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高！实在是高！(3000字)
倚靠在大迎枕上，轻轻闭着双眼，正酝酿情绪准备同知卉来一场姐妹执手相望泪眼戏码的尹知晴，好一会儿没有等来一声“二姐姐”，忍不住睁开眼睛，却一眼看到知卉正对着那只白玉绵羊流泪，顿时尴尬不已。该死的，她竟然忘记将这东西收起来了！
不明就里的知芊正觉得奇怪呢，知卉之前对她的态度还硬邦邦的，怎么刚看到知晴，就掉起眼泪来了？也不对啊，照说他们来英国公府的第一天就见过尹知晴的。
顺着知卉的目光，知芊恍悟：“对哦五妹妹，这白玉绵羊是大伯母送你的生辰礼物吧？”她之前见到这个摆件就觉着眼熟，但那日正好心里有事也没有多想，这会儿才知道为什么眼熟。切！尹知晴拿别人的东西炫耀摆谱还不记得掩藏，这下好了，吃到嘴里多年的鸭子就要飞了。她好想哈哈大笑一番怎么办？以前大房三个姐妹的东西，就尹知晴哄到最多。没办法，谁让她毕竟有着书香世家的血统，脸皮没有尹知晴那么厚呢。
“咳咳，”知晴强打笑脸，“可不是？当年我借来做参照，还没来得及还你呢，就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们又跟着大姐姐去了洛城。正好，待会儿你带回去，也是大伯母留给你的念想。”肉疼啊，她可没几件值钱的好东西呢。可是能怎么办？有一脸幸灾乐祸的尹知芊、还有三四个丫鬟在这屋里呢，她不要脸面了吗？
知卉可没想那么多，本来就是她借给二姐姐的东西，自然要收回来，何况现在这可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了。听到知晴的话，她点点头，看了喜蝶一眼，喜蝶立马不客气地上手取下白玉绵羊交到知卉手里，暗忖这一趟过来还算值得。
知卉双手捧着白玉绵羊，手感温润细腻，她不由地想到当时母亲说的“这块羊脂白玉似雪若云，同我们卉儿最般配，都是最柔美最细腻的。”
鼻子一酸，知卉刚收住一会儿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好了好了，失而复得，这不是好事吗？”知芊赶紧劝道，“五妹妹可别再伤感了，搞得我都想哭。哎呀，这是谁的手串，好漂亮啊！”她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看知卉哭，她还惦念着下午太子妃身边那位嬷嬷说的好处呢。话说，她一直怀疑自己爹和二伯父是太子一派的人，但没想到尹知晴也同太子宫中联系密切，难怪她嫁到英国公府是顶着太子牵线贵妾的名头。若不是尹知晴怀了身孕头三个月不敢乱跑，今天她也没机会替尹知晴出府见那位嬷嬷。
情绪低落的知卉瞄了一眼她顺手放在腿边的手串：“我大姐的，我正要……”
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打断了知卉的话：“晴奶奶，老夫人那边来人找尹二姑娘呢。”
知晴皱了皱眉：“烦请她稍等一下，我五妹妹马上出去了。”这么快就寻来？老夫人还真是重视尹知若姐弟几个呢！怎么办？好不容易制造了这么个空子，却被那白玉绵羊耽搁了时间，还损失了白玉绵羊，她今日真是出师不利！早知道前日就该将这东西一起打包先送到公主府那边去，担心被人摔了或者黑了，想着自己随身带，结果还是没保住。
一眼扫到那串手串，知晴急中生智，朝知芊眨了眨眼才看向知卉：“老夫人还真是关心五妹妹，我们只能再找机会叙话了。你就这样抱着这么些东西也不合适，让三妹妹给你拿个大一些的锦盒把白玉绵羊装上，我这边整好有一个新的荷包，就帮你把手串装进去好了。”
知芊会意，赶紧道：“是了，我今天早上还看到一个好看的锦盒，大小应该差不多。”边说边伸出手要去接知卉手上的白玉绵羊。尹知晴明日就要搬出府了，能没有准备好打包这白玉绵羊的锦盒吗？
知卉却是握紧白玉绵羊站了起来：“我自己拿着。”
“好好好，知道你这会儿宝贝着它呢，跟我来吧，”知芊也不勉强，善解人意地领着知卉走向多宝架另一边。喜蝶一看，赶紧跟上，即使就在一间屋里，她也不能让姑娘离开她的视线。
因为多宝架侧面的柜子里东西已剩不多，知芊一眼就看到一个紫色的锦盒，装白玉绵羊刚刚好。知卉撇了撇嘴，这个锦盒本来就是装白玉绵羊的，母亲给她的礼物就没有不精致的，包括装礼物的锦盒。
刚装好东西，书香走过来将一个崭新的荷包递给喜蝶：“五姑娘快随我来，雷妈妈亲自过来接您呢，可不敢让她老人家在外边等太久。”雷妈妈可是老夫人身边第一人，
喜蝶捏了捏荷包，感觉确实是手串，也没多在意。
宣称动了胎气的知晴自然不好下床出门，依然是知芊带着自己的丫鬟送知卉主仆俩出来。几人到了外边的厅房，果然看见雷妈妈和一个小丫鬟在等着。
雷妈妈一眼看到知卉红着双眼，顿时变了脸色，正待开口问，知芊已经抢先解释道：“雷妈妈莫急，我二姐姐请五妹妹过来是将先前芊昕郡主送给五妹妹的一件礼物还给她，五妹妹睹物思人，所以……”
雷妈妈看了一眼喜蝶，见她点了点头，也就不再追究，安抚地拍了怕知卉的肩：“东西拿回来就好，尹二姑娘莫要伤心了，你母亲见到你们现都在好好的，一定很放心。尹大姑娘到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眼看着知卉一行人走远，知芊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雷妈妈也没说什么话，但好可怕！
转身回到知晴的卧房，见知晴正在看那串手串，疑惑道：“你是要将这手串交给太子？有用吗？上面有没有什么特殊记号？”
“很重的檀香味道，这应该是刚从灵邑寺求来不久的，你看，这里有灵邑寺千和塔的标志。”知晴道，“上好的翡翠珠子，男女都能戴，你说，说这手串是尹知若求来送给太子殿下的如何？”没办法，这已经是她们好运道，正巧尹知卉带着这件属于尹知若的东西。更巧的是，她正好也有一串翡翠珠子手串，只是品种成色差多了。万一尹知若她们这么快发现，她不认就是，反正她们也不可能重续姐妹情分了。重要的是，得马上将这手串送出去。
太子这么晚才给的任务，短短时间，老夫人的人又盯得紧，她们去哪里拿到尹知若的私密之物？本来想着从尹知卉口里套问一些私密事，比如尹知若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之类，或者尹知若贴身戴的饰物有没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特别之处……
没想到，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呢，雷妈妈就寻来了。就这样吧，她们已经尽力了。
不到两刻钟，一辆马车驶出了英国公府，说是尹府二姑娘尹知芊回府去了。这也不奇怪，晴姨娘明日就要跟去西娅公主府，尹知芊自然没理由再留在英国公府。
荣华院的后厅里，一边是灵雅郡主和萱儿姑娘陪着老夫人说笑，传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另一边，知卉看着从荷包里拿出来的手串发愣：“咦？不对呀，不是这串，二……尹姨娘不会拿错了吧？”尹知晴这是又想昧下那串手串，故意拿一串品相差这么多的手串玩一出狸猫换太子？二房现在不是不缺银子吗？尹知晴怎么还是这么眼皮子浅，见到什么好东西都想要？
已经听萧峰说了大致经过的知若轻轻拍了拍知卉的手背：“拿走更好，别担心。”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那婆媳俩打的什么主意，又在为谁做事，让她们自己玩也挺好。
萧峰见知卉眼睛都有些红肿了，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也忍不住安慰道：“那手串肯定是个阴谋，还好知卉姑娘聪明，没有把它留在梅香阁。尹大姑娘说得对，拿走更好，我们正好看大戏。否则，没人配合的话，她们的戏也唱不下去不是？知卉姑娘，你不会是故意由着尹姨娘换走手串的吧？哈哈哈，高！实在是高！”
刚从门外回来的潘家铭挑了挑眉，这家伙有点不对劲呢。话当然是没错，但感觉哪里怪怪的。对了，说话的方式，萧榜眼什么时候这样……呃……像哄孩子一样说话了？
知卉懵了：“……当然没有，我当时只顾着我的白玉绵羊了，哪里顾得上那个手串？我也没想到她们会换掉手串啊。”不过，听长姐和萧大哥话里的意思，那手串被尹知晴拿走，不但没有关系，还是件好事？那她就不用内疚了。至于高不高的，权当萧大哥在开玩笑安慰她，她知道自己确实不是什么故意的。
明泽和明辉两兄弟倒是听明白了，二妹（二姐）这是歪打正着，就是不知道水落石出之后，那潘大夫人和尹知晴会是什么心情？被他们眼里单纯好利用的人无意中摆了一道！萧大哥说的没错，高！实在是高！
知若看了萧峰一眼，也是笑着摇了摇头，不愧是榜眼，还真会安慰人，瞧瞧知卉都被他忽悠懵了，好在总算是不再一脸惶惶。
第564章 担心
刚才潘家铭出去是因为四条有事禀报，这会儿知卉见潘家铭回来，知道他们还有重要的事要谈，而手串的事也算弄清楚了，便起身去了老夫人那边。反正需要她知道的事大姐自然会告诉她，其它的她也听不懂，只自己谨慎些不要做拖后腿的事即可。
潘家铭看了一眼知若手边那串手串，嫌弃道：“尹晖好歹有一个日进金斗的娇颜香庄，怎么尹贵妾如此寒酸？这样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偷梁换柱！我看你留着也没用，赏人都嫌寒碜，还是让人送回去给她好了，也算全了曾经的姐妹情分。”
“……”知若挑了挑眉，“由潘世子做主，”她正有此意，不过这厮也够毒舌的，怎么说人尹知晴现在还算是他英国公府的人呢，不是都说家丑不可外扬？
潘家铭拍了两下手掌，对闻声进来的四条道：“找个粗使婆子将这手串送去给尹贵妾，什么都不用说，只东西送到就好。”
四条应下，拿着装好手串的荷包出去了。
明辉有些好奇：“为什么要找个粗使婆子送去？还有，为什么不向尹知晴要回原来那手串？这样不是让她怀疑那东西不是我大姐的吗？那样那些人还会将大戏唱下去吗？”他还想看后续呢，想知道那些人是谁，究竟要做什么。
知若摇头：“尹知晴不会怀疑，她只会得意自己又得逞了，还会觉得我依然是那么假清高，说得好听点是不同她计较，实则就是蠢。她以前也没少用类似手段弄走我的好东西。”上辈子在庆元侯府后院，章灵儿嘲讽她的时候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些词儿，“假清高”、“人蠢银子多”、“假大方”，她们表姐妹几个聚在一起就是如此议论她的。
看着知若脸上一抹淡淡的自嘲，潘家铭有些心疼，她的小白眼心里清楚明白得很，只是以前太过善良和重视亲情，倒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了，好在经历了巨变看透了人情冷暖，如今那些所谓亲人只怕再也骗不了她。只是这样的成长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这点上他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至于为什么要找个粗使婆子去，潘家铭撇了撇嘴：“这么个寒碜东西，只怕粗使婆子都看不上。让其他人特意跑一趟，人家心里多不爽？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爷我还是能够体贴一下下人的。”
明辉：“……”好吧，铭大哥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他今天又学了一招。同尹知晴那样心怀叵测的人相比，他也是宁愿多为下人考虑些。
见明辉一脸认真地考虑之后，还认同地点了点头，连明泽也深以为然的表情，知若有些扶额的冲动，这厮不会带坏她两个善良正直的弟弟吧？不过，呃，有时候太善良正直还真的不行！
潘家铭可没有带坏人家孩子的自觉，他是在认真答疑解惑，“至于尹贵妾怀疑不怀疑的，那东西都已经送出府去了。啧啧，就是不知道他们究竟准备怎么用那东西，希望明天果真有大戏看。”
“明天？”明泽眉头皱起，“铭大哥的意思是，那串手串的幕后主使人也是宫里的，还是明天也会去参加宫宴？”他们早知道尹晖那两房为太子做事，刚刚铭大哥也确定了尹知晴是要将手串交给太子。
萧峰笑道：“你忘记了？刚才知卉姑娘说的，大夫人说明日务必要让你们长姐戴着那手串进宫？”
明泽恍悟：所以，不出意外的话，阴谋的展开多半是在宫里，而且就在明日。
潘家铭顺着萧峰的话继续解释道：“我之前也是以为她要替潘家锦算计尹大姑娘，但是，一来，潘家锦明日并没有机会进宫，二来，宋氏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去过灵邑寺，倒是昨日下午她去了一趟善慈孤幼院。”
“善慈孤幼院？”知若立刻明白了潘家铭的推测，“黎家出银子建成、德妃每年都要捐助的那个专门收容孤女的孤幼院？”德妃不仅自己捐银子，还会倡议世家、官家的夫人姑娘们捐银子捐衣物食物什么的。
“正是，”潘家铭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日，黎家三爷的手上，应该也会戴一个相同、或者相关的手串，就是不知道具体什么地方有关联，还有，他们的戏会怎么唱。”虽然不知道太子的计划是什么，他还是非常期待太子明日会配合德妃唱响这场大戏。一个个不知所谓的东西，竟然把龌蹉的算盘打到他的小白眼身上，还一个个的都把手伸到英国公府来，他迟早要剁了他们的手！
突然，他想到什么，看向知若柔声道：“明日进宫后，你也不用太害怕，皇上很重视这次的中秋宫宴，所以他们不敢弄出什么大动静。我已经拜托了虞嬷嬷和皇后娘娘身边的齐姑姑，她们都会多关注你们姐妹三个。你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找她们，还有皇后宫中的倚罗和锦绣也是可以相信的。至于明泽和明辉，有我和萧峰看着，还有石鑫在，你倒是不用担心。”
知若起身屈膝道：“多谢！世子爷有心了，知若也代弟妹多谢二位的关照。”
潘家铭二人赶紧也站了起来：“尹大姑娘太客气，英国公府同梅庄尹家也算是有交情了，无需如此客气。”
另一边，正在听两个小姑娘讲笑话的老夫人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她怎么觉得，尹大姑娘在的时候，孙子有些不一样呢，脸上的笑容也更真实。孙子如此关心这姐弟几个，真的只是因为两个小丫头的关系，还有小萱儿救了灵儿吗？
十多年了，从儿子儿媳过世起，她就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自己唯一的孙子，无论是突然变得不爱说话不爱读书的犟孩子，还是嬉皮笑脸遛马斗狗的京城第一纨绔，她表面上是毫无原则地依旧疼宠纵容，实际上却从来没有错过孩子眼中的清明，那张纨绔笑脸下不变的清明。她还知道，这十多年来，孙子就没有真正开心过，甚至没有放松自在过，就像戴了一副无形的面具在生活。
然而，此时此刻看到不一样的孙子，真正会笑的孙子，她突然又有些莫名地担心起来，希望是她想多了！
第565章 目定魂摄
回到千华院，潘家铭慵懒地瘫靠在榻上，伸了个懒腰，长长吐出一口气，才道：“刚收到的消息，那卜花，那个乌索兰国秘史，应该就是我们这三个多月来一直在找的那个奸细。”
“你指的是同那几个乌索兰国商人一同进来，然后突然消失的那个汉人？”萧峰正要斟茶的手顿住了，“同蝎卫有联系的那个？”
潘家铭点头：“据说他的亲娘是汉人，他长得像他娘。”
“如果是他的话，”萧峰放下茶壶，皱起眉头，“他这么长时间去哪了？”
“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水土不服生了一场病，跑天药门求医去了，”潘家铭回答道，口气却是明显的不相信。
萧峰也是陷入沉思：“代表乌索兰国大汗来谈判的秘史……装扮成商人秘密入境……不管是真求医还是假求医……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在京城，却是刚好同朝廷收到的时间相符合。偏偏这人还同打劫税银的蝎卫有关……”
“铭子，”萧峰突然站起身，“你说明天的宫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最怕这种内外勾结的事，“那些蝎子最近有动静吗？”
“目前没有发现，”潘家铭摇头，蝎卫的标志都在身上，并不容易暴露，“京城附近的军营没有异动，京畿五营也早已增设了营防，即使那卜花真有什么阴谋，也只能是下毒、暗器之类，可那并不容易，他们自己也逃不出去，意义不大。”现在京畿五营实际上已由他统领，只是皇上还有一些事需要他做，所以还没有正式任职。一旦目前担任京畿五营统领的华章腾将军赴西北增援，他就得尽快接手了。
“只是，”潘家铭眉头紧皱，“那卜花到了京城后曾经又消失了两个多时辰，不管是我们的人还是金衣卫都跟丢了，他似乎会东营岛国的忍术。”重要的是，那两三个时辰的时间里，他去了哪里？同谁会面？蝎卫的主人？还是……玉先生背后的人？甚至，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你说，”萧峰轻握右拳一下一下地点击着桌面，“乌索兰国突然派了这么个所谓特使过来是什么目的？还没开仗就想给个下马威，狮子大开口激怒皇上？还是过来一探虚实？既然有人同他们勾结，那他们是否知道后日第一批增援西北的援军会出发？”
潘家铭整个人一震，坐直了身子，“你的意思是他们要破坏援军？怎么破坏？谋害援军将领打击士气？陷害某些将士制造混乱？”不是没有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
不行，明日他要就此可能向皇上进谏，还要提醒一下徐子麒和张义晗，这两人此次都在援军新晋将领中。
“不对，”潘家铭越想越多，“皇上此次召尹家姐弟参加宫宴，也有凝聚军心的意思，而且乌索兰国对尹诏大将军恨之入骨，他们会不会针对尹家姐弟？那个手串如果真是德妃和黎家搞的鬼，他们只是想算计尹大姑娘的亲事，还是……有别的阴谋？”他失算了，刚才应该先把那手串弄来研究一下有没有什么蹊跷之处。
萧峰无奈地摇了摇头：“紫衣不是说了，那手串上有灵邑寺的标志，能同乌索兰国有什么干系？即使有什么，现在那手串也是在太子手上了。”真是关心则乱！不过明日要注意一下不要让那卜花有机会对明泽兄弟俩下暗手倒是真的。
“也是，”潘家铭点点头，“且看着吧。皇上也是有计较的，你没看此次宫宴外命妇和女眷就没几个，老太君们更是几乎没有，”姑母成为皇后之后，祖母应该是第一次没有参加宫宴。现在镇守西北的定国公周宇琦的娘周老夫人也没有参加，定国公夫人和未出阁的嫡出三姑娘倒是在参宴名单中。不过定国公夫人也是武将世家出身，那母女俩都是自小习武。
想到这里，潘家铭突然愣住了，据说齐慕白是会武功的，虽然当时在昌州他没有机会确认，也没想到要去确认……
因为要进宫，知若姐几个都起得很早，虽然与潘家铭兄妹同行免了在宫门口排队和繁杂的程序，但宫里有传话过来说皇上皇后、还有太后娘娘会提前召见知若姐弟几个叙话，所以他们还是必须提早出发。
姐妹仨都穿上新制的羽蓝色广袖曳地望仙裙，裙上用同色丝线缀以珍珠绣上枝枝蔓蔓的零星小花朵，高雅贵气，既不会太素淡又不会太亮丽。至于头面首饰，知卉和知萱均是以绒花和珠花点缀，知若则依然以银饰和珍珠为主。
皇上及各位娘娘面前不能失了隆重，所以姐妹仨都化了妆，知若结合现代的化妆技巧给自己化了个端庄温婉的韩式妆容，看着大气，但不明媚，也不显锐利。这还是知若在今世睁开眼睛后第一次化妆。
当然，也是潘家铭第一次看到盛装的知若，一眼之下心就控制不住跳得厉害，突然想到某日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八个字：目定魂摄，不能遽语。
除了这会儿正好走在潘家铭身后的萧峰，没有人注意到潘家铭的耳后根悄悄红了，红得好似快要滴出血来。
顺着潘家铭的视线，萧峰也看到了正走过来的灵儿和尹家三姐妹，首先跃入他眼里的就是一手牵着灵儿一手牵着萱儿的知卉，盛装的知卉多了一分成熟和两分明丽，倒是打破了他脑中原本“小姑娘”的印象，尤其这会儿正听着俩小丫头说什么的知卉脸上洋溢着温婉的微笑。
突然，萧峰好像明白了潘家铭耳朵变红的原因。可是，怎么可能呢？他明明把知卉姑娘当作一个有些像他娘的小妹妹，知卉姑娘也确实小他许多，六岁？七岁？不行不行，不能胡思乱想了，越想越远了。
萧峰急慌慌移开了视线，然后，很巧地看到了正往这个方向走过来的宋氏母子。看潘家锦的装束，好似也准备进宫？
第566章 循规蹈矩 (一更)
果然，人未走近，宋氏尖利的声音已经传来：“啊呀啊呀，好在赶上了。二郎你还不知道吧，你大哥也要参加宫宴，正好你们兄弟一起走。”
潘家铭无所谓道：“进宫的路就一条，一不一起走的有什么区别？倒是宫帖要记得带好，可别排了半天队再折回来取宫帖就麻烦了。”
潘家锦暗自咬牙：“……”有宫帖的话要找你做什么？
“是这样的二郎，”宋氏赶忙解释道，“是太子殿下传话让你大哥参加宫宴的，可能是时间紧来不及送宫帖，也可能是宫帖用完了。总之，你带你大哥一起进宫就是了，太子都已经安排好了。”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死小子进宫从来用不着什么宫帖，没人会拦他。
“既然太子殿下都安排好了，自然就会有人接应你，给我找麻烦做什么？”潘家铭冷嗤了一声，“我随便带人进宫不要负责任的吗？万一给你们传话的人有什么问题，再突然死了，我找谁说理去？”
“怎么可能有问题？”潘家锦气得脸涨红，“若不是西娅有孕，我们夫妻俩也定然是要参加宫宴的，别以为就你有资格进宫！”
宋氏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是啊二郎，亲亲的兄弟俩，你可别钻牛角尖啊。狩猎场那事，都已经证实了同大郎没有关系，你可别受别人蛊惑，令亲者痛仇者快啊！”说着还狠狠地瞪了萧峰一眼。
躺着也中箭的萧峰无语望天，好吧，冰叔和倩姨是他的救命恩人，倩姨在他心里更是与亲娘一般无二，他同大房也算有仇了。大房和潘家锦倒霉，他确实挺快乐。
潘家铭没有兴趣同他们扯皮浪费时间，一脸不耐烦地摊了摊手：“没说你进宫有问题，只是让你按规矩等太子的人接应你进宫不对吗？不知道是谁让你如此有底气不遵守进宫规矩，但我一向最是循规蹈矩，就不奉陪了。”
“你……你……”潘家锦气结，循规蹈矩？潘家铭到底知不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京城三霸之首若是循规蹈矩，这天下还有不守规矩的人吗？可是怎么办？狩猎场的事虽然没有实证，但皇上是彻底恼怒了他，太子想让他进宫找机会表现一番，却又不敢忤逆皇上，才想到让他跟着潘家铭一起进宫，一方面逃避过重重检测，另一方面，也让皇上和其他所有人看到他们兄弟依然和睦。
不想，当着客人的面，潘家铭竟然丝毫不顾及英国公府的颜面，赤果果地强硬拒绝了。
偏偏他还没法驳回去，人家可是口口声声遵守规矩，他能说什么？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可是皇宫呢，谁敢“活”皇上的规矩？
宋氏再怎么占着长辈的身份耍泼也不敢驳潘家铭嘴里的规矩，可是她不死心啊：“二郎一定要如此刻板吗？你倒是拿出宫帖看看？”英国公夫人以及潘家铭兄妹都有特制的腰牌，随时可以进宫，所以据她所知，潘家铭是不需要宫帖的，还循规蹈矩？
潘家铭也懒得多说话，朝二筒抬了抬下巴，二筒赶紧从袖袋里拿出三张金黄色、名帖大小的纸卷展开，不是此次中秋宫宴的宫帖又是什么？英国公府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从以前潘如冰在世的时候，到现在的潘家铭，甚至有些事上脑子拎不清的国公爷，都很注意维护国公府的声誉，不给外人抓把柄的机会，更别说带着宫帖这样的小事了。人家查不查是一回事，他肯定都是带着的。而像宋氏这样贪慕虚荣、又喜欢从表象上看问题、自以为是的人自然想不到潘家铭这么一个娇纵惯了的的纨绔会真的规规矩矩地取回宫帖并随身带上。
都说以己度人，宋氏自己以英国公府当家主母自居，她去别人府上参加宴会什么的就从来不带请帖。英国公府呢，谁不认识？也确实从来没有人要查看过她的请帖。
显摆完宫帖，也没管宋氏母子什么表情，潘家铭直接转身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潘家锦重重一拳砸在旁边的大树干上，然后……在来来往往一众下人的关注下，哀嚎声起，呲牙咧嘴，抱着右拳打转转。
宋氏心疼地责怪道：“生气归生气，砸自己的手做什么？太子既然让你去，应该就会做好安排的。你晚点过去宫门口排队，等太子发现你没有同那死小子一起，肯定会派人到宫门口接应。其实锦儿，皇上最近这么不待见你，你这次不进宫也挺好的，等过段时间皇上忘……”
“够了！你知道什么？”恼羞成怒的潘家锦低声喝道，“正是因为皇上不待见我，我才需要机会让皇上刮目相看。”自从进了礼部，他翻阅了大量关于临近几个番邦的历史书籍，浏览了各朝各代关于议和、结盟、谈判条款的记录，他深信，此次乌索兰国特使有备而来，必定要狮子大开口。由着他，大郢朝尊严何在？且损失惨重。生硬回绝，又要面临两国交战，生灵涂炭。而只有他，因为准备良多，又有蔵域国驸马的身份，可引经据典，摆事实讲道理，为大郢争取最大的利益。
如此一来，皇上怎么可能还会不待见他？只会认识到他才是腹中有物的国之栋梁。太子不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希望他抓住这次机会？可惜，潘家铭太可恶了，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被儿子训斥了的宋氏倒是没有生气：“娘知道你需要机会展示才华，可是那死小子目中无人不松口，我们也没有办法啊。要不，你赶紧去找你祖父说说，让他……”
潘家锦不耐地冷嗤了一声：“你到现在还弄不清楚状况，事关皇上，事关英国公府名声的事，祖父什么时候比潘家铭好说话过？”
这时候，宋妈妈走了过来，正犹豫着是否再走近。
宋氏朝她点了点头，待人走上前来，才问道：“如何？看到没有？”
宋妈妈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袖子挡着了，看不清，隐隐约约看到点翡翠的颜色。不过，尹二姑娘看见我了，脸色没有什么异常，还对我笑了笑。”
宋氏满意道：“那应该就是了，只要她戴上，我们就算对德妃有了交代，其它的，我们还真管不着。”手也伸不到宫里去不是？
潘家锦皱了皱眉：“娘，你又瞒着我们做什么了？别忘了，你若再出什么差池，只怕爹也保不住你。”这次他爹不就放弃了他？
第567章 插队 (二更)
宋氏再怎么对这个长子愧疚，也不高兴了：“什么叫保不住我？人家德妃娘娘喜欢尹大姑娘，托我带一个礼物给她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真的？”潘家锦得到确定答案后“嗤”了一声，“什么喜欢？做给皇上看而已！不过娘，你还是不要同德妃和黎家的人走太近，祖父不喜欢。”老头子永远只跟着皇后的意向走，所以，除了皇上和皇后，他们英国公府同哪位皇子王爷都不亲近。他们也不想想，皇后又没有儿子，一旦皇后没了，英国公府也要完蛋了，真是目光短浅！
不过，太子是储君，还值得他们冒着忤逆老头子的风险接近一些，德妃就算了，那也是个没有儿子的主，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知道啦，”宋氏当然知道国公爷不喜欢，但这并不妨碍她以举手之劳换取一些利益，又不是什么下药掳人之类的大事，送串手串而已。她已经细细看过了，那手串确实是灵邑寺开过光的好东西，并没有什么其它特别的记号，就算后面事情曝光，也牵扯不上她。尹大姑娘住在英国公府，她受德妃之托代送一件礼物，多正常的一件事！德妃与皇后明面上的关系向来不差，她对德妃和黎家退避三舍才让人非议。
“好了好了，你也赶紧走了吧，免得太子的人出来找不见你，”宋氏本来还想同长子一起分析一下德妃要尹知若今日戴那手串进宫的意图，这会儿却突然没了兴致。潘家锦现在对她越来越不耐，对宋家也越发不待见了，前两日竟然还提出将宋明金留在英国公府照顾她。先别说国公爷和老夫人会不会同意，宋家能不能接受，这简直就是打她的脸啊，宋明金可是她亲侄女！
宋氏母子的亲情官司没有人关注，潘家铭一行三辆马车到达宫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等候。
皇宫有三个可进出的门，东安门、西平门、和南华门。南华门一般不开，开的时候应该都是出大事了，比如军队进宫就是从南华门进。西平门则是皇宫内的普通人日常进出办事走的门，主要是宫女太监、还有一些太医们出入。
东安门是正大门，不过中间的正门是皇帝进出的，平时也不开，只开两边的侧门，西侧门供官员及家眷进出，东侧门则是皇家人及王公贵族出入。
像今日这样的时候，两个侧门前都已经排上了队。
知若几人下车后，正常是要往西侧门去排队的，但这会儿同潘家铭兄妹俩在一块，倒是不知该如何了，应该要分开走吧？
知若正要开口问，就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往他们这边跑来：“铭世子爷，这边这边，皇上已经在问你们和尹家姑娘少爷是否到了。”小太监一看就是同潘家铭很熟络的。
潘家铭笑道：“就知道你会出来接我们，咯，这几位可不就是尹家的三位姑娘和两位少爷了。尹大姑娘，这是乾清宫的小桂子，是大福子公公目前唯一的徒弟，人灵活会说话，也很讲义气。”
“哎哟，难得铭世子爷夸人，还好奴才今儿抢了这趟差事，”小桂子年龄不大，但确实机灵讨喜，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奴才见过三位姑娘、还有两位尹少爷，皇上等着呢，我们这就赶紧进去？”
“劳烦公公带路了，”知若自然没有意见，多好，不需要操心是否分开走、往哪个门走的问题，还不用排队。如冬也很有眼色地往小桂子手里塞了一个小荷包。小桂子一接过就知道里面是银票，两个小酒窝更深了：“多谢尹大姑娘。”虽然都在宫里，他也知道尹大姑娘的点点心和醉半山，都是摇钱树呢！
巧的是，东侧门这边这会儿正要轮到三皇子和三皇子侧妃谢兰思。看见小桂子公公引着潘家铭一行走过来，一副要插队先行的架势，谢兰思冷哼了一声，声音还很大。
小桂子仿若没听见那冷哼声，直接将尹家的五张宫帖递给守门的卫兵和负责女眷检查的女官：“皇上一早就在问铭世子爷、灵雅郡主、还有尹家的姑娘和少爷们到了没有，这会儿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坤和宫等着召见他们。你们看看，等三皇子进了，就赶紧先检查尹家姐几个吧。”
小桂子话音未落，三皇子已经开口了：“不用不用，爷不急，让他们先进吧，怎么能让父皇母后久等？”开玩笑，众目睽睽之下，小桂子的话都那样说了，他还抢着先进去，不是明摆着不尊重和体谅父皇母后？
得了三皇子的话，卫兵和女官自然不会去管谢兰思谢侧妃是什么反应，直接让知若一行插队了。一般情况下，只有皇上真正着急召见的人，小桂子公公才会出来迎候，就是怕皇上久等，他们脑袋又没有进水，自然不会去为被插队的人抱不平，何况还有进宫如同走自家后门的铭世子爷和灵雅郡主在。
三皇子？话说，大家心知肚明，在皇上皇后跟前，三皇子还真是没有铭世子爷得宠。看见铭世子爷身上那块玉制腰牌没有？那意味着铭世子可以随时进宫，三皇子可不行。
做熟练了的事，除非特意刁难，卫兵和女官们的动作都是很快的，加上也担心让皇上等急了怪罪下来，没一会儿，这一行人就被放行了。当然，铭世子和小郡主依旧是粗粗看一眼没怎么检查，包括三皇子在内，大家都习惯了，也没人敢质疑什么。
三皇子面无波澜，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谢兰思的脸色就明显难看极了。她可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孙女，三皇子府的女主人（那个病怏怏的三皇子妃，在她眼里没几年活头，根本没当一回事），被一个犯臣的子女插队，算什么？别以为她没看到三皇子眼中闪过的惊艳，真是太气人了！
还有那潘家铭，一个废物纨绔，她都没有看不上他，皇后竟然不愿意让潘家铭娶她，连皇上都不肯松口，难道她还配不上潘家铭吗？偏偏三皇子这个没骨气的，竟然还不肯争一争，就这么让潘家铭走在他前头，气死她了！
第568章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一更）
进了宫门，知若一行目不斜视地跟着小桂子往前走，脚下步履匆匆，但步态仍然不失轻和稳，全无急乱之态。包括号称纨绔之首的潘家铭和两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在内，都是一派从容，显见良好的教养。
三皇子？果然是貌似敦厚纯孝！知若心中冷哼一声，一个眼底充满算计的人，装老实的时候其实应该把脑袋低下才好些。她想起梁大山对三皇子的评价：一心藏拙，然，本身确实不聪明。
三皇子乃瑾妃所出，外家不显，亲娘也不是多得宠，自身更是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总体上可以用两个字概括：平平。
在皇家，平平是幸或者不幸，端看此人是否有野心了。有野心者平平，下场多是悲惨的，只能怨老天不公。没有野心的皇子平平，倒是一种幸运，至少不会成为竞争上位者的眼中钉。人家上位后，为显示仁厚宽和，还会对这样的兄弟格外优待，只要安分守己，一辈子富贵荣华是不愁的。
就是不知道，刚才那位三皇子究竟是属于哪种人？不过，只要他不是玉先生背后那位，知若是没有兴趣管他真蠢假蠢了。
脑袋里没得空闲，走起路来也没感觉多远，刚听到小桂子的提醒“到了”，耳边就传来尖利的声音：“铭世子爷到！灵雅郡主到！萧榜眼到！尹家少爷到！尹家姑娘到！”
知若抬眼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撤到大殿门边站好的小桂子，又朝潘家铭看去，不知道是不是要直接进殿还是候着。
潘家铭还没开口，就见一个四十岁左右、手拿浮尘的公公从殿里走出来，对潘家铭道：“皇上和娘娘要先单独召见尹大姑娘，请世子爷带着其他几位在偏殿坐坐。”
潘家铭：“……是，”皇上做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过，看皇上前几日对明泽明辉的态度，还有大福子的神色，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何况皇后姑母也在，姑母向来就不相信尹诏和芊昕郡主会背叛皇上，小灵儿遇刺被救之后，姑母更是对尹家姐弟极有好感。
知若倒是没有多惊讶，她现在是尹家的当家人，弟弟妹妹都还没有成年，皇上要说什么，肯定是同她说的。对着皆是一脸惶惶看向她的弟妹们微微摇了摇头，知若只低声说了一句：“没事的，你们跟着铭世子，别担心。”皇上特意让知府派人护送他们进京参加宫宴，就是为了凝聚军心，又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发难于他们尹家？顶多……就是让她再拿出银子，做些像创办将士之家那样提振军心的事。不过，皇上应该不会那么眼皮子浅觊觎她的银子吧？
敛了敛心神，知若向大福子公公屈了区膝：“烦请公公指引。”
大福子点了点头：“尹大姑娘请随咱家来。”
知若跟在大福子身后，脑袋微微低垂，不惊不慌，步态优雅，身上还有一种超乎她年龄的稳重。人未走近，已经让高位上坐着的帝后二人微微点头。当然，低垂着眉眼的知若是不知道的。她只凭眼角的余光看到，整个大殿里，除了她，只有帝后和大福子公公，甚至皇后身边连一个侍奉的人都不在。
走到大殿中间，知若跪下行了大礼：“臣女尹知若叩见陛下、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福子心下一惊，这姑娘怎么回事？应该自称罪臣之女才对，无论如何，尹诏确实抗旨了，不会因为得以参加宫宴就飘了吧？做生意那么精明，怎么大事上就犯蠢了？
果然，皇上迟迟没有叫起，只是眸光深沉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知若。
大殿里一片寂静，这时候若是有一根缝衣针掉在地上，估计都能惊到众人。
知若感觉到膝盖传来的刺痛，但跪着的身子一动不动。
虽然知若眉眼低垂看不到眼神，但殿中诸人仍然可以看到她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害怕。
好久好久，久到皇后忍不住动了动唇，却是暗叹一声，又闭了嘴。
终于，皇上开口了：“为你父亲抱屈？”
“是，臣女相信父亲对皇上的忠诚。”
“你怨恨朕？”
“父亲说，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你希望朕恕你父亲无罪？”
“臣女还未找到证据。”
“所以呢？”
“臣女暂时还没有资格。”
“你还是怨朕没能找出害你父亲的人？”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既然都这样问了，就说明皇上心中有数，这样问还有意义吗？可恨的皇权至上！
“……”皇上气笑了，“好，你很好，倒是不像尹诏嘴里那个娇娇女了。”
知若心下一惊：“知若是嫡长女。”
“好，好一个嫡长女！”皇上大笑一声，“即使尹诏真有冤屈，有你这么个嫡长女，倒是可以瞑目了。平身吧！”
知若再叩首：“谢皇上、娘娘。”这才慢慢起身，眉头微皱，不过，稍瞬即逝。
皇后忙道：“大福子，给尹大姑娘拿张椅子。”这姑娘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刚才跪了那么久，连个垫子都没有，这会儿却只是皱了皱眉头，骨子里还真是完全继承了其父母的倔强和坚韧。
“谢娘娘！”知若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下，还向大福子公公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皇上再次开口，声音语气里明显多了两分和善，甚至有一点慈祥的味道：“你确实很好，至少将你的两个弟弟教导得很好。”这样的境遇下，竟然还能给那俩兄弟请到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师父和先生。虽说这也需要缘分，但显然少不了堂下这姑娘的原因。贪吃？好酒？呵呵。
“他们俩才是重振尹家和延续父亲报国忠君之志的希望。”知若依旧平静，端的宠辱不惊。
“好！”皇上再赞了一声，“朕就把这个希望继续交给你，开春的科考，朕希望听到他们的好消息。”
知若总算表现出一丝激动：“科考？他们能参加科考？”
皇上一愣：“朕什么时候说过他们不能参加科考？”别说谋逆罪，连抗旨罪都没定下，宅子财产也没有没收充公。
第569章 谢皇上 (二更）
知若：“……”是没有说过，前世今生都没有说过。可是，家都抄了，封了，可不就让人人都这么想了？
知若没有想到的是，她震惊之下将心里的疑问给嘟哝了出来。
“抄家？”皇上也震惊了，“封宅子是有，但朕什么时候对尹家下过抄家的谕旨？”后面一句话明显是看向大福子问的。
大福子公公楞了楞：“抄家的谕旨是没有，但太子殿下曾经请旨要搜查镇……尹家，寻找证据，您同意了。”
“混账东西！”皇上一拳砸在座椅的扶手上，也不知道骂的是太子，还是什么人？
“查！给朕好好查一查！”皇上气的直咳嗽，接过皇后亲自斟的一杯茶一口喝下，才继续道：“过两日尹家申请解封的时候，让大理寺和太子的人同去，缺少的东西列出单子来，同样由太子和大理寺负责，该还的还，该赔的赔，十五日内必须全部完成，你亲自给朕盯着。”
“是，”大福子公公赶紧应下。
“皇上圣明，臣女谢皇上恩典。”知若再次跪下。这皇权年代就是麻烦，动不动下跪，尤其在皇宫里。
“平身吧，”皇上再次深深看了知若一眼，这丫头礼数倒是周全，只是眼中并没有多少喜悦之色，同刚才知道两个弟弟能参加科举时的反应完全没得比。是因为那俩兄弟“是重振尹家的希望”？至于所谓延续尹诏“报国忠君之志”，咳咳，他怎么觉得纯属这丫头顺嘴带过的场面话呢？一夜之间失去父母双亲、抄家、封府、还连带毁了亲事被迫和离，这丫头心中还是怨恨的吧？只是碍于“雷霆雨露皆是皇恩”的父训？尹诏说这句话他相信是真心的，到这丫头嘴里，嗯，就要打折扣了，更像是一句用来当作挡箭牌的话。
“丫头，”皇上突然有些感慨，“你说你没有证据，所以暂时没有资格请求朕恕你父亲无罪。同样的，要为你父亲正名，朕也需要证据才能向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交代。”在查清真相之前，他所能做的，就是像这样吊着，不定罪，也不说无罪，因为想给尹诏定罪的人也同样拿不出有力的证据。
知若一愣，皇上想说明什么？意思是他其实是相信父亲尹诏的？但是父亲当场被射死，所以死无对证？既没法证明父亲有罪，也没法证明父亲无罪？
知若刚要开口，皇上摆了摆手：“不要再跟朕说什么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知若：“……”那我还能说什么？
皇上也不再管知若的反应，继续道：“朕现在要你做的是，搬回京城，搬回尹家。朕刚才说了，将你的两个弟弟继续交给你，如你所说，希望他们能重振尹家，你父亲尹诏的尹家。或许他们以后还真能找出证据证明你父亲的清白，或者找出谋害你父亲、同时陷害朕于不仁不义的人。到那时候，朕亲笔题字还你们镇北大将军府的匾额。”
“谢皇上，知若谨遵圣谕，”知若再次跪下，这次的“谢皇上”三个字是真心的。这是皇权社会，皇权至高无上，现在皇帝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她不是不震撼的，或许这就是父亲尹诏至死都效忠于他的原因吧？
“起来吧，”皇上心里总算舒服了，继续道，“至于仍然住在那宅子里的其它两房，你们才是宅子的主人，要不要坚持赶他们走是你们的权力，但是，朕希望你先留着他们。”
“……”知若楞了一会儿，才道，“臣女会赶他们走，若是他们实在皮厚，只要不来招惹臣女，臣女也没那么多精力同他们纠缠，横竖现在被封住的地方依然可以通过别的方式对他们封锁。”母亲之前让他们两房住在那几个院子，就是因为整好集中在一个角落。母亲还说，以后等他们搬出府了，那几个院子就用来做客院。大户人家，总是难免有一些投奔而来的族亲远亲什么的。
或许是极少听到“实在皮厚”这样直白的话，皇后首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孩子，顽皮！”
皇上却是满意地点点头：通透！不愧是尹诏和芊昕的嫡长女。若是个男子就更好了，朝廷或许又多一个可以培养的青年俊才。不过，明泽和明辉那俩孩子也不错。
“去吧，”皇上对大福子公公说道，“去把其他几个唤进来，正好陪皇后聊聊，朕也要准备去前面接见那位乌索兰国特使了。”
“是，”大福子领命而去，很快，潘家铭和萧峰带着几个小的进来了。
几人大礼拜见过帝后之后，皇上就起身了：“铭小子和萧峰随朕去佑和殿见客，”想了想，又看向明辉和明泽，“你们俩想不想去看看那乌索兰国特使？”
皇上话音刚落，明辉就兴奋道：“想，真的可以去吗？”皇上没有逗他？他们兄弟俩昨天就听长姐暗示了那卜花今天也会进宫，还让他们小心防范。
明泽也是眸光精亮，佑和殿，而不是太和殿，他们应该是真的可以跟去吧？若是皇上携文武百官正式接见重要使臣那种，就应该是在太和殿了。
皇上一愣：“当然是真的，”果然还是个孩子，哪个臣工敢这么问他？什么叫金口玉言，还有真的假的？
明辉这时候正有些后怕地看了知若一眼，他似乎又冲动了！不知道算不算说错话？皇上面前说错话，惹恼了皇上，不会牵累哥哥姐姐还有妹妹吧？该死！他一兴奋就没脑子了，说好的跟着兄长行事呢？现在怎么办？
知若对他安抚地微微一笑，让明辉松了一口气，这才又注意听到皇上确定的回答，顿时喜得咧开了嘴。
皇上没有错过明辉的神色变化和他同知若的互动，心中暗自好笑，“想去就跟上吧。”说着就已经抬脚朝门口走出去了。
明辉同兄长相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上，紧跟在潘家铭和萧峰身后。
第570章 水来土掩
皇上一离开，大殿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从门外陆续走进来七八个宫女和嬷嬷，打头的嬷嬷打扮的女子知若以前也见过，就是潘家铭口中的齐姑姑。
几个宫女手上都没空着，从她们手上食盒里端出来的杯盘碗碟很快就将一张大桌面摆满。
精致的细白瓷盘碟上盛着各种精致的小点心，还有许多花朵形状和小动物形状的，只玲珑小蒸饺就有六七种颜色，摆成了一道道美丽的彩虹……
皇后笑得很温柔：“一早赶来宫里，都没有吃什么吧？来，正好陪本宫一起用早膳，然后我们再去给太后请安。”
皇后一边说着一边由宫女伺候着净了手，才接过齐姑姑递过来的一杯羊乳慢慢地喝：“说起来，这给牛乳羊乳去味儿的法子还是若丫头你给的呢，否则本宫还真受不了那味儿。”
知若也在宫女端过来的小水盆中净了手：“知若也是凑巧从书上看到的，”真是夫唱妇随呢，皇上刚刚唤她丫头，皇后这的称呼也马上变成了若丫头。是不是就因为这份默契，所以宠妃不断的皇上始终也没有放下皇后？她一直以为前世的容贵妃凌想儿真的如外面传说的那样宠冠六宫，让皇后和三千嫔妃都成为摆设，可是凌想儿那日所说的梦境让她知道了即使是凌想儿那样的尤物仍然没能成功地离间这对帝后。
看着皇后依然光滑细腻的脸上温暖明媚的笑容，以及这花朵形状的糕点、讨巧的彩虹饺儿，知若能够感觉到皇后确实是活得舒心、精致、有底气。这样的女子，在这样的时代也属于成功女性了。
清早出门只吃了一小碗燕窝粥，知若也确实饿了，喝了一杯苹果红枣汁，吃了两块枣泥馅的山药糕、还有一个豆腐皮包子一个芙蓉煎蛋两个彩虹饺儿，才满足地放下筷子。别说，御膳房出品确实非凡，并不比点点心那些来自后世的西点差。能在皇宫里用早膳，可不是轻易能有的机会，矫情多吃亏？
知卉和知萱原本还有些怯怯的，见长姐如此从容，也跟着拿起筷子，欢快又不失优雅地同皇后娘娘一起用早膳。
皇后满意地暗自点头，皇上说的对，这丫头将弟弟妹妹带的极好。芊昕有这样的几个好孩子，这辈子也算值了。
皇后平日多是一个人用早膳，今日有这几个丫头在眼前吃的欢快，连带她都觉得胃口好了两分。
几人陆陆续续放下筷子，宫女们刚要上前收拾，又有一个宫女从外面进来：“娘娘，慈和宫来人，说太后娘娘等着召见尹家三位姑娘呢，还有众位娘娘也在慈和宫。”
皇后不紧不慢地漱了口，又见知若四人都收拾好站起身了，才道：“走吧，别让太后等急了。”太后平日里这时候才起床吧，今日倒是如此心焦，也不知道又在想什么？还是受了谁的蛊惑？有些人怎么就是如此多算计呢？不知道只要是皇上上了心的事情，谁算计什么都要落空吗？
殿外已经停了一大三小四台无蓬轿撵，金黄色、绘着金凤图案的八抬轿撵是皇后的，后面一台粉色四抬轿撵是灵雅郡主的，皇后也纵着灵儿拉着萱儿一起坐，最后面两台青色的两抬小轿自然是为知若和知卉准备的。
坐在轿撵上，倒是方便看沿路的景致，人也放松了许多。不过，从乾清宫到慈和宫还真没有多少景致看，只一条条幽深的巷子给她留下最深刻的触动。
轿撵行了大约一刻钟，抬眼就看见前方华丽的宫殿，远远看过去，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殿的四角高高翘起，像四只展翅欲飞的燕子，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富丽堂皇。
轿撵行近，只见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红色花朵，花形优美，如同舞裙，又如同金钟倒挂点点红。
秋日里看到绿色的蔓藤和枝叶上星星点点这样灯笼似的花朵，倒是让原本些微忐忑的心愉快轻松了不少。巧的是，一阵莺莺燕燕的娇笑声隐隐约约随风传来，提示着刚刚放松一些的知若，不知这殿内的笑声中隐藏着多少刀风剑雨。
穿过两道门，轿撵才停下。
人未落地，又听到了相似的尖利声音：皇后娘娘到，灵雅郡主到，尹家三位姑娘到。
知若的心又略略安了些，无论是今次皇上召他们姐弟参加宫宴的目的，还是刚才皇上皇后的态度，甚至他们同潘家铭兄妹的交情，都让她相信，皇后不会放任那些人算计于她。当然，她也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脑中百转千回，如冬已经伸出手来扶她下轿。双脚安稳站在地面，心神也已落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商场上的尔虞我诈都经历了不少，不就是一群玩宫心计的嫔妃么，何惧之有？惧也无用！
姐妹几个跟在皇后身后进了中间大殿，哗啦啦跪下一群人：“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的微笑都是端庄大气：“各位妹妹无需多礼，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一众嫔妃异口同声，很快地分立两列，让出空间。
皇后走上前，向左边主位上的太后娘娘蹲身行礼：“臣妾给母后请安。”
太后伸出右手虚扶了一把，笑道：“起来吧，正等着你们呢。”
皇后这才移步到右边的主位上坐下：“各位妹妹都坐下吧。”
各嫔妃本就是差不多站在自己的位置前，闻言纷纷落座。
人家婆媳姐妹见礼完毕，这才轮到了灵儿和知若姐妹仨。
四人又是一番跪拜大礼，当然，只是对太后娘娘，至于其他一众嫔妃，只一句“给各位娘娘请安”就带过了。即使待会儿有需要单独见礼的，一般也只需要深蹲行礼即可。
“来来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一袭松纹紫檀色大袖袍服的太后笑得还挺慈祥，“好好好，还真是清灵秀丽的姐妹花，哀家看着，倒是比红辣椒似的芊昕还要俊俏几分。”这姐妹三人本就长得像，再穿上这同色同款、只裙上花样不同的衣裙站在那，倒是一番特别的景致。
第571章 紫镯 (一更)
虽然面对十多双眼睛的打量，还能感受到其中的复杂情绪，但这对知若来说都不是个事。而知卉和知萱年纪虽小，也是尤妈妈精心教导的，再有长姐在身边，倒也是落落大方。
这样的三姐妹站在那儿，由内而外散发出仿若天生的贵气，偏偏还带上一种淡然超俗的味道，确实有些出乎一众嫔妃，包括太后娘娘的意料，这哪里有半点从高处落入尘埃的颓然？尤其老大尹知若，贵气中交缠着隐隐的上位者气势，让心存算计的人不由得有些心虚，继而又暗自冷嗤了自己一声，不过一个有几分聪明能干的姑娘而已，有什么好心虚？在这皇宫里，聪明人多了，心眼多如筛子的比比皆是。
坐在太后下首的祁贵妃总是紧跟着太后的节奏：“可不是？要不怎么都说青出于蓝胜于蓝呢？要说起来，本宫还是最佩服芊昕的气度，你们看看，这尹大姑娘和尹三姑娘是嫡出，风姿绰约也不奇怪，可这庶出的二姑娘也教养得如此出色就不容易了。”
太后看了祁贵妃一眼，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虽然因为皇后不肯接受谢兰思嫁入英国公府成为世子妃的事，太后最近看皇后愈发不顺眼，很乐意给她点难堪，但这不包括在一众嫔妃面前给她难堪，落她的面子。
没有人比太后更清楚皇上的底线在哪里，皇上曾经很明确地告诉她他同皇后夫妻一体，皇后没有尊严就是他这个皇帝没了尊严。所以，自那时起，她再如何不喜皇后，都不会在嫔妃面前让皇后没面子，那就等于当众打皇上的脸。
“不仅是芊昕会教养孩子，”太后笑眯眯道，“都说长姐如母，知若这个嫡长姐做的更好。哎呀，这说来说去，还是得说芊昕会教养孩子，才能教养出这么好的嫡长女，连皇帝都一大早忙里偷闲亲自召见了的。”她这也是在警告祈贵妃了，皇帝很重视今天的宫晏，也很重视尹家这几个孩子，今天可别惹事！
祈贵妃灿烂的笑脸僵了僵：“母后说的是，知若这个嫡长女确实优秀。这孩子啊也最是合本宫眼缘，从小就招本宫喜欢。那时候若不是芊昕太泼辣，本宫都想将这孩子抢来养在本宫身边了，哈哈哈。”
她心里很不爽啊，太后这是怎么回事？不是都已经好一阵子不太理会潘莹了？她今天这也算是为她老人家出气好吧？当年太后可是很想让芊昕留在宫里为妃的。原本潘莹同芊昕的关系极好，因此还有了芥蒂，直到芊昕嫁入尹家好久了，俩人关系才有了舒缓。
可是，太后不接她的话，还警告了她，祁贵妃也确实不敢同潘莹杠上。她这个贵妃是如何一步步爬上来的她自己最是清楚，还真是同皇上的宠爱什么的没有半点关系，这也是她对潘莹嫉恨不已的原因。再如何她也是同皇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亲表妹，潘莹除了家世比她好些，相貌比她好些，究竟凭什么能让皇上如此看重如此维护？即使以后太子顺利即位，即使同为皇太后，她也永远要被潘莹压一头，潘莹手上的遗诏照样能将他们母子俩打入地狱。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看着皇后那张依旧光滑水嫩的笑脸，祁贵妃被自己紧握的掌心传来的刺痛拉回了神思，才没有进一步失态。借着端起茶杯饮茶的动作，她略略偏转了身子移开了视线。
“谁说不是呢，”坐在皇后下首的一位着紫色宫装、从容优雅的嫔妃开口笑道：“那时候我们还说芊昕太过娇养嫡长女，可人家就是有本事养出一个娇美可心、在关键时刻却能让人刮目相看的嫡长女，比那些表面上精明能干的才女什么的简直不要强太多。”
“来来来，到本宫身边来让本宫亲近亲近，”紫衣嫔妃向知若招手，“你不知道吧？你母亲自己年少时经历了波折独自面对一群贪得无厌的本家，养成泼辣性子，就想着养出一个白云绿水一般温柔娴雅的女儿弥补自己的缺憾。却没想到，青出于蓝胜于蓝，你比她更胜一筹，偏偏还是如此招人疼，不似她那红辣椒的火辣性子。”
皇后指着紫衣嫔妃笑道：“你那时还说芊昕的脾性好呢，现在就在人家闺女面前说人红辣椒，竟然心不虚脸不红。若丫头过来怼怼她，谁不知道德妃娘娘自己温柔如水，可是最羡慕你娘芊昕郡主那红辣椒般的性子。”
德妃？知若微笑着应了，莲移几步过去，深蹲行礼：“知若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好孩子，”德妃亲热地伸手拉住了知若的右手，借着刚才的话打趣道，“本宫就是喜欢你娘的红辣椒性情，但现在更喜欢你这样既柔和又坚韧的性子，本来是心不虚脸不红的，这会儿被皇后娘娘揭了底，倒是真要有所表示才行。”说着从自己手上褪下一个紫玉镯子，顺势就要往知若手上戴。
知若缩了缩手：“能得娘娘欢喜是知若的福气，紫玉太过贵重，知若受之有愧。”那镯子一看就是上等极品，而且这时代以紫玉为祥瑞之物，德妃又是随身戴着的，可见喜欢程度，她怎么好夺人所爱呢，重要的是她并不稀罕啊。
“什么贵重不贵重？本宫就觉得这个镯子配你这样的年轻姑娘最最合适，”德妃哪容知若后退，坚持将紫镯给知若戴上，宽大的袖子往上扬起，露出纤细白嫩的手腕，手腕上原本就有一个几近透明的飘绿翡翠镯子，加上刚刚戴上的紫镯，交相辉映，更衬得肌肤白皙细腻。
“长者赐不可辞，”皇后笑道，“咦？那镯子是你娘留下的吧？当年同一块玉做成两个镯子，本宫和你娘一人一个，本宫的那个如今也给了纯儿。”
“是，”知若躬身应道，“母亲生前很喜欢这个镯子，知若一直戴着。”
“我就觉得瞧着眼熟，”德妃笑着放下知若的手，还贴心地为她整了整衣袖，“原来是在姐姐和纯儿的手上见过。”
除了知若，没有人发现德妃在看到她手腕的那一刻眼神顿了顿。
第572章 巧言诡辩 (二更）
眼看德妃开了头，其他嫔妃犹豫着要不要给知若姐妹仨赏赐礼物，因为还不清楚皇上的态度，她们今儿都没有准备。
祁贵妃更是暗恼，论分位，除了皇后，就是她这个贵妃最高，德妃倒是不声不响先来了这么一手，是真的被皇后调侃一句临时起意，还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看来上次的警告太轻了，德妃和黎家果然还在打尹知若的主意，也不看看他们黎家谁配得起？尹知若的心气可不低，否则也不会果断和离。
祁贵妃正在想着如何扳回局面，就听到皇后开口了：“好了，今日若丫头姐几个就是来参加宫宴的，各位妹妹别看着欢喜就忍不住赏赐。等过些日子他们姐弟搬回京城，你们想赏些什么赠些什么的，以后机会可多，到时候啊别手软了，哈哈哈。”
皇后的话震惊了在场众人，还有些措手不及。前几日她们都有听说尹家两位小公子表现极佳，让皇上很满意，都在猜测着皇上会不会重新看重尹家。但又想着，俩尹公子毕竟还年少，再优秀也到不了哪去，总不会现在就上西北去继承尹诏衣钵，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能力不是？打仗可不是只会武功就能够做的事，大尹那么多将军，目前为止也只有尹诏能让乌索兰国闻风丧胆。
最重要的是，现在尹诏既没定罪，也没平反，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谁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是不是只是迫于西北局势，利用一下尹家姐弟几个而已？
可是，刚刚皇后说什么了？搬回京城？回京城能搬到哪？肯定是要回尹家大宅不是？那宅子据说是尹诏的私产，可不是朝廷赐的。既能搬回尹家大宅，就说明那被封了的宅子是要解封了。皇上要解封尹家大宅还给尹家姐弟？是真的要重视这姐几个了，而不是为了凝聚军心短时利用一下？
朝堂向来连着后宫，妃嫔们顿时各自盘算起来，有的在想自家同尹家原本的关系如何，有的在计划早点送信出去让娘家人有所准备，还有的直接在盘算着家族里的年轻一辈中有没有年龄相近的，能不能抢先同这姐弟几个结上亲？又能找谁谈这事？铁穆远夫人，还是魏国夫人？……
知若微微低下头，皇后还真是皇上的贤内助呢！估计今日不用等她们姐弟几个出宫，他们要搬回京城、以及尹家大宅要解封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京城。有人蠢蠢欲动、满腹算计是难免的，但同样也有人会惶惶不安，不但包括尹晖那两房，还有庆元侯府、宁州尹家，也包括当初抄家镇北大将军府的人。呵呵，这一日倒是比她想象的要来得早太多。
同时，知若非常庆幸自己早早南下出游了一圈，从今日起，只怕难有那样的机会了。搬回京城虽然是个好的开端，但并没有让她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这意味着相对轻松的日子结束了。回到京城，不但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也在玉先生身后那位貔貅金冠的鼻子底下，他们等于从相对隐秘避世的梅庄转移到了许多人关注和算计的明处。
慈和宫里上演着波诡云谲的宫心计，与此同时，佑和殿里更加不轻松，当然，也更直接。
皇上带着潘家铭四人到达佑和殿的时候，太子和身着乌索兰国服饰的那卜花已经在寒暄着大郢东西南北的气候差异，皇上伸出食指放在嘴前，制止了门边正要开口的太监。
殿内，那卜花别有意味地说了一句：“地域太大了也不好，气候、饮食、人文都有极大的不同，更别说人心难控。”
太子：“……呵呵，”看了身侧的潘家锦一眼。
潘家锦胸有成竹：“话也不是这么说，谁不希望自己的地届大。你看你们那么多部落争来争去，还不就是争一片草原一处水源？”
那卜花“嗤”了一声：“你对我们倒是了解。”
潘家锦抿了抿嘴，绽开一个自信的笑容，正待再开口，就听到那卜花继续道：“那就应该知道我们每合并一个部落，就有了共同利益和共同目标，就是要争取下一片草原下一处水源。我们的目标永远一致，所以我们心齐。”
潘家锦：“……”
门外，明泽忍不住了：“你们所谓的目标永远一致，是因为你们眼界太窄，能力有限，只能致力于抢别人的草原和水源。你们认为地域太大就会人心难控，是因为你们没有仁君，没有治理广袤地域的人才。而我们大郢皇上德宽仁厚，所以人才荟萃，文有贤臣求同存异，致力于天下大同，武有悍将先天下之忧而忧，金戈铁马赴汤蹈火。”
“好！说得好！”皇上拊掌大笑一声，走到正中的主位坐下，“好一个天下大同！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我们大郢的少年郎都是意气风发，后生可畏，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位来使今日来得巧，我们大郢新近提拔的一小部分青年将领会到宫里来参加宫宴，你正好会会他们，或许就不会替我们担心地域太大了。”
那卜花眼中闪过一道懊恼，但人还是得规规矩矩地依照使节礼仪给皇上行大礼：“乌索兰国大汗特使那卜花给大郢皇帝陛下请安。”这人应该是他的叔叔或伯伯吧？同样是皇家血脉，他凭什么高高在上？
大福子走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国书，检验之后才递给皇上。皇上只是扫了一眼，就交给了站在他身侧的潘家铭，那张脸上不动声色，那卜花也无从猜测他对国书上所提要求和议和条款的反应。
他本来是想先从言语上击败他们，打击他们的气势，这样，在国书上的狮子大开口之后，谈判就会容易很多。不想，前面对阵太子还挺顺利，皇帝一来，就被皇帝带着的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给破坏了。那小子言语犀利，巧言诡辩，一上来就顺着他的话把乌索兰国跟大郢来了个地上与天上的对比，偏偏都引了他自己先前才说的话，一时之间倒是让他没法很好地应对，气势上一下子就被对方压倒了。
第573章 谁能为他解惑？（一更）
等乌索兰国特使见了礼，太子赶紧带着在场的大郢官员给皇上行礼。因为不是在太和殿正式接见使臣那样的隆重场合，不存在文武百官，只是太子自己带来的幕僚和几个礼部的官员，基本上都是他的亲信。
这也是太子情绪突然低落下来的原因，他主张议和，皇上让他负责接待那卜花，他就以为皇上是赞同他的主张，正准备在皇上和文武百官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呢。
不想，今日皇上接见那卜花的地方竟然是佑和殿，哪来的文武百官？佑和殿是做什么用的？皇上有时会请一些立了功的官员进宫小聚，喝喝茶看看戏看看歌舞什么的，都是在佑和殿。现在在这样的地方接见乌索兰国大汗特使，皇上是什么意思？明摆着没有兴趣议和嘛！
太子也知道明日皇上要祭天，还有援军要出发去西北，但一直认为那是做给乌索兰国特使看的，以显示大郢的实力，然后在谈判上多些筹码。
可是现在皇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是玩虚的，而是真要同乌索兰国打仗。
这个认知让已经为议和做足准备的太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倒不是真的喜欢认怂不希望打仗，而是他现在急需表现急需立功，可是他一不擅长征战，二没有得力的武将，大郢真正有能力的悍将都是死忠于父皇的，他倒是想挖人站队，挖不来啊！
而且最让乌索兰国忌惮的尹诏死了，其它将领真的有把握打败乌索兰国吗？若是战局不利，父皇会不会又想起尹诏，然后迁怒于他？这是他现在最担心的事，虽然尹诏的意外之死确实不是他搞的鬼。
而议和就不同了，他手下足智多谋、能言善辩的人不少，一定可以争取最大的利益。
太子想的是，就让乌索兰国占点便宜有什么关系，避免了战火，朝廷得以继续充实国库，百姓也可以继续安居乐业，何乐而不为？
等他顺利即位，国库充盈，兵强马壮，说不定又涌现出几个尹诏，到时候再好好教训乌索兰国，岂不快哉？
可惜，父皇就是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看着皇上身后站着的潘家铭四人，太子的眼神黯了黯，不过刚才尹明泽怼那卜花的那一番话倒是让他惊艳，那小子应该还没有十六岁吧？
皇上扫了一眼下面站着的官员：“各位都是我们大郢的八斗之才，今日就好好陪陪这位那卜花特使，帮助他了解一下我们大郢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不同饮食和民俗的奇妙之处。对了，最近翰林院不是出了一本《风土杂记》吗？从“地方风情”、“边域民风”以及“饮食揽观”三个方面做了归纳，倒是可以帮助特使了解大郢的民风民情，学习一下我们是如何治理广袤地域的。”
堂下众人：“……”他们平日里钻营权谋忙得很，哪有去看过什么《风土杂记》？那能帮他们升官发财吗？
太子：“……”父皇在耍他吧？还是在耍乌索兰国……特使？
那卜花：“……皇帝陛下，本特使代表大汗来，是要谈我们乌索兰国撤兵的条件，为了我们两邦的和睦……”
“停……”皇上笑了，“撤兵？我们没准备撤兵，这不，明日还要增派援兵呢。大郢的五十万将士休整太久，也是时候动一动了，刀不磨不光嘛。”
“……”那卜花愣住了，“那份国书……”
皇上指了指潘家铭，一脸无奈：“他想要，就给他了，朕也不知道他要来做什么。”
潘家铭撇了撇嘴：“臣这不是愁明日祭天送行的时候没有激励将士的好东西吗？特使就给咱们送来了，再好不过。特使应该是担心我们的将士心不齐，所以特意赶来送这么一份能让将士们齐心的大礼，我们怎么能不好好用上？”
那卜花：“……”不是说汉人的皇帝和贵族、官员都怕打仗吗？尹诏都死了，皇帝还如此强硬？乌索兰国想要大郢的粮食布匹城池，但也并不是很想打仗。虽然尹诏死了，但大郢还是有不少强将悍将，并不是真的兵弱将寡，而且乌索兰国自从最强悍的大元帅被尹诏割了首级后，一直没有出现足以媲美的首领。真正打起来，只怕也是要好几年功夫，还不知道结局如何。大郢至少有足够的粮草和兵源，而乌索兰国最怕的就是长期的持久战争，战争时间拖得越长，对他们越不利。
不行，虽然他也是大郢皇族的血脉，但是那个亲生父亲在暗处十几年都没筹谋出什么，甚至连脸都不敢露，跟着他有多少希望还不知道，乌索兰国这边他还是不能放弃。虽说明日的计划若是实现，胜算极大，但如果这个皇帝心意如此坚定，死掉几百个甚至几千上万个将士也不一定就能让他退缩。还有，他怎么突然有些怀疑亲生父亲那边的人是否能够得逞，连这位太子似乎都不知道皇帝的真正计划，那位亲生父亲可以吗？
“嗤————”下定决心的那卜花冷笑了一声，“齐心？潘世子不会以为打仗只要齐心就可以了吧？我们乌索兰国是长在马背上的民族，我们的男人会走路开始就会骑马，会用手开始就会拉弓射箭，会说话开始就会排兵布阵，可你们呢？又有几个尹诏大将军？话说回来，如果你们真的齐心，尹诏又是怎么死的？”用兵之道，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他就是要抓住他们的弱点沉重打击，先削弱他们的信心和气势再说。哼，以为他不知道，那两个少年郎正是尹诏的儿子。
潘家铭眉头轻挑，这个那卜花不但人长的像大郢人，对大郢的人和事看来也相当了解啊，不但知道他是潘世子，还认得明泽和明辉？这是想挑拨离间？
明辉也悄悄握紧了拳头，想拿他们兄弟俩做筏子？
皇上倒是气定神闲，不急不躁：“那卜花特使的问题问得很好，你们谁能为他解惑？”
第574章 谁能辱谁 (二更)
皇上视线扫过之处，众人都不由地垂眉缩肩，降低存在感，被太子往前推了一下的潘家锦更是恨不得没人能看见他。
他是有备而来，但是他研究的都是乌索兰国，而不是大郢自己。在他看来，那卜花说的其实很对，乌索兰国属于游牧民族，因为环境恶劣生活艰苦，别说男人了，连女人都是体格强壮、野蛮彪悍，又因为部落之间战争不断，所以全民皆兵，骁勇善战，在打战方面有着天生的优势，哪里是衣食无忧、讲究君子之道的大郢可以比的？
所以，他拿什么反驳那卜花？至于尹诏的死，用脚趾想都知道其中的道道太多，他还真没法说，他也不知道啊。
早知道今日就不来了，既然潘家铭不肯带他进宫，他就顺势留在府里搬家多好？为什么一定要争那口气跑来找不自在？只怕今日过后，皇上更看加不待见他了。行吧，死马当作活马医，硬着头皮上吧！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非也非也，”豁出去的潘家锦故作镇定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我们大郢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何止一位尹诏？现在镇守西北的定国公周家就是世代武将之家，每代家主都是英勇善战，你只看爵位就应该知道周家肯定比尹诏厉害。尹诏的死可不是因为什么心齐不心齐，他是一时糊涂……”今日并不炎热，他带了把扇子只是为了装潇洒装文才，可是怎么越说越热呢？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了。
“太子，你怎么看尹诏的问题？”皇上不耐地打断了潘家锦的高谈阔论，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转向一脸便秘神色的太子。
“……”太子：“尹诏大将军之死，只是个意外，不存在齐心不齐心之说。至于尹诏生前之事，因为证据不足，现在还没有定论。”因为霍志亭在休养没能进宫，余绍波又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太子这会儿突然间有点没人用了的感觉，也突然开始讨厌潘家锦了，若不是他做的蠢事，霍志亭哪里需要借休养之名暂时避开？本以为他嘴皮子功夫还行，谁想到能说出那么愚蠢的理由？还看爵位就知道？
那卜花的脸色总算好看多了，他们乌索兰国眼界窄？让他看《风土杂记》？拿乌索兰国大汗的国书激励大郢将士？哈哈，侮辱他？看看到底谁能辱谁？
那卜花脸上的得色没有逃过明泽的眼睛，他暗自冷哼一声，开口道：“皇上，小子年纪虽轻，见识不多，但也想试着给这位乌索兰国特使解解惑。”
皇上点头：“有志不在年高，无谋空言百岁，明泽但说无妨。”
明泽转向那卜花：“如特使大人所说，乌索兰国是长在马背上的民族，又是个部落之间争斗不断的民族，所以骑马射箭排兵布阵如家常便饭，正如我们大郢崇尚文化，即使田间百姓不识字也知礼义廉耻忠孝仁义，我们以和为贵，不尚争斗。然，不尚战，不等于不善战。大郢讲究文治武功，令行禁止。打仗，历来不是只看士兵的骁勇彪悍，更需要灵活智慧的战略战术，这正是你们乌索兰国缺乏的。简单一句话概括，就是勇足够，谋或缺。”
“你……”那卜花气结，脸涨红，这是说他们有勇无谋，没文化？乌索兰国确实尚武不尚文，他们没有自己的文字，写字也是用大郢的汉字，更没有什么科考、著书之说，也就不存在什么兵法了。乌索兰国将士之所以怕尹诏，就是因为尹诏不但自己骁勇善战，更是极多谋略，有时候乌索兰国军队都有被尹家军耍着打的感觉。
“小子虽不才，正是尹诏将军之子，”明泽继续道，“家父一生光明磊落忠君爱国，我相信，他的屈死终有一日会真相大白。家父生前常说，阳光之下总会有阴影，但是只要阳光还在，阴影终究会藏不住身，总不能因为有一两处阴影就否定了阳光灿烂吧？所以家父的事虽然让人伤心难过，但是无数大郢将士、包括家父生前麾下的将士，仍然会奋勇作战齐心杀敌，因为他们都同家父一样是忠君爱国的，他们是为大郢而战，他们相信大郢的天下还是阳光普照。正如你饮食有可能会呛到，难道你就认为饮食不是好事，就不吃东西不喝水了？”
皇上：虎父无犬子！这小子不到十六吧？瞧这气势，快赶上尹诏了。臭小子话中有话啊，尹诏光明磊落忠君爱国，所以肯定是被陷害的，陷害他的人找不出来，大郢将士哪里还能相信大郢仍然阳光普照？得，他只能说没有证据确定尹诏有罪，但这小子已经借机昭告天下尹诏是被陷害的了，谁让他就坐在旁边没有反对呢。好吧好吧，其实他就没相信过尹诏会背叛他。可是为什么呢？有什么事尹诏不能大大方方进宫跟他说明呢？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还是尹诏不够相信他？
太子及一众官员：尹诏这长子以前是有才名传出，但这是吃什么长大的如此能说？这到底是在替那卜花“解惑”呢？还是在替皇上解围？还是在替他爹伸冤抱屈？呃，仔细回味一下好像又都做到了。
那卜花：“……”尹诏就是他和乌索兰国的克星，父子俩都是他和乌索兰国的克星！
出师不利、有些恼羞成怒的那卜花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尤其看到陆陆续续有一看就是大郢将士的人进来坐在后面观看，应该就是今天受邀参加宫宴的新提拔的将领，这样一来，他所做所言不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不尚战，不等于不善战？”那卜花冷哼道，“你们今天这么多将士在场，敢不敢推出一人跟我比比？一比武功，单打独斗；二比谋略，这个没法当场实战，我们就来一场纸上谈兵如何？不是说我们乌索兰国有勇无谋吗？不如就看看谁有勇谁无谋？”
第575章 纸上谈兵 (一更)
那卜花这么多年在东营岛国可不止学武功，他还有个研究汉人历朝历代兵法，包括大郢兵法超过二十年的师父山本桥太郎。山本桥太郎曾经从军十年，对大郢名将的战术很感兴趣，受伤瘸了右腿之后，曾经已乔本山的化名在大郢生活了十年，通过各种历史典籍、战争故事、戏剧等等可能找到看到的资料研究大郢兵法，甚至还被他高价弄到一本前朝的兵书，可惜是残损的，只能看到六七成的内容，不过已经被山本桥太郎视为至宝，连他这个开山大弟子也只让翻阅了一次。
所以，那卜花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他本想直接挑战明泽兵法，谁让他是尹昭的儿子，还明着讽刺他们乌索兰国有勇无谋？他现在可是乌索兰国特使，许多人都知道的乌索兰国大汗最看重的儿子。
可是明泽太小了，应该还不到十六岁，他赢了也好像胜之不武，还有柿子捡软的捏的嫌疑，只能向在场的将士挑战了。不是什么点将大典上才脱颖而出的吗？正好挫挫他们的锐气！
听到那卜花的挑战，太子的人先退缩了，什么比武、兵法的更加不是他们擅长的了。
青年将领们倒是跃跃欲试，但对方毕竟是敌国派来的，在知道对方底细之前也不敢轻易妄动，万一输了的话丢的可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脸，还有皇上和整个大郢的脸面。
见好一会儿还没有人站出来，那卜花嘴角勾起一抹明显的讽意，在椅子上坐下端起随从递过来的茶杯。而那卜花身后站着的四个人中的一个得了他的眼神示意，得意洋洋地开口道：“你们可以推出一人与我们的大汗特使比武功，然后另一人比兵法，毕竟，不是谁都像我们特使一样有勇有谋。我们特使得大汗亲自启蒙骑射武功，还在东营岛国学习了十多年，师从东营岛国太子殿下的军师。”
被他这么一说，本已下定决心开口的几位青年将领又有些犹豫了，他们倒是不怕死不怕输，但怕丢朝廷的脸啊，还一下子在乌索兰国和东营岛国两边丢脸！若是皇上或者其他上官点名让他们出来他们绝不退缩，可是自己毛遂自荐？心还是有点虚了。
皇上几不可见地微微皱了皱眉，他没有错过那些青年将领的神情，也能理解他们的犹豫，但是，还是气势不够啊！什么叫输人不输阵？
既为武将，英勇善战、足智多谋肯定是必须的，但横刀立马、气冲霄汉的气势更不可缺。尹诏就曾经在两军阵前霸气喝道：“枭鬣悍雕，耐我如何？”声如洪钟震天动地，让大郢将士顿时欢声雷动，连呼“大郢威武！”“将军威武！”
明辉早已蠢蠢欲动，但是早上反问皇上说错话的事后怕尤在，只悄悄看了一眼兄长，眼里满是渴望。想不到的是，他竟然看到兄长对他微微点头，惊喜之下竟是心存忐忑，又再看了一眼才明眸一亮，噌噌噌上前几步，因为激动还有些声音嘹亮的感觉：“陛下，小子还不是将士，但未来肯定也能从点将大典脱颖而出，可不可以请这些将领先把机会让给小子，让小子应下那卜花特使的挑战。不用两个人，武功和兵法小子都想试试。”
潘家铭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是笑声里完全没有一丝轻漫和讽意：“明辉，你这是先给自己以后参加点将大典打个底？”
在后面观看的许多青年将领也是忍俊不已，未来肯定也能从点将大典脱颖而出？这孩子够自信啊，还够坦率！他们中有几个曾经都是尹诏麾下的将士，自然都是认识明泽明辉兄弟两个的，刚才见识到明泽头角峥嵘、才思敏捷的一幕，这会儿，莫名地，他们就相信明辉这个可能还未满十四岁的少年真的能胜过那个那卜花。虎父无犬子嘛，以前大将军议事或者巡检他们操练的时候，有时也会带着这位二少爷。
皇上现在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这种自信和气势，可是，明辉也太小了点，虽然是半山老人的爱徒武功肯定不会差了，但是毕竟年龄在那，对战经验也不足不是？何况还要两样都上？尹诏教过这孩子兵法？那也应该没有多少，到底还是个孩子，尹诏死的时候，这孩子不过十一二岁吧？就算是纸上谈兵，也需要熟读兵法，基础扎实。所谓的纸上谈兵，也是要在沙盘上排兵布阵、演示两军对战的，完全没有见过战场长什么样的明辉真的知道纸上谈兵的意思吗？
不过，就因为这份气势和自信，皇上也没有断然否决，而是询问地看了明泽一眼，明泽这孩子还是比较沉稳的，不会冲动冒进。
明泽笑道：“小子也恳请陛下给舍弟一个机会，他经常自己一个人摆沙盘，总是囔囔着没有对手不好玩呢。”明辉背过的兵书只怕在场没有人能比，也不知道长姐从哪里弄来那几本闻所未闻的虽然薄薄，但都是精要的兵书谋略，加上莫忘找回来的《兵志》以及长姐替父亲汇总手书的《尹氏兵法》，还有凝聚外祖父毕生心血的《齐氏兵法》，满是结合实例的作战经验，尤其突出北方游牧番族的作战特点和其生活习性带来的影响，倒还真是非常适合今日同那卜花论战。
那些兵书明泽也看的，但是他读的书多，不像明辉只沉迷与兵书兵法，所有的好记性和理解力也都给那些兵书了，可以说是了然于胸倒背如流。更加重要的一点是，明辉以前经常跟着父亲在书房听他们议事，对乌索兰国的人和事、尤其是对战特点、优势弱势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熟悉，只怕在场上过西北战场的青年将领都未必比明辉老练。当然，明辉目前只有理论罢了，但是今天比的不就是纸上谈兵吗？
听明泽这么一说，皇上终于下定决心：“好，朕就许你陪那卜花特使好好玩玩。”
第576章 反应 (二更)
太子：“……”玩？父皇今日究竟是要做什么？激怒乌索兰国，让战争来得更快更猛烈？
那卜花眼整张脸都黑了，这么多将士在这，却让一个小孩陪他这个乌索兰国大汗特使“好好玩玩”？皇帝这是有多么轻视乌索兰国，多么看不上他那卜花啊？
“好，那我就同这位小兄弟好好玩玩，”那卜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们汉人不是有先文后武、先礼后兵的说法吗？我们就先比试兵法，再比试武功如何，也让小兄弟你先酝酿酝酿情绪，养精蓄锐。”羞辱他？他现在是乌索兰国人，没有什么君子之说，也不在乎欺凌弱小，这可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他就先让他们丢脸，再让这个死小子丢命！尹诏的儿子？正好！
明辉倒是好说话：“我无所谓，”什么先文后武先武后文，输赢靠实力，顺序有什么影响？
皇上大手一挥：“移驾西苑校场，让人先摆好沙盘。还有，既是代表两国切磋，也算是大事，无论是宫妃皇亲，还是今日参加宫宴的官员及家眷，有兴趣的都可以过去观战，为他们俩助威。”
这也算是通知尹诏那大闺女了，免得以为他这个皇帝趁她不在拿她弟弟作伐。一想到那丫头听着就很假的那句清冷冷的“雷霆雨露皆是皇恩”，他怎么就觉着答应明辉应战突然有点心虚了？明明是小兄弟俩坚持请战的。好吧好吧，如果尹大丫头劝止了也好，明辉还小，也不算丢脸，他再直接指两个青年将领顶上就是。
大福子公公最知皇上所想，派去慈和宫传召的小太监将整个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尤其突出尹大少爷怼那卜花的精彩言论以及尹二少爷请战、尹大少爷鼎力支持的细节。
太后娘娘首先惊道：“皇帝这也太纵容那个孩子了吧？代表两国切磋？尹诏那二小子才几岁？”
知若除了最初的微微蹙眉，倒是很快平静了下来：“回太后娘娘，舍弟明辉今年三月满十三，虚十四。”纸上谈兵还好说，没有人比她和明泽更清楚明辉都背了多少兵法和战略战术，其中有许多还是上下五千年谋略的结晶。她担心的是比武，虽然半山老人说过明辉天赋异禀，天生就是学武的料，还感叹得此幺徒此生无憾。但再怎么说，明辉才多大，学武才几年？是不是真能同大了他至少十岁的那卜花比？若能不相上下已经是很好的了。
不过，她可以想见明辉对此次应战的渴望和急切，别说明泽，就是她在场，恐怕也不忍心拒绝。罢了，雄鹰总要自己经历风霜雨打电闪雷鸣才能独立搏击长空。明辉最缺的是实战经验，好在有这么多人在场，总能防着那卜花下阴险暗招，所以，她还是要赶紧赶过去看着的。
只要不被那卜花暗算，就算比武输了，他们也算是打平手。
至于纸上谈兵，知若就是这么自信，不出意外肯定是明辉赢。若是现在要明辉上战场，知若肯定不放心，也不允许，但是纸上谈兵和单打独斗么，让他玩玩呗！这孩子憋太久了，好不容易让他逮到一个乌索兰国人，还是乌索兰国大汗的儿子，关键还能光明正大地打一场，他能不着急吗？
见知若神态自若不慌不忙，太后有些失望地摇头，刚刚还说这个嫡长姐做的好呢，原来也是如此不在乎庶弟！知若不在乎庶弟，皇帝也不在乎大郢的面子么？不行，她要去看看。
祁贵妃也是暗自撇嘴，暗忖尹知若也是格局小、眼皮子浅的东西！也不想想她总共只有一嫡一庶两个弟弟，听说大的那个身体还不怎么好。尹明辉再是庶子，也是半山老人的弟子，石鑫的小师弟呢，太子还挺重视。
皇后却没有错过知若最初的蹙眉和若有所思，以及眼底那一抹与有荣焉的自信。芊昕郡主对那一双庶子庶女的看重并不比三个亲生的嫡子女差多少，若丫头对庶弟庶妹的教养她也是听潘家铭话中提及过，还有小灵儿在梅庄的所见所闻。不说其它，就说尹明辉能被半山老人收为关门弟子的事，她不用想，没有若丫头这个长姐的原因，只怕根本不可能。
所以，若丫头这番神态是因为知道明辉的实力，对他有信心？她看着，就连知卉和知萱两个小姑娘也没有太惊慌，只是拉着知若的袖子说也要去给二弟（二哥）助阵。
皇后起身笑道：“既然皇上发了话，有兴趣的妹妹就一起过去观战吧。虎父无犬子，明辉还小，只要不输得太难看，甚至打个平手，我们大郢都是很有面子的，至少这份勇气和气度就是我们希望从每一个大郢将士身上看到的。少年郎都有如此豪情，我们大郢何愁江山不定？”
知若再次感慨：不怪皇上如此爱重皇后！在场的妃嫔不能比啊！
皇后起驾，其他人纵然各有惊疑各有猜测，也赶紧跟上。这种含义深刻的热闹是一定要去凑的，何谈有兴趣没兴趣？这尹家一回来就看点不断，真正搬回京城后，只怕真是不消停咯！她们自然要跟紧形势，别落后于别家才好。
另一边，已经陆续到达宫中的皇族子弟、王公贵族、官员以及家眷也都得到了消息，话题全都围着尹家姐弟几个转。
福王爷皱了皱眉：“这不是胡闹嘛？小孩子不懂事，皇上怎么也跟着凑趣？”他知道皇上不会议和，但也不是这么做的，两军大战在即，不辱来使不知道吗？
景王爷也是一惊，继而笑道：“皇兄这是有多么相信虎父无犬子啊？可是那尹明辉有十四岁了没有？”
才到宫中一会儿，刚刚了解了事情经过的石鑫过来安排大家的位置保障观战秩序，闻言笑道：“明辉十三岁，不过天赋要比他大师兄我强上许多，各位王爷稍安勿躁，皇上自有成算。”
第577章 很可怕 (一更)
石鑫可是尹明辉的大师兄，而且此人平日最是板正不浮夸，既然他都如此淡定，周围几个本来还想嘲讽几句或者表示一下为大郢尊严担忧的王公贵族不由地闭上了嘴。
也是，皇上都不担心，他们操什么闲心？这石鑫一个御前一品带刀侍卫亲自跑过来安排他们这些人的位置，可不就是警告他们慎言？若是一不小心，一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帽子扣到他们头上，可就太冤枉了！惹怒皇上还得罪半山老人师徒的事可不能做！
“啧，石鑫护短这一点可丝毫不输于半山老头。”福王似乎也想通了：“也是，只要武功上能赢了那个乌索兰国特使，就算打平手了，还是那个特使没面子，谁让尹明辉才十三岁呢。啧啧啧，这么一想，皇上还是高啊！你看看，特使赢了，也没多光彩，打平手更是没面子，若是输了，啧啧啧，丢脸丢到大北漠去了。”
“福王叔就是心善，”刚坐下的四皇子哈哈笑道，“人家乌索兰国距离北漠可不远，丢脸只丢到家门口算什么？”
“……你这小子！”福王指了指四皇子，还贴心地帮他掖了一下身上的披风，“不是病了吗？怎么还跑出来凑热闹？”四皇子体弱，一到冷热交替的季节就容易生病。因为还没成亲，四皇子就住在宫里，过来倒是便宜。
四皇子今日气色还好：“好的差不多了，本来是没打算过来，听说尹二少爷要同乌索兰国特使比试，可不就赶过来助阵咯。”
“你倒是对他很有信心，”景王爷笑道，“我们都盼着虎父无犬子，但那孩子也太小了点。”
“这也难说，”一身酡红锦袍的睿郡王摇头道，“听说尹明辉开始的时候一饮酒就起疹子，而半山老人竟然也肯收他为徒，可见那小子确实有不同寻常的天赋。”他最崇拜半山老人，年少时曾经一直想拜他为师，可惜半山老人收徒只凭自己意愿，从来不会管你是什么权贵。
“咦，那是做什么？不会妃嫔女眷也跑来观战吧？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睿郡王忽然指着校场看台的中间问道，那里有人正在布屏风，将看台隔成了两半。
“看样子是，咯，那不是太后娘娘带着内外命妇女眷都往那边去了。”景王哂然一笑，“皇上还真是重视这次比试呢，也确实对尹明辉那孩子有信心，希望今天我们有好运吧。”
“我赌尹明辉武功那局赢，”睿郡王对半山老人的崇拜就是没有理由地相信他做的所有的事都是对的，“谁要跟我赌？”
景王嗤了一声：“让福王跟你赌，本王手上没有什么美人可以输给你了。”谁都知道睿郡王设赌局最喜欢用美人做赌注。话未说完他自己先楞了一下，好笑地摇了摇头：“不打自招，原来我也是相信尹明辉会赢一局。也是，皇上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四皇子笑道：“怎么景王叔也有缺美人的时候？”
“那可不？”睿郡王得意道，“景王叔你还欠我一个美人哈，上次太子……”
“皇上来了，”景王起身，打断了睿郡王的话。
其他人也陆续站了起来，没一会儿，皇上走到看台中间，除了太后和皇后，屏风两边所有人哗哗跪了一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皇上这会儿看着心情不错，但没有人知道他真正在想什么。
校场中央已经准备就绪，巨大的沙盘上，有城邑，有山川，有草原，还有沙漠，充作两军将士的黑白棋子已经按照比试题目设定的战局摆好阵营。
比试题目是那卜花提议的，就以前朝灭亡前同乌索兰国的那次著名的北漠之战为题。那次战役前朝惨败，对前朝的军心民心打击极大，内有后来建立大郢朝的欧阳家族强势起事，外有乌索兰国咄咄逼进，最终灭亡。
北漠之战是乌索兰国的骄傲，那之后大郢朝的尹诏就没让他们有过超越那场战役的佳绩。
听到题目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尹明辉的心几乎要被惊喜和兴奋炸裂了，脑袋里就一个想法：拿长姐的话说，我今天就是老天爷的亲生儿子！
想到长姐，明辉朝女子看台那边看去，一眼就看到正在向他用力挥手的萱儿，长姐就站在萱儿身边朝他微笑。他顿时放心了，长姐没有生气。
见明辉看过来，知若微笑着举起右手，比了个OK的手势，明辉高兴地回了个同样的手势，这个时候，长姐的鼓励让他充满了力量，连最后一点忐忑都随风消散了。
那卜花见明辉傻傻地笑着，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用乌索兰国语言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找死！
那卜花傲然宣布比试开始：“大郢皇帝陛下，我们就以北漠战役僵持一个月之后的状态为题，只要这位尹小公子能够破此僵局，就算他赢。
当然，我已经对乌索兰国阵营做了些变动，增加了难度，毕竟我们都要往前进的不是？总不能落后于先人。
公平起见，我先给尹小公子两刻钟时间考虑一下，然后我们才开始论战。”
皇上正要开口，尹晖已经迫不及待了：“不用，我以前听说过那场战役，刚才你布阵的时候我也已经开始琢磨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校场上太阳晒啊，磨磨蹭蹭的，萱儿都要被晒黑了。
场上红线之外不少正对着沙盘皱眉的围观将士替明辉着急了：这孩子到底看不看得懂沙盘啊？听说过那场战役的何其多，问题是两军僵持的地点对乌索兰国太有利，加上中原汉人对沙漠的陌生，至今也没有听说谁想到解开僵局的好策略，若是时间点提前一个月还好说一些。更艰难的是，那卜花还增强了乌索兰国阵营的布局进一步增加了难度。反正，若是由他们来应战，悬！
皇上征询地看了坐在他下首的徐大元帅一眼，徐大元帅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他也研究过北漠之战，如果那卜花不做变动，他或许还有机会赢。但那卜花太刁，新设的局陷阱重重。
皇上又看了明泽一眼，明泽自己看着那卜花阵营的新布局也忐忑了，但是他了解明辉啊，眉眼之间已经不耐，是那种胜算在握，对那卜花拖三拖四的不耐，遂咬咬牙，对皇上点了点头。
皇上看向校场：“既然明辉不需要加时间，就开始吧。”他刚才关注那丫头同明辉的互动，虽然看不懂他们的手势，但很明显，弟弟很自信，姐姐很放心。事已至此，边走边看吧。
那卜花再次无声地吐出“找死”两个字，还有一种被迫陪小孩子瞎胡闹的屈辱感，恨不得现在就开始比试武功趁机弄死这个尹明辉。
明辉可不管那么多，皇上一点头，他就直接上手了，于是，沙盘上的战役正式开始。看得懂的人都紧张地盯着沙盘，看不懂的则盯着那卜花和明辉的动作神态以作判断，好在俩人边操作还是要边解释的，否则怎么叫纸上谈兵？
不想，刚开始，就让许多人、包括那卜花目瞪口呆。尹明辉竟然二话不说放弃防守，主动进攻。他这边的兵力比那卜花的兵力整整少了十五万，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正面进攻没有任何迂回，究竟是有着超常的胆识，还是愚蠢冒进不顾后果？
可是，随着尹明辉的解释和一步步怼得那卜花面红耳赤，再到那卜花布局的双手已经开始明显颤抖，红线外观战的将士几乎屏住呼吸，好像深怕呼吸重一点都会打扰到明辉的思路。
“二阵营向东移驻这里，以阻挡乌索兰国向东深入，同时……一阵营，即主力阵营，也就是三万骑兵及五万步兵分两路快速深入北漠，彻底歼灭乌索兰国主力，……并组织步兵八万、马五万匹以保障作战……先锋铁骑出塞后，从中向西大迂回包抄，左骑东进、右骑西击，突袭防守薄弱的这个部落、还有这个部落，并一举击溃。
两刻钟不到，满头大汗的那卜花“叵”地一声瘫坐在地上，看得热血沸腾的大郢将士则欢呼不断。
知若看不懂也听不懂，但不妨碍她知道明辉轻轻松松地赢了兵法环节，她毫不谦虚地对再次看过来举起OK手势的明辉扬起灿烂的笑容。
徐大元帅小声对皇上感慨道：“单从纸上谈兵来说，这小子用兵灵活，注重方略，不拘古法，勇猛果敢，确实算得上有勇有谋。他只是缺乏实战经验，一旦多给他几次上战场实战的机会，他可能会变得很可怕，”比尹诏还可怕，他确实是十三岁吗？
皇上笑逐颜开，毫不避忌地哈哈大笑了三声，他不怕可怕的武将，就需要让敌人胆颤心惊的煞神，比如能镇得住乌索兰国的尹诏。好啊，好啊，尹诏还是最忠心于他的，给他留下这样两个可期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