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醒悟（两更合一）
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外人看着热闹，英国公府里却是各种纷纷扰扰。
大姑娘潘舒颖靠在榻上，看了看墙边木架子上挂着的她亲手绣了大半年的石榴锦簇嫁衣，再看看前面几子上放着的一个盖着红绸的红木盒子，里面是一对玉如意，那是皇后娘娘的赏赐，宫里刚刚送过来的。
潘舒颖苦笑了一声：有，就不错了，总算是在丞相府众人面前给了她一点颜面，没见祖父刚才满意地摸着胡子连道了两声“好”吗？
若是别人家姑娘出嫁能得皇后赏赐，哪怕只是一支簪子，也要得意的不行吧，多大的荣耀啊！可是，可是，谁让她潘舒颖是皇后的亲侄女呢，谁让她还有所期待呢？呵呵，是她想多了。
宋氏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潘舒颖脸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那抹苦笑，心戳戳地疼，她的颖儿温婉美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京城贵女圈里小有名气。而且，众人都说颖儿那双眼睛像极了皇后娘娘，可是皇后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呢？
明日就是颖儿的大婚了，他们都在等着皇后的添妆呢。哪怕不多，哪怕只有一抬，也是皇后作为亲姑母的态度不是？也能让颖儿在丞相府挺直了腰杆。可惜，等到最后，也只是等来了一对玉如意，还是皇后娘娘赏赐给李家大公子和潘家大姑娘的贺礼。
宋氏一时间真是悔恨交加啊，懊悔上次回槟州时被嫂子蛊惑，着急算计潘家铭的亲事，让那小子跟他离了心；恨的当然还是潘家铭那只喂不熟的白眼狼，记不得千日好，一次不乐意就把大房对他的所有好都给忘了。
“算了颖儿，往好处想吧，”此情此景，宋氏只能出言安慰女儿了，“你祖父说的也没错，这些年下来，除了皇上或者皇后亲自赐婚的，皇后一向极少给赏赐，以彰显皇家赏赐的尊贵。这次也算是给你撑面子了，李家不敢轻视你的。咦，这一盒又是什么？看盒子就是挺贵重的。”红木盒旁边还有一个更大、更高一些的木盒子，好像是紫檀木的。
潘舒颖脸上总算有了点笑颜色：“祖母给的添妆，刚刚送来的，就在我们出去接皇后娘娘赏赐前一会儿。”她多年来在老夫人面前下的功夫还是很值得的，另外，今日皇后会赏下玉如意，爹娘都认为是祖父送口信进宫的原因，只有她坚信，是老夫人的原因。皇后对老夫人是真正孝顺亲近，对祖父，只是面子情罢了，否则这英国公府早就是大房的了。
“噢？我看看，”宋氏急急上前两步打开了那盒子，盒子里是三套上等头面，金、玉、红宝石各一套，另外还有一对玉镯、一对玉佩、十颗大拇指头大的南珠，外加五千两的银票。
“老太太这次出手倒是挺大方的嘛，”宋氏笑了笑，突然想到什么，又撇了撇嘴，“不过，那老太婆有的是宝贝，这些东西在她眼里根本不是什么，她手指缝里随便漏出一点哄哄你罢了。如果真把你当孙女，怎么说也得从她私房里再备上两抬吧。”老夫人是世家大族出生，据说当年也是十里红妆，只各种珍贵首饰就装了满满两抬。
潘舒颖“嗤”了一声：“外祖母倒是把我当外孙女，一对二十年前的丑旧金簪子就把我打发了。”还摆出一副出了大血本的模样，口口声声要她别忘了外祖家对她的疼爱，嫁到李府后要多多想着帮舅舅、表哥们一把。哼，若不是因为她嫁的是丞相府，外祖母和两个舅舅也不会急巴巴地赶来京城参加成亲礼吧？
宋家现在在京城还有什么？也就是他们现在住的那个两进院子了吧？这次回京来的另一个目的竟然是卖了那个院子。以后宋家人再到京城，是不是就要厚颜住到英国公府来了？
“颖儿，”宋氏真的很受伤，虽然她也觉得自家老娘太小气了些，但女儿眼中那赤裸裸的鄙视着实刺痛了她。她娘的家世、私房怎么能同老夫人比？就算她娘还有些私房，也早就用去贴补儿子孙子了。若不是颖儿嫁的好，只怕她娘还舍不得拿出那对分量十足的金簪子呢。
“行了，娘，”潘舒颖冷声道，“你也别眼红祖母的私房丰厚了。人家有再多宝贝，留给自己嫡亲的孙子孙女才是正常，有庶房子孙什么事？如今祖母能给我这么多做添妆，我已经很知足。将来轮到敏儿的时候，只怕有一对镯子就不错了。”老夫人给她的，足够一个普通官家嫡女的嫁妆了。话说，国公府公中给她的压箱银子也只是八千两，她娘给了两千。
宋氏气极，有些恼羞成怒，正想说什么，被潘舒颖挥手打断了：“您也先别生气，我说的都是实情不是？敏儿那您真的得多教教，别尽灌输什么凤命、富贵命之类的东西，您应该知道，她以后再如何，老夫人也求不到她那去。更别说老夫人本是嫡祖母，闹出什么都只有我们丢脸丢人罢了。”
“还有……，”潘舒颖根本不想听她娘的辩驳，继续道，“还有二哥，我早就说过了，你们不要太过分，真把他当傻子。二哥是贪玩些、闹腾些，但绝不是任人摆弄的傻子，他只是没那么多心眼而已。可是他没心眼，皇后娘娘有心眼啊，你们也不看看，原来还只是四条、二筒，现在又加了个心眼比你们还多的萧峰在二哥身边，你们能讨到什么好？二哥这次连回京城来给我送嫁都不愿意，你们真以为他是怕皇上责罚怕祖父骂？他只是不愿意罢了。二哥现在在外面做事接触的人多，身边又有人盯着教，再没心眼也会懂得多想想了。”
“他怎么敢．．．．．”宋氏还是不愿意相信她已经拿捏不了潘家铭了。
“他有什么不敢的？”潘舒颖冷嗤道，“他现在就是不回来了，您有办法吗？他不是捎了一株半人高的珊瑚、一盒珍珠、还有十匹贡缎回来给我吗？人人都夸他是个好堂兄呢，您能去说他必须放下差事赶回来吗？”
宋氏被女儿逼问得根本毫无招架之力，脸色红红白白，气息越来越重．．．．．．
潘舒颖终究不忍心，放缓了态度：“娘，我也不想把话说的这么重，可是往日里是说轻了，您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您太．．．．．．自以为是了！如果没有皇后娘娘在，您如您所想养废二哥还有可能，可现实是，有皇后娘娘盯着他，有皇上不断给他机会逼着他长进，甚至还派了个榜眼郎贴身跟着教。您看着吧，二哥只会越来越能干，越来越有出息。
而大哥有什么?只不过比二哥多考个秀才而已您就沾沾自得。京城里进士都论把抓的，一个小小的秀才有什么用？娘，你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赶紧醒醒吧！
大哥现在有了西娅公主，皇上虽然不会予以重用，但一个看着好看听着好听的闲差肯定会有，即使以后分家出去，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富贵安逸的日子还是能保证的。
您也不要再妄想着拿捏二哥了，好好培养敏儿和鑫儿，好好同二哥修补关系才是真。祖母那边也要敬着，有利无弊。娘您好好想想吧，我要去给祖母请安、还有道谢了。”不是她一直乖巧、本分地守着庶房孙女的规矩，哪有今日的好处？老夫人面上对她不怎么样，到底还是心软的。当然，还是得益于她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不是？往后还是不能懈怠呢。
她深知，嫁去丞相府后，要想过的好、过的如意，她还是得依靠老夫人和潘家铭。
看着女儿飘然而去的背影，宋氏突然有一种自己很失败的颓废感，照颖儿这么说，她这十多年来的志得意满都是假象？她的沾沾自喜都是自欺欺人？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中突然呈现出在洛城潘家铭告诉她宋鸿图出事时那满脸的嘲讽和鄙视，他不会是根本就知道了她这些年养废他的苦心，然后看到宋鸿图才是真正的废物纨绔，觉得讽刺和得意吧？是了，肯定是萧峰给他洗脑了，所以他才会对她、还有锦儿越来越疏离，甚至带着戒备，才会对宋鸿图幸灾乐祸．．．．．．
颖儿说的对，她太自以为是了，皇后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由着她养废了潘家铭？皇后只不过是觉得潘家铭年少的时候骄纵些无妨，三霸之首也好，第一纨绔也罢，正好体现他的地位和培养他的霸气了吧？
是了，肯定是，所以潘家铭吃喝玩乐、遛马斗鸡皇后都不管，偏偏女色上管控得死死的，一点空子都不留给她。所以潘家铭才过了十七岁，皇上就开始强制他办差，还是离开京城办差，就是为了让他们大房距离远远的影响不到他？所以萧峰一个榜眼竟然放弃仕途跟着潘家铭？
所以，她自以为做的隐蔽、做的巧妙，其实皇后根本心知肚明，只看着她唱独角戏，视她如戏台上的丑角？皇后真是太……狡猾、太……可怕、太……可恶了！
想通了所有，宋氏顿悟了，解开了这半年来心中所有的疑惑，也彻底……颓了，软软地瘫靠在榻上。这之后的路，她该怎么走？整个大房该怎么走？她是不是应该同大老爷、还有锦儿好好谈一谈了？大老爷还一直责怪她没有拿捏住潘家铭呢，他们竟然都没有颖儿想的透彻啊！现在回头想想，之前颖儿确实委婉地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她没在意罢了，懊悔莫及啊！
“母亲可是想明白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门口的潘家锦一脸的苦笑夹杂着浓浓的自嘲，显的很狰狞，“其实我也是前几日才发现我们犯了大错，但直到刚才，听了颖儿的那番话，我才彻底想明白了我们错在哪。呵呵，原来我们大房最聪明的还是颖儿。”
看着几子上那两个此刻都是开着的盒子，再想到之前在书房祖父对父亲和他说的话，潘家锦不得不承认他比颖儿差多了。同样是大房的孩子，平日里老夫人同样是对他们淡淡的，但，显然，老夫人待颖儿要比对他大方多了。颖儿说的对，老夫人的东西，她愿不愿意漏一点给他们，给多少，完全凭她自己高兴，他们无可奈何。
甚至，他今天才知道，英国公府公中的财产，也早在二叔过世那年，就在皇后的要求和监督下，按照嫡庶之别做了分割登记。因此，大房此次给西娅公主的聘礼就是从大房那部分财产中扣除的，这意味着将来真正分家时大房能分到的财物产业就更少了。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早在他父亲和荷老姨娘，也就是他的亲祖母进国公府时，曾祖父就已经将原本属于公产的一部分产业过到了当时还是个孩子的二叔名下。所以，即使当年不分割财产，二房的私产、老夫人的私产、以及二夫人的嫁妆加起来就已经足足是国公府所有产业的三四倍不止。
这一切只因为父亲是庶子，还是外室生的庶子，丢了英国公府的脸面，为曾祖父所厌恶，连带祖父都被曾祖父不喜，所以才失去了对鹰卫的掌控权，甚至直到今天都没见过鹰卫中的任何一个人，不知鹰卫的踪迹。多么可悲的潘家家主啊！也亏得祖父没有迁怒于父亲，迁怒于大房。
这就是大房作为庶子、庶房的悲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无论他怎么努力讨好祖父、力压潘家铭都没用。
好在他及时醒悟了，抓住机遇重新找到了出路，父亲无能、母亲只会贴补娘家，那么他只能靠自己了。这个府里的一切，管它们曾经是谁的，应该是谁的，都将属于他潘家锦！潘家铭命好，有个好的出生好的开始，但他一定不会有好的结局。
潘家锦抬了抬眉，从今日起，无论对祖父、对祖母、对爹娘、还是对潘家铭，他都将换个态度，改变相处方式了，一切才刚刚开始……
“娘，既然你想明白了，以后就多放点心思讨好祖母，然后好好教导敏儿吧，”潘家锦看着宋氏道，“二郎那边交给我，你不要再多管了。还有，西娅对我很重要，你要好好准备她住的院子，她嫁过来后，你也不要太拘束她、惹恼她，就像在洛城时那样对她、教她如何讨好皇后娘娘就成。”
第294章 妄想
西娅对他很重要？宋氏疑惑地抬起头看着潘家锦，这是锦儿说的吗？或者，这是锦儿的真心话吗？
潘家锦的脸正好背着光线，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但宋氏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语气中的认真和坚定，还有他的声音透露出来的失落、愤懑、和淡淡的疏离。
刚刚被大女儿“教训”了一顿，还沉浸在颓丧和失败感中的宋氏突然一震，自从接受了和亲的事实后，她的这个儿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她越来越疏远了，远到她都没有发现他变了，变得不爱说话、笑容越来越少、眼神幽幽的让人捉摸不透……
连她这个亲生母亲都感觉，潘家锦变得陌生了，好似换了一个人。
“至于宋家那边，”潘家锦的声音越发冰冷，“因为宋鸿图的事，京里已经有一些对我们英国公府很不利的传言，祖父对你很是不满。如果你心里还有我们几个子女的话，就约束着宋家不要成日里给我们添麻烦，宋家已经这样了，他们合该安分些才是。”
潘家锦说完这些话，也没等宋氏的反应，就转身离开了，他有很多事要做，实在没有兴趣再听她娘唠叨她的难处和不易。娘家是很重要，但是一个只会拖后腿的娘家她还恋着做什么，关键是宋家那些人根本不懂感恩，也不知收敛，他娘完全是吃力不讨好，还惹来一身腥。
宋氏从震撼中醒神回来的时候，潘家锦早已经没有了踪影，只有宋妈妈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也没有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走了出去。
宋妈妈赶紧跟上，只是在屋门口停了一下，招手将避在三丈开外廊门下她的女儿巧书喊了过来，巧书是潘舒颖的大丫鬟，即将陪嫁去丞相府的，深受潘舒颖信任，管着她的钱财首饰。
“娘，”巧书小步跑了过来，“你们要回去了？夫人的脸色好难看呢，”青白青白的。
宋妈妈摆了摆手:“别瞎说，进去收好大姑娘的东西，小心些别出什么差错。”巧书的性子她很放心，但那两个盒子里都是贵重东西呢。
宋妈妈交代完女儿就追赶着宋氏去了，她很担心夫人啊。今日大姑娘和大少爷的那些话对夫人来说实在是太……严重了。不过，宋妈妈也不得不承认，大少爷兄妹俩的话不无道理。宋家对主子的拖累就不说了，明眼人都看的明白。而大姑娘指出的关于潘家铭的那些现实，对宋妈妈来说也是如当头棒喝，她可不也是一直以为她家夫人牢牢拿捏住了世子爷，皇后娘娘都没有办法，也无从怪罪？这半年来她也纳闷世子爷怎么突然难以拿捏了呢。却原来，事情早在她们不知不觉的时候就脱离掌控了。
更重要的是，既然皇后娘娘心中都了如指掌，而不是她们以为的蒙在鼓里暗叹自家侄儿不争气，那么，是不是意味着皇后一直对夫人充满怨恨，难怪了，不论大房怎么讨好，皇后都不屑一顾。
宋妈妈也白了脸，不仅是因为忠心而为主子担心，也为她自己一家人担心啊，若是皇后娘娘有一日真要发落大房，他们这些大房的奴才还不得跟着倒霉？好在巧书明日就陪嫁去李府了。李丞相是朝廷重臣，就是看在李府面上，皇后也不会为难大姑娘的，何况老夫人对大姑娘还真是不错。这时的宋妈妈也对潘家锦那句话深以为然，大房最聪明的还是大姑娘。
纷纷扰扰中，潘舒颖终于还是风风光光地出嫁了，抬嫁妆入李府时，打头的自然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玉如意，毫不意外地引来一众姑娘媳妇羡慕的唏嘘声。而对于皇后没有给这个大侄女更多的添妆，倒是没有人觉得意外，现场几乎连一个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的人都没有。
消息传回英国公府，宋氏和潘大老爷双双舒了一口气，他们自己知道皇后待他们如何是一回事，让别人知道、甚至议论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府这桩亲事在别人眼里本就有点挟恩谋亲的味道，李丞相很受皇上重用，其嫡长子本身也是进士出身，听说皇上有意让他外放磨练一番，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回京必可受重用，若不是国公爷豁出老脸亲自出面提及联姻，潘舒颖自身也算比较出色，李家未必愿意娶一个庶房女儿。毕竟，离开英国公府，潘家大房也就是一个从五品京官的普通官家而已，潘大老爷的亲生姨娘还是外室进府的，上不得台面。
所以，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大房最担心的就是人家议论皇后娘娘看不上他们这一房的事。
潘家锦毫不客气地冲着他爹娘冷嗤了一声，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难听的话，说实话，他也担心今日会被人戳破他们大房的尴尬，既然没有，总是好的不是？里子没有，面子能保住也是值得庆幸的。
“对了，娘，”潘家锦想起一件事，“刚才我看到宋妈妈拿的帖子，你什么时候跟尹家二房也有来往了？还是他们家的姑娘？”一般都是姑娘找姑娘，夫人会夫人不是？只有来往比较亲近的世交，才有姑娘拜访对方府上长辈问安的情况。
“尹家二房？”潘大老爷皱了皱眉，“我们同尹府一向走的不近，你什么时候同他们府上的夫人小姐来往了？不会是被休的那个什么叶氏吧？勾结山匪的那个？”现在的尹府二房夫人是妾室扶正的，而宋氏一向避讳同妾室相交，即使是妾室扶正以后，生怕别人记起他们是庶房，所以应该不会是现在的尹二夫人。
“勾结山匪？”潘家锦也想起这节了，“娘，尹府那两房、还有他们的宁州本家，现在也是太子一系，你同他们府上的夫人小姐来往倒也无妨，至于被休的那个叶氏，还是离远些吧，别被带累了名声，祖父最忌讳这些了。”
宋氏赶忙摇头否认：“只不过是在庆元侯府碰过那叶氏一面罢了，哪有什么交往？只是那尹大姑娘，呃，尹府二房的大姑娘尹知晴，看着乖巧大方，也不讨人厌，所以我才接了帖子，一个小姑娘而已，也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潘大老爷一个大男人没兴趣纠结于这些妇人之间往来的事，只要不是那个勾结山匪的叶氏到英国公府里来就行。否则，万一传出什么有的没的，他那刻板的老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潘家锦却是更了解他娘：“您不会是想通过尹知晴了解梅庄和尹知若的事吧？她能知道些什么？不过，呃，如果您真能同尹知若姐弟搞好关系，倒也不错，太子似乎很想拉拢他们，可惜尹府那两房、还有宁州尹家目前为止都搞不定。”
潘大老爷也来了兴致：“真是这样的话，你不妨多问问那尹知晴一些事。尹知若姐弟现在是同那两房闹僵了，但是听说他们以前的关系很好啊，姐妹之间肯定是很了解的。”
宋氏这两天的郁闷总算消散了一些：“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在洛城时才嘱她有时间过来坐坐。”其实她早不知道把那俩母女忘到哪里去了，接到尹知晴的帖子才猛然想起她提前回京却忘记派人通知叶氏母女一声了。不过，那叶氏倒是知趣，只让尹知晴独自上门来拜访。尹知晴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即使被她母亲拖累影响了名声，也还不至于让人避之不及。
宋氏本来还只是碍于情面勉强收下帖子，想着毕竟是自己失约不太合礼数，到时候敷衍尹知晴几句便是，这会儿听了潘大老爷父子俩的话，倒是又活了心思，真心准备招待尹知晴了。只是她想要的，比那父子俩更多。
尹府，尹知晴往英国公府递拜帖的事，府里不少有心人很快也知道了，各种猜测和说法在府里传来传去。
因为尹知晴存了心思，她回府后并没有让人知道她同洪家大少爷基本上已经定下亲事的事，就是她爹那边，她也只说了句“还要考虑考虑”，而尹晖现在有了娇颜香庄，没有那么愿意同洪家一介商户结亲了，也没往心里去。
既不知尹知晴已定亲，见她一回京就急着巴上英国公府，如今的当家主母戚氏首先就嗤之以鼻：“就她现在的名声，一般官家都不可能瞧上她。她倒好，心还挺大，不会肖想着给皇后娘娘做侄儿媳妇吧？”
三夫人许氏也是不屑：“怎么可能，铭世子就不用说了，皇后娘娘还不得给他找一个一等一的名门闺秀？公主郡主都有可能。就是那庶出大房的大少爷，如今也成了藏域国公主的准驸马爷了，大房的其他少爷，不管嫡出庶出，都是还小的了，她能妄想谁？除非做妾。我瞧着，应该只是想巴上潘家大夫人、甚至国公夫人，瞅机会进宫吧。对啊，还真有可能，不是有说明年会大选秀吗？”
第295章 实际
自从尹昭夫妇出事以来，尹府已经不再是那个风光无限、让人仰望的镇北大将军府。夫人小姐到长房大姑娘的嫁妆铺子赊账买首饰，仆妇自觉愧对芊昕郡主而在尹府门前血溅当场，二房夫人勾结山匪打劫尹大姑娘被休……一场场闹剧一次次将尹府推到风头浪尖，沦为大街小巷的笑柄和唾弃对象。
尹府，除了那座五进大宅子依旧屹立在那个让人羡慕的金贵地段外，早已经是今非昔比。即使二房开了间狠赚银子的娇颜香庄，也只是让人冷嘲热讽了几日。原因很简单，不是说那个什么柳沅是尹大将军生母娘家那边的亲戚吗，尹府二房这算不算还是仰人鼻息？尹大将军都死了，他们还要靠尹大将军的裙带关系生活，还是尹家大房看不上的亲戚、看不上的东西。毒香膏事件后，众所周知，人芊昕郡主和尹大姑娘根本瞧不上娇颜七香秘方，弃之如敝。
外面风光不起来，府内除了各种明争暗斗之外，自然也是如一潭死水，哪有过往的生机勃勃？不论是主子还是奴才，都忍不住会三天两头缅怀一下曾经的大将军府啊！
官家官家，向往的自然是风光富贵，只会赚银子有什么用，又不是商户。再说了，真论赚银子，他们赚的过梅庄那位大姑娘吗？
在这样一片冷寂下，尹知晴结交英国公府，可不也算是掀起一个小风浪？就如暂住在府里一段时间的本家小姐尹丽环嫁去太子府成了太子良娣，当时也是热闹了许多日的。众人没注意到的是，此次风浪的中心尹知晴倒是越发沉静下来了。
比如，这会儿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议论猜测他们大姑娘（尹知晴现在是尹府的大姑娘）是何时巴上英国公府大夫人的？目的何在时，她却无动于衷地在自己院子里分豆子。
对，确实是分豆子，自从决定要蜕变，尹知晴无意中得了一个让她自己静下心来思考、或者克制烦躁、怒意的绝佳秘密武器，那就是分豆子。她特意让人准备了一小篓子混合豆，红豆、绿豆、黄豆、黑豆都有，然后强迫自己坐下来分豆子，着实很好打发时间，一分就是一两个时辰，而且五颜六色的也可愉悦心情。
别说，还真有效，一开始知晴是强迫自己耐着性子的，然，几次之后竟是分出了兴致，心里一有事，手就不由自主地伸向那个装混合豆的小篓子。
此时的她就是这样，手上熟稔、飞快地分着豆子，脑子里千回百转地各种分析琢磨。
她是真没想到，一回京，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潘家锦被西娅公主看上，招为藏域国驸马了。
那她怎么办？她可是把翻身的希望都放在宋氏和潘家锦身上，准备好奋力一博得，却突然得知，她要努力攀附的对象没了，再折腾也没用，除非她愿意做妾。
做妾？做潘家锦的妾？怎么可能？要做也得做铭世子的妾好吧？不，谁的妾都不能做！她巴着潘家的目的是英国公府的地位够高，离皇后娘娘够近。而妾？不论是国公府谁的妾，哪有资格能见到皇后？更别说孝敬皇后、巴着皇后了，那她将来如何将尹知若踩在脚底羞辱？
红豆……黑豆……绿豆……黑……不对，她什么时候将一颗绿豆错混到黑豆碗里去了？不应该啊，她眼神很好手也利索，还暗自得意自己分豆子又快又不会错呢。
知晴皱着眉头挑出了黑豆碗中的那颗“绿豆”，果然，还有破损的黑皮粘在豆上，原来黑豆的芯也是绿色的，裹了张黑皮而已。
知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陷入沉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继续分豆子。
书香进屋的时候，她家姑娘正对着手上的一颗豆子发呆，她也不敢打扰，这会儿才愤愤不平道：“这府里越发没规矩了，一个两个的胡乱嚼主子舌根也没人管。夫人说的对，那位就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瞧这当家主母当的，府里如今越发不成样子了，与从前大将军府相比简直不堪入目。”她口里的夫人自然不是小家小户出来的戚氏，而是她家姑娘的亲娘叶氏。
知晴虽然嫉恨知若，对芊昕郡主还是很崇拜的，“你也太抬举戚氏了，一个破落户出来的姨娘，怎么跟大伯……呃……芊昕郡主比？她也就是个做妾室的料，凭着青梅竹马的那点情分狐媚住了我父亲而已。你看着吧，有她哭的时候。”
现在父亲已经将那平妻柳沅宝贝得什么似的，柳沅怀着身子呢，听说父亲仍然****宿在她院子里，说她身子弱让人不放心。等柳沅生下一儿半女，娘儿俩还不得真成了眼珠子？戚氏？呵呵，也就只剩下个正妻的空壳子了。
虽说平妻也是妾，可戚氏敢对柳沅指手画脚吗？人家是整个尹府的财神爷呢。父亲可是当着全府众人，包括老夫人的面严正说过，柳沅委身于他做平妻是委屈了，府里任何人不得轻视于她，必须视她等同于二夫人戚氏，尊称柳夫人，只是二夫人掌管内宅中馈，柳夫人打理娇颜香庄，互不干扰。
柳平妻，柳沅？呵呵，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她。不过，她娘已经落败了，这个府上的主母是谁，柳沅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柳沅的例子提醒了她，只要能让男人着迷，只要自身有本事、能帮的上男人，为妾，似乎也不是那么无望。话说，太子的生母祁贵妃也是妾呢。
知晴眯了眯眼，柳沅能让明国公世子临死还费心保她性命，能让父亲尹晖宠她宠上天，她尹知晴就不能借英国公府翻身求富贵吗？至于是做潘家锦的妾还是进宫做皇上或某位皇子的妾，就只能看情况、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自己够谨慎，大不了，还有个洪家大少爷打底不是？
尹知晴倒不是没想着攀上潘家铭，但潘家铭还没娶妻呢，她等不起。京城里谁人不知皇后娘娘对铭世子看得紧，一不小心富贵没攀上，弄个凄惨的结果可不冤枉？前车可鉴啊！尹知晴不蠢，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自认为对自己的处境、未来各种可能都分析透了的尹知晴也独自默默地为自己的将来做了规划，爹不可靠娘又目光短浅，她只能靠她自己。
因为各自心里都有自己美好的期待和幻想，宋氏同尹知晴的见面倒也亲热，你赞我乖巧伶俐我敬你和蔼高贵；你关心我自小的生活、姐妹关系，我恭维你未来的日子越来越轻松自如，夫贵妻荣、子侄孝顺……
一个时辰下来，俩人都是一脸快要发僵的笑容，知晴恭恭敬敬地道别：“与夫人您交谈真是心情愉悦、受益匪浅，知晴感激万分，恨不能与夫人这样的长辈多多亲近。”
宋氏话里也带上了两分真诚：“我的大女儿刚刚出嫁，小女儿还小，也喜欢与你这样年纪的姑娘闲聊。知晴若是得闲，多多过来坐坐就是。”
俩人客气地道别，宋氏是长辈，自然不会亲送知晴，叫了大丫鬟巧琴代为送客。
巧琴领着人出了屋，宋氏坐靠在椅子上放松了身心休息，看着宋妈妈撇了撇嘴道：“这丫头倒是比在庆元侯府时更加伶俐圆滑，跟她聊这一场不比在庆元侯府同季氏、叶氏俩人交谈来的轻松。叶氏自己蠢，女儿倒是教的精明。”
宋妈妈笑了笑：“可惜啊，有一个勾结山匪又被休弃了的亲娘，知晴姑娘再聪明伶俐，亲事也难啦!看她那模样，怕是把心思打到我们英国公府上来了。”也真敢想！府里的适龄少爷只有两位，世子爷别说了，他的亲事大夫人都做不了主。在皇后娘娘那，尹知晴这样的，恐怕连给铭世子做个妾侍都不够格。而大少爷潘家锦，估计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他要做藏域国驸马爷了，尹知晴是刚回京还没来得及听说吗？
宋氏指着宋妈妈嗤笑：“看你那什么表情？这丫头不蠢，她有野心，但也很实际，更不敢去得罪皇后娘娘。”估计这丫头是冲着明年选秀来的吧？可惜，她这位潘大夫人在皇后跟前一句话都说不上。当然，她不会告诉尹知晴、或者其他任何人这一点。
宋妈妈更关心的是宋氏今日有没有问到他需要的东西：“不是说尹家三房之前的关系很好吗？怎么我瞧着她对尹大姑娘和梅庄也没有多了解，同我们知道的都差不多。”还有什么娇生惯养、变化大、傲气、自以为是，都是她自己对尹大姑娘羡慕嫉妒恨的感觉吧？
宋氏点头，叹了口气：“也是，不过你也见过那尹知若了，同我们之前听说的一样吗？可以说完全不是一个人吧？见过尹知若的人也不少，传言同现实相差这么大，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藏拙。她既是有意藏拙，尹知晴了解不到真实的她也正常。”说女儿肖母、芊昕郡主的女儿差不了，她信；但说尹知若是经历变故受了刺激所以改变，她不相信。今日同尹知晴谈过之后，她更确定自己的看法，尹知若之前藏拙了。
第296章 酸气
尹知晴出了屋，面上还是淡淡的、端庄的笑容，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英国公府很大，整个的布局、风格、包括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以及假山、石雕……都呈现出一种厚重的底蕴。华贵，但不仅仅是华贵。
尹知晴置身其中，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大伯母芊昕郡主说过的一个词“沉淀”，还有，芊昕郡主同母亲、祖母她们不同的气势，那就是“沉淀”吧？祖上传下来的底气，与生俱来的融进骨血里的贵气，这也就是尹知若唯一比她强的地方。
所以，即使她仍贵为官家小姐，而早已沦为犯官之女的尹知若在她面前仍然能够那样傲气凌人，连她自己都不由自主地觉得低她一头、强硬不起来？就因为她没有与生俱来的沉淀，没有巨额产业支撑起来的底气。这些，就是她直到今天仍然输给尹知若的原因。
可是，若是她的身后，有至少如英国公府这般的“沉淀”支持，只是一个庶民的尹知若纵然再有“沉淀”，也该相形见绌才是。可惜啊，她怎么就迟了一步？不是说那位西娅公主一开始就迷上铭世子了吗？退而求其次，潘大公子的心里应该是很憋屈的吧
顾着自己神游千里的尹知晴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巧琴突然停了脚步，差点就撞了上去，猛地收住脚步的瞬间，却被自己的裙裾绊倒，打了一个趔趄，直接向右手边跌去，而那里正好有一个很大的荷塘……
紧急关头，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拉住了她的左臂，生生将她拖住了。待书香一脸惨白地冲过来半扶半抱住尹知晴，那只手才松开了她。
本来正准备曲腰福礼的巧琴被这一突变吓得愣住了，再听到“怎么回事？”的质问声，才回过神来，恍悟到自己惹麻烦了。
“大……大少爷，”巧琴赶紧回道：“奴婢没想到尹大姑娘跟的这般紧，奴婢……”她是大意了些，可这尹大姑娘也是自找的，走路都不看前面的吗？在想什么啊？
大少爷？潘家锦？惊魂未定的尹知晴努力定了定心神，飞快地朝前方瞄了一眼，一身蓝色锦袍的潘家锦白净挺拔，此刻正关切地看向她，眼神温暖而……热烈。
知晴今日过来国公府之前是特意精心打扮过的，粉紫色小袄配亮紫八幅裙，外系一袭白色出毛披风，娇俏又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和。紫色系列最挑人，但谁让她肤白高挑呢，粉紫色越发衬出她的白皙细嫩，以及那一双扑闪扑闪的勾魂大眼睛，让大眼控的潘家锦顿时心神荡漾。
知晴微微低下头，福了福身子：“潘大公子有礼了，是知晴不小心，不怪这位姐姐。知晴多谢大公子救命之恩。”知晴的声音本就属于很柔软的那一种，这会儿刻意学习柳沅低吟一般的说话方式，听在潘家锦耳里多了三分妩媚，却一点不觉轻佻，让他的心都跟着柔软了。
“咳咳，”潘家锦清了清突然有些干燥的喉咙，“原来是尹姑娘，刚才没有弄疼你吧？脚有没有崴到？”
“没有呢，多亏大公子及时拉了我一把，否则今日知晴就麻烦大了。”尹知晴的心跳的越发快起来，这是她同那洪家大少爷相处时从未有过的感觉。她看过的话本里好像说，这样就是心动的感觉。
不过，她这些话倒不是虚的，她是真心感激潘家锦。先不说大姑娘家湿透了衣物头发有多狼狈，只说这么冷的天掉进水潭就够受了。即使水潭不深有人及时相救也要冻得去掉半条命，至少也得病倒在床上十天半个月。
“呃，大少爷，”巧琴不耐烦了，“奴婢奉夫人之命送尹姑娘出去，”送完了，她还得回去交差呢。府里刚忙完大姑娘出嫁的事，接下来又是过年，还有大少爷娶亲，大家都忙死了。还有啊，这尹姑娘怎么一遇到大少爷连说话腔调都变了？狐媚子一个!不知道大少爷要娶西娅公主了吗？难不成她一个官家小姐也想着给大少爷做妾？
“还说呢，夫人让你代她送客，你就是这样慢待客人的？还不向尹姑娘道歉？”潘家锦很不愉快地瞪了巧琴一眼，真是个不识趣的奴才！破坏了如此旖旎美好的气氛，还害得尹姑娘尴尬，本来白里透红的小脸蛋这会儿满是不自在，耳根子都红了，让他又爱看又心疼。呃，瞧不出啊，尹晖那样一个粗俗人竟然能养出如此玲珑可人的闺女。最重要的是，很合他的心意啊。可惜！
“别，别，不用了，”知晴见一脸不甘不愿的巧琴真要给她行礼道歉的样子，赶紧伸手阻止道，“真的不关这位姐姐的事，是知晴想着一些事走神了，大公子请自便，知晴告辞了。”说完又福了个礼，悄悄瞥了潘家锦一眼，转身向前走去。带路的巧琴、还有知晴的丫鬟书香自然赶紧地跟了上去。
巧琴因为尹知晴知趣没有让她道歉，态度倒是又真诚了许多，赶到知晴的侧前方，边引路边大致介绍了一下府里特别的景致：“我们夫人很喜欢姑娘，您得闲再来，我们国公府的红梅也是很美的景致呢。”虽说可能比不上尹家大房的梅庄，但在京城也是有名的呢。
知晴笑着称谢，心里暗道果然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好在自己刚才没有顺着潘大公子接受这婢子的道歉，否则还不知道这婢子回头在宋氏面前怎么给她上眼药呢，她可是还希望能同宋氏常来常往，多多来这“沉淀”十足的英国公府走走的。
马车出了英国公府，书香这才小声咕哝道：“潘大夫人好没礼貌，明知道大房那几位现在同我们不睦，还尽是问大……尹知若的事，好像离了尹知若，她同姑娘您都没话可说似的。”
知晴无所谓地一笑：“要不然你以为呢，若不是想多了解尹知若，就她那眼高于顶的德性，怎么可能突然愿意同我娘相处？即便是这样，若是我今个儿是同我娘一起来，恐怕也进不来吧。”
书香一愣，咂摸了一下，也觉得姑娘说的有道理，可是……
书香还想再问什么，知晴摆摆手，直接回答出了她心中的疑问：“她有她接触我的缘由，我也有我结交她的所求，既然目的都不是那么单纯，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只不过，我之前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我一直以为她只是眼红尹知若的生意想掺一脚什么的，或者打她产业的主意。没想到，这位大夫人更直接，竟然想着替大公子纳了尹知若，直接吞并嫁妆。呵呵，最不入流的手段，同我那表姨母倒是想一块去了。”
尹知晴不自知的是，此刻她的语气里充满了酸气，尤其说到宋氏想让尹知若做潘家锦的妾时。英国公府如此富贵，宋氏竟然还如此贪财，竟然不顾尹知若犯官之女的身份，真是……目光短浅！
“啊？”书香睁大了眼睛，“有吗？我怎么没听到。”她一直站在姑娘身后的。
知晴嗤笑道：“你当她是你，什么都直接问呢？怎么说也是国公府里的当家夫人好吧，要不要名声了。”
见书香依然茫然的眼神，知晴摇了摇头，继续解释：“你没听到她很关心尹知若不愿意留在庆元侯府的原因吗？她那意思就是，尹知若不一定是不能为妾，而是看不上庆元侯府，看不上我那侯爷表哥。还有呢，她一直问我尹知若的喜恶，最在意什么，最害怕什么，有没有说过嫌弃秋表哥无能、或者没有功名、没有进取心之类的话，哦，竟然还问我认为尹知若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不过，她还真是想岔了，”知晴冷嗤了一声，“尹知若是不会肯做妾的，即便她现在只是平民，她也不会甘心为妾。芊昕郡主有一次喝多了，曾经说过即使有一天她什么都没了，也仍然会保有她的傲气，我以前不太明白，也不以为然。现在我明白了，而且也知道尹知若同她娘一样，所以她是不会甘心为妾的。”
书香刚想张嘴，却听到知晴又幽幽地说了一句：“若是能让她不得不为妾，才真是把她踩进了烂泥里。”那就是抽掉了她的“沉淀”、她的底气。知晴很盼望那一日的到来，很想让尹知若明白，沉淀也好，底气、傲气也罢，不是她曾经拥有，就能永远拥有的。
书香看的非常清楚，那一刻，她家姑娘的眼神好可怕，让她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姑娘什么时候如此憎恨尹知若了？
尹知晴没想到的是，不是只有她看出尹知若不甘为妾，宋氏心里也明白的很，尤其是在今日同她聊完、确定尹知若藏拙后。不过，越是这样，她也越发确定纳尹知若为妾对潘家锦的益处。尹知若人能干、嫁妆丰厚、再有父母、外祖父留下的人脉，可不就是潘家锦现在最需要的助力？大大弥补了娶西娅公主为妻带来的弱势。
至于尹知若不甘心为妾，她不在意，纳进府就老实了，她自己不甘心的事还多着呢，还不照样得过日子？
第297章 心照不宣
连续下了几日的鹅毛大雪，现在的洛城到处都是白皑皑一片，将所有好的、不好的、见得光、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披上一一层最纯洁干净的白色外衣，也让各家各户早早挂起的大红灯笼分外显眼。是啊，年关越来越近，大多数人们的心情都染上了喜庆的味道，即使有什么不愉快、甚至龌龊，也暂时都先放在一边了。
徐家别庄内，潘家铭靠在窗边往外看，看起来慵懒而随意。
刚走进屋的萧峰却知道，这小子越是愤怒的时候，表面上看着越平静，送消息来的鹰儿此刻在屋后刚开始享受犒劳它的大餐呢，这小子越是安静，代表着某些人将承受的后果越是严重。
不过，那些人活该，是得好好整治整治！萧峰耸了耸眉，亦走到窗前。
窗外，好几个下人正拿着大扫帚或者铲子在清理道上的积雪，由近处一直向远处移去，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好不热闹。
“脏污就是脏污，不可能掩藏永久。雪盖得再厚实，也总有消融的一天，何况还有铲子和扫帚？”萧峰并没有看向潘家铭，而是望着窗外道，“只要抓住了关键，一铲下去，脏污必定一览无遗，那时即可一铲除去。子和，我们不会等太久了。”
之前是因为他们还太小，不得不敛藏锋保护自己，才得以积蓄力量。如今羽翼已渐渐丰满，也不必再刻意隐藏实力了，必要时刻不介意打草惊蛇，敲山镇虎。只有蛇虎按捺不住自己弄出动静，他们才可以顺藤摸瓜获知当年真相，才可谈报仇。只是，打蛇打七寸，打虎打虎头，出手就要致命，否则自己必先粉身碎骨。
“放心，他们这点动静还不足以让我失去耐性，”潘家铭嘴角弯处一抹冷笑，“有些东西我们心知肚明，他们有没有亲口说出来没多大差别，我会让他们露出更多马脚来的，不急。”关键是那个戴面具的人，大房那几人只是人家握在手上的刀剑罢了。
最近他慢慢展现出一点真实的自己，小小地以牙还牙一番，大房就坐不住了。可惜啊，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年宋氏没能往他和灵儿身边安插人，他却是在大房布了不少暗棋，不敢说十成十掌握大房的动向，至少五六成还是可以的。发现宋氏打梅庄的主意后，他更是让人盯紧了大房。
也因此，刚才小黑（潘家铭专用的传信鹰）带回来的情报信息量非常的丰富。
潘如烨父子投靠了太子，条件是帮大房袭爵？这既在他的意料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那个面具人不该是太子的人，那时的二皇子还小，不论是二皇子、祁妃、还是祁家都没有能力和勇气与英国公府对抗。那么，面具人同太子认识吗？是一条船上的吗？
潘家锦想通过西娅影响藏域国的朝政格局，协助西提王子夺权夺位，以相助太子？太子还极为赞赏？他们真是太小瞧藏域国国王和大王子，也太小瞧皇上了。太子如此自以为是，难怪皇上一直看不上他。
好笑的是，宋氏同潘如烨争辩时强调她之前努力想让他潘家铭娶西娅是因为西娅就是个能拖他后腿的祸害。那么，那位本身就心怀鬼胎的西娅公主嫁给潘家锦后究竟会是宋氏认为的祸害呢，还是潘家锦口中的利刃？他拭目以待。说实话，因为心中多少有点底，这些消息在潘家铭这里都不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们怎么对我都在我们的预料中，我可以陪他们玩，可他们不该……越来越下贱，简直侮辱潘姓。”最让他气愤和不耻的是，宋氏竟然把主意打到知若身上，还想算计、逼迫知若给潘家锦做妾，哼，盘算的倒是好美！他想娶知若为妻还担心知若不喜欢他呢，就潘家锦那个不是东西的东西，还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是这么个想法的？怎么办？他现在真的很想先弄几窝癞蛤蟆到宋氏和潘家锦床上去怎么办？
瞥见潘家铭眼中闪过的阴光，萧峰不禁幸灾乐祸起来，那个谁谁谁真要倒霉了。没办法，他们算计谁不好，偏偏盯上才让某人尝到某种酸甜苦辣滋味的铭世子，不捉弄惩治他们一番怎么能消解本就忐忑烦躁的铭世子的愤怒？
萧峰很放心，潘家铭是个心有大谱的人，他还要捉大鱼呢，不会因此就对宋氏母子下狠手，最多只是，在他们对尹大姑娘下手前，先让他们自顾不暇。这种滋味其实宋氏已经尝过好几次了，偏偏不长记性。
四条领着大福子公公进院子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两位俊美的公子立于窗前，脸上的表情都诡异得让人冒冷汗。可是，再看一眼，呃，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微微笑，是他眼花了吗？
大福子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大太监，很少亲自出宫宣旨什么的，何况还是出京？潘家铭二人赶紧将他迎进屋，四条也很有眼色地让近处打扫的人都遣开了，自己和大福子公公带来的两个小太监、两个侍卫分散开来守在屋外。能被大福子公公带进来的都是绝对可靠的，其他从京里跟来的人都在知府衙门由知府和黎守备的人招待着呢。
大福子公公一行此行是来押运金块回京，并给西山马场、白鹅岭金矿、以及知府衙门送赏赐和旨意来的。然后，呃，大福子公公顺便给铭世子爷送一车衣食补品过来，传达皇后的关切不是？其他人自然不好跟来。
当然了，这只是众人能看到、能想到的。实际上？一进屋，大福子公公就拿出腰上别的一个小酒囊，从里面倒出一枚蜡丸递给潘家铭:“世子爷，皇上说您上次得回来的消息已经能确定，并有新的线索。一事不烦二主，皇上让您负责此事，具体情况都在这里面，切记务必人赃俱获。”
潘家铭接过蜡丸，小心捏开，取出纸卷仔细瞧清楚了再递给萧峰，萧峰也看了一遍，然后直接点了桌上的油灯烧成灰烬。
大福子公公这才放下心上负重，笑眯眯道：“世子爷这么久也没回京，娘娘担心你累坏，老在皇上耳边唠叨呢。皇上口谕，让您无论忙什么，过年前都一定要回京让娘娘看看有没有缺斤少两，否则皇上过不好年就唯你是问。呵呵呵，世子爷，奴才可是将陛下的旨意传到了，萧公子作证哈。”
大家都以为潘舒颖成亲铭世子定会赶回京城，没想到铭世子新官上任三把火，忙得只能派人带了添妆礼物回京，本人却未出现。
潘家铭的职位就是监管性质的，并非外派在地方，无宣召不得离开那种。别人不知道，大福子公公却是很清楚，皇上在给铭世子派差时专门交代过一番话：“朕有事召你，即刻回京。皇后想你了，马上回京。你惦念老夫人和小灵儿了，也可随时回来。”
英国公若是知道皇上说过这些话，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胡子乱翘，或者觉得愧对孙女潘舒颖，谁让他亲口指示潘家铭好好留在洛城办差，不得擅自回京，包括回京过年和回京给堂妹送嫁呢。
大福子公公是皇上身边第一人，从皇上还是小皇子的时候就侍候着的，最为皇上信任，也最了解皇上的心意，如今见潘家铭成长起来了、能替皇上排忧解难了，自然也是亲近的很。
皇上对从小看着长大的铭世子是很重视的，铭世子嘴上不靠谱，对别人也是一副纨绔德性，但皇上交给他的事，哪怕只是一件看起来微乎其微的小事，也从来不会懈怠，不会出半点差错。
也正是因为如此，皇上从来任铭世子处理他自己、以及英国公府的事。说如果连英国公府那一亩三分地都应付不来，保全不了他自己和幼妹，皇上又怎能指望他做什么大事。
大郢需要一个如他们先祖一样能为皇帝分忧、为朝廷效力的英国公，皇后娘娘也需要一个能撑起潘家，为她撑腰的嫡亲侄儿，所以，于公于私，皇上都希望铭世子能从一只机警聪慧的小鹰儿成长为展翅翱翔的雄鹰。这其中，自然也需要他自己去面对各种危险和猎杀，皇上只扮演好靠山的角色就好，这也就有了外面所传的皇上皇后宠出一个京城三霸之首的说法。
因为大福子公公只是替皇后给潘家铭带话带礼物来的，密谈太久容易引起有心之人的怀疑，大致聊了几句，把事情交代完，就告辞离开了，说好等晚上知府衙门设宴，潘家铭二人再过去。
萧峰看着大福子几人的背影，小声问道：“皇上知道你已经掌握了鹰卫？什么时候的事。”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将那么隐秘而重要、呃，还很不容易的差事交给他们。
潘家铭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挺早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也是早就有怀疑，不过，既然皇上不提，他也就心照不宣了，反正他也从来没有刻意隐瞒皇上什么，鹰卫本来就是他们英国公府的秘密资产，也是他们效忠皇上的利器。
第298章 放心
因为知若姐弟几个还在孝期，梅庄没有张灯结彩，但这并不影响大家迎接新年的喜悦。
点点心和醉半山的生意好的不得了，知若小手一挥，庄里每个人都得了一个贺年红包，按照每个人的贡献、日常表现和来尹家的时间长短，最低两个月月银，最高达到十二个月整整一年的月银。众人皆喜笑颜开，不仅为银子，还为大姑娘的那四个字“同担、共享”。
有几个在知若初到梅庄那日也曾动摇过，暗自动过一点点离开心思的人听到这两个词更是想流泪。他们都是京城里跟过来的，很清楚他们的月银水平即使与京城里王侯将相府中的下人相比，也是只高不低。何况梅庄里的生活简单轻松，只要好好做好自己的差事，没有一般大宅门里那么多的龌龊事、糟心事。要知道，主子之间的争斗，遭累、挨骂受罚、甚至替罪的往往都是奴才。
这几人如今特别庆幸自己那个时候在最后关头还是惦念着尹大将军和芊昕郡主的恩情留下了，没有在惶恐之下受了他人的影响。这才一年时间，那些个离开的，有几个过得好？当然，其中最惨的当属如秋和如夏，之前在大姑娘身边都是风光的大丫鬟，如今却一死一疯。据说如秋在牢中自尽后，秋家连一口薄棺材都不愿意给，只一张草席卷卷就草草埋了。
还有如夏一家，除了最小的牛家宝跟着疯傻的姐姐在宁府住着，其他人都到西北喝风吃沙去了，流放二十年啊，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别说，那次决定离开的人中，还真有后悔的想回来再自卖为奴，可惜，他们的请求都没传到大姑娘那边，就被齐伯直接拒绝了，连门都不给进。齐伯的原话是：梅庄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大姑娘仁慈，但不是傻瓜。
梅庄里人人欢欣，自然也包括越来越忙、越忙越开心的木兰。木兰根本没想到，她竟然也有红包，还是三个月的月银，高兴得不行。齐婶告诉她她的红包是大姑娘单独给的，因为她不是尹家的下人，计算方法与别人不同，其中两个月月银是奖励她女红学的好、做出来的活计越发精细，另外一月月银是奖励她规矩礼仪学的好，进步快。
木兰现在完全相信了，大姑娘不会因为她娘的事针对她、厌恶她。她在梅庄衣食住行都是好的，能学东西，还能拿月银，真是哪里都找不到的好事。
那日休息回家，在她家的小食馆里，她试着帮她哥哥收钱记账，竟然引来众多客人、尤其女客的羡慕。再听到她爹说她在梅庄学女红、读书、和算数，还跟着尹家姑娘学礼仪规矩，教导妈妈是京城有名的嬷嬷时，更有人直接就问她爹她可定亲了，羞得她赶紧避回后院去。
事后，哥哥跟她说，是大姑娘教他们爹这样适时介绍她，帮她改变名声，减小他们娘给她带来的不好影响。哥哥还说，爹不会随便给她定亲，会好好挑选的。
木兰如今知道了，爹和哥哥才是最疼爱她的人，也终于明白她爹和哥哥为什么一定要她到梅庄来，还口口声声说大姑娘是真正为他们一家好了。她最近刚学了一句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她立即就领悟了大姑娘的一片苦心。
明白了事理的木兰开始懂得感恩，除了知若，她还很感激耐心教她女红、给她讲道理的阿娟嫂，她真心觉得，她娘待她都没有阿娟嫂细心和有耐性。
木兰的各种进步，知若都看在眼里，也更加放心了，这孩子比她预期的更加争气。说实在话，开始的时候，她没有把握木兰能够在她南下前就改好，如果到那时候木兰还是不懂事，不守梅庄的规矩，她是会先木兰她回家的。
她是很同情被自己亲娘坑了的木兰，也很想帮助长生、木松父子俩，但不会因此就放松警惕，给人制造可以钻的空子，谁都没有她的弟弟妹妹、还有复仇兴家大业重要不是？这是她上辈子欠爹娘、弟妹的，这辈子保护弟妹和重振尹家这两件事就是她生存的目标。
对知若的种种担忧，半山老人嗤之以鼻：“我说若丫头，你当我是摆设吗？尽管放心去游历好了，有我在呢，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找茬，我也不跟他啰嗦，直接扔出去就是。放心，不会让莫忘他们动手，我亲自扔，随便人家怎么说，我老人家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些了。”他在江湖上是有名的孤僻怪异，谁不知道半山老人离经叛道，最漠视所谓传统礼教，也最不畏人言了。换句话说，明知半山老人住在梅庄，又明知他性情古怪、最讨厌有人烦扰，还偏偏上梅庄找事，被扔出去也是白扔！
知若难得俏皮地笑道：“能避免则避免嘛，你老人家扔几个人虽说轻松，也是弄脏了手不是？还脏眼睛，没必要，有那个闲心不如同苏先生喝喝小酒下下棋。”
“这话说的是，说的是，”半山老人哈哈大笑，像京城尹府那两房人、还有卢氏姐弟那样的，他半山老人肯去扔他们还真是太抬举他们了，他们不怕疼他还嫌脏呢。人的心脏了、无耻到他们那样的地步，比乞丐的衣服还脏十倍。
苏康也笑道：“若丫头放心，你这庄子上能人多呢，莫忘小子带出来的侍卫可不是泥捏的，你一个姑娘家出去游历一趟不容易，就安下心来好好走走，多看看。你不知道，半老头可不仅仅会动手扔人，他的能耐多着呢。”否则江湖上也不会闻之色变。
知若郑重地给俩人行了个礼：“能遇到二位先生，是我姐弟几人的福气。”
出于对俩老的尊重和信任，知若再三考虑之后，前几日还是将她准备在年后女扮男装出游之事说了，当然，也仅是这样说，其他关于齐慕白、霓裳居、甚至其它更多的，不会、也没必要说。
第299章 信
半山老人和苏康都不是拘于礼教的古板之人，在他们看来，知若出去走走看看没有什么不好。女子也是人，也需要增见闻、长见识，尤其知若这样需要教养弟妹、撑起一个家的女子。
那些个头发长见识短，成日里只知道在内宅勾心斗角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女人是多么的面目可憎！他们可不敢想象聪慧能干又可人的若丫头变成那副鬼样子。
至于安全，知若一身不俗的武功或许能够瞒住其他人，可瞒不过半山老人。安全有保障，其他就都不是问题。更多的，半山老人和苏康也不会去追根究底，知若敬重他们，他们对她的关切也是有分寸的。他们只要教好徒儿，有酒喝，有美食吃，空闲时还有人斗嘴嗑牙，乐得自在。
知若正在同苏先生下棋，如春拿着一封信进来，笑呵呵道：“姑娘，京里凌姑娘来的信，凌姑娘现在在凌府应该过的不错呢，凌府这次送了年礼过来。”上次送信还是悄悄找的人，说不想让凌府其他人知道她同梅庄有来往。可这次凌府送年礼过来，那管事婆子口口声声代他们家凌大人感谢姑娘对凌香儿姐弟的救命之恩，可见凌家人，至少凌大人已经知道所有事了。
“哦？”知若也有些惊讶，凌香儿这么快就把事情都说了？
观棋观得早就手痒痒的半山老人趁机囔囔道：“起来起来，让我来，你忙你的事去。啊呀呀，老小子你死定了，我要杀你个片甲不留……”
知若好笑地摇了摇头，赶紧站起身：“有劳您了，两位先生请继续，知若到前边看看。”
俩老几乎同时伸出一边手摆了摆，就又投入激战中去了。
出了屋好远，忍的辛苦的如冬再也憋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来，接着知若和如春也跟着小声笑起来。老小老小，他们梅庄这俩老，有时候还真像两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让人忍俊不禁。
凌家的管事婆子姓冯，是位脸圆圆、笑起来很喜气的妇人。见知若进来，强婶忙起身唤“姑娘”，她也赶紧跟着站起身，待知若坐好，才恭恭敬敬行礼道：“尹大姑娘安，奴婢是凌侍郎府上大姑娘院子里的管事妈妈。”
“冯妈妈好，你坐下吧，我先看看凌妹妹的信”知若挥了挥手上的信。不是她不相信这冯婆子，而是，凌侍郎府任意来一个人，她都不会轻易相信。凌香儿上次的信中就说了，章氏一直怀疑有人在暗中帮她姐弟俩，所以盯她盯得很紧，老想着往她和凌子骞院子里塞人。
冯婆子应了一声坐下，坐了三分之一椅面这样，双手叠放在并拢的腿上，很规矩的坐法。
知若刚才就检查过信封了，同上次一样，用红蜡封口，还在封口处用红蜡画了两片小叶子。拆开信，果然，凌香儿在一开始就说她爹凌正峰已经知道了她姐弟俩去年遇害的真相以及知若救了她姐弟俩的事，而凌香儿也知道了是太子告诉凌正峰一切的，当然，在她爹面前她仍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事情的经过是，凌子骞碰巧偷听到父亲凌正峰同别人在书房的谈话，说太子有意让凌香儿参加明年的大选秀，还有，因为太子的人探查凌香儿过往的时候发现了去年凌夫人章氏指使家奴谋害凌香儿姐弟的真相，以及凌香儿姐弟同梅庄的渊源，要求凌正峰让凌香儿联系梅庄，争取与知若交好。
凌子骞还听到“军中”、“皇上”、“旧情”这几个字眼，但因为凌正峰二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守门下人也解手回来了，他不敢再偷听下去就赶紧悄悄离开。
凌香儿直觉太子不怀好意，虽然她不反对进宫，也乐意公开与知若交好，但他不想被人当刀使，也不想因此给知若带来什么不好的事。在凌香儿看来，尹家遭了那么大难，知若肯定不愿意同皇室、同京城再有什么牵连，触景伤情不是？否则也不会那么快、那么干脆地处理了京城的大部分产业，带着弟弟妹妹离开京城住在梅庄。
所以，为了能够放心地在信中给知若警示，在凌正峰要她写信给知若表示感谢，并要以她的名义给梅庄送年礼的时候，她提出让冯妈妈来，因为冯妈妈将来会随她进宫，先认识知若以及知若身边的人，以后也好作为她与知若之间联系的桥梁，凌正峰觉得很有道理就爽快应了。
凌香儿信中还解释了，冯妈妈虽是凌正峰最初拨给她的人，但因为一件意外她收服了冯妈妈，她不但救了冯妈妈唯一的儿子，也拿住了冯妈妈最要命的把柄，所以现在的冯妈妈是她眼下最信任的下人。
知若合上信，看向一脸安静的冯妈妈：“凌妹妹她近来还好吗？”
冯妈妈笑着应道：“好呢，我们老爷盼着姑娘进宫带福运给凌家，现在对姑娘越发好了。连夫人面上都是亲亲热热的，也不找茬了。”她家姑娘特意交代，尹大姑娘问什么都实话实说，姑娘的境遇尹大姑娘都能猜到，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因为尹大姑娘知道章氏指使奴才想除掉姑娘和大少爷的事，那时姑娘就是在尹大姑娘帮助下才能察知真相。
“那就好，一转眼都一年了，”知若笑笑，突然问道，“你们老爷至今不知道凌妹妹姐弟俩那时差点摔落悬崖的真相？”
冯妈妈一愣，继而眼中闪过恍悟，讪讪道：“不知道呢，姑娘说无凭无据的老爷不会相信，不如不说。这次老爷突然说要答谢恩人，问去年救姑娘和少爷的人是不是尹大姑娘您，奴婢还以为老爷让人查真相呢，我们姑娘却说不可能，还说即使老爷真查出什么也不会处置夫人，以免坏了侍郎府的名声。”
“也是，”知若点了点头，暗道凌香儿对这位冯妈妈的信任还是有所保留的，小姑娘确实是个聪明人，够警惕，也够理智。
第300章 锦上添花
或许是冯妈妈觉得知若不够热情，也或许是她觉得趁着这个话题为她家姑娘说几句好话是个好时机，赶紧补充道：“自从大姑娘大少爷回府，夫人就紧盯着，还隔三差五地找茬，若不是这样，我们姑娘早就同尹大姑娘您联系了，姑娘一直惦念着您的救命之恩呢。”
知若依然淡淡地笑：“无妨，我理解的，凌妹妹也是担心凌夫人查出什么记恨于我。你回去同凌妹妹说，既然凌大人现在重视他们姐弟俩，她多同凌大人亲近，好好谋划自己姐弟二人的前程就好，莫同凌夫人硬碰硬。无论如何，凌夫人现在都仗着嫡母的名头呢。”
“是，奴婢一定会转告姑娘的，”冯妈妈见知若愿意为凌香儿谋划，心里一块大石落下，脸上的恭敬和笑容更加深了两分。姑娘说老爷突然想与梅庄交好，必定有所图。她们虽是内宅妇人，但外面的事多少也会听说一些不是？皇上没有继续追究尹大将军的什么谋逆大罪，尹大姑娘建的将士之家已经成了大郢各地富豪模仿的范本，尹家姐弟几个虽说现在都是平民，但尹大将军和芊昕郡主的名头在大郢、尤其军中仍然很有影响力……种种种种。她也真心觉着姑娘同尹大姑娘交好有利无弊啊，何况尹大姑娘本就是姑娘和少爷的救命恩人。
东拉西扯了几句，冯妈妈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了：“此次奉老爷之命过来洛州送年礼，梅庄是第一家，接下来还有几家要走，就不打扰尹大姑娘了，如果您有回信给我家姑娘，后日回程前奴婢再过来取。”
知若点头：“好，我正好也有些东西要捎给凌妹妹，就辛苦冯妈妈你再走一趟了，或者你留下住处地址，我让人送过去也便宜。”
“不用不用，”冯妈妈赶紧推辞道，“都是马车来来去去的，不辛苦，奴婢后日早上过来找强嫂子就可以了。”她同强婶聊了好一会儿，对这位精干爽利的强嫂子很有好感，也觉得挺有眼缘。
这不是什么大事，知若自然不会说什么，当下允了，由强婶送冯妈妈出去。强婶是内院大总管，这些事原本也都是她处理的。
知若这会儿正在想着凌香儿的事呢。太子打秀女的主意、想通过选秀控制皇上枕边的女人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她只是在想，太子会盯上凌香儿，说明凌正峰肯定是太子一系。那么前世呢，如果前世太子也是打的这样的主意，凌香儿怎么会先成了睿郡王侧妃？
对了，前世的明年是没有选秀的，所以太子就另做打算将凌香儿牵线给了睿郡王？可是为什么？睿郡王没有兵权，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强项，比如景王爷的名望，再比如福王在清流一派中的好声誉……
或许是单纯的拉拢人心吧，又或者是睿郡王和凌香儿俩人自己对上了眼也说不定。知若摇了摇头，前世的她对外面的事所知实在太少了。
那么她要不要提醒凌香儿呢？怎么提醒？说某一位妈妈会看面相，正好那日在梅庄见到她，看出她是贵妃命，注定要进宫？
这样倒也可行。凌香儿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年龄又小，不急着定亲结亲，再者她自己也是属意进宫的，如果听到这样的说法，应该就不会轻易嫁去睿郡王府做侧妃了。同样是做皇家的妾，一个郡王的妾怎同皇上的妾相比？当然，如果是郡王妃就另当别论了，只是据知若所知，睿郡王也是自小定亲，定的是燕国公府的嫡长女。
知若默默盘算着她介入凌香儿生活的风险和可能收益，还有她的相救之恩在凌香儿心中究竟价值几何，她能拿这份情义做赌注吗？
她那时出手相助，一方面是出于本能的善意，毕竟，无论将来如何，那时的凌香儿姐弟就是两个无助的小孩。另一方面也是想着，举手之劳结下一份善缘，将来未尝没有用得上的时候，那两人将来可都是人中龙凤。而且，直到她死前，她也没听说他们有什么恶劣事迹。
当然了，她前世的信息渠道少得可怜，只有秋逸然特别高兴的时候在她面前高谈阔论地显摆，她才能知道一些朝廷上、贵人圈里的事。要不然，就只有那些沸沸扬扬到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的事，她才能通过如冬听到一些，或者偶尔听到丫鬟婆子们的议论。
然而，那时的容贵妃和凌状元可是风云人物，是苦孩子奋斗成人上人的典型代表，一点儿小事小嗜好都让众人喜闻乐道，若是真有什么恶劣行径，可不就沸沸扬扬了？
由此，知若还是可以推断出，也愿意去相信，那姐弟二人应该不坏，至少不会太坏。
不过，即使是这样，知若也没有想过，或者说，没有认真考虑过要更多地介入他们的人生。她自己都有很多事要做，还要防着那幕后之人，哪里愿意因为别人再惹来不必要的猜疑和是非，甚至幕后之人的关注？
想到这里，知若轻轻甩了甩脑袋，好似要借此动作将那偶尔冒出的念头甩出去。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一个不慎，她改变了别人的命运，给别人锦上添花，却会让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坠入万丈深渊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没有翅膀，做不了天使，她是从地狱回来复仇的人，即使不是恶魔，也没有太多可以挥霍善良的资本。
暗自下定了决心不趟浑水的知若准备回书房去给凌香儿写回信，锦上添花的预言不能给，对凌香儿有用的建议和指点还是能给一些的。毕竟，她也是曾经在京城生活了十多年的贵女，还有一个芊昕郡主那样的母亲，对贵女圈和官宦人家生活中种种明规则、潜规则定然是很熟悉的，即使她之前性子单纯柔软，别人也不会怀疑这一点。她能确保、也必须确保的是，她的回信，就算是落在任何一个人、甚至是幕后仇人的手上，也一点不用担心被怀疑什么。
嗯，她还要送两张最高等级的贵宾卡给凌香儿，点点心、醉半山各一张，这类锦上添花的事还是可以做的。
据她所知，现在点点心的贵宾卡在京城贵妇圈中很时兴，已然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了。等醉半山在京城开业后，贵宾卡只怕会更加风靡，谁让这个社会男尊女卑，男人处处比女人更高一等呢？而酒在男人的世界里是不可或缺的。
至于其它年礼什么的，强婶他们自然会张罗好，不用她操心。
知若刚走出大厅，就见明泽陪着潘家铭和萧峰走向这边，明泽加快两步走近前来：“大姐，铭世子和萧大哥准备回京了，过来道个别，听说你正好在这边待客，就想着跟你问问醉半山在京城开分店的计划。”
潘家铭二人也走近了，中规中矩地打招呼：“尹大姑娘好，又来叨扰了，谢谢你送的酒还有点点心提货卡。”知若一向大方，知道潘家铭过年肯定要回京城，送了十五坛各种酒以及十张点点心提货卡给他，酒是三坛大坛的、十二坛小坛的，提货卡也是四张较大额的，六张普通小额的，自用送人都考虑到了，真真是贴心得让潘家铭自己一个人坐在那发了近半个时辰的呆。也让萧峰羡慕嫉妒恨了好一会儿。
别误会，他可不是因为东西嫉妒，知若并没有忘记他，另外送了五小坛酒和三张点点心提货卡就是指明给他的，谁让他孤家寡人呢，一个人享用这么多足够了不是？
他羡慕嫉妒恨的是潘家铭的甜蜜和纠结、痛并快乐着的感觉。单相思？还不知道尹知若的心意？那又怎样？他萧峰至今连单相思的对象都还没有一个呢。
所以，他明知道潘家铭今日就是找了个很牵强的藉口想见知若一面，还是很讲义气地跟来了。无他，旁观铭世子在心仪女子面前窘迫的傻样也是对自己心灵伤害的一种补偿不是？哈哈，别看这位第一纨绔的名头响，对怎么同女子相处、又如何讨好心仪女子方面，绝对是小白痴一个，呃，同他一样。所以他先旁观学习一番，以免自己以后也一副白痴样。
提货卡是知若在前不久才推出的新玩意，过年嘛，方便人家送礼不是？如她所想，一上市就大受欢迎，第一批特制的提货卡根本不够抢，尤其京城那边的店铺，飞鸽传书让赶紧再赶制一批送去。
知若也轻盈地福了个礼：“铭世子客气了，都是我们自家产的东西，不值得什么。”外面卖的价钱是夸张，但对知若自己来说，成本确实不贵，即使她送给潘家铭二人的都是已经上市的酒中最好的几种。其实潘家铭送来的年礼才真的是不薄，但最珍贵的那几样都说是给弟弟妹妹的，又是年礼，她也不好拒绝不是？
第301章 傻小子
自从成亲那日在花轿上醒来后，除了第一日，知若的衣饰都是很素淡的，尤以白色、米色色系为主，一来是在孝期，二来她本身也喜欢素雅简洁的装扮。
由此，潘家铭每次见到知若，不论男装还是女妆，都是干净秀丽、外加一点傲娇清高的小模样，让他感觉就像一只仙鹤，呃，还是一只爱翻白眼的小仙鹤。
这种感觉是由内而外自然发散出来的，不是那些装模作样的女子披一袭白衣、吟几首诗词、或者摆出一副做作的高冷姿态就能达到的境界。
谁都知道潘家铭的亲娘霍氏曾是京城第一才女，以高雅清丽的气质名满京城。也正因为如此，之前那些存心****潘家铭的女子大多喜欢扮出一副清雅的才女形象，可惜内里不够，支撑不起，倒是东施效颦了。
今日，知若仍然是一身乳白色的裙袄，只在领口、袖口、衣摆、裙摆处缝了浅蓝色的宽边，给人一种蓝天白云般柔美明澈的感觉。让刚刚明白自己心意没多久的潘家铭立时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柔软、明朗起来，却又强压着内心的悸动，连笑都不敢太肆意，生怕情绪外露太多冒犯了知若，让她反感。谁让他扮纨绔这么多年，萧峰都说她的笑容痞子味十足呢。
其他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怎么看他他都无所谓，可是知若不行啊，他一点也不想知若真的以为他是痞子纨绔。
“尹大姑娘好，”潘家铭一脸正色，“醉半山的名声传的太快了，大家都盼着你们在京城开分店呢。这不，就因为我住在梅庄隔壁，不少亲戚朋友，包括我祖父都问到我这来了，还要我多买一些带回京呢。”
呃，不对，潘家铭自己话刚说完，心里就打突了。尹大姑娘已经送了那么多酒给他，有两三种在店里都已经卖断货了。他这样说，尹姑娘会不会误以为他嫌少，还想多要些？上次他回京的时候不是很多人都看见他带着整车东西回去吗？尹姑娘不会也以为他这个纨绔恶霸已经发展成贪官污吏，连她的醉半山也不放过了吧？
眼看知若就要开口说什么，潘家铭又赶紧抢先道：“好在……好在我有先见之明，刚开业那几日就买了好多，早料到这些酒囊子不会放过我了，这就叫有备而无患，呵呵，呵呵。”
萧峰无语了，简直想扶额呐喊一句：惨不忍睹啊，赶紧拉下去，我不认识他!这还是大名鼎鼎的铭世子吗？到底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傻小子啊，一会儿莫名其妙地板着脸装正经，一会儿又笑的像个白痴？
暗自神伤的萧峰还不忘反射性得瞄了知若一眼，尹大姑娘不会以为子和他受了什么刺激神经错乱了吧？
果然，尹大姑娘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好在这姑娘还真是位有涵养的大家闺秀，处变不惊，那抹疑虑只是一闪而过，脸上仍然是端和大方的微笑。
整个心神都在关注着知若的潘家铭自然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知若蹙眉，这可怎么好？他真的让尹姑娘误会什么了？
“尹大姑娘，我……”潘家铭一着急，脸都憋的有些红了，“我的意思是……”
萧峰忍无可忍，实在不能看某人再像个傻小子一样话都快说不清楚了，“嗤”了一声笑道：“你的意思太没意思了!你不就是想强调一下你是位大顾客大买家，得了那张什么新品优先优惠卡，想要人家酒坊赶紧推出新品吗？对了，还最好京城醉半山赶紧开，然后你直接在那里显摆你的优先体验权是吧？”
话说，尹大姑娘还真不愧是最会做生意的芊昕郡主的女儿，新花样那是一出接一出的，什么贵宾卡、提货卡、新品优先优惠卡，哪个不是闻所未闻的新玩意儿？呃，据说那位横空出世的“黄金齐”后人齐慕白倒也弄出了不少新名堂，霓裳居才开多久，已经快占领整个南边的成衣市场了，赚的可都是富贵人家夫人小姐的银子。
据说霓裳居明年还要推出男装，搞得那些富贵公子恨不能提前下单预定了。没办法，见过齐慕白的人都说，虽然他戴着面具看不清全脸，但衣服看的清啊，真心好看，都是大家从没见过的新款式，衬的人修长挺拔气质非凡。霓裳居差不多也快要北上了吧？到时候他也要去好好看看。
呃，想远了，想远了……子和这家伙怎样了？
好在潘家铭与萧峰也算是心有灵犀，萧峰的插科打诨还真是敲醒了他，萧峰回神时，他正借坡下驴呢：“那是，这第一个月的新品优先优惠卡只有两张，我得了一张，可不得炫耀一番？到时候我优先尝试新品，你可别巴巴地沾我的光。”根据醉半山的规则，每个月购买金额最大的两位顾客可各自获得一张新品优先优惠卡。待新品推出时，不但可以获赠一小瓶试饮，还可以优先购买，并享受折扣优惠。
如冬笑了：“世子爷这点像我们半山老爷子，一听到要出新品，他恨不得把鼻子寄挂在酒窖门口，好一闻到味道就飞来，不耽搁时间，呵呵呵。”
潘家铭和萧峰都跟着“呵呵呵”，这孩子真实诚真可爱，他们喜欢，难怪半山老人那么个古怪的性子都纵着她。一个小丫鬟一开口就“我们半山老爷子”，还敢这么调侃那位江湖中人人敬重又害怕的半山老人，可不就是纵着？
“言归正传，”潘家铭赶紧转移这个傻呵呵的话题，“尹大姑娘能不能先透露一下京城醉半山的开店时间，我也好跟我那祖父交代，顺便将新品优先优惠卡送给他老人家，好让他在那帮老头子堆里显摆一番。”
知若笑答：“正月二十八，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提前让这两人知道也不错，他们回京宣扬一番可不就是在替她做广告了？
主客之间又就京城新铺的话题说了几句，知若正准备离开，只听潘家铭说了一句：“我们明天就回京了，年后恐怕也有挺长一段时间没办法过来，你们有什么事可以留言给徐家别庄的刘管事，他是我留下的人。”
第302章 不会
知若正准备迈出的右脚顿住了：“铭世子要调职回京？”可惜啊，她还想让两个弟弟同潘家铭、萧峰二人多多接触呢，这两人身上都有很多值得明泽哥俩学习的地方。再有，他们住的这么近，又同梅庄来往较多，若是宁州尹家或者尹晖那些人在她离家时又有什么她预计不到的阴谋，潘家铭应该会帮忙的，出面狐假虎威一番总会，谁让人家背景势力雄厚呢。
知若眼里闪过的那抹遗憾没有逃过潘家铭的眼睛，他的心徒然跳快了两拍，误会他调职，她遗憾什么？不能做邻居了？呃，尹姑娘这是也……喜欢，呃，至少不讨厌他吧？
这个认知让潘家铭的眼睛都更明亮了两分，忙道:“不是的，我只是要去……我们要去萧峰的老家寻亲，寻到亲就回洛城来了。”皇上给的那个差事挺复杂、牵涉很广，他同萧峰合计了一下，先让鹰卫暗中查探收集消息，然后，他还是得亲自跑一趟。
至于去为萧峰寻亲顺便一路游玩，这是年后将会公开的、对除了皇上以外其他所有人的说法，他刚刚着急之下却差一点直接告诉知若他要去南边办差了。可是，他真的不喜欢这种骗了尹姑娘的感觉怎么办？伪装了十年的潘家铭第一次有了没说实话的愧疚感。
“哦，是这样，祝你们此行顺利！”知若了然地点点头，她早就知道潘家铭不是真正无所事事的纨绔，自然会有许多差事要忙，而且还是必须避人耳目的暗差，之前他不就是到洛城来秘密查探金矿的事？寻亲什么的，不过就是个幌子罢了。看来皇上还真是很信任这位表面上一无是处的铭世子。
只是，她没有错过潘家铭眼神中掠过的不自在，没想到潘家铭撒个谎还会脸红啊，真是愧对“第一纨绔”的名头！呵呵呵，也不知道他这么些年是怎么骗过所有人的？
走出很远，知若还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今日的潘家铭有些怪怪的，还特别啰嗦，别不是来梅庄之前凑巧喝多了酒，有点醉了吧？许多人微醉状态的最明显特征就是变成话痨。
如春显然也有同感：“姑娘你觉不觉得铭世子今日有些傻乎乎的，啰里啰唆，目光呆滞，有时还有些心事重重？”准确地说，更像是忐忑不安。可是，他那样的家世地位，那样的背景，有什么好愁的？不会是差事出了什么漏子，担心回京挨训吧？
如冬素来神经大条：“哪有？我觉得很正常啊，只不过他现在同我们姑娘少爷都熟悉了，所以说话多了些而已。”
知若同如春对视了一眼，“扑哧”笑了一声，这才端起脸一本正经道：“是，如春说的是，人家只是熟悉了，所以话多了些而已。”想那么多干嘛？谁还没有个状态不对的时候？再说了，人家也没有影响到她，瞎琢磨什么？
知若那边一笑而过，潘家铭这边却还在心潮澎拜，刚出梅庄大门，就按捺不住笑出声道：“尹大姑娘是不讨厌我的对不对？她都不希望我回京城，呵呵呵。”也不知道是在问萧峰还是自言自语。
萧峰嗤之以鼻:“这有什么可得意的，她肯定也不讨厌我。再说了，人家只是出于礼貌关心一下，你哪知眼睛看到她不想你回京了？”真是够了！都出了梅庄，尹大姑娘的影子都看不见了，还这副傻样！
潘家铭才没管萧峰的打击，他向来相信自己的感觉。至于知若对萧峰是否不讨厌，他也有自己的看法：“你又没有第一纨绔、三霸之首的恶名，甚至还是位榜眼，有几个女子听到你的名字会讨厌的？”
萧峰撇了撇嘴，不过心里还是认同潘家铭的话，最重要的是，他老早就看出尹大姑娘并不反感潘家铭，似乎从来没有受到那些传言的影响，只是他没说出来罢了。
“唉，”潘家铭突然收了笑容，叹气道：“这次回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年后出发，一来一回，再怎么顺利也得三个月吧？好久！
知道了知若不讨厌他，甚至还有点不太乐意他离开洛城，潘家铭像受到某种鼓励，恨不能多多在知若面前出现，让她慢慢了解自己、接受自己。可惜，他偏偏在这时候接受了皇上的密旨，不得不“消失”一段时间，欸！
萧峰斜睨了他一眼：“至于吗？这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人尹大姑娘还有两年孝期在呢，能跑哪去？倒是皇后娘娘那边，只怕你这次回京后就要先定了亲事才能出来了。”若不是他们的人盯着潘家锦和宋氏，还真没想到皇后娘娘存了将养女变成嫡亲侄儿媳妇的心思。不过，再仔细一想，好像也不奇怪，只是他们自己从没往那方面想而已。虽然大郢朝没有驸马不得在朝为官一说，但他俩确实对尚公主没什么兴趣。
“不会的，”潘家铭斩钉截铁，“我对纯禧公主从来就没有什么……其它的心思，只把她当妹妹一样。”潘家能够屹立至今，是因为潘家的当家儿郎从来都是靠自己的实力立足，他不是潘家锦，总想着借女人的裙带上位。
纯禧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妹妹，温婉娴静，同皇后姑母亲，对灵儿也好，如果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如果皇后姑母坚持，他或许也会顺从姑母娶了纯禧。婚姻向来都是长辈做主，只要他不讨厌对方就行，反正他的心思都在查出当年真相、为父母报仇上。
只是如今，不行了，他确定自己已经对那个小人儿动了心，又怎能违背自己的心意勉强去同另一个女子朝夕相处、同床共枕？那样对他自己和那个女人都不公平。娘说过，此生能嫁给爹是她最大的幸福。祖母也说过，女人嫁人好比第二次投胎。可见，如果一个女子嫁的夫君不能真心待她，她一定是不幸福的。他把纯禧当妹妹，还是希望她能过得好。
第303章 猜测
因为醉半山酒坊的名声响亮的太快，今年洛城以及周边州县的富贵人家往外地送的年礼中几乎都要带上醉半山的酒，虽然贵，但是有面子不是？林知府府上也不例外。
林夫人看着手上的账册忍不住抱怨：“醉半山的酒还真是贵，今年年礼的费用竟然多了近五成。”每家加两三坛酒看起来不多，但费银子啊。这也就算了，却还有人唧唧歪歪地嫌少。林家那几房白眼狼更是直接写信来，不要脸地狮子大开口。就算他们远在京城，就算京城醉半山还未开业，既然他们对醉半山有几种酒、哪种更好都了解的清清楚楚，总不会不知道酒的价格吧？还真以为洛城出了金矿，他们家老爷就能随便捡金子不成？
林知府叹道：“算了，这不是大家都稀罕吗？等明年京城开了醉半山，我们就不用送了。好在尹家大侄女对我们还真不错，不但送了那么多酒，还送了一张贵宾卡，也算省了好多银子不是？”兄弟、叔伯都开口了，他还能怎样？以后回京城，他还需要家族帮衬，或许还有求于那几个兄弟呢。
林蓉撇了撇嘴：“父亲还真是容易满足，人家若是有心把你当世伯，明知道她家的酒现在最讨喜、又贵，送两车过来又怎样？成本估计也没多少的。”醉半山的酒同别家相比贵得离谱，就算酒特别好，也就是配方厉害手艺强些罢了，材料能贵多少？酿酒还能放金子进去不成？她已经开始跟着母亲打理中馈，看着账目上的数字也是心疼不已。
听到林蓉的话，林夫人也是叹了口气，虽然表面上看梅庄同林府依然走的很近，但仔细一体会就能发现知若现在确实已经与他们疏离了，不再是那时候一听说老夫人生病需要人参就立即派人送来一支上品人参的状态了。醉半山开业前，他们也是半点消息都没收到，梅庄送过那么多礼过来，在那之前却没送过一坛酒，就怕露出什么端倪、或者怕他们讨要秘方吧？
对此，林夫人也是极为惋惜的，有时候会懊悔自己之前太过大意，轻视了尹知若，有时又怨怪知若太敏感、太冷情了些。
只是，她现在在对待知若和梅庄的事上谨慎了许多，更不会冲动行事。从目前的各种情况看，若是连面子情都弄没了，损失的只会是林府的利益。或者说，损失更大的一方肯定是林府。
林夫人的叹息和脸上的郁闷极大地鼓舞了林蓉:“父亲，有人看见梅庄的人往徐家别庄送一整车的酒呢，其中还有几坛大坛的。父亲，人家嫌弃你这个世伯只是位知府呢。”
自从那次去见潘舒灵不成而从梅庄气呼呼回来后，她娘花了很多时间给她分析人情世故，并将已故齐大将军王对林知府的恩情、以及这一年来林知府因梅庄所得到的好处都一一说了。最让她震惊的是，原来景王爷不是因为重视父亲、支持父亲才关照梅庄的，反而，父亲是沾了尹知若的光，有铁穆远牵线才得以攀上景王爷。娘甚至说，若是父亲真被传出什么薄待尹知若姐弟五人、忘恩负义的传言来，只怕不仅景王爷要低看父亲一等，连皇上那都……皇上对尹昭的情绪太不可测了，看尹家二房、三房、还有庆元侯府的遭遇就知道了。虽说叶氏和季氏是自己捅出篓子来，算是自作孽，但皇上的态度还是关键。
明白了这一切真相的林蓉不敢再自以为是地强调林家对梅庄的恩德，万一传出什么话连累到父亲，他们一家岂不都跟着倒霉？
只是，让她心甘情愿地向尹知若姐妹低头她实在做不到，她还是喜欢那种从尹知卉手上抢马、让尹知若乖乖地将她想要、他们林府需要的东西主动送过来的感觉。她现在对尹知若是越发嫉恨了，明明已经被打入尘埃，何不低调一点做人，好好巴着他们林府？点点心同景王府合作，醉半山同半山老人合作，尹知若这是狂妄给他们林家看的吗？还有，按照母亲的说法，若不是尹知若弄出什么将士之家，皇上恐怕也不会那么怀念尹昭和齐大将军王的功绩吧？那个女人太狡诈了！
林知府被林蓉的话震到了，不可思议地扫了林蓉一眼，正好将林蓉和林夫人脸上的不甘都看在了眼里，重重冷哼了一声：“那又怎样？我们往潘世子那送东西人家还未必肯收呢。再则，谁不知道醉半山酒坊第一个月最大的买家就是潘世子，人家一车车买了往京城送呢，你们若是也买那么多，或许梅庄也会送一车过来也说不准。”
林大人似乎被这母女俩的小家子气给气到了，刚才因为自家兄弟、族人的贪婪而生出的那点愧疚和尴尬之意瞬间都消失了，冷冷道：“我们还没分家呢，本家亲戚多要几坛酒你们就生气，又凭什么让尹知若一车两车地送给你们？”人真的是不能比较，尹知若也没比林蓉大两岁，能力差距也就罢了，怎么待人处世上都能差这么多？
林大人丢下这一句话就拂袖而去，直到他走出好远，林夫人才一脸红红白白地醒悟过来:她这是被女儿牵累，被老爷误会了？她只是一时感慨发了一会儿愣，怎么就惹来老爷一顿教训？
“娘，”林蓉也是又羞又恼地涨红了脸，父亲怎么能为了那尹知若这么说她和母亲？
林夫人神色复杂地看着林蓉：“蓉儿，是不是明朗心又在信里教唆你什么了？”
林蓉一愣，继而争辩道：“不是的，是……是人家都这么说的，我……我那日去参加诗会，听到人家都在议论。”她又不是傻瓜，既然已经知道了表姐明朗心也相中了俞飞鸿且因此嫉恨她，又怎么可能还听她的教唆？
“谁？你听谁在议论？”林夫人神色严厉，大家闺秀们的诗会，怎么会“都在议论”梅庄往潘世子那送礼的事？这个女儿只怕又被人当刀耍了。
果然，林蓉的答案是：“是庆元侯府的秋嫣然和……嗯……我不大认识的一个姑娘。”
林大人怎么被他女儿气到，林夫人又如何教导女儿，知若无从知晓，也没兴趣知道。不过，她这会儿正在谈论的话题主角也是秋嫣然呢。
“去宁州？”知若确实挺讶异的，秋嫣然这是又要折腾什么？前世并没有这一出啊。最主要的是，秋家和季氏的老家都不在宁州，也没听说什么亲戚在那里。本来秋嫣然去哪里她是不感兴趣的，但现在这个秋嫣然也是重生，且在第一时间就跑来咄咄逼人地试探，不得不防。
莫忘点头：“说是年后，十五过完就去，好像是去拜见季氏从前的一个手帕交、结义金兰，顺便散散心，会在那里小住一个月。”
结义金兰？好吧，对此她确实一无所知。前世的她是一个被庆元侯府好心收留的顶着逆臣之女名头的卑微小妾，是不能出门、不能见客的，季氏在得到嫁妆后即厌她如敝屣，又怎会同她聊起什么金兰银兰的？
但是，有一点她却是能够确定的，秋嫣然去宁州并要小住一个月绝对另有所图，拜见、问安什么的都太假了。秋嫣然那种人，得势的时候眼高于顶，看不上几个人，失势的时候又自负，生怕人家轻视于她，前世还真没见她小住在那位亲友府里过，包括叶氏那，即京城尹府。
莫忘捕捉到知若眼里的疑惑，也将他的怀疑说了出来：“姑娘，你说秋嫣然会不会是想着勾结宁州尹家？”
“应该不是，”知若的语气很肯定，“要做这些也该是男人出面，至少先出面。你的人有发现秋逸然或者老侯爷有此动静吗？”
莫忘摇头：“没有，好像只是那母女两个讨论这件事，季氏正愁如何在她自己已经没多少的嫁妆中匀出两样给秋嫣然带去送礼呢。”毕竟要小住一个月，礼太轻了没的讨人嫌，重了他们又心疼，呵呵，庆元侯府还真是掏得够空了，现在几乎全靠许元娘撑着。
“那就是了，”知若答道，“恐怕那父子俩也是根本一无所知，只以为秋嫣然去散心呢，自从秋嫣然爆出秋逸然不是秋家人后，你觉得秋嫣然还是之前那个遇到事就去父兄那寻求支持的小姑娘吗？”
“也是，”莫忘恍悟，“姑娘你的意思是秋嫣然梦里还有其它一些她没有说出来的事，她这次会去宁州也是因为那个梦？”那个女人太邪门了，老天对她也太恩惠了吧？做梦都能做个预见未来的梦。试想，没有她那个梦，谁又能想到秋逸然竟然不是秋老侯爷的亲生子，而秋老侯爷也不是太夫人的亲生子？狗血一头啊！
知若点头：“我猜着是这样，应该是那段时间里宁州会发生什么事，而那件事对庆元侯府……嗯……特别是对秋嫣然很有利。不急，反正也是在年后，等存仁大哥他们回来，听听他们的看法，同他们商量一下再说。”达愿坊在宁州也是有分支的，梁大山两兄弟对京城、宁州可能发生的事肯定比他们更灵敏。
马上过年了，梁大山他们要回来了，呵呵，京城里很快也会有好事发生，给大街小巷添一条八卦了。
第304章 受宠若惊
潘家铭、萧峰一行回到京城已近午时，按照常例，潘家铭进宫面圣之后肯定是留在坤和宫陪皇后娘娘一起用膳，然后才回英国公府。
萧峰跃身下马，对潘家铭道：“你今儿估计很忙，府里应该也很热闹，我就不过去讨嫌了，明儿再去看望老夫人和小灵儿。”说着就走到了跟上来的马车旁准备上去。在京城里他这个俊美榜眼也是很出风头的，低调点好！
潘家铭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正想策马前行，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直接住那新宅子里去吧，四条早让人休整打理了一番，下人也买了一些，你住着岂不便宜？趁着这次回来，赶紧将那小院给退了去。”
萧峰点头，都是谈好了的事，早住迟住没什么区别。他有好多事要忙，住在原来那个小院子也确实不太便利。至于某些人又会说什么酸话，他从小听到大，还真不在乎。
潘家铭这才头也不回地往皇宫的方向去了，这次回来有许多事将大不同。他当了差不多十年的废物、纨绔，也是时候改邪归正，承担起英国公府继承人应该担起的责任了。好在有萧峰这么一个皇上钦赐的幕僚为幌子，他的上进转变也算是理所当然了不是？
还有一点很重要，他必须让皇后姑母一点一点地看到他的“成长”，看到他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并非以往表现出来的那样不靠谱。那样的话，皇后或许能相信他的眼光，接受他的选择。因为他知道，皇后是真心疼爱他和灵儿的，这份疼爱并不比一个亲生母亲对子女的疼爱少半分。
如潘家铭所担心，当他见过皇上，去到坤和宫的时候，纯禧公主也在那。
皇后心情很好，一手拉起正在行大礼的宝贝侄儿：“赶紧站好让姑母好好看看，瘦了些，不过气色还好，嗯，大福子没有骗我，你忙一忙，精神倒是更好了。”唯一的嫡亲侄儿开始懂事了，正经办差了，皇上对他办的差事好像也挺满意，她做姑母的能不开心吗？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待这个侄儿成了亲，再请皇上给个呆在京里的差事，然后顺顺当当继承国公府的爵位，她也算可以告慰弟弟弟媳的在天之灵了！
想到亲事，皇后突然回神，拉过纯禧公主笑道：“纯儿今日正好在这陪我说话，听到你要过来，想着跟你打声招呼呢，你们也好久没有见面了呢。”
纯禧满脸欢欣：“铭表哥。”自从潘家铭去洛城办差，她觉得每一次再见面，潘家铭都有明显的变化，越发沉稳、俊朗了，原本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正在逐渐褪去。难怪母后常说，有那样一对优秀的爹娘，铭表哥不会差太多，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又被人纵着才霸道、贪玩了些，等他自己看多、听多、想明白了也就定下心来了。
潘家铭后退一步，规规矩矩行了礼:“臣见过纯禧公主，”其实他对纯禧公主从来都是保持距离、礼数周全的。之前是担心自己名声太差，在宫里虽不能判若两人，但至少可以收敛一些不是？以免拖累皇后姑母及养在坤和宫里的三公主。现在却是防着皇后误会他们真的是两小无猜，然后乱点鸳鸯谱。
皇后一震，好似有什么事让她始料未及。虽然潘家铭言行举动中并没有什么不妥，她还是感觉很不对，铭儿这是同纯禧疏离了？还是因为纯禧的地位提升了所以要摆出姿态以免遭人非议？
纯禧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僵，讪讪道：“铭表哥赶紧平身吧，你刚回来，母后肯定有好多话要问你，我先回延禧宫去了。”潘家铭之前待她虽然没有如此疏离，但也没有多亲近。自她七八岁之后，潘家铭每次进宫来就不肯与她同桌用膳了，说是男女七岁不同席。
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为什么总说铭表哥是纨绔，她觉得谢家那几个所谓表哥才是纨绔好吧？仗着太后娘娘是他们姑婆，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两眼冒绿光的恶心样，害得她现在一听说谢家人进宫就躲在延禧宫不出去，免得又同什么人偶遇上。
纯禧离开后，皇后才纳闷地问道：“铭儿，你是不是对纯儿有什么误会？还是，上次去洛城的时候纯儿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潘家铭一脸不解：“没有啊，姑母为什么这么问？我一向视纯禧公主为妹妹，如灵儿一样，哪能误会什么？”
如灵儿一样？皇后更加纳闷了，这是话里有话？可是，她什么都还没有提呢，侄儿这就拿话来堵她了？难不成是谁在这小子面前说什么了？
如果是这样，她要不要现在就把话说开，问清楚呢？毕竟是侄儿一辈子的大事，若是他真的不喜欢纯禧，她也不想勉强他。
在皇后眼里，潘家铭从小就没了爹娘疼，她还指望这个侄儿成亲以后能够夫妇和美、弥补以前不快乐的日子呢。她自己同皇上是两小无猜，弟弟弟媳当年也是两情相悦，弟弟甚至只有弟媳一个妻子，从没想过纳妾，现在她自然也不愿意勉强侄儿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姑娘。而且，纯禧是自小养在她跟前的女儿，同亲生的也差不离，她也希望纯禧能嫁给真心喜欢她、真心待她的夫君。
据说父亲英国公当年就是被长辈强迫娶了母亲，父亲喜欢柔情似水的女子，嫌弃母亲性子倔、太过要强。
结果呢，母亲这大半辈子都活的不开心，有的只是表面上的体面，不，连这份体面都因为潘如烨那个庶长子而有了很大一块缺失，那可是外室生养的庶长子啊，哪家妻子能够平静待之？
也正是因为自己的不幸福，母亲给她和弟弟定亲事之前都是顶着长辈的压力问过他们自己的心意，否则她当年嫁的就很可能是当时最被大家看好的另一位皇子了，她不喜欢不说，如今她也早已不在人世。
“啊呀姑母，我真的很饿了，”潘家铭见皇后一副犹犹豫豫要开口的样子，赶紧扮无赖，“皇上今儿要忙着招待云南王的特使，让侄儿我一个人陪您用膳呢。”
皇后蓦然回神，一脸心疼：“可不是？你赶了两天路，吃不好睡不好的，可不要饿了？倚罗，赶紧让人传膳。”其他事都缓缓再说吧，她也再好好想想，如果……，她可得尽快准备好好选选了，免得好姑娘都被人定走了不是？
潘家铭看着忙忙碌碌张罗饭菜、点心的皇后，心里一阵暖流淌过，姑母贵为大郢皇后，待他和灵儿却如一位最平凡的慈母一般。只是，在婚事上，他只怕是不能遂姑母的心愿了。
因为知道老夫人惦念着潘家铭，皇后没有留他太久，用完午膳就赶着潘家铭回去了。
完全如潘家铭意料中一般，国公府所有主子都集中在议事大厅中等着他呢，只是有一点稍有差别，就是众人的神态。祖母和小灵儿满脸喜气和骄傲，这算比较正常，他在她们心中永远是最好的孙儿和兄长，无论外人怎么看待他评价他，都改变不了祖母和灵儿对他的感情；
祖父倒是有些奇怪，难得没有黑着一张脸迎接他，虽然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但一脸当家人的严肃还是没有完全遮盖住他的兴奋。这也就罢了，只是，潘家铭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竟然感觉出祖父眼底的一丝讨好，呃，还有愧疚。这是唱的哪出？祖父兴奋什么？又愧疚什么？醉半山的酒太好喝了，所以感念他的孝心，愧疚之前对他的慢待，然后讨好他？那才真是见鬼了！
还有二房一家，呃，李家新妇潘舒颖也特意回来欢迎他吗？他们怎么笑的那么难看，好像被谁在后腰上顶着匕首逼他们卖笑一般。以前这样的时候他们通常是准备了一大堆理由来挑他的刺，还是很有技巧的那种，明着赞他、贺他、为他担忧为他打算，话里话外的内涵却能恰到好处地激起祖父对他的怒火和厌烦……
今儿这是改戏路了？好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
这么长时间没着家，第一件事自然是给祖父祖母行大礼问安：“祖父祖母安，孙儿幸不辱皇命，办好了差事，皇上特许孙儿回京过年。”难得祖父他老人家给了个好脸色，他也顺顺老人家的心不是？百善孝为先嘛。
“起来吧，在皇后娘娘那用过午膳了吧？”国公爷今日的语气还真是同面色一般和蔼慈祥，虽然声音有些僵硬，估计是不太习惯对他这个顽劣的二孙子和颜悦色吧？
不过这已经足够让潘家铭受宠若惊了，脑袋里快速地转着各种猜测，面上自然还得规规矩矩地回话：“是，孙儿在坤和宫陪娘娘一起用的午膳，娘娘担心祖父祖母挂念，就急急催着孙儿回来了。”
国公爷越发满意，这个孙子确实长进了，瞧瞧，以前什么时候这样规矩过？嗯，也是自己以前太着急态度差了些，今天只不过是语气好些，这孩子也立马乖巧了。
第305章 打脸
潘家铭的乖顺和难得的规矩让国公爷很满意，却刺痛了某些人的眼睛。宋氏脸上和蔼的笑容都快撑不住了，潘家铭真的被那萧峰蛊惑，开始讨好老太爷了？半个时辰前那些赏赐和皇上的嘉奖口谕已经让国公爷对潘家铭刮目相看，他们还没来得及找由头挑拨呢，再让这臭小子如此表现一番，国公爷还不对他彻底改观？毕竟是嫡子嫡孙呢！
潘家锦背在身后的拳头都扭曲变形了，他们太大意了，在得知皇上指派萧峰到潘家铭身边时，他们就该警惕、就该采取措施了。萧峰那个克星，天生就是来克害他们大房的。国公爷是大房唯一的倚仗和拿捏潘家铭、对付潘家铭的利器，一旦让国公爷意识到潘家铭变好了，能干了，能承担起英国公府了，那还有他们大房什么事？老头子本就不是很想违逆皇上皇后的意愿好吧？
果然，国公爷这就提起嘉奖了：“好，好，你在皇后娘娘那用膳，应该还不知道皇上派人来赏赐你了吧？还亲口嘉奖你了。二小子这次做的不错，总算有点英国公世子该有的样子了，哈哈哈。”
“不过，”国公爷还是有些不放心，紧接着就开始敲打了，“这都是因为皇上给你机会，还舍了一个榜眼抬举你。你切勿骄傲自大，须得踏踏实实地跟萧峰多学习，遇事多听听他的意见，知道了吗？”萧峰那孩子也是个仁义的，以前是自己太偏执了，相信那所谓萧峰会克锦儿的话，皇后娘娘如今还认定敏儿克灵儿呢。唉，后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烦人！
“赏赐？”潘家铭一脸迷茫，他是真的不知道有什么赏赐。在御书房那会儿，皇上确实夸了他，但一个字都没提到赏赐什么的。这会儿他倒是明白了国公爷眼里的激动缘自哪里，也只有皇上对潘家人的嘉奖才会让祖父如此兴奋吧，连对他都慈祥了，呵呵。
“可不是？”国公夫人笑道，“不少好东西呢，让人都抬到你院子里去登记入冊了。对了铭儿，萧峰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他现在可是皇上钦点给你的幕僚，住在国公府里名正言顺。”
虽然老夫人一直认为自家孙子聪敏灵活，之前只是未开窍而已，但她还是没有抹煞萧峰的功劳。相反，她非常感谢萧峰，没有萧峰陪着劝着引导着，孙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窍不是？萧峰是个感恩的孩子，他惦记着冰儿和冰儿媳妇当年救他、收养他的恩义呢。
老夫人一席话让大房人的笑容更加酸涩了，萧峰萧峰，他们正想着挑拨国公爷把“恐将二郎架空、踩着国公府肩膀上位”的萧峰驱离潘家铭身边呢，结果国公爷一句话就将萧峰高高捧起了，老夫人还要再强调一下“钦点”、“名正言顺”，这让他们要怎么开口嘛？
潘家锦怨恨地扫了一眼潘家铭，若不是他一回来就装模作样扮乖顺，这会儿气氛不该是这样的。萧峰真的如此厉害，不到一年时间将这纨绔的痞赖性子都改过来了？
潘舒敏听到老夫人那句登记造册就火大，那些赏赐里真的有不少好东西呢，她刚才只是瞄了一眼就心痒痒的不得了，可惜宫里来的太监盯着，祖父祖母也都在，她还真不敢上前细翻细看。结果太监们刚刚离开，老夫人就命人将东西都抬走了，气得她恨不能冲上前去拦着。自从二哥去当差开始，几乎每次回来皇上都有赏赐，可惜都是要造册的，她拿不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想从二哥那里弄些好东西是越来越难了。没办法，二哥总是不在府里，她又进不去千华院，然后二哥在的时候几乎就都是这样，祖父祖母大家都在，她怎么撒娇要东西，不怕再被祖父训一顿啊？
宋氏也是对那些赏赐眼红的紧，只是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顾不上。同潘大老爷和潘家锦一样，她这会儿最关心的是国公爷对潘家铭的态度，不会这么快就重视起来吧？国公爷那么死板固执的人，对潘家铭那个所谓嫡子嫡孙早就失望透顶，哪有那么容易就扭转态度？所以他们才要尽快赶走萧峰那个灾星，却没想到国公爷对萧峰的态度先来了个大转弯，真是被皇上一个嘉奖给冲昏了头，分不清立场了吗？那个野种可是他大孙子的克星呢？
宋氏一急，脑袋里想着，嘴上就不由自主地嘟囔出来：“这，老太爷、老夫人，萧峰确实不错，但他……锦儿他……马上就要大婚了……”她一脸祈求地看着英国公，就差直接说“萧峰住进来会害死你大孙子”了。
让潘家铭和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先呵斥宋氏的竟然不是老夫人而是英国公：“莫要成天弄这些有的没的，人萧峰这些年避远远的，锦儿照样考了两次举人都没考中。”人家还是榜眼呢！
宋氏还没反应过来，更要命的一句话跟着来了：“如果皇后娘娘也像你这样偏执，敏儿是不是也要搬出府去？”人皇上刚刚嘉奖了二小子，英国公府就在这里议论辅佐二小子的萧峰是灾星，传到皇上耳朵里成什么了？这老大家的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不仅宋氏，几乎整个大房一家人的脸都唰地白了，这真是一向护着大房的国公爷说的话吗？潘家锦眼底掠过一抹决绝和狠厉，眼角因为愤懑而微红，而年幼的潘舒敏则直接泪如雨下，好在对国公爷心存畏惧，还没有嚎啕大哭。
英国公一时怒极脱口而出，话出口后也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话太重了，他是越来越不喜宋氏，可是儿子、孙子、还有孙女还是好的呀。
再看到大房一家好似遭雷击的表情，更是有些心疼了，可是他是一家之主，习惯了严厉和斥责，要他对儿孙低头去哄人他可做不到。
潘家铭暗自唏嘘不已，萧峰说的对，今儿府里还真是够热闹的，比他们之前预想的还要热闹。祖父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舍得对大房说如此重话，虽然，呃，也都是实话。那些话连一向看不上大房的祖母都不会轻易说出口吧？倒不是祖母怕祖父或者大房那些人，而是祖母的教养让她不会轻易这样出口伤人，尤其还是对小辈，真正的重伤啊！
不过，嗯，他也很善良，就不做落井下石的事了，免得祖父回头懊恼了、心疼了，把气都撒到他头上来。
不但不落井下石，还要贴心地递上台阶：“祖父祖母不用担忧，萧峰他新买了一座宅院，两进的，还不错，下人也都已经添置齐整，今天他一回京就直接住过去了，肯定不会再搬到我们国公府来。”
“噢？也是，那孩子也该买坐自己的宅子了，成家立业嘛，总要先有个宅子才好。”国公爷悄悄吁出一口气，不会搬来？那就好，那就好。他刚刚说了那些话，萧峰再搬进来，就真正是响亮地打大房的脸了。
潘大老爷总算找到了开口的时机：“父亲说的是，萧峰也快二十了，手上有了积蓄，是该置办房产，如今京城的房子越来越贵，再过两年，只怕好些的地段都难买到大一点的院子了。”寸土寸金的地方，不到万不得已等着用银子，一般人谁会愿意卖宅院？赁出去多便宜。
“就是就是，二哥，萧大哥的新家在哪啊？我回头备些乔迁贺礼送过去。”潘舒颖也赶紧接过父亲的话，之前那个话题那个气氛让大房尴尬无比，她都觉着无地自容了，好在二哥一向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即使被萧峰教聪明了一些也没想到借此机会让他们难堪，甚至直接将大房赶出去。
潘家铭笑道：“别说，还真是有缘，我们也是买了之后才知道的，那座宅子原来竟然是宋家的。二婶，那宅院挺好的，位置好，房子也保养的好，你们宋家为什么突然要卖了它呢？以后宋家人都不上京城来了吗？”
宋氏的脸红了，又青了，她千叮万嘱让娘家人悄悄地卖宅院，不要弄出大动静，为什么？就是不想被老爷、国公爷、还有老夫人知道，更加看不起宋家。谁能想到，千防万防，潘家铭这死小子一回来竟然就给她捅破了？还有，那个院子怎么就落到萧峰手上去了？不是说买院子的是一户在外地讨差事的读书人家吗？
呃，外地？读书人？宋氏的气血突然一个劲地往上涌，差点坐都坐不稳了，一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青筋爆出。萧峰可是榜眼，谁能说他不是读书人？他那时可不就是在洛城讨差事？他们宋家这是生生把落魄的笑话送到潘家铭和萧峰这两个贱人跟前去啊。
潘大老爷和几个儿女，尤其是大些的潘家锦、潘舒颖也是满脸涨红，他们自己瞧不上宋家是一回事，当面被告知他们的克星萧峰买下了宋家在京城的最后一个产业又是另外一回事，那个落魄如斯的宋家怎么说都是他们的外家呢，除非潘家休了宋氏、或者宋氏与娘家断绝关系，否则他们同宋家就永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宋家就是拖累他们的拖油瓶啊！
潘家锦最为郁闷，今天他们还指望祖父帮个大忙呢，现在呢，祖父会不会因为那个让他一次次在老家伙们丢脸的亲家而迁怒于他们，他还会对潘家铭开那个口吗？
第306章 驱赶？
果然，英国公的脸色瞬间黑如焦炭，宋家，又是那个被一堆不孝子孙折腾成破落户的宋家，丢脸都丢到宋氏一向最看不上的萧峰那去了！
国公爷现在最怕的就是他的那些老伙计们一脸揶揄地向他爆料：“你那个亲家啊……”每次一见他们那副模样，他就知道宋家又出事了，要不就是又闹出什么丑闻来，因为他所有五个亲家中能被人如此嘲讽的也只有三年前狼狈迁往槟州的宋家了。
嫡长女贵为皇后，那个亲家没人敢非议半个字，只有在他面前溜须奉承的份，恨不得他能转述给皇上皇后听听。唯一的嫡子娶妻霍氏，霍家是有名的百年世家，家规家教严苛，代代子女都很优秀，只有让人羡慕夸赞的份。而另外一个庶子庶女结亲的人家虽说门第低些，但也都是规规矩矩的，至少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爆出来。
只有宋家，自从宋老太爷过世后，宋家三五不时就要传出点幺蛾子。不是大老爷犯错被贬，就是二老爷在花楼同人抢妓子被打，最混账的的是三老爷竟敢参与科考舞弊案。好在宋三只是整个案子的外沿牵涉人员，又有英国公府的面子在，皇上才从轻发落，仅仅摘了宋三的官职而已，然后宋家一干人等匆匆离京回去了槟州老家。
国公爷没有想到的是，宋家都滚去槟州了，竟然还不肯安生，以至于这些年下来，他几乎已经到了听到“宋家”两个字就心烦的地步，当年他怎么就给老大找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岳家？难道真要让他们就这样一直牵累英国公府？
“咳咳，”英国公厌恶地瞪了宋氏一眼，才转向潘家铭说道：“宋家人回不回京城与我们何干？你管那么多做甚？萧峰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就没必要让人家搬来府里了，让管家准备一份大礼送去，算是我们国公府的心意。对了，说到院子，我这里还有一件事要同你商议。”
正在暗自愤恨的潘家锦眼睛一亮，好似突然听到了天籁之音，祖父还是偏疼他的不是吗？
潘大老爷和宋氏也是倏地一下抬起头来，只要国公爷能够帮他们搞定这件事，他们今日所受的那些屈辱都不算什么，宋氏更是暂时忽略了国公爷对她的嫌恶，望着老爷子的眼神热切而恭敬。
大房人的神态一一落在英国公的眼里，引得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也说不清楚是心疼还是可怜。老大在别人眼里是上不得台面的外室所生的庶子，可是却是他第一个儿子啊，还是他最为怜惜的女人为他生的孩子。可惜啊，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容不下老大，即使老二没了，她们也还是看不上大房一整房人。
大孙子提出的要求，他本来就很犹豫，因为他真的很怕他女儿，呃，皇后娘娘那种深深看进他心底的眼神。
皇上给二小子的嘉奖和赏赐来了之后，他更是直接决定了不再提那事，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大孙子好好说说。
可是，刚才他被宋氏激怒，牵累了整个大房，伤害了大孙子（至于潘舒敏，直接被他忽略了，一个小屁孩懂得什么伤害不伤害？），于心不忍啊。试一试，也算是补偿大孙子吧。再者，二小子好像懂事了很多，也乖顺了，或许会帮着去说服老夫人和皇后娘娘，尤其是皇后娘娘。男人的心本就应该比女子宽广，都是自家兄弟，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听了国公爷的话，潘家铭眼里滑过冷笑，他终于知道祖父眼底的那抹讨好和愧疚来自哪里了？这是又要帮助大房来算计他呢。
“同我商议买院子？”潘家铭一脸不解，“祖父也想买个宅院？为什么？不会是大伯他们要搬出去吧？因为大哥要成亲？”
“咳咳咳，”国公爷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几乎如数喷了出来，他是这个意思吗？他刚才是说商议院子的事，还是说商议买院子的事？被二小子这么一弄，他自己都糊涂了，不会是自己太紧张，真的说错了吧？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可能让大房搬出去？他还没死呢！尤其现在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在身边了。
大房几人气得脸又白了，潘家锦更是将嘴唇内壁都咬破了，满嘴漾着血腥味。潘家铭是真的误会了老爷子的话，还是根本心里就存了赶大房出去的念头?他怎么敢？
潘大老爷略略低了脑袋，因为他知道自己眼里的怒火和杀气已经遮盖不住了，今日经历了种种后，潘家铭这句话几乎成了将要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现在是真后悔啊，他早就应该除掉这贱种的！
宋氏一副被寒了心的失望模样，泪如雨下：“二郎，大伯对你不好吗，伯母不疼你妈？你大哥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竟然想着赶我们出府？为什么？这是你的家，也是我们的家啊！你到底是受了谁的蛊惑，如此狠心，一回来就这样迫不及待地针对你的亲人？”
潘家铭似乎被吓到了，撇了撇嘴道：“不是祖父说的吗？我说萧峰买了一座院子，祖父就说也要同我商议院子的事，我觉得奇怪，多问了两句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皇后姑母早说过，只要祖父在，就不会分家，你们就会一直住在府里，我早知道的事，干嘛要想着赶你们？真是的！”绝对的铭世子式无赖，当然，也绝对的国公府未来当家人的口吻。
大房人更气愤了，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潘家铭这个无赖把皇后都搬出来了，而且他们很相信皇后确实会这么说。只要国公爷不在了，皇后绝对将他们扫地出门，这也是他们紧紧抱紧国公爷大腿的原因，要在国公爷还在的时候就掌控英国公府，甚至直接将爵位抢过来。
英国公也愣住了，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老夫人嘴角噙着的那抹冷笑更是让他老脸涨红。是啊，娘娘她早就逼着他在族长和几位长老的面给两房分割了财产，最迟在他过世后大房是绝对要分出府另过的。既是这样，锦儿要拿老二夫妻俩原来住的那个院子做他和西娅公主成亲的婚房，又怎么可能？那个院子是未来家主住的主院啊。
“好了好了，”英国公突然觉得很疲累，“二小子误会了我的话，说清楚就是，计较什么？都退了吧，二小子赶了两天路也累了。”
第307章 坏消息先
除夕夜的前一日，梁大山、梁大海兄弟俩回到了梅庄，带着满满两车的东西，各种腊肉、蜡鱼、毛皮、腌菜、果干、蜜饯……皆是碧泉庄里各人的拿手绝活，还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外面有银子都买不到。
桂妈妈最满意那一大箱子的毛皮，貉子皮、虎皮、豹皮、狐狸毛……无论猎取难度、大小、毛色、鞣制手艺都是一等一的，之前知若嫁妆里那三箱上等皮毛同这箱一样，也是出自碧泉庄。
因为明辉四兄妹之前的衣饰都没有了，都是新添置。今年入秋前，知若就让人从那三箱毛皮中找出合适的给四个弟弟妹妹做冬衣，倒是费了不少，如今又得以填补进这一大箱，桂妈妈自然是万分满意，同等质地的东西在市场上可不好找。
一个个精美的白瓷坛子从马车上搬下来的时候，知萱最兴奋了，小琼鼻皱了皱，两只大眼睛立马笑弯成了可爱的月牙儿：“我闻到香味了，芳妈妈腌制的冰糖山楂果儿，还有蜜浸乌梅，”上次梨花写给她的信里已经先透露了，她娘把最大最好的山楂、乌梅挑选出来另外腌制，都是要送到梅庄给姑娘、少爷们当开胃零嘴的。
明辉好笑地拍了拍知萱的小丫髻逗弄道：“小馋猫，小心吃太胖了飞不起来哦。”知萱现在跟着半山老人学习轻功，已经有模有样了。
知萱傲娇地斜仰起头瞥了明辉一眼，倏地一下“飞”起来，轻盈地落在了梁大海的右肩上。梁大海反射性地举起双手小心护住，连声笑道：“不重，不重，我们萱儿一点都不重，可以放心吃。”这小丫头还真是练习轻功的好材料，这才多长时间？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算得上是天资出众。
众人哈哈大笑，明辉也一脸骄傲地看着幺妹，那挑衅的小眼神怎么看怎么可爱，哈哈。
给尹昭夫妇的灵位上过香后，梁大山、梁大海、以及莫忘随同知若进了密谈室，其他人则各自忙碌去了，虽然明日就是除夕，明泽四人的作息安排并没有改变，该学习的学习，改练武的练武，改绣花的绣花，并没有减少一分，连跟着知萱一同识字读书、同知卉一起学绣花的木兰都坚持要等今日的课全部学完之后才要回家，就因为不想落了进度。
密谈室的门一关，梁大海就迫不及待道：“有两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大妹妹要先听哪一个？”莫忘不知道梁大山二人的真实身份，但是因为他们是知若奶娘桂妈妈的侄儿，又非奴籍，所以知若几个称他们为兄长，他们称知若大妹妹，莫忘从没有怀疑什么。
知若眨了眨眼：“坏消息先，”这是现代的尹惠恩的性格，吃东西先挑那些她不喜欢、但又必须吃的先来，然后再慢慢享受自己喜欢的，做事也喜欢先把硬骨头啃掉。
梁大海一愣，一时间倒是忘了反应，他以为姑娘家家的肯定都会选择先听好消息，然后才有好心情打底嘛，何况好消息更多，有两个。呃……也是，这才是义父的嫡长女，完全随义父了。
谁不知道尹大将军最不怕硬骨头，越难打的战他的精神头越足。不像那些好玩阴谋又胆小的官员，最爱听所谓喜报、捷报，然后在那对皇上大唱颂歌，把所有功劳归结于皇上的“天命所归”、“福运绵延”……甚至对在前方拼命的将帅指手画脚。
而一旦战事艰难，或听到哪个番邦军队悍勇难打，有破关危险，立即就吓得不敢吱声，生怕自己被指上战场或者被要求想出策略，要不就是劝皇上和亲、和谈，割舍国家利益来换取暂时的平安……
这大概也是皇上至今还念着尹大将军，没有胡乱定下什么谋逆罪的最重要的原因吧？
“咳咳，”想远了想远了！恍然回神的梁大海讪讪地对上三双满含揶揄的眼睛，“坏消息就是我们的人跟丢了那个月季，那个女人确实是个老道的奸细，手段老练且戒备心强。”
“跟丢了？”知若很惊讶，“那邱玲呢？月季丢下邱玲了？”带着邱玲母女还能摆脱达愿坊的眼线是不太可能的，最大的可能就是邱玲那颗废棋被人放弃了。
“也不算是跟丢吧，”梁大山补充道，“达愿坊的人在京城盯上邱玲的时候，就根本没有发现月季的踪迹。”
“也就是说，月季没有跟着邱玲进京？或者，她一到京城就躲在了暗处？”莫忘也觉得很奇怪。如果月季不赞成邱玲进京，为什么不阻止？难道是因为没有阻止成功，就这么直接放弃了？不会吧？若是他们没有及时给石鑫传消息并做了周到的安排，说不定邱玲还真的进了石府了呢？那不正是月季和她们背后那主子的计划吗？
梁大山摇头：“应该是没有一起进京，就算躲在暗处也是不在邱玲四周围。对了，邱玲自己买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真正的丫鬟。”邱玲一出现在京城，达愿坊的人就盯紧了。因为京城各种暗力量不少，尤其他既想顺藤摸到邱玲那位主子的踪迹，又担心被他们的人发现端倪，特意派了最优秀的两人执行此任务，皆是武艺高强、心思缜密、跟踪和反跟踪能力都极强的，其中一人还擅长易容术。他相信，如果月季真的在暗处监控邱玲，他的人一定会发现。
知若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犹豫道：“会不会是月季阻止邱玲不成，索性放开她自己发挥。邱玲若是能成，他们会想法再同邱玲联系上，若是不成，就这样放弃了。邱玲现在都在做什么？”
梁大海撇了撇嘴：“还能做什么？一下子装病，一下子装被抢劫，要不然就是自己弄出什么屋子里大半夜进贼的戏码，找各种理由想博得石鑫同情进石府，可惜都被孙婆婆和邻居的人捅破了。连那个她口里打劫她的人都被石鑫逮住，且没审两句就全招供了，就是一乞丐，收了邱玲一两银子，演了一场大街上抢劫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