绢书还给丑丫,”落霜听说了知若二人在万生堂的见闻,知道丑丫有可能才应该是天药门圣女。不得不说,落霜对丑丫有一种天然好感,虽然那张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丑脸着实挺吓人。
第420章 怎么可能?(二更)
“暂时不用,”知若一锤定音,“我们现在什么也不能确定,先收好,不掺和。”无论真相如何,将来如何,现在他们尹家就只是旁观者而已,有些事先看着吧。话说,她们今天换了这本很可能就是所谓无字天书的绢书,或许已经是帮了丑丫、何真他们。
落英很赞同:“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皮毛、表相。”再则,真有关系还好,否则主子凭什么要白白帮那些人?可能的话,对梅庄来说,天药门着实是个很强的助力。谋害尹大将军、至今或许还盯着梅庄的那个幕后之人极可能势大通天,如今主子做的这一切不就是要努力确保梅庄安全、甚至回击吗?像天药门这样的助力那真是多多益善。
早已将自己当作尹家人的落英暗自算计,远在万里之外的某人猛地打了一个大喷嚏。
貔貅主子正在大发雷霆呢,突然来袭的一个大喷嚏让他措手不及之下略显尴尬,接过玉先生递过来的丝帕掩了掩口鼻,现场原本紧张、令人窒息般的气氛倒是倏地一下减了不少。
“主公保重!主公请息怒!”玉先生诚惶诚恐,长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面对自家主子这般雷霆般的怒火,“这次真是失策了,我们太小看那潘家铭,无论怎样,他身边还有萧峰和刘延皓,又怎会毫无准备就如此张扬地回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们都忽略了这最简单也最常用的一招。”
千面飞鸽传书,他们折损巨大抢回来的却只是价值不到两千两白银的金银元宝,其它整箱整箱的都只是砖瓦石块。不用说,那些真正的金银财宝必定由另一部分人暗中运送回京了,潘家铭一行只不过是白白打着幌子,用金几人迷惑他们而已,难怪只带了二十五人!众人都还道潘家铭太过愚蠢和好高骛远。
“给昌阳发一级急令,”貔貅主子重重拍了一下桌面,“让他们全力以赴迅速查明刘延皓那里还少了多少人,什么时候消失的,以及所有可能的路线。”只要东西还没到京城,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就一定不能让那些东西被那位收进囊中。
玉先生连忙应下,建议道:“那位派去接应的人,我们是不是也要想法子盯上?”明面上说的是去接应潘家铭,潘家铭一行就带了不到两千两银子,估计还没有他自己荷包里多,接应个屁?那些人只怕也是早就暗中改变路线去接应他们真正要接应的队伍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貔貅主子赞许地看了玉先生一眼,“到时候人手不够的话,先从广海那边抽调一些吧。”广海的地下兵器作坊很重要,加上要……,红手下还是有不少精兵强将的。
玉先生眼里的光彩也是暗了暗,这两年下来,他们很是折损了不少人,严重缺人啊,又不能光明正大地网络可用之人。
暗暗叹了口气,玉先生转身出去安排。不想,刚出密室就见到一脸焦急之色的随身小厮迎了过来,递上一个小纸卷,显见是紧急情报。
张开纸卷一看,向来喜怒不显于色的玉先生瞬间变了脸,匆匆返回密室,幸亏貔貅主子还未离开。
“主公,我们……终究错过了,”玉先生觉得他的腿脚都有些发软,尽管仍然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刚收到内线密报,皇上已经收到昌阳过来的那几十箱金银财宝,龙颜大悦,亲自过问入库事宜后到坤宁宫同皇后庆贺潘家铭立此大功去了,还派了人到英国公府报喜。”
“砰”地一声,刚刚端起茶杯准备放松一下心绪的貔貅主子将茶杯重重摔在地上,茶水飞溅,大大小小碎瓷片四射,他自己的脚面、脸、还有金先生的左手、右脚都没有躲过从地上反弹起来的碎片的袭击,亏得他带着面具,否则一个弄不好就要破相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貔貅主子哪里还感觉得到脚面的疼痛以及湿漉漉的狼狈?满眼的不敢置信:不吭不声、没有一点动静的,这么快就送到京城来了?几十箱实打实的金银财宝啊,不是可以随身便携的一叠银票或者一荷包金豆子!
刘延皓手下能杀敌打土匪的悍将勇兵确实不少,可是,这样的事情不同于战场,不是只要有武力、够勇猛就能做到的,真正需要如鹰隼一般凌厉、狡兔一般奸猾、还要手段同毒蛇一搬灵活,他花大精力培养起来的蝎卫都未必能够做得如此完美。
鹰卫?难不成潘家的鹰卫果真没有丢失,而是落到了潘家铭那个废物纨绔手上?怎么可能?难道潘如冰未卜先知,在儿子才七岁的时候就立了他为接班人?或者鹰卫首领破了历代传下来的祖训,擅自找上了潘家铭?否则怎么解释那个废物纨绔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找到鹰卫的事?
可是若非鹰卫,潘家铭在昌州还能找到什么人有这样的能力?
貔貅主子觉得他要疯了,不仅仅是因为财力、人力巨损,更因为无形中感觉有许多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前些年的顺风顺水似乎只结束在成功弄死尹昭和他的残余力量,即便这样,那两战也折损了他不少人力财力。
接着,在那之后,他暗中的行事就没有顺利过,人力物力财力不断地继续折损,付出远远大于得利……
是他的运道都用完了吗?气数已尽?他注定斗不过龙椅上那位,不能夺回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
不!绝对不可以!他才是真龙天子!他这会儿只是被这个情报气到了,乱了阵脚,自己折自己的士气。人折了可以再招,财折了可以再累积,斗志折了他可真就瘫了。他还有好声望,有遍布各州的网脉,有不断壮大的私兵、地下兵器作坊、以及庞大情报网,为什么要消沉要失望?退一万步说,就算潘家铭招回了鹰卫又怎样?潘如冰有鹰卫不是一样英年早逝?
第421章 不可轻举妄动
看到貔貅主子的反应,玉先生知道他家主公也想到了鹰卫,这次的事发展至此,唯一能解释其中诡异的就是潘家鹰卫了。可是,即使他们怀疑、甚至确定了又怎么样?主公这么多年来倒是极想控制鹰卫,可惜,潘如烨就是一坨扶不起的烂泥!蹴鞠都踢到他脚边了,临门一脚,他却愣是把蹴鞠给弄丢了……
这样也就算了,若是养在潘如烨夫妇眼皮子底下的潘家铭确实瞒天过海地找回了鹰卫,那潘如烨还真是可以拿块豆腐去撞了,自以为捧杀出一个废物纨绔,到头来发现自己才是个废物点心!
貔貅主子喘出几口粗气,渐渐平复下来:“昌州那边还是要加大力度查,若与鹰卫无关,务必查出刘延皓那边的真实情况,我怀疑那位在昌阳另外培植了一支隐秘的暗衣,难怪那年突然将刘延皓调过去做两江守备。”刘延皓也是那位的死忠,骨头同尹昭差不多硬了。
“若真的是鹰卫复出,”貔貅主子沉吟道,“我们在昌州的布置只怕要重新洗牌,不,与两江盐税案相关的整条线都要梳理一遍,该转移的转移,该断尾的断尾,该隐匿的近期内暂时不要有动作。”话说,他还是不大相信会是鹰卫,毕竟那时潘家铭年龄太小了,且这些年的一举一动也都在众人眼里看着。
玉先生愣住了:“这么严重吗?即使真是鹰卫,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能查探到什么?”能将他们的秘密据点端了,将那些财宝秘密运回京已经很了不得了,还想怎么样?
貔貅主子叹了口气:“你对鹰卫的了解不多,那位的龙卫已经算很强了吧?然而,除了攻击能力能同鹰卫媲美之外,隐匿能力和探察能力都不如鹰卫。太祖皇帝曾说过这么一段话,鹰卫有雄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他们的眼神如同阴冷的匕首,一旦盯上目标,必定快准狠,没有丝毫拖沓,岂能不百发百中?真正无愧于鹰卫的称号。”
竟然有如此高的评价!玉先生的心脏第一次为“鹰卫”这两个字震颤了,难怪主公和太子都费尽心机想通过潘如烨那个废物操控鹰卫。
“既然如此,我们当初处理掉潘如冰怎么会……”那么顺利?玉先生觉得有些不解了。他一直觉得鹰卫再厉害还是百密一疏,这才让他们的人得以钻了空挡除掉潘如冰。
貔貅主子给自己斟了另一杯茶,才慢慢道:“潘如冰很能干,可惜,面冷心热,骨子里对所谓的‘一家人’还是心太软了。他的鹰卫如同他手上的兵器,自己收起了兵器不用,兵器再厉害又有何用?”正因为他对人心的深刻了解,才能如意地除掉那些不能为己所用的硬骨头,比如潘如冰,比如尹昭……
玉先生回忆了一下当年的情形,连连点头,万分佩服他家主公的攻心计。当年他才刚刚成为主公的心腹不久,基本上是依照吩咐行事,没有现在这么自如。
话说,他家主公对人心的把握和利用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自认为在谋划布局方面强过许多谋士,但在这一点上同主公比起来还真是自愧不如。所以,他一直认为主公是最适合那把椅子的。
“若是……”玉先生迟疑道,“若潘家铭确实招回了鹰卫,我们是不是要……”潘家铭深得皇上皇后宠信,肯定是拉拢不了的,主公也不可能信任他。拉拢不了,偏偏又把持着让人垂涎的鹰卫,只能除掉了。
“先不要动他,”貔貅主子摆了摆手,“若真是如此,一来,我们对潘家铭的认知恐怕要重新估量了,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心机和忍耐,实在不可小觑,或许比他爹要难对付得多。”
玉先生对此也是感慨不已,若果真如此,潘家铭不止是把他的祖父和庶伯一家耍得团团转,根本就是玩了全京城的人啊!废物纨绔?太可怕了!如果可以,玉先生真的希望这永远只是个假设。
“二来,”貔貅主子继续道:“千万不要轻视鹰卫,一旦我们的人轻举妄动,只怕倒是被鹰卫反盯上了。”接二连三的失利和损耗,他不得不更加谨慎起来。前有龙卫,后有鹰卫,一个不小心,他或许就要万劫不复。
“还有第三点,”貔貅主子再叹了口气,“就算潘家铭没有了,估计潘家那些人也依旧掌握不到鹰卫。”以潘家铭能不动声色招回鹰卫的心智及定力,只怕早就知道潘如烨夫妻俩对他的捧杀,进而怀疑到他爹潘如冰的死同潘如烨脱不了关系,又岂会重蹈覆辙?
既是难以掌控鹰卫,又何必着急冒风险?还是先坐观其变为上策。
玉先生连连点头:“主公放心,我们会更加小心行事,潘家铭那里我们先不动他,但是消息传到太子和潘家大房耳朵里,不管是真是假,他们定然按捺不住的。”太子身边有余绍波、霍志亭等一干幕僚,或许还好些,而潘家大房那两父子自大加脑残,必定会有所动作。
貔貅先生眼睛一亮:“你说得对,就照你说的安排。旁观者清,我们正好从旁看个究竟,探清楚潘家铭的底。”究竟是傻人有傻福还是真的深不可测。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要抓紧,”貔貅主子坚定道,“桃源境那边不能只靠蓝在王家守株待兔,派些人主动设法去寻找,只要他们肯拿出制造火枪火炮的秘方,交易条件都好说。”接连重挫之下,他对传说中威力惊人的火枪火炮愈发向往起来。得到那些神器之助,他就不用这么煎熬着蛰伏了吧?变天计划至少可以提前五六年。
“是,我们目前有人盯着罗家,只是丝毫没有桃源境的动静,王海棠自从进去起也从来没有出罗家一步。”玉先生只能应下。谈何容易?长久以来有听说谁能主动找到桃源境之人的吗?能够的话,他们又何需大费周章地安排蓝进王家巴巴地等待?
第422章 惊喜
英国公听到皇上特意让人传来的喜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只剩下满腹欣喜。这段日子他将近一年来的事梳理了一遍,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他家嫡孙子确实是出息了,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突然开了窍,自己摆脱了父母双双早逝带来的打击,悄然成长起来。
是的,英国公将孙子这些年的纨绔表现归结于小小年纪遭受沉重打击之后的反常表现,本来嘛,爹娘都是出众的,儿子又怎会差?何况他家嫡孙子自小就显露出了不一般的才华。
这么一想通,英国公又深深觉得愧疚起来,他若是多一些耐心去引导,嫡孙子是不是早几年就能够摆脱心里阴影了?还好皇上和皇后没有同他一样放弃铭小子,否则……百年之后,他真的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了,还有自己唯一的嫡子嫡媳。就算大房的两个孙子真的能够出人头地,又有哪个家族不以嫡枝为先,不希望嫡子嫡孙出息?
因为事先就听皇上暗示说潘家铭对那几十箱财宝做了秘密的妥善安排,这会儿知道东西已经先行到京城,他还真没有多吃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二小子做的好啊!这下他彻底放心了,安心地等待孙子回来。
英国公是心中有底,可他儿子潘如烨没有不是?直到传话的太监离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巨额财宝回京了,入库了?他昨晚还梦见潘家铭那小兔崽子被劫了财宝、断了腿,灰溜溜地回京来,好好一个大功因为潘家铭的自大愚蠢愣是变成了大罪,被皇上当廷重责五十大板……
他当时笑得呀,笑醒过来还恋恋不舍,希望闭上眼睛继续那个梦。
可是谁来告诉他,现在是梦还是现实?财宝已经先到京城了?潘家铭的又一个丘山之功落定了?他的美梦又成了奢望?为什么?他们父子一直在努力却都没有机会建功立业,那个兔崽子却是接二连三白捡功劳,老天如此不公!
“老大,老大,”英国公黑了脸,“你怎么回事?发什么愣?”不该是惊喜吗?那一脸受到惊吓、如丧考妣的脸色是怎么回事?想到自从嫡孙子长进以来,大儿子的种种不正常表现,英国公的心沉了又沉,是觉得铭小子出息了,挡了大房的路了吗?也不想想,即便二小子还是纨绔的时候,皇上皇后都认定了只有二小子才能继承英国公府,大房的人怎么都入不了皇上的眼。现在二小子在朝廷越干越漂亮,这个潘家家主之位还是大房能够觊觎的?
被呵斥回神的潘如烨一脸讪讪地补救道:“我这不是太惊喜了吗?这小子,嗨,也不通个口风,害我们白白担心一场!”
“混说,这是能通口风的事吗?”英国公意味深长地看着潘如烨,“二郎是国公府世子,未来的英国公,潘家未来的家主、掌门人,他现在懂事了,成长了,也算是不负众望。当然了,这么多年来,你这个大伯也为他操尽了心,他会知道的。以后二郎还需要你的引导,需要大郎的支持和帮衬,都是自家骨肉至亲,只有同心协力才能继续我们潘家的辉煌,才能对得起祖祖辈辈留下的心血,哪代的家主都不可能靠一个人的力量成事。”可惜啊,都怪他自己没用,丢了鹰卫,倒是要让二小子比前几代家主都艰难了,少了一个最强大的助力。
直到回了自己院子自己屋子,潘如烨都还是一脸忿忿不平,父亲这是认定潘家铭了?因为那小子撞了两次大运立了两次大功给潘家挣了脸面,父亲就完全抹煞了他们大房多年来的付出和努力,不再给他们机会了?他费尽心机,结果,绕了一大圈,仍然要将英国公府还给潘如冰的儿子,他怎么可能甘心?
正在焦急等待的宋氏一见潘如烨就赶紧迎上来并递过一个薄薄的信封:“老办法,用金色飞镖送进来的。”他们第一次接触到玉先生,就是从飞镖传信开始的,当时把他们吓个半死,以为得罪了什么江湖黑道上的人。
潘如烨接过信,往四周扫了一眼,才发现丫鬟婆子早都被遣开了,只有宋妈妈守在屋门口。大多时候,宋氏还是挺靠谱的,怎么一遇上宋家、还有潘家铭的事就昏头了呢?
顾不上感慨更多,潘如烨小心地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小纸条,才溜了一眼就变了脸色,满脸都是震惊和不甘,一掌将纸条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他娘的!真是见鬼了!”不知道是他见了鬼还是潘家铭中了邪,好好的怎么突然什么都变了呢?潘家铭为什么不继续做他的废物纨绔,偏偏要惹来这么多事?
宋氏忐忑地拿起那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潘家铭找回了鹰卫。
“怎么可能?”宋氏抑制不住地尖叫出声。若是潘家铭有鹰卫在手,英国公府还有他们大房什么事?她的儿子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屈于那个废物之下?
“怎么不可能?我说他怎么就能捡到金山,这次还捡了几百万两银子的财宝。难怪那几十箱东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京。”潘如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自以为养了一只癞皮狗,却没想到什么时候成了狼,”还是白眼狼!
“怎么可能?”宋氏依然不敢相信地喃喃道,“他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就算这一年多……,那不也是在捡到金山之后?”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国公爷和她家老爷多年来费了那么多心思都找不回鹰卫,就潘家铭那副废物纨绔的德性,怎么可能做到?还是悄无声息地做到?潘家铭是她费劲心机教养长大的,有几斤几两重她还能不知道?
“行了,事情就是在你眼皮子底下一步步发展到现在这样的,”潘如烨不耐地挥了挥手,“你出去吧,我要好好静一静。还有,管好你的嘴。在我想到对策前,不管是府内还是府外,这件事都先不能声张。”...
第423章 难得清醒
“为什么?”宋氏疑惑道,现在有个萧峰在一旁蛊惑,潘家铭越来越不受掌控,只有老爷子出面逼迫他交出鹰卫才更有可能成功,他们大房也不用被外面的人指指点点不是?毕竟,老爷子才是家主,潘家铭又是个众所周知不靠谱的废物纨绔,老爷子出面那是有立场有理由又有权威,无可非议。
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潘如烨不用看宋氏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鄙夷地“嗤”了一声:“真是越来越蠢!你哪来的自信还想着让老爷子帮你?嫡长孙越来越有出息,而庶子一房始终不受皇上待见,还有个娘家丑事不断的庶儿媳,你认为老爷子为什么要顶着皇上皇后的压力帮你抢那小兔崽子的鹰卫?你对四郎可能如此上心吗?”大房庶女有三个,而四郎潘家卫是大房唯一的庶子,或者说,是唯一安然生下来且平安长大的庶子。
“……”宋氏一脸酱红,怒气攻心,这哪跟哪?能比吗?
这一年下来,对宋氏越发失望的潘如烨已经越来越不愿意顾及其感受了:“你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老爷子近来的态度你都感觉不到吗?潘家铭早就成了他心头宝,你的两个儿子加起来都抵不过人家一根手指头!”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盼着那几十箱财宝被人打劫的原因,万万想不到的是,原本以为那小兔崽子张狂愚蠢,到头来却根本是因为人家底气十足,早就让鹰卫将东西送回京了,所谓张狂只是放烟雾迷惑人而已!
“哪有那么夸张?”宋氏不甘地嗫喏道,底气到底不足,他的大郎如今受到皇上和太子的重用,才刚入仕就得了给灵宛公主送嫁主持官的美差,幺儿子更是未来状元之才,哪里比不过那废物贱种了?贱种只不过是运气太好了而已,一次两次的,连老爷子都被迷惑了,前些日子听说还跑去找邱老黑脸得瑟去了,恨不得马上给贱种洗白名声、脱了第一纨绔的帽子。
“再说了,二小子找回鹰卫这么大的事都瞒着老爷子,他有将老爷子放在眼里吗?”宋氏临走前还撇了撇嘴,“老爷子这家主做的还真是……,嫡子嫡孙没一个把他当回事,”还有那位皇后嫡女也一样。当然,这句话她只能噎在肚子里了。
“闭嘴!父亲也是你能非议的!”潘如烨呵斥道,嫡子嫡孙那四个字扎耳朵更扎心,他自己可以说,却听不得别人这么强调,即使是自己的妻子。
不过,看着宋氏离去的背影,他眯了眯眼,或许,宋氏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自从他们母子进了英国公府,长久以来,死老太婆和她一双儿女对老爷子就一直是淡淡的、疏离的,老爷子应该也是很扎心吧?
看来,他依然可以借老爷子之手,只是,方法需要变变了。
还有玉先生和他身后那位主公,他们这个时候突然就知道了鹰卫的下落,是劫财未成功,吃了鹰卫的亏?哼,若不是他们当年严禁他对潘家铭下手,那小贱种早就随他那对短命鬼父母一块下地狱去了,又哪里会有如今这些麻烦?
现在来告诉他鹰卫在潘家铭手里有什么用?又想做什么呢?真以为他潘如烨是蠢的,随便他们使唤吗?
若是真能将鹰卫夺回来,皇上对他也要客气两分,他又凭什么要冒险为个都不知道究竟是谁的所谓主公卖命?谋害潘如冰这个把柄吗?笑话,有证据吗?真撕开脸的话,他一个本就不受皇上待见的英国公庶子,难道还能比那位见不得光却小动作不断的皇室子弟担心害怕?皇上会先对付他还是会先急于找出那个觊觎皇位的人?
所以,对玉先生和那幕后主子,他的态度也要变变了,否则还真以为随随便便就可以将他潘如烨当软泥捏、当傀儡偶人用?他是想要从龙之功,可至少也要见了兔子才能撒鹰不是?他可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心只想除掉潘如冰的可怜庶长子了!
不得不说,潘如烨总算是清醒明智了一回,倒是给愈发视他如蠢物的貔貅主子和玉先生打了个措手不及,因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做了错误判断。
过了通湖县,潘家铭一行的行程猛然加快了,一路上的官府、驿站嗤之以鼻:东西都被劫了,还能不赶快跑回京请罪去?切!废物纨绔就是废物纨绔!白捡到的天大功劳都能弄丢了,一下子从有功变成了有罪,活该!他们这些地方官最讨厌什么人?就是这种仗着离皇上近,一点立功机会都舍不得给地方官员的钦差!若是潘家铭将后半截事务交给昌州知府,虽然功劳分出去部分,但风险也减小,不至于像如今这样狼狈不是?
当然,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明面上他们还是非常客气的,谁让潘家铭毕竟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嫡亲侄儿呢,还有捡金山之惊世大功(据他们所知,那次皇上还没有赏赐于他),所以这次多半是功罪相抵,或者皇上实在怒极了打他几十大板、扣上三五年俸禄也就翻篇了。他们现在若是不长眼得罪了潘家铭,谁知道将来什么时候就被报复了?都说宁愿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难道他们还能指望这位被称为“京城三霸之首”的第一纨绔是为君子?
于是,尽管潘家铭一行的后半段回京之程非常紧凑,他还是难免要对上这种让他从啼笑皆非到烦不胜烦的没有隐藏好幸灾乐祸和鄙视之意的安慰劝解,直到快接近京城的最后数日,因为此时京城周边已经也有不少人知道那几十箱财宝早已到了皇上国库里。
于是,潘家铭的队伍就进京城时,大老远,宫里派来的已守在城门上三日的乾清宫二总管顺贵就眼尖地远眺到了,一边麻溜地呼喝开城门、急颠颠地跑下城墙迎接,一边吩咐小太监赶紧回宫报信去。他自己?自然是要陪同铭世子一起进宫的。
直到铭世子一行近前,顺贵才看到队伍里还有一位贵人福王爷,也没坐马车,同铭世子并驾齐驱。
第424章 谁挤兑谁
顺贵心里再如何讶异,脸上也不好表现出分毫,只能赶紧上前行礼。
福王爷似乎是心情极好,哈哈笑道:“小贵子,怎么?看到本王很惊讶吗?本王正好有事要同皇兄禀报,还要跟你们一块进宫呢。”
皇家基因好,除了极个别以外,一般的皇子皇女长相都不会差,而在当今皇上一辈中,福王爷无疑是长得最好的,在皇家贵气中多了一股子文人的风雅之气和书卷味。同小了一辈的潘家铭、萧峰在一块,一身青袍的福王爷竟然一点儿也不显老,加上随性亲和的笑容,说像个兄长也不为过。
潘家铭撇撇嘴:“什么正好有事要禀报?不就是想凑热闹听故事,还想着皇上若是有赏赐给我的话,您再顺去一两件古董字画什么的。”他同福王爷一向没大没小,没上没下,听着满嘴抱怨,但一看眉眼就是乐呵呵的没有一点排斥之意。
“你说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能随口……实话实说呢?”福王爷端起一脸威严给了潘家铭肩膀一拳,“其实,本王更想看到你挨骂,能旁观你挨揍那就更妙了。可惜啊,你怎么就悄不声地将东西先送进京呢?真是的,害人家劫匪白忙乎一场你也不怕人家咒你,哈哈哈,臭小子好样的,猴精猴精!”说到最后福王忍不住哈哈大笑。
“没办法,”潘家铭耸起肩摊了摊手,笑得一副痞子样,“被那些人咒一咒又不会少二两肉,若是被皇上揍了,起码要十天半个月不能出门玩儿了,我又不傻,当然是要想最稳妥的法子不是?”
“……”城门内外众人无语望天,这只是少不少二两肉或者能不能出门玩儿的事么?再说了,重要的不是你傻不傻,而是你怎么做到的好吧?
顺贵也是暗自抽了抽嘴角,才殷勤道:“那是那是,皇上都夸世子爷您长大了,越发沉稳了呢。”皇上原话是怎么说的?在大事、正事上,铭小子就从来没有让朕失望过。
当然,作为大福子公公亲自带出来的乾清宫二总管,顺贵非常清楚地知道,这类话在外人面前是不能说的,至少目前还不能说。谁是外人?除了皇上皇后,其他都是外人。
笑呵呵地接受了众人或真心或谄媚或完全随波逐流的道贺,潘家铭一行也不敢多耽搁,直接往宫里赶去。皇上这时肯定已经得了消息,谁敢让皇上久等?
没想到的是,皇上皇后还真是在乾清宫门口等着迎接,帝后身后还站着一堆得了消息赶来的皇子皇女,包括太子、四皇子、以及纯禧嫡长公主。
福王爷的眼神几不可见地凝了片刻,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哈哈笑道:“本王今日真是沾了铭小子你的光!”他身为皇弟,来过乾清宫无数次,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大阵势的迎候。
玩笑归玩笑,福王爷属于文人、清流,倒是一向恪守礼节,着紧着第一时间跨步上前行了君臣之大礼:“臣弟拜见皇兄皇嫂,半月不见,皇兄越发容光焕发了。”
“哈哈哈哈,贤弟平身,”皇上虚扶了一把,跟着亲自托起了尾随福王爷之后行礼的潘家铭,大笑道,“若是朝中众臣都像铭小子一般争气,朕不想容光焕发都不行啊。”
福王爷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一脸认同地附和道:“皇上圣明,想如此争气的应该不少,可也得有这小子的福气不是?臣弟巴巴地在望京县等了一日,可不就是为了与这臭小子一同回京,第一时间沾沾他小子的福气?说不得下次臣弟也有机会立上一功。”
“拉倒吧你!”皇上佯瞪了福王一眼,“你眼里只有那些古董字画,这是又盯上铭小子了吧?”宫里谁不知道不喜读书的铭世子对古董字画的热情远远不如骏马,甚至猎犬,其京郊庄子里珍藏的各种名品烈马猛犬中,最名贵的一匹罗刹国纯血马、以及一只被称为血狮子的纯种红色獒犬据说都是福王爷送的,皆是来自番邦贵族的名品,价值千金、甚至万金,福王爷费劲心力搜罗来只为了交换铭世子手上的古董字画,美其名为“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当然,众人闻之只能暗暗翻白眼,如此萝卜青菜一般人可爱不起!
福王爷摸了摸鼻子,讪笑道:“知我者皇兄也,谁让皇兄有什么好东西都只惦记着铭小子呢,再说了,我也从没亏待过这小子,各取所需不是?”
“可不是?”太子不甘寂寞地凑上来打趣道,“铭表弟最不感兴趣的就是古董字画了,恐怕还不如他的长胜将军大蛐蛐呢。”无论如何,他就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他认定了近十年的废物纨绔竟然能瞒天过海招回鹰卫,除非那些鹰卫摒弃了潘家祖上定下的规矩,主动投奔潘家铭,只因为他是潘如冰之子。可是,这样的鹰卫可不就成了笑话?暗卫的忠诚和首要原则就是服从,而没有自作主张的权利。
潘家铭笑得一副痞赖样:“知我者殿下也,谁让福王爷小气,‘闪电’那样的罗刹马不肯再弄一匹来,白白让殿下眼馋,嘿嘿。”
“再弄一匹?你小子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福王爷气极反笑,右手食指虚点了潘家铭几下,“你那匹闪电即使在罗刹马中也属极品,据说罗刹贵族都难弄到一匹,你以为是满地可以捡来的吗?”
皇上也笑着摇了摇头:“你今日才知道?朕的赏赐他有哪次不卖乖过?好不容易有一匹汗血宝马入了他的眼,没几日又被你的罗刹马给夺了眼球,哈哈哈,再挑三拣四的以后朕索性不赏了。”
太子上眼药不成反被挤兑,接着更是被当作小透明,脸色红红黑黑变幻莫测,拳头握得青筋曝露,牙座也是隐隐作疼。好在皇上正同福王爷侃得高兴,皇后只顾得拉着潘家铭上下打量,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在风头正盛的潘家铭身上,没有人关注到他。
第425章 怎么看怎么诡异
平日里最是肃穆庄静的乾清宫里难得一片欢乐轻松,皇上一落坐就眉眼含笑地看着潘家铭道:“你小子屡立大功,朕都不知道该怎么赏你了。这样吧,你自己提一个要求,朕满足你的愿望。其余的就让朕慢慢想,想到了再赏你。”
潘家铭赶紧跪下:“臣所为皆是应当应分,而且皇上平日里给的赏赐已经很多了,”赏赐什么的真是不需要,愿望嘛,嘿嘿……不过,今天是好时机吗?还有,该怎么提?
“少来,”皇上好笑地指着潘家铭,“眼珠子咕噜乱转的暗搓搓琢磨什么呢,朕先声明哈,想偷懒不当差是绝对不可能的。”
“才不是,”潘家铭顶着一脸被抓包的尴尬讪讪道,“臣刚才想的根本不是这事。”
“哦?那是什么事?”皇上笑道,“只要不过分,朕肯定满足你。”看样子这小子还真有事呢,不会是这趟出京看上什么地方舍不得回来想弄个外任吧,还是迷上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姑娘?若是前者也就算了,让这小子出去锻炼一两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费些力说服皇后。若是后者,可就……。
皇后的心意他早就知道,也很看好,一个是娘家唯一的嫡亲侄儿,一个是一手养大的闺女,俩小若能成其好事,对于没有亲生子女的皇后来说也是一种慰藉。再则,他的纯禧也被皇后教养得极好,可以说无论是相貌品性还是身份地位都不辱没潘家铭或者英国公府。
萧峰站在一旁暗暗捏了一把汗,子和不会现在提尹姑娘的事吧?虽然,呃,有这么多人见证,皇上或许真会应下,可这样是不是有些逼迫皇上皇后的味道?惹恼了这二位,即使疼爱潘家铭不会对他怎么样,但迁怒于尹姑娘甚至整个梅庄都是有可能的,尹家现在还顶着谋逆嫌疑未摘掉呢。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盯着潘家铭的原因,太子今日无比地敏锐,愣是从潘家铭和萧峰的脸上看出了玄机:显见是有预谋啊!这个废物不会是闯了什么大祸,想借机求得金口玉言以逃避责罚吧?看这俩人踌躇的模样,定然不是件简单的事。呵呵,既是被他识破了,又怎能让潘废物如愿?
“父皇金口玉言,铭表弟你再拿乔,态度上已经就过分了哈,”太子三分真七分假地打趣道,“自来就有功过相抵的旧例,铭表弟你立了这么大功,只要不是恃宠而骄犯下什么闹众怒、不罚不行的大错,即使父皇特别开恩也不会引来弹劾,你放心好了”父皇这个老狐狸特别虚伪特别重视声誉,一心想在史册上留下千古明君的一笔。再怎么宠信潘家铭,一旦影响到父皇的“明君”声誉,他就不信父皇还能纵容,这也是一向在父皇面前大大咧咧的潘家铭今日突然矫情起来的缘故。
说起来,作为世家嫡贵、公府世子,纨绔也好,文不成武不就也罢,并不算什么大碍,唯名声难听些罢了,京城贵族世家中这样的人多得是。只要不触及皇上、朝廷的底线,能够纨绔能够霸道那也要人家命好、有资格霸道不是?
所以,潘家铭二人今日如此踌躇犹豫,必定是自知触到了皇上的底线,若果真如此,他又岂能放过如此难得打压潘废物的机会?至于“众怒”、“弹劾”之类,呵呵,他堂堂储君,又小心翼翼经营了这许多年,若是都操作不了的话,还真可以撞墙去了。
越想越兴奋的太子暗暗摩拳擦掌,只要潘家铭敢引出哪怕是一点点火星子,他也一定能将之变成熊熊烈火,烧不死潘家铭至少也要让他大伤元气才好。
如今的太子越发执着地相信,潘家铭天生就是他的克星,只要潘家铭不好了,他的运气就会来到,万事都会顺畅起来,前些年不就是这样?
沉浸于自己的小九九、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如何措辞的潘家铭眯着眼看向太子,心里暗自嘀咕:这小子今儿打着什么主意?竟然明晃晃当面下眼药!对他积怨太深嫉恨太过终于爆发?还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抓到什么把柄?按说不应该啊,上次暴了金矿太子都隐忍下来,最近他做了什么更严重的事能同太子有牵扯?两江盐案?不可能!太子还没这个能力。
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太子抽什么风打什么主意,他接着就是。
只是,太子眼底闪烁着的算计和志在必得怎么看怎么诡异,就算他今日开口向皇上求恩典,就算皇上皇后因此恼怒于他,对太子来说有什么值得兴奋的益处吗?说到底这只是他的私事而已,对他个人是极其重要的终生大事,可是同太子、或者太子的宏图伟业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这厮志在必得什么?难道太子派人跟踪他并猜测到他的心意,设了陷阱想拿尹昭的罪名说事,也给他带上谋逆谋反的枷锁?不容易吧?
“不过分不过分,”完全醒过神的潘家铭一如既往地嘻皮笑脸,“臣这次远游南下感触颇多,也多了些志向和抱负,就想着求皇上给个恩典,让祖母和太后姑母莫要那么早给臣定下亲事。臣还小,晚两年再议婚才合适。皇上,皇后姑母,我在江南的时候曾梦见父亲母亲,他们说希望我以后能有一位相知相护的妻子,可是我至今还没有遇见哪位姑娘能相知相护,而且,爹娘也说了,与我有缘的那位姑娘出现时,他们会再次托梦于我。”
“真……真的?”皇后娘娘有些激动又有些怀疑,“你爹娘真的这么说?”哥哥嫂子生前琴瑟和鸣、相知相护,自然也希望子女都能有美满幸福的好姻缘。可是侄儿这话也太玄乎了吧?若是兄嫂不再托梦,难不成就意味着与侄儿有缘的姑娘仍未出现,侄儿就一直不能成亲?一年两年……呃……三年也就算了,若是八年十年都没托梦怎么办?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前些时候皇后是真梦见兄嫂将侄儿侄女的亲事托付与她,希望两个孩子的亲事能得他们自己喜欢。所以,虽然有疑惑,皇后还是相信潘家铭梦见他爹娘了,只是对他有缘没缘以及等待双亲再次托梦的说法将信将疑……
第426章 传言&不要脸(两更合一)
“你的意思是,”皇上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笑意不达眼底,“在你爹娘再次托梦之前,朕和皇后不能给你指婚,你祖母也不能给你议亲?”。托梦?皇后相信,他可不信,至少不能全信,这小子肚肠弯弯在绕什么呢?
太子是彻底被绕晕了,什么妻子?什么有缘?这什么跟什么呀?潘家铭犹犹豫豫矫情半天就是为了说这破事?
“不敢不敢,”潘家铭在皇上面前扮痞子半点没有心理负担,嬉皮笑脸道,“臣的意思是,请求皇上皇后还有祖母看在我爹娘一片爱子心切的情分上,晚两年再考虑我的亲事,也好让臣先兢兢业业为朝廷尽忠为皇上分忧?”
皇上默了,或者说,无语。分忧尽忠?还兢兢业业?若不是场合、地点不对,他真想抬头看看今天的天象有没有什么异数,导致这位英国公府大名鼎鼎定的铭世子转性了?
皇上沉得住气,太子就没有如此好的定力了。前一刻他还在臆想潘废物可能犯下的种种罪孽,筹谋着一定要“一连串闷棍”打趴潘家铭,至少要打掉他的福气和身上的功绩光环,打掉他的嚣张。废物纨绔就是废物纨绔,运道好又怎么样,有多少福气他都要给他打掉,潘家铭这辈子只能老老实实地做那个废物纨绔!
他正磨刀霍霍呢,潘家铭却不按牌理出牌,突然来了个情节大反转,他的推测和筹谋岂不是都成了笑话?难得的机会瞬间又成了泡影?更有一种被潘家铭二人耍了的感觉。
“铭表弟还真是未雨绸缪,”太子笑呵呵地叹道,“该说你志得意满、眼高于顶呢,还是……咳咳,有什么难言之隐?父皇母后亲自指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有的浩荡皇恩。”
“可不是?”刚刚赶到的祁贵妃也是笑得阴恻恻,“铭世子你可是皇后姐姐的嫡亲侄儿,这婚还能指差了不成,犯得上用这么大一个功劳相抵?哎呀,难道你也听说了外面的传言,然后看不上我们纯……?”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掩住了嘴,讪讪地朝纯禧那边看了一眼,再匆匆收回视线,一副尴尬不已的模样。
配合得默契又自然!太子忍不住暗暗为母妃喝彩,这比自己原计划的说辞强多了。一箭双雕啊,既重重地给潘家铭上了眼药,又打击了纯禧公主的傲娇,为表弟祁裕求娶纯禧公主创造条件。按说,单论自品性身才华能力,祁裕比潘家铭那个废物强了不是一点点,纯禧纯粹是被皇后娘娘养傻了,眼拙得不行。
被上眼药的潘家铭一脸愤愤地看着正卖力唱大戏的祁贵妃:“传言?我的传言吗?本世子才离京几日,竟然有人敢造我的谣?外面的谣言都传到宫里来了可见有多么猖狂,啊啊啊,真是气死我了!皇上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彻查彻查!对了祁贵妃娘娘,是谁造的谣?他们究竟说什么了?说我看不上谁来着?”耍泼耍赖可是他的拿手好戏,谁让他是第一纨绔呢,又不是没这么玩过!
祁贵妃懵了:谁造的谣?她怎么知道?说什么?她不是说……呃……暗示了吗?不是,这哪跟哪啊?哪有谁造谣了?潘家铭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还囔囔着要皇上做主彻查,查……查……什……么……
瞬间开窍,再瞄到皇上皇后都一脸深意地看向她,祁贵妃的心开始虚起来。这些人都怎么了?潘家铭看不上纯禧,看不上皇家嫡公主,皇后不是该伤心吗?皇上不是该大怒吗?怎么都这样看着她,都在等她回答潘家铭问题?
可她要怎么回答?皇后有意要潘家铭娶纯禧只是她和她娘家人的猜测,宫外有没有其他人也这样猜测她不知道,但任谁猜到也没胆往外传不是?儿女结亲之大事,一般人家没定下都不会张扬,以免有变数坏了双方的情分、尤其是女方的闺誉。何况纯禧可是公主,现在还是当朝唯一的嫡长公主,赐婚圣旨或者懿旨未下之前谁敢乱传她的亲事?
太子也慌了,紧握的双拳青筋暴露。他怎么又忘了,潘废物文不成武不就,但脑袋不笨,从小就是个狡猾霸道的,还无赖,跟人吵架斗嘴就从没输过。他们这是上眼药没上着反被将了一军?别说母妃愣住了,就是他也没想好怎么反应才不会继续出错。
祁贵妃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偏偏皇上盯着呢,不回应也不行:“你,你这孩子怎么还矫情上了?就你这霸道难缠的性子,从小到大传言还少吗?瞧不上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吧?不然你那第一纨绔、三霸之首的名头哪来的?本宫不就……不就是担心你听了那些传言不好受,所以才不想早些订亲。”老天啊,让这个废物无赖赶紧闭嘴吧,不要再纠结那个“纯”字了,最好没听到。皇上自来最讨厌搬弄是非的多舌女子,真追究这事她岂不是更加讨嫌?弄不好还连累了稷儿。
祁贵妃这时一心想着掩耳盗铃,潘家铭倒还真是顺了她的心意掩耳了。让这母子俩尝尝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就好,乾清宫里、众人面前再纠缠此事没有更多好处,反而损了纯禧的闺誉和皇后姑母的脸面,得不偿失!
“老调重弹啊———”潘家铭不屑地拖长了尾音,整个一副痞子样,“本世子还就喜欢做纨绔,吃好喝好玩好不虚伪,活得自在!偶尔捡座金山、抓几只硕鼠什么的孝敬孝敬皇上,顺便讨个赏,这辈子吃喝玩乐都不用愁了,再娶个我自己喜欢的好媳妇,多好!给个玉皇大帝我都不愿意去当,就做这个第一纨绔了!”
“……”在场众位皇子皇女嫔妃宫女太监集体扶额,好狂!好无赖!好不要脸!可这才是典型的铭世子风格,别说他们,就连皇上恐怕也是见怪不怪。怪罪?才怪!
果然,刚放下茶盏的皇上笑容灿烂地哼了一声:“玉皇大帝?你想的倒美!就你这么个无赖纨绔了不起做个阎罗王!哈哈哈哈……”他还真希望铭小子能成长为让那些贪官逆贼之流胆颤心惊的阎罗王呢。
皇后听到祁贵妃那些话起就强压着怒火,这祁艳还真是见不得自家侄儿一点好,多年来没少用铭儿的纨绔名头对自己明嘲暗讽,只差没直接说英国公府后继无人了。今日更是借机抹黑铭儿。“犯得上用这么大一个功劳相抵”?她还真是迫不及待抹煞掉铭儿的功劳啊!也是,谁让太子除了装模作样替皇上挡了一次虎口外,什么功劳都没有呢?呵呵,又有谁不知道当年那只老虎出现得奇怪,而且根本没有机会接近皇上?皇上不傻,心里明了着呢!
这会儿见潘家铭三言两语就让祁艳吓白了脸,皇后恨不能拊掌大笑,虚指着潘家铭隔空点了点:“好了好了,看你现在这泼皮样,陛下和本宫才懒得替你张罗,过一两年你懂事些再说。其实,既是你爹娘的意思,你跟本宫和你祖母说一声就是,哪用得着烦到陛下跟前来?”潘家铭的亲事本是英国公府的家事,自有她这个嫡亲姑母操心,与他人何干?除皇上外,她还真容不得别人插手或者指指点点什么的。传言?哼!太后和祁艳在打什么主意她都知道,谢家?祁家?不论是侄儿潘家铭还是养女纯禧都不是他们能肖想的!他们越是羡慕嫉妒恨,她越是要宠着铭儿,怎么开心怎么来,想娶谁就娶谁,英国公府的嫡子嫡孙就是这么狂这么傲怎么了!
知妻莫若夫,皇上立时明白了皇后的心意,暗叹了一声,纯禧还是与铭小子无缘啊!刚才潘家铭那句“再娶个我自己喜欢的好媳妇,多好!”直击他内心。英国公府世代效忠于皇家,铭小子更是不到二十就屡立赫赫之功,“找个自己喜欢的媳妇”这样一个在平常人家都不难满足的小心愿他怎能不成全呢?他自己也是过来人,若不是当年岳母注重儿女的心意,馨儿嫁的肯定不是他,他又哪里能娶得这样一位青梅竹马、相敬如宾、有着过命情分的皇后?有皇后在,后宫里的纷纷扰扰他就没操心过。
当然,那些纷纷扰扰从来不包括皇后,在他心里,皇后同他就是一体的,无论多得他宠爱的嫔妃都越不过皇后去,因为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那样的人不是心怀叵测就是把他当作见色忘义的昏君了,还留着干嘛?
“铭小子明白皇后的意思没有?”皇上从来认为自己就是皇后的底气,在嫔妃和皇子皇女面前定然是要替皇后撑腰的,“你爹娘的意思皇后自然会支持,你的亲事是英国公府的私事,由皇后决定,就不算在朕赐给你的愿望里了,你另外想,想到再告诉朕。”至于看不上朕闺女的事,有的是手段跟这小子算账!吃喝玩乐?朕就让你忙得没那个闲心吃喝玩乐!哈哈哈。
正在狂喜的潘家铭错过了皇上眼里一闪而过的算计,更没法读到皇上心里的嘀咕,不过就算读懂了他也不在意,娶不娶纯禧公主的,皇上都不可能减少劳役他,尤其经过这次运送赃款之事笃定鹰卫已回到他手中之后。
“谢皇上隆恩,我一定好好想,”潘家铭毫无压力地继续不要脸,还似不经意地瞥向太子笑了笑。因为角度的原因,皇上不可能看到,看到也只会当作没看到,谁让太子挑衅在先,还有一个愚蠢的亲娘拖后腿?
萧峰暗自好笑,心头也是一松,第一次觉得,只要尹姑娘愿意,潘家铭求娶尹姑娘之事或许也不是那么难,铭子不但聪明会抓时机,运气还好。瞧瞧,若没有这祁贵妃和太子掺和一脚,铭子今日还未必能这么容易如愿呢。
“你……你个臭小子!”皇上被某人的厚脸皮气乐了,“快滚快滚,同你姑母聊聊就赶紧滚出宫去,晚点朕还要找你来考校考校,也不知道你出去这么久有没有长进一些。对了,最近从西南边新来了一批贡品,朕拣了几样新奇玩意,刚才让人去英国公府报信的时候一块送过去赏给你了,谁让你吃喝玩乐都指着朕呢。二哥你先别走,朕正好有些事要同你商量一下。”
众人默,皇上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只留下福王爷。
福王爷连忙应下:“是,臣这趟出京也有些见闻想着同皇上分享呢。”
说完还不忘朝着潘家铭叮嘱几句:“铭小子,有什么好东西想着本王哈,本王稀罕些什么你都知道。放心,本王也不会白拿你的,亏不了你。”
潘家铭笑呵呵应了,同萧峰一块跟着皇后告退出去。他们都很清楚皇上要考校什么,自然就是那三本账册、血书、以及吴家、王家的事了,还有崔珉锡同福王府的牵扯,皇上应该已经派人开始查了。
这边几位正主其乐融融地话别,其他相干不相干的人也只能暗暗撇了撇嘴纷纷告退,他们中的大部分本来只是过来凑凑热闹,也算找机会在皇上皇后面前露露脸。而那一小部分,就各自滋味各自体会了。
最尴尬难堪的当属太子和祁贵妃,虽然暗自庆幸皇上皇后没有继续追究,呃,至少没有当众追究祁贵妃口中的那些“传言”,但一种被漠视的感觉油然而生,让他们越想越不好受,看到每个人的表情都好像在嘲讽和轻视他们。
一回到自己宫中,太子顺手就将他平日最喜欢的一个白玉纸镇给砸了:“贱人!无耻!贱人!”偏偏父皇就吃那一套!
早已来到东宫候着的霍志亭和余绍波齐齐皱眉,太子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态!毋庸置疑,他口里的那个贱人必是潘家铭无疑,难道潘家铭居功自傲,向皇上狮子大开口,提出了什么针对太子的非分要求?
待太子咬牙切齿地将潘家铭那一通纨绔宣言复述了一遍,霍志亭二人默了,那通话是很狂很不要脸,但就是潘家铭的风格不是?而且人家确实捡了金山,还破了税案,戴品超不是死了吗?被贪墨的税款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运送到皇上国库里了?福气也好,能力也罢,人家就是做到了,一般人凭这两项功劳也确实可以一辈子吃喝玩乐不愁!
偶尔捡座金山、抓几只硕鼠?真的不是鹰卫在手给潘家铭的底气?可是他们又能从何处去证实?
第427章 后续(两更合一)
纯禧公主没有跟着皇后三人去坤和宫,而是一脸落寞地回到了自己的延禧宫。自从上次潘家铭当着母后的面说对她就像对灵儿一样,她就知道他不愿意娶她了。可她还是寄望于母后的坚持,嫁娶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吗?
可是今日……
她想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了什么惹铭表哥不欢喜了,他竟然如此排斥娶他,不惜浪费掉父王许诺的一个愿望,那可是连他们这些皇子皇女都难得的恩典啊!
更让她失望的是,不论是母后还是父皇都……让步了。也是,除了朝堂之事,父皇一向以母后的意愿为先,多受宠的嫔妃都逃不过这一关。而母后心里,她自然比不上铭表哥。
她以前也没想着比,可现在……是她越来越贪心了吗?纯禧苦笑着摇了摇头。
“铭世子越来越过分了,不过是立了一个大功,公主可是当朝唯一的嫡公主,什么地方配不上他了?”挽月愤愤不平地替自家主子抱屈,“这在民间就是悔婚,坏了公主您的闺誉。皇后娘娘也真是的,这样都能纵容着铭世子,您现在才是娘娘的嫡亲闺……”女呢。
“闭嘴,”匆匆从卧殿门外赶进来的陆嬷嬷怒喝道,同时一脚踢在挽月膝盖弯上,“你个居心不良的贼东西,公主自来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祸害主子的?你哪来的胆子敢非议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什么时候给公主订下婚约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心疼公主才一时口快,”被踢跪在地的挽月懵了片刻赶紧回神,拼命磕头哭道,“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皇后娘娘不敬,公主救救奴才,嬷嬷饶了奴才吧。”挽月悔啊,她怎么忘记陆嬷嬷回宫了?非议皇后娘娘?她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陆嬷嬷是皇后娘娘指给纯禧公主的教养嬷嬷,到纯禧身边不到三年,纯禧很信赖她,不论是乳娘姜嬷嬷还是已经侍候陪伴超过十年的贴身宫女胧月、挽月都比不上。这也就罢了,之前那个教养嬷嬷孙嬷嬷也是皇后娘娘给的,同样深得纯禧公主信任,可惜被皇后娘娘以“年长精力不够,不再适合做公主教养嬷嬷”之由遣出宫去了。话说,陆嬷嬷比孙嬷嬷还大两岁呢。
让挽月郁闷不忿的是,陆嬷嬷是女官出身,谨严刻板,对皇后最是忠心,不像孙嬷嬷那样好通融好说话。而且陆嬷嬷不但是公主的教养嬷嬷,还相当于整个延禧宫的大主管,对延禧宫上下都要求严格,规矩多多,处罚起来毫不留情。
此刻被抓包的挽月对陆嬷嬷更是多了三分忌惮和……憎恨,有福不去享偏偏赖在宫里跟她们过不去,这老女人真是可恶至极!
陆嬷嬷虽然没有子女,但有三个侄儿,据说对她都非常孝顺。去年陆家幺侄成亲前特意赶到京城来接陆嬷嬷,希望陆嬷嬷能求得恩典离宫养老。陆家幺侄是陆嬷嬷寄银子供出来的举人,还在当地县衙得了一个前景不错的官职,很愿意侍奉姑姑终老。
当时挽月似乎比陆嬷嬷还激动,想着只要这个老女人不在,她和姜嬷嬷就是公主最信任的人了,在延禧宫,不,在整个皇宫里都多了两分体面。谁让公主成了唯一的嫡公主而且非常宠信她呢?就算是祁贵妃那样的大主子,对她也是和颜悦色。
不想,陆嬷嬷竟是一心一意要赖在宫里,皇后娘娘听到消息都开口询问了她还咬定不愿意离开公主,只请三个月假回老家喝喜酒。
气愤啊!挽月至今都还怀念陆嬷嬷不在的那三个月时间,连空气都感觉特别舒畅,她的腰板也特别挺直,尤其那时候三公主刚刚成为纯禧嫡长公主,她们跟着公主去了洛城参加跑马会,一路上何其风光。
可惜,三个月不到,陆嬷嬷就赶回来了,好像全天下只有她对皇后和公主忠心,好像公主离开她就不行了。
陆嬷嬷十三岁进宫,在宫里摸爬滚打了三十年,做到五品女官,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就算盛怒之下也没有错过挽月眼中一闪而过的嫉恨和不甘,眉头皱的更紧了。
纯禧公主之前听到挽月那些话也是觉得不对,只是满脑子失意和哀怨导致反应慢了些,正要喝止就被陆嬷嬷抢了先,这会儿也是又急又怒。暗忖挽月越发轻狂,不仅非议铭表哥,现在更是连母后都敢非议了。挽月那些话若是传到母后耳中还得了?万一母后误会了,哪怕只有一点儿误解,母女之间岂不生出疙瘩?嫡长公主?没有母后她算什么?就连父皇对她的疼爱也只是因为她养在坤宁宫,爱屋及乌罢了。
“挽月你确实太离谱了,”纯禧摇了摇头,“父皇母后都还没给我定过亲,又哪来的悔亲之说?你之前犯些小错我还能帮你遮掩一二,如今你当着我的面诋毁铭表哥,非议母后,我岂能再容你留在延禧宫?你收拾收拾,去落夕园侍奉谨太嫔吧。”挽月自小服侍她,对她也算尽心尽力、忠心耿耿,只是这一两年被其他宫里那些小宫女小太监捧得有些得意忘形。罢了罢了,就再帮她一次吧,最后一次了,也算全了十一二年的主仆情份。
“落夕园?”挽月大惊之下忘了哭泣,她在宫里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落夕园?落夕,残落的夕阳,顾名思义,那个园子里住的都是先皇的嫔妃。
大郢朝没有殉葬那么残忍的事,皇帝驾崩,有子女的嫔妃都跟着子女住到王府或者公主府去,子女还未成亲的通常先住在落夕园,待子女大婚后再跟着出宫。
而那些没有生养的,嫔以上的还好,可以留在宫里集中住在落夕园,嫔以下的就只能去皇家庵堂出家为尼了。
落夕园毕竟不是庵堂,不需要日日青灯古佛,那些太妃太嫔也能享受相应品级的衣食待遇,但怎么说都是守寡,自然要素淡寂静,哪能大红大绿、山珍海味?主子都清淡了,奴才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当然,比发配到冷宫去当差好多了就是。
至于纯禧嘴里的谨太嫔,挽月也是认识的,说起来还是挽月的族亲,论辈分得称姑婆。挽月六岁时,家族里并不知落夕园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只知道谨太嫔是农家飞出来的金凤凰,是整个家族的骄傲,特意将挽月送进宫侍奉谨太嫔,希望靠着谨太嫔的关系,族里能再出一只金凤凰。
谨太嫔见挽月确实也是个美人胚子,又乖巧伶俐,终究不舍将她留在落夕园,而是动用了仅有的一点人脉人情,让她参加三公主近身小丫鬟的甄选,最后留在坤宁宫服侍三公主欧阳纯,即纯禧公主。
而现在,公主要将她遣去服侍谨太嫔?挽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直摇头,正要再开口哭求,却被陆嬷嬷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公主心软给她一条生路,可人家并不领情,还是交给内务府处置吧。”她去了一趟老家回来就发现,自从三公主成了嫡长公主,挽月越发活泛了,继续留在公主身边迟早是个祸患,象这样心高又自以为是的人最容易成为别人手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挽月瞬间萎了,不敢再求饶:“奴婢……奴婢谢公主,奴婢去落夕园。”就凭她刚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到了内务府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而去落夕园,谨太嫔又是她姑婆,只不过就是吃的差些穿的差些,吃不了太多苦头。都在皇宫里,等过一阵子风头过去,公主气消了,她再想办法求得公主原谅回来延禧宫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太子的嫉恨或者纯禧公主的哀伤都不在潘家铭的操心范围内,他同皇后又聊了一会儿,将皇后送回坤宁宫就心情愉快地出宫回府了。能不愉快吗?姑侄俩都是聪明人,又真心为彼此考虑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能明显地感觉到皇后已经放下撮合他和纯禧的热情,至少短期内不会再纠结于他的亲事。
潘家铭越发有信心,只要给他时间,只要尹大姑娘不排斥,他就一定能想到办法解除他们之间的障碍。当然,若是能找到证据为尹大将军平反再好不过,只是那……呃……确实太难了,他连是谁在害尹大将军都没头绪。尹晖尹庆那两只白眼狼?只不过是被利用的蠢物而已,同潘如烨一样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蠢物!
难得的一次,萧峰主动提出同潘家铭一起回府看望老夫人和小灵儿。
潘家铭撇了撇嘴:“不是去看某些人跳脚?”几十箱金银财宝自己长了翅膀般悄然回京,不只是皇上能因此确定鹰卫在他手上,其他人肯定也会有此猜测。巴巴地寻找鹰卫令牌多年的潘如烨父子早已跳脚多时,正等着他回去给答案呢。
“还真是,”萧峰回答的煞是干脆,“虽然某些人唱念做打了十多年都是一个腔调,但狗急跳墙这一出应该还能有一点新鲜感。”只是,他更关心的是,国公爷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会配合潘如烨父子、继续偏帮大房逼迫打压潘家铭吗?虽然如今的潘家铭已经不需要国公爷的庇护,但,心会寒。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表面上顽劣不羁的潘家铭对他那个拎不清的祖父依然有着孺慕和不舍之情。义父义母过世之前,甚至在潘家铭“被养废”之前那两年,无论国公爷多么偏心庶出的大房,潘家铭都仍然是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嫡孙子。
萧峰有理由相信,那段记忆在潘家铭的心中温暖依旧,这也是他今日要跟去国公府最主要的原因,刚刚有一点儿回暖的祖孙情真是再也经不起伤害了,否则还不如从来就没有缓解过。
真正的默契不需要言语,潘家铭哪能感觉不到萧峰的心意?话说,他也很想看到祖父的反应。试探?逼问?勃然大怒?甚至逼迫他交出鹰卫?真是那样的话,祖孙情也就到头了,以后只剩下伦常道义上的孝敬和赡养。
如潘家铭二人所预料,国公府内各人再次齐聚到大厅“欢迎”世子爷的归来,包括匆匆赶来的潘舒颖小两口和本该正忙于灵宛公主和亲大典的潘家锦。与以往不同的是,潘如烨父子的眼里除了算计之外,增添了三分研究、两分恨意、还有一分惶恐。看到潘家铭身后的萧峰,那父子二人更是显现出厌恶和不耐。他们今日想要问的话做的事,真心不希望萧峰在场。无论潘家铭是不是真的藏拙,萧峰却是实实在在的不好对付。
至于主位上的英国公爷,虽然眼里也多了些复杂的情绪,仍然难掩欣慰和激动:“快,快起来,让祖父好好看看。这一路上又是危险又是辛苦,倒是难为你们这两个孩子了。”都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子,还是第一次办如此重大的差事,即使是萧峰辅佐,二小子也是很出色了。现在出门,哪个不夸他英国公府福泽深厚,一代胜过一代。
三霸之首,第一纨绔?如今人家只会夸英国公世子自小就威风霸气,据说连“京城三霸”都被最新解释为“京城里三位最敢说敢做、最有将帅潜质的世家子弟”,谁让徐子麒和张义晗那两霸一位第一次跟着父亲徐大元帅去边关就立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功,一位不久前刚刚成了新一届武考探花。这也让国公爷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老糊涂和眼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徐子麒和张义晗都那么争气,他的孙子还是三霸之首,又哪里可能差劲了?这可不是单凭福气就能做到的。
老黑脸说的对,他先入为主,只看表象,太不关心这唯一的嫡孙了。皇后视二小子为亲子,皇上爱屋及乌,若是二小子真的顽劣不堪,他们又哪里会宠惯着?是他着相了!可是,究竟是什么让他这些年来越来越看不上二小子,满心满眼只看到这孩子的不堪?难道真如他那早已化为枯骨的老子所说,他耳根软眼不明心不亮?所以他老子宁愿打他脸也不肯让他沾手鹰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