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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逆无双全文阅读

作者:糖豆1982     忠逆无双txt下载     忠逆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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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入平西府 偶遇八贤王

    东龙大陆泰景十五年初春,大陈国平西城外三匹骏马飞驰而来。

    这三匹马膘肥体壮,四蹄如飞,马上老少三人神采奕奕。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匹白龙驹,周身似雪,四蹄如霜。马上之人年纪约在十六七岁,看身高七尺开外,身形健硕蜂腰蝶背,满月一般的俊脸上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鼻直口阔齿白唇红,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紧随其后的是匹黄骠马,马上之人一身黑衣武生打扮,年纪约在二十出头,看身高八尺有余,生得细腰乍背,面如冠玉,宝剑眉合入天苍插额入鬟,一双虎目皂白分明,鼻如玉柱,口似丹朱,此人不但相貌俊朗,眼角眉梢更是隐隐透着锐气,真是气宇轩昂与众不同。

    跑在最后的是一匹黑马,马上端坐着一位面容清瘦的老者,此人五十开外,面皮微黄,二目如电,一撮微微泛白的山羊胡随风飘舞。

    “三叔,哥,你们快点,前面就是平西城了,今天我可要开开荤,好好犒劳犒劳我的宝贝肚子”。

    跑在最前面的少年郎一边开心大叫一边策马加鞭,径直向城门方向飞奔。

    大陈国位于东龙大陆最南端,皇城坐落于中都府,平西,镇南,拒北,安东四府环绕,沃野千里,民富国强。

    平西府作为皇城的西北屏障,前出四夷,后通中都,尤其是平西城地理位置尤为险要。此时正是太平年间,城内商贾云集人流鼎沸。

    刚刚入城的老少三人迫不及待的来到城中最豪华的餐馆。

    “伙计,上好的酒席一桌,再来三壶陈年花雕”。

    少年郎不等屁股坐定便催促小二快些准备吃食。

    时间不大,酒菜齐备,少年郎抄起筷子如风卷残云般大快朵颐。

    “元良,你慢点,瞧你这幅吃相成何体统?”

    那叫元良的少年郎尴尬的擦了擦嘴角的油渍,低声辩解道:“哥,我从小就在柔然长大,吃的不是胡饼就是羊肉,要不是这次回乡祭祖,我都不知道中原还有这么多的美食,这趟要是不吃个痛快,下次还不一定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衡臣,元良年纪尚小又是初入中原,您就不要太苛求了”。

    被唤作衡臣的黑衣青年,闻言微微一笑,面向老者和声说道:“三叔所言甚是”。

    元良见大哥不再斥责,急忙将一盘热气腾腾的梅菜扣肉端到自己面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咣~咣~咣~”。

    就在三人品尝美食之际,忽听街上铜锣声响,紧接着人群一阵骚乱。

    元良毕竟少年心性,他仓促的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油腻,快步来到窗边向外张望,只见一支队伍犹如长龙般缓缓行来。

    最前面是鸣锣开道,十二名甲士手持龙旗紧随其后,紧接着是五行旗,五岳旗,二十八星宿旗,青龙白虎幡,朱雀玄武幡,稚扇豹尾,仪刀,卧瓜分列两旁,橙黄色的华盖下一乘玉辇格外引人注目,遥遥望去玉辇中端坐一人,此人皮肤白皙红润,五官清秀,刀削斧砍一般的脸颊上隐隐透着一层傲气。此时此刻他正不断挥手与四周环绕追随的人潮频频示意。

    “呦呵,好大的排场,这家伙难道是大陈国的皇帝?不对呀!大陈国的皇帝不是个糟老头吗?”

    听到弟弟的疑惑,黑衣青年先是干咳一声,然后笃定的说道:“你再仔细看看,那龙旗之上绣的可是四爪黄龙,天子龙旗绣的是五爪金龙,眼前这人应该是当朝太子”。

    “三叔,我哥说的对吗?”

    面对元良探寻的目光,三叔手捻胡须意味深长的说道:“也对也不对”。

    “哦,小子无知,请三叔指教”。

    “哈哈哈,大少爷言重了,老奴只是活得久些,所以知道的多些罢了”。

    “眼前的队伍所执确实是太子仪仗,可这玉辇中坐的却并不是太子本人”。

    “那他是谁?难道不知僭越大罪是要诛九族的吗?”不等哥哥开口,元良便已抢先问道。

    “此人乃是陈朝的荣亲王,他本是陈朝皇帝的亲侄子,在他二十岁加冠典礼上,陈朝皇帝接连册封他八个王爵之位,所以百官也称其为八千岁,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哇呀呀,这么威风”。

    三叔扭头看了看少年夸张的表情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岂止是威风,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上至满朝文武,下至贩夫走卒,受其恩惠者不计其数,因而得了个八贤王的美名,在陈朝的声望如日中天”。

    “哼,单看他今日的作派排场,便知此人是个沽名钓誉,野心勃勃的伪君子”。

    “大少爷慧眼如炬,此人城府的确深不可测,日后遇到务必万分小心”。

    “三叔多虑了,我们不过是一介草民,人家连正眼都瞧不上,更不用说有什么瓜葛了,再说这家伙如此招摇过市,就不怕御史言官弹劾吗”?

    听到元良愤愤不平的声音,三叔微微摇头嗤笑道:“他怕什么,这陈朝的太子之位原本就应该是他的”。

    说完这句话后,三叔空洞的眼神凝视远方,一股莫名的压抑深深笼罩在兄弟二人心头。

    原本话到嘴边的疑问,也被元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沉默许久之后,老者才神情严肃的再次开口。

    “两位公子,你们一定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让此人知道你们的身世,否则必有杀身之祸”。

    “三叔何出此言?”

    “对呀,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凭什么为难我们”。

    三叔闻言抖了抖嘴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才将一段陈年往事和盘托出。

第二章 兄弟本离心 大梦枕黄粱

    “二十年前楚、陈两朝双雄并立,你们的父亲霸王枪刘洪乃是大楚朝定边将军,圣元初年深秋,陈朝集结精兵四十万倾巢犯境,家主奉圣命率本部兵马七万肴山阻敌,双方你来我往大战数日,奈何家主兵微将寡不得已败退洛安州。

    随后陈朝昭烈帝领军二十万将洛安州围了个水泄不通。数日鏖战,陈朝军队寸功未立,昭烈帝恼羞成怒亲自率军攻城,家主神威大展,箭射贼首。

    昭烈帝弥留之际欲将帝位传给胞弟赵普方,众将皆允唯有赵普方坚辞不受,昭烈帝情急呕血言语恳切,并将独子赵吉托孤。最后赵普方虽无奈应承却在病榻前指天盟誓,称自己只是暂居帝位,一旦赵吉成年便将皇位相让,一时间这兄弟二人的深情厚谊倒是被传为佳话”。

    “那赵吉长大之后,他叔叔真的把皇帝宝座还给他了吗?”

    黑衣青年闻言轻轻拍了拍弟弟稚嫩的肩膀,笑着说道:“傻小子,要是赵普方真的把皇位还给他了,还有今时今日的八贤王吗?”

    “是呀,皇帝的宝座就一个,既然已经坐了上去,又有哪个舍得轻易放手”。

    三叔先是黯然的叹了口气,随后悻悻的说道:“我们刘家不止与赵吉有杀父之仇,更是他失去皇位的始作俑者,如果被他知晓你们兄弟的身世,他会放过你们吗?”

    “原来如此”。

    刘氏兄弟相互对视一眼,瞬间觉得一股无形的阴霾笼罩心头。

    翌日清晨,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温柔地喷洒在尘世万物上,令人心旷神怡。

    “三叔,哥,平西城这般繁华,我们在这多玩几天吧。”

    黑衣青年看到弟弟满怀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忍拒绝,就在他暗自为难之际,忽听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

    “好哇,既然二少爷有如此雅兴,老奴心中倒是有个绝佳的去处”。

    “哦!太好了,三叔你快说,我们去哪”?元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三叔身旁,不住的撒娇讨好。

    “据此十五里有一座双峰山,山上奇峰竞秀、怪石林立、林木葱郁、花香鸟语,素有“仙源”之称,登临主峰凭高眺望,脚下河流如束带,田舍若棋盘,简直是人间仙境,梦里桃源。”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些走吧”。

    在少年的不住催促下,另外一老一少翻身上马,三道烟尘一路向南,渐渐消失在薄雾之中。

    “这里的景色真是太美了,三叔你什么时候来过这?你是和谁来的?是和我爹吗?”少年一边左顾右盼的拾阶而上,一边口中问个不停。

    三叔此刻并不答话,只是自顾自地低头前行,看上去满腹心事。

    “元良,前面就是问天峰了,我们比一比看谁先登顶”。

    “好啊,那小弟就先走一步喽”。

    少年话音未落,身形已然抢先窜出,好似一只猿猴在山石间敏捷跳跃。

    “哥,我又赢了,这次有什么奖励?”

    面对不断凑过来的一张俊脸,黑衣青年忍不住逗趣道:“就把这问天峰奖给你如何?”

    “好哇,那我就在这盖几间茅屋,再养几只鸡养几头猪,对了,还得娶个漂亮媳妇,再生一堆孩子,哈哈哈,想想都开心”。

    “胡闹,大丈夫当雄飞天下,岂可雌伏于世,都似你这般碌碌无为,岂不负了这大好河山”。

    元良眼见势头不对,连忙转移话题,他可不想被这位大哥没完没了的训斥。

    “咦,三叔,你在看什么?怎么半天都不说话”?

    “你们看,那片楼阁府邸便是昔日的大楚皇宫,如今却已变成了这般模样。”

    兄弟二人顺着三叔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残垣断壁在落日的余晖下格外凄凉。

    “三叔,您能给我们讲讲关于父亲的往事吗?每次我问起,他老人家都摇头叹息只字不提”。

    “对呀,三叔,您就给我们讲讲呗,还有我娘的事,元良都不记得娘亲的模样了。”

    三叔闻言收回纷乱的思绪,回头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兄弟二人,犹豫许久之后他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关于家主和主母的过往,以后有机会再说。

    “又是有机会再说,当初我爹就总是这么搪塞,结果现在人都走了,我们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元良一边不满地嘟囔,一边无奈的踏上下山的石阶。

    三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眼看就要走下山坡的时候,忽见西南方向尘土飞杨,紧接着隐约传来阵阵喊杀声。

    “快,我们去看看”。

    走在最前面的三叔飞身上马,兄弟二人紧随其后。

    时间不大,三人赶到战圈一侧,只见数十名黑衣蒙面人正围着十余骑奋力厮杀。这些蒙面人不止武功高强而且杀法凶悍,马蹄声中刀光剑影惊心动魄。

    此时被围在战圈中央的十余骑早已精疲力竭,他们舍生忘死的将一名锦衣公子护在身后且战且走,正向三人驻足的方向缓缓靠近。

    “噗,啊”。

    伴随着两声不甘的嘶吼,又有两人同时丧命在蒙面人刀下。

    “元良,快随我救人”。

    话音未落,黑衣青年早已持枪在手,只见他脚尖猛点马镫,胯下这匹黄骠马嘶咴儿咴儿一声暴叫,犹如旋风般杀入混战的人群之中。

    正在苦苦支撑的十余骑人马,忽见一员虎将杀入战圈,不觉精神大振。只见这员虎将银枪在手,指东打西招数精奇,眼前这些蒙面人刚刚还无比嚣张,此刻却变成了待宰的羔羊,眨眼间便有七八具尸体倒卧在血泊之中。

    “哥,给我留几个解解闷”。

    话音未落,只见一员白马小将手舞双枪随后杀到。

    “噗噗噗”白马双枪带着几道残影闯过人群,几名蒙面人应声栽倒,手脚抽搐几下便已气绝身亡。

    “风紧,扯呼”。

    余下的黑衣蒙面人眼见事不可为,一声呼哨四散而逃。

    “多谢两位英雄救命之恩,孤王这厢有礼”。

    刚刚被护在核心的锦衣公子排开众人一揖到地。

    “呀哈!又是个王爷,这陈朝的王爷好多呀!”

    “元良,休得无礼。”

    黑衣青年收起火凤亮银枪翻身下马,躬身还礼道:“千岁言重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武者的本分”。

    “属下等护驾不利,请太子殿下责罚。”

    锦衣公子回身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众人,轻轻摆了摆手,和声劝慰道:“各位快快请起,今日之祸事起仓促,若非各位舍生忘死,孤王早已身首异处”。

    “亦武,先行救护伤者,逝者就地掩埋,等回到中都后,孤王再行恩赏。”

    “喏”。

    一名周身血染的禁卫答应一声,带领众人散去。

    “不知二位英雄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孤王回转中都必有重谢。”

    “太子殿下无需如此客气,草民姓刘名鲲字衡臣。”

    “这是草民的胞弟,单字名鹏,字元良。”

    “这位是我三叔”。

    太子闻言,抢前一步率先施礼,丝毫没有久居上位者的孤傲与高冷。

第三章 英雄生虎胆 何惧入龙潭

    客栈房间内明亮的灯火下,两道人影一坐一站。

    “殿下,我们的人手伤亡大半,接下来该当如何,还请殿下明示”。

    突然被打断思绪的太子摆了摆手,示意来人落座。

    “亦武,你对今日那老少三人印象如何?”

    那叫亦武的禁卫眨了眨眼睛,斟字酌句的回答道:“哥哥沉稳干练,勇武过人,弟弟虽涉世不深但武艺出众,此二人若能收入麾下,殿下无异于如虎添翼”。

    “那个三叔呢?”

    “那老者虽然从始至终一言未发,但是目光之中隐含冷冽,似乎对殿下颇有芥蒂。”

    “哈哈哈,不愧是孤王的贴身禁卫,对于那老者的敌意,孤王也感觉到了,稍后你去和那两兄弟聊一聊,想办法探探他们的底细。”

    “喏”。

    皎洁的月光下,一道身影来到徐家老店的西跨院,敲响了刘氏兄弟的房门。

    “啪,啪啪,啪啪啪”。

    “谁呀?门没锁”。

    “二位恩公,打扰了,在下太子府禁卫统领萧安特来拜谢。”

    刘鲲闻言赶紧起身,只见眼前之人身高七尺上下,白面团一般的脸颊上五官分明,给人的第一印象极为憨厚,但眼角眉梢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精光却让人不敢有丝毫轻视。

    “哎呀,多大点事呀,这么一会儿你们都谢了三四回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刘鹏气哼哼的翻了个身,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

    对于刘鹏不耐烦的态度,萧安丝毫不以为意,他再次抱拳拱手满面陪笑道:“二位恩公救命之恩,在下没齿不忘,日后若有用到在下之处,任凭驱策万死不辞。”

    “萧统领言重了,不知尊驾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萧安显然没有料到刘鲲会如此开门见山,他稍稍一愣,随即略显为难的开口道:“恩人,实不相瞒,此番遇袭负责保护殿下的禁卫多有折损,从此地返回皇城山高路远,单凭剩下的这些人手实难保护殿下周全,故而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恩人成全”。

    刘鲲稍作沉吟,拱手还礼道:“萧统领不必客气,有事但讲无妨。”

    “好,既然恩人如此爽快,那在下就直说了。”

    “希望贤昆仲能够随在下一同护送太子返回皇城,至于酬劳方面恩人大可放心,绝对让您满意”。

    刘鲲闻言心念电转,既没有满口应承,也没有直接拒绝,他略显为难的答复道:“我们兄弟此番出行是为了回太仓州祭祖,如果护送殿下恐怕会误了行程,不如这样,我们结伴而行,等到了太仓州再分道扬镳,尊驾以为如何?”

    “也好,太仓州已属中都府地界,那里离皇城不过三两日的光景,到时我再提前安排人手接应,当可万无一失”。萧安见目的已经达到,随即起身告辞。

    “亦武,事情可有眉目?”

    萧安微微点头,低声回禀道:“属下以护送殿下为由邀请那两兄弟一路同行,他们已经答应了”。

    “好,你这家伙怕是在打那少年的主意吧?”

    萧安见自己的心思被太子识破,嘿嘿一笑,不确定的问道:“殿下,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东归吗?”

    “不,继续向西,去平西城”。

    太子轻轻放下手里的香茗,目光中闪过一丝戏虐。

    萧安闻言心中一动,因为他知道荣亲王此刻正在平西城中。

    “今天伏击我们的黑衣人不止身手狠辣,而且训练有素,绝非普通山贼可比,眼下敌情不明,越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殿下英明,卑职这就去安排”。

    “等等,多派些人手去查查那些黑衣人的来历,我总觉得今日之事有些蹊跷”。

    “卑职已经派人去查了。”

    “很好,忙了一天,你也去早点休息吧”。

    “喏”。

    看着萧安的身影渐渐模糊,太子赵淳满意的点了点头,此人不但忠心耿耿而且机敏过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元良,醒醒,元良~”。

    刘鲲看着依然大字形摊在床上鼾声如雷的弟弟,深感无力地摇了摇头。

    “大少爷,我来试试”。

    刘鲲闻声后退两步,他十分好奇三叔到底有什么好办法能叫醒这个大懒虫。

    “二少爷,香喷喷的梅菜扣肉出锅了”。

    “哎,哪呢?”

    刘鹏猛然翻身坐起,一边用衣袖擦着嘴角的口水,一边茫然四顾。

    “哈哈哈,你这个馋鬼,快起来,别让太子殿下等急了”。

    庭院里,太子等人早已整装待发,刘鹏终于抻着懒腰无精打采的走出房门。

    “刘兄,孤王还有些私事要先去平西城走一趟,不知三位恩公可方便同行”。

    “方便,方便,太方便了”。

    一听说要去平西城,刘鹏立刻来了精神,他迫不及待的抢先答话,生怕大哥开口拒绝。

    刘鲲狠狠瞪了弟弟一眼,转身对太子深施以礼。

    “太子殿下切勿再以恩公相称,草民愧不敢当,若是太子殿下不弃,可以称呼草民刘鲲或者衡臣亦可”。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此番出游能够认识衡臣、元良这般英雄人物,实在是不虚此行”。

    平坦宽阔的官道上,十余骑人马错落前行,太子与刘鲲并驾齐驱,两人边走边聊甚是投机。

    萧安寻机来到刘鹏身边,以他的见识和精明没用几句话就勾起了少年的好奇,两个人嘻嘻哈哈聊得热火朝天。

    三叔则被四五个禁卫远远的隔开,不紧不慢的跟在人群末尾。

    “哎呀,原来两位恩公竟是将门之后,失敬失敬。”

    “令尊无敌霸王枪的威名,在下从小便有耳闻,此番能够结识两位恩公实在是三生有幸。”

    刘鹏见萧安对自己父亲如此推崇,一股源自灵魂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原本挺直的腰板儿不觉又硬了几分。

    “吁”。

    说说笑笑间,一众人马来到荣亲王行辕门前停下脚步。

    “呦!坏了,哥,咱们怎么到这来了”。

    刘鲲扭头看了看有些惊慌的弟弟,信心满满地安慰道“慌什么,只要有大哥在,即便是龙潭虎穴又有何惧。”

第四章 口蜜腹中剑 迷雾锁东宫

    太子一行刚刚在行辕门口站定,春风满面的荣亲王已经带着手下心腹迎了出来。

    “哎呀呀,难怪拂晓时分便有喜鹊欢叫,原来是太子殿下大驾光临,为兄有失远迎,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对于赵吉这幅做作的嘴脸,太子早就习以为常,他有时不禁在想,如果易地而处自己能否做到像他这般脸憨皮厚。

    “王兄不必客气,实不相瞒,小弟之所以不请自来,实是来此避祸的。”

    “哦,殿下何出此言?”

    赵吉闻言一惊,诧异的目光随即扫向众人,似乎是要在众人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端倪。

    “小弟昨日途径双峰山时遇到了一伙山贼,如果不是恰巧遇到这两位英雄仗义出手,怕是只能劳烦王兄为小弟收尸喽”。

    “竟有此事,什么人如此大胆,难道不怕夷灭九族吗?”

    太子看着赵吉义愤填膺的表演含笑不语,天下人都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眼前这个八贤王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当然也是最大的嫌疑人。

    “这些山贼简直是无法无天,竟然敢在孤王的眼皮底下犯案,实在可恶至极”。

    赵吉见自己唱了半天的独角戏也无人理会,不免觉得脸上有些难堪,他话锋一转,面向刘鲲刘鹏两兄弟深施以礼。

    “多谢二位英雄高义,如果太子殿下稍有闪失,小王真是百死莫赎”。

    “千岁无需如此客气,即是习武之人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刘鲲虽然看不惯眼前这人的做作,但是该有的礼数却不曾缺少,只是言语间缺少了些许温度。

    “哈哈哈,好,好,施恩不望报,真君子也,不知二位英雄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刘鲲正暗自犹豫该如何作答,就听太子以揶揄的口气解围道:“王兄是不愿小弟上门叨扰吗?站在门外喝西北风可不是待客之道哇!”

    “哎呀呀,为兄都被那些可恶的山贼给气糊涂了,快请快请”。

    一行人在赵吉的殷勤招呼下进入行辕。

    时间不大,杯盘罗列,各种山珍海味摆了满满两大桌,霎那间整个行辕香气四溢。

    刘鹏从未见识过如此阵仗,不自觉的眼睛都看直了,不争气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咕的打起鼓来。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太子赵淳坐在主位,荣亲王赵吉与平西城督护方敏、城牧袁弘左侧相陪,刘鲲兄弟坐在右侧,老管家三叔则和萧安等禁卫另成一桌。

    “太子殿下莅临,小王不胜荣幸,今日特备薄酒略表寸心,诸位不必客气,请”。

    赵吉的请字刚刚出口,刘鹏手里的两只筷子好似他惯用的龙牙双枪,一招灵蛇出洞使出,两只筷子裹挟着一阵风声扎向了他的最爱,紧接着两串梅菜扣肉就像两串冰糖葫芦被送到嘴边。

    “吸溜,咕噜,嗝啊”。

    刘鹏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儿,随即游离的目光又盯上了一旁热气腾腾的叫化鸡。

    “噗”。

    瞬间一整只鸡被他抓在手里撕成两半,刘鹏一边嘬着手指,一边含糊着说道:“哥,快趁热尝尝,王爷家的厨子就是不一般,这味道绝了。”

    刘鲲看着被递到眼前的半只叫花鸡,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这哪是鸡呀,分明就是烧得通红的铁炉,烤得他脸上火辣辣的难受。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刘鲲连忙拉着弟弟飞也似的逃离了现场。

    长夜漫漫难入眠,只缘心中不安然。

    跳动的烛光下,萧安满脸欣喜的在太子耳边低语,赵淳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听到最后他忍不住拍案而起,口中喃喃道:“好,太好了,难怪那个三叔对我似有怨恨,原来他们是楚朝遗民,不过没关系,只要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假以时日那刘氏兄弟必然可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对了,上次遇袭的事查的如何了?”

    “回禀殿下,已经有了些眉目,那些蒙面人隶属一个叫做东宫的神秘组织,这个组织最近两三年刚刚兴起,行踪诡异飘忽不定”。

    “东宫”?

    赵淳闻言皱了皱眉,难道真的会是他吗?虽然暗地里他一直以太子的身份自居,但是这次劫杀如此张扬,完全不似他以往的作风啊。赵淳迷惑地望着天边升起的一弯新月,百思不解。

    后院阁楼中,赵吉同样睡意全无,他正在焦急的等待。

    “千岁,有消息了。”

    “进来。”

    “吱呀呀”,顺着微微开启的门缝挤进来一道人影,赫然是掌管平西城军务的督护方敏。

    “回禀千岁,卑职刚刚勘查过现场,太子的人死了十七个,蒙面人死了二十三个,其中死于乱战的十一人,余者皆死于枪伤一击致命,看伤口有宽有窄,应该是刘鲲兄弟所为”。

    “哦,一击致命?看来这两兄弟果然勇猛过人,若是能够为我所用当然最好,若是不能那就要尽早铲除,以绝后患”。

    方敏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开口道:“千岁不必担心,依卑职看那两兄弟不过是一介武夫,尤其是弟弟刘鹏简直就是十足的吃货草包,只要许以荣华富贵必然可以任凭千岁驱策”。

    方敏话到此处口风一转,面色凝重的说道:“卑职现在更担心的是这个叫东宫的神秘组织,正面交锋的猛兽并不可怕,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才最危险。”

    “嗯,不错。”

    赵吉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会突然之间又冒出一个东宫来。

    “瑞安,调查东宫的事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摸清对方的底细,过几天孤王要返回皇城,以免有心人借太子遇袭之事大做文章”。

    “喏”。

    方敏见赵吉不再言语,便悄悄的退出阁楼,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暗之中。

    “啪”。

    赵吉愤怒的一扬手,将多宝阁上的玉净瓶砸得粉碎。

    “哼,不论是谁都休想再抢走属于朕的东西,这万里江山本来就是朕的,朕才是真龙天子”。赵吉愤怒的咆哮声压抑且低沉,让人不寒而栗。

第五章 明足察秋毫 青鸟随鸾凤

    宽阔笔直的官道上,一队人马缓缓前行,在荣亲王的行辕休息了十余日,那些受伤的禁卫虽然没有痊愈却也已经行动无碍。

    “哥,你说那家伙身为太子,为什么不征调府兵保护自己,非要我们护送干嘛”?

    刘鲲淡淡的扫了一眼见四周无人注意,于是压低声音轻轻说道“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太子的处境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风光”。

    刘鹏听完撇了撇嘴,接着不甘心的嘟囔道:“他们斗他们的呗,荣亲王送给我们的玉石珠宝为什么不能要,不管他是不是真心感谢我们救了太子,那都是我们应得的”。

    “休得胡言,父亲大人的教诲你都忘了吗?男子汉大丈夫勿因小利而忘大义,勿因生死而失大节,凭腰中三尺剑斩天下不平事方显英雄本色”。

    “哦,我知道了,我又错了”。

    刘鹏悄悄翻了翻眼皮,一提丝缰立马开溜,他这个哥哥和他父亲的脾气简直一摸一样,一旦训起人来就像个老学究,没完没了的大道理说得人脑浆子都沸腾了。

    这队人马晓行夜宿,十余日后进入了中都府地界。

    “太子殿下,再有一日就到太仓州了,我们也到了该说分手的时候,草民预祝殿下前途似锦,一路平安”。

    赵淳闻言颇为伤感的叹了口气,无比惋惜地说道:“衡臣,你真的不打算随我回皇城吗?以你们兄弟的本事到了那里必然可以大有作为,前途不可限量”。

    对于赵淳的百般挽留,刘鲲心下十分感激,但是他还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从小到大父亲经常挂在嘴边的就只有一句话,忠臣不事二主,他已经把这句话深深的刻进骨髓融入了血液之中。

    “南来的北往的,走街的赶场的,新出锅的大包子得嘞,尝尝吧您呐”。

    一阵隐隐约约的吆喝声随着微风飘飘荡荡钻入每个人的耳膜。

    “咕噜,咕噜噜,咕~”。

    刘鹏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肚子,脸上稍稍有些尴尬。

    “亦武,到前面打尖吧,孤王也有些乏累”。

    “喏”。

    时间不大,一行人来到一处山村野店。

    两间茅草房,十几张小木桌,看上去虽然破旧倒也还算干净。此时将近晌午,二十几名客人正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闷头吃喝,生意还算不错。

    “几位客爷里边请,小店的包子远近闻名,羊肉汤更是洁白如玉,滋补养人,客爷们一定要尝尝小店的特色,小的保证各位吃了这次想下次,吃了下次……”。

    “行了,行了,可以了,有什么好吃的赶紧端上来吧,你歇歇这张嘴,我们也歇歇耳朵”。

    刘鹏的肚子本来就饿,进店之后各种美食的香气混杂在一起,他肚子里的馋虫早就等不及了,哪还有功夫听小二唠叨个没完。

    “来了,您呐”。

    功夫不大,小二手脚麻利的端来了七八样小菜,十几笼热气腾腾的大包子。

    刘鹏嘿嘿一笑,舔了舔嘴唇。

    “各位,我可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刘鹏的两只大手已经迫不及待的向肉包子抓去。

    “等等”。

    刘鲲和萧安几乎同时开口阻止,整个小店内的气氛一下跌落到冰点,静得落针可闻。

    “怎么了?哥”。

    刘鹏十分迷惑的看着两人,只见两人的表情格外严肃,萧安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动手”。

    刚刚还满面陪笑的店小二厉吼一声,从袖口里抽出一把尖刀直刺太子心口。

    “当”。

    萧安长剑出鞘,与店小二斗在一处,其它禁卫也各持利刃与伪装成食客的杀手捉对厮杀。

    刘鹏的双枪在白龙驹上,他顺手抄起条凳加入战群。刘鲲则挺身而出挡在太子身前,一双虎目冷冷注视着眼前的敌人。

    “杀”。

    三名杀手同时嘶吼一声,手中尖刀从三个方向刺到刘鲲眼前。

    刘鲲微微冷笑侧步进身,左手一兜一转,右掌横切,两名杀手应声倒地,随后他腰间发力,双脚轮番踢出,剩下的那名杀手瞬间飞出三丈开外,胸骨尽碎气绝身亡。

    战圈中刘鹏同样好似猛虎下山势不可挡,一张条凳竟被他舞出风雷之声,眨眼间又有两名杀手被他砸得脑浆迸裂魂飞天外。

    “卑职该死,让太子殿下受惊了”。

    萧安检查过所有死尸后,来到赵淳面前俯首请罪。

    “亦武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赵淳闻言连忙双手搀扶,随后面向刘鲲笑着问道:“以孤王看来这些杀手伪装的十分巧妙,不知二位是如何发现破绽的?”

    刘鲲稍作沉吟,开口解释道:“此处偏离官道,能到这用饭的客人应该都是本乡本土的熟人,可是他们相互之间既不打招呼也没有交流,而且对于我们的到来并不意外,甚至都没有人抬头看上一眼,还有就是店小二,他的衣服虽然沾满油污,可是那双手实在是太干净了,根本没有一点烟火气”。

    “刘兄心细如发,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萧安深鞠一躬,脸上的神情无比诚恳。他之所以能够发现异常完全是出于职业本能,作为太子的贴身禁卫他经历了太多的伏击刺杀,相较于这些细节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啧啧,这么好的肉包子,不要浪费嘛!”

    刘鹏吃心不改,抄起桌上的包子就要往嘴里塞。

    “小心有毒”。

    不等众人话音落地,刘鹏仿佛见鬼了一样,嗷的一声将包子扔出老远。

    “亦武,将这些包子、吃食连同死尸就地掩埋,免得不明所以的路人遭受池鱼之殃”。

    “喏”,萧安领命而去。

    刘鲲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心中颇为欣慰。此时此刻他对赵淳为人处事的态度十分赞赏,身为当朝太子不但彬彬有礼处变不惊,最难得的是这份仁心善意,若是日后此人登基为帝必然是位善待百姓,心怀苍生的仁慈君主。

    “刘兄,前路坎坷,还望刘兄不辞辛劳再送殿下一程”。

    “亦武,衡臣有事在身不可勉强”。

    赵淳抬手制止萧安,随后转身对刘鲲一揖到地。

    “衡臣,你们兄弟接连救了我两次,我实在无以为报,日后若有闲暇一定要来皇城,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刘鲲闻言沉默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恭声答道:“我兄弟二人何德何能竟受殿下如此厚爱,如若殿下无事可以在太仓州等候三日,待我兄弟祭拜过父母后定来相会”。

    “哈哈哈哈,好,好,好,一言为定,莫说是三日,就算是三十日三百日孤王也等得”。

    赵淳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股暖流同样丝丝浸透了刘鲲的心田。

第六章 忠臣皆孝子 卧虎伴孤狼

    “殿下,雨夜风寒您还是回去等吧!”

    萧安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催促太子赵淳,可是他的话每次都好似泥牛入海掀不起一点涟漪。

    孤寂的暗夜中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个没完没了,赵淳时不时地裹紧湿哒哒的披风,脚下更是不停地挪换着步伐,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躁不安搅得他心乱如麻。

    “殿下,您已经等了一天了,或许刘兄他们有事耽搁了,要不您先回去,卑职在这里继续等,您看如何?”

    “不必,衡臣既然说过三天后相会,那他就一定会回来,孤王信他”。

    赵淳双手紧紧抓着披风的衣领,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太过用力,微微泛白的骨节在暗夜中清晰可见。

    “嗒嗒嗒,嗒嗒嗒嗒”。

    一阵沉闷的马蹄声隐隐约约由远而近,赵淳和萧安同时面色一喜,他们焦灼的目光望向黑暗,迫切的想要看清来人的模样。

    片刻之后,一队连夜赶路的行商在他们面前匆匆而过。

    赵淳无奈地皱了皱眉,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焦躁失落的情绪就像汹涌的海浪在胸中激荡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嘶咴儿咴儿”。

    突然一声马嘶入耳,萧安兴奋得一跃而起,大声叫嚷道“是他们,是他们回来了”。

    赵淳强自按捺心中的激动,如释重负的笑容终于在他脸上缓缓绽放。

    人影憧憧,渐渐清晰,萧安快步上前,接过刘鲲手中的缰绳,笑容可掬地低声说道:“衡臣,你们可回来了,殿下从早上站到现在,一直在等你们”。

    刘鲲闻言急忙趋步躬身,单膝跪地。

    “草民刘鲲参见太子殿下”。

    “衡臣何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赵淳冰寒刺骨的双手搭在刘鲲手腕上用力上托,刘鲲微微颤抖的身体竟未动丝毫。太子的手冷若坚冰,刘鲲的心热血沸腾。

    “殿下待鲲以诚,鲲愿报殿下以忠,无论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刘鲲的话掷地有声,他心中比谁都清楚这句话出口意味着什么,自此以后无论面临何种困境,他都无怨无悔绝不回头。

    这正是:堂堂英雄七尺身,严父遗训不贰臣。不欺当从一念始,自古孝子必忠贞。

    “咳,咳,咳”。

    赵淳身为太子一贯养尊处优,今日这场春雨虽然成全了他却也令其感染风寒,喘咳不止。

    “殿下,您这是何苦哇”!

    萧安将端来的汤药轻轻放在桌边,心疼得声音哽咽眼角微红。

    “亦武,自古常言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孤王虽有小恙,却得了两条臂膀,岂不美哉”。

    萧安闻言故作委屈的扁了扁嘴,低声诉苦道:“您倒是心情大好,陛下如果怪罪卑职护卫不利,那可如何是好”?

    赵淳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揶揄道:“那就罚你净身入宫,侍奉父皇怎么样”?

    “不要啊,殿下,卑职还没娶媳妇呢?卑职就是死也不离开殿下”。

    “哈哈哈,放心吧亦武,放眼天下除了孤王谁也休想动你分毫”。

    两人说说笑笑,明日一早就要返回皇城了,久违的轻松让他们心情大好。

    聚散悲欢一壶酒,东南西北万里程。从古至今十里长亭见证了太多迎来送往,离别重逢。

    初升的朝阳下,十里长亭前,两名身披狐皮大氅,脚蹬牛皮快靴的异族汉子正翘首以待。

    盏茶之后,天边终于出现一排黑点,渐行渐近,正是返回皇城的太子一行。

    “殿下,白羌部质子独孤图尔和他的护卫步六狐罕塔前来接驾”。

    赵淳点了点头,侧身对刘鲲介绍道:“白羌与乌羌虽同为胡安族却世代为敌,白羌依附在我大陈羽翼之下,乌羌则投靠了漠北王庭,这图尔本是狼主的长子,却因后母作梗入朝为质,一晃已经十三年了,在他身边的是被称为白羌第一勇士的罕塔,据说此人晓勇过人,死在他刀下的亡魂足有千人”。

    刘鲲闻言凝神细瞧,只见左边那壮汉三十出头,豹头环眼鼻直口阔,赤红色的脸膛上一把络腮胡须异常浓密,想必便是白羌部的质子图尔,在他身后有一个彪形大汉,两道扫帚眉下一对黄眼珠精光四射,塌鼻梁四方口,颌下扎里扎煞一副黑钢髯乱草一般盘根错节,此人虽然相貌丑陋但是周身煞气环绕,看得刘鲲颇为心惊。

    刘鲲明白只有久经沙场的名宿悍将才能有这般凝若实质的杀伐之气,这股气息甚至与自己的父亲不相上下。

    “独孤图尔拜见太子殿下”。

    “步六狐罕塔拜见太子殿下”。

    不等两人大礼参拜,赵淳已然翻身下马,其余人等也都跳下坐骑。

    “哎呀呀,独孤兄,步六狐将军快快免礼”。

    赵淳快步上前拉住图尔的手腕,欣喜地说道:“独孤兄快来,孤王给你引荐两位朋友”。

    “这位是刘鲲,表字衡臣,这位是刘鹏,表字元良,此番远行若不是他们兄弟搭救,孤王性命休矣”。

    独孤图尔见太子赵淳对这兄弟俩如此推崇,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哈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二位英雄能得殿下如此器重,必定前途无量,在下独孤图尔还望二位英雄多加关照”。

    “独孤公子言重了,今日有幸结识公子与步六狐将军亦是我兄弟二人的荣幸”。

    刘鲲抱拳拱手,不卑不亢的气魄不禁令独孤图尔刮目相看。

    “太子殿下此番有惊无险,洪福齐天,在下特意在这十里长亭略备薄酒一为压惊二为洗尘,请太子殿下务必赏光”。

    “好,那孤王就不客气了”。

    众人在独孤图尔的引领下分宾主落座,酒过三巡之后,独孤图尔轻轻放下酒杯,不无伤感的吟诵道:“莺歌燕语春光暖,烽台马驿路万千,暂居皇城邻汉苑,心随明月到胡天”。

    刘鲲等人闻言无不惊叹,谁也没想到他身为异族却对中原文化如此精通。

    “独孤兄思乡情切感人至深,只可惜孤王现在有心无力,实在是爱莫能助”。

    “哈哈哈,殿下能够有心,图尔已经感激不尽,如果殿下有用到图尔之处,在下必当竭尽全力”。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日影西斜,众人尽欢而散,临别时萧安约请独孤图尔与步六狐罕塔明日午后过府饮宴,为刘鲲兄弟接风洗尘,图尔满口应允。

第七章 侯府初相遇 一见误终身

    与众人分别后,太子返回府邸,刘鲲等老少三人则被萧安强拉着去他家暂住。

    酒至微醺的几人不紧不慢的走在街面上,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大街上依然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酒肆茶楼中的欢笑声,沿街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好热闹哇”。

    刘鹏一边咔嚓咔嚓的咬着冰糖葫芦一边含糊不清的嘟囔着。

    “哥,以后我们就住在皇城不走了吧,你看这有这么多好吃的,有好些我连听都没听过”。

    “唉,等等,这是什么?驴打滚?给我来一斤尝尝”。

    “这个呢?马蹄烧?也来一斤”。

    刘鲲看着弟弟怀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忍不住摇头苦笑,这小子的肚皮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刚刚还吵嚷着吃的太撑,这么一会也不知又塞进去多少吃食。

    “到了,这就是我家”。

    刘鲲闻言猛一抬头,只见眼前一座府邸气派非常。五开间的门楼采用青石门框、楠木门板,门上一块金字招牌熠熠生辉。

    “勇义侯府”。

    “哎呦喂,真没看出来呀,你小子居然是位侯爷”。

    萧安看了看满脸兴奋的刘鹏,苦笑着说道:“在下惭愧,这份荣耀是先父用性命换来的,我只是萌祖荫承袭爵位而已,实在是名不符实”。

    刘鲲闻言满脸真诚的劝慰道:“萧兄何必妄自菲薄,以萧兄的才学一定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假以时日老侯爷在天之灵必定以你为傲”。

    不等萧安答话,刘鹏急不可耐的催促道:“你们进去再聊行不行,让我也开开眼,看看这侯爷府到底有多豪气”。

    刘鹏这一嚷嚷,立刻从侯府中冲出十几个家丁。

    “什么人胆敢在此喧哗,活腻了吗”?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汉子阴寒着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林叔,是我”。

    随着萧安的话音出口,那叫林叔的中年汉子脸上瞬间由阴转晴继而无比惊喜地叫了起来。

    “侯爷!侯爷您可回来了,听说您和太子殿下遇到了贼人,我们都担心死了”。

    笑容满面的林叔率领家丁如众星捧月般将萧安迎进府邸。霎时间整座侯府都热闹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萧兄,我真羡慕你,这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像你的亲人一样”。

    “是呀,他们就是我的亲人,父亲战死沙场那年我只有七岁,妹妹才刚刚出生,母亲产后体虚再加上悲伤过度也撒手人寰,如果不是林叔和这些府中旧人,我们兄妹真不知该如何生活下去”。

    借着明亮的月光,刘鲲与萧安连床夜话,彼此诉说着各自的过往,而刘鹏此刻早已呼呼大睡不知身在云里雾里。

    翌日清晨,两人连叫刘鹏数声见毫无反应,索性也就随他睡吧。

    萧安要去看看妹妹,刘鲲则独自在侯府中转了起来。

    侯府跨院有一座二层绣楼,那是萧安的妹妹萧雅所居之处。此时此刻萧雅已经梳洗完毕,她正对着铜镜中的绝世容颜愣愣出神。

    “雨凝,想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萧雅微微一惊,随即欣喜地叫道:“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着妹妹小燕般飞到自己面前,萧安开心地哈哈大笑,妹妹是他看着一天天长大,从爱哭鼻子的毛丫头变成了眼前的大姑娘,这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至亲。

    “哥,听说你和太子遇到了危险,你没受伤吧”。

    萧雅一边关心的询问一边不住地打量着,那双灵动的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最后竟一把抱住萧安,哽咽的说道:“哥,我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萧安闻言鼻子一酸,拍着妹妹的肩头安慰道:“怎么会呢?你看,哥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以你哥的武功谁能伤的了我”。

    “哼,胡吹大气,不知羞”。

    看到妹妹破涕为笑,萧安轻轻的舒了口气,继续说道:“中午我会设宴招待几位朋友,到时候你也出席与大家见一面”。

    “我看还是算了吧,你那些朋友除了王孙贵胄就是世家公子,一个个油头粉面无趣得很”。

    萧雅说着撇了撇嘴,脸上的不屑和厌烦毫不掩饰。

    萧安见状连忙解释道:“这次不同以往,这两位不但是新朋友还是我和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

    萧雅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毛茸茸的大眼睛里充满期待。

    送走哥哥后,萧雅不免有些坐立不安,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能够让太子如此厚爱,哥哥这般推崇。

    或许是心情烦躁,萧雅觉得待在房中有些憋闷,便信步来到后花园排遣心情。

    “咦?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园中”?

    正独自赏花的刘鲲忽听身后有人问询急忙转身,只见在他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位身材婀娜的姑娘,乌黑浓密的秀发挽了个公主髻,髻上插着一支碧绿的玉簪,白白净净的脸庞,轻柔细腻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两眸闪烁如星,小巧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嘴角微微下弯,带着些许的怒意。

    “在下刘鲲,是勇义侯的朋友,昨夜借宿在府中,饭后闲来无事游览至此,若有惊扰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刘鲲?莫非他就是大哥所说的恩人。萧雅一边暗自揣测一边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恍惚间竟然有些失神。

    “哥,原来你在这啊,你和亦武起床怎么也不叫我一声,你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萧亦武那家伙该不会为了省下一顿早饭故意的吧!”

    刘鹏睡眼惺忪的伸着懒腰,忽然眼睛一亮,大声叫道:“哇,好漂亮的小姐姐”。

    “元良,休得无礼”。

    “哈哈哈,无妨,无妨”。

    恰在此时,萧安也来到后花园中,他笑盈盈的走到众人面前。

    “雨凝,这两位便是我想要介绍给你的新朋友,也是你哥我的救命恩人”。

    “这位是沉稳大气的哥哥刘鲲,这位是英俊潇洒的弟弟刘鹏”。

    萧安说完对着刘鲲兄弟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继续介绍道:“这位美貌与智慧并存,优雅与气质兼备的美少女正是在下唯一的妹妹萧雅”。

    萧雅虽然看不到哥哥的神情,但是从语气中却也猜到哥哥又在作怪,她一边跺脚一边娇嗔道:“哥,你又在取笑人家,我明天就打发人去给你说媒,一定给你找个最厉害的媳妇,好好管管你这张贫嘴”。

    就在众人开怀大笑之际,忽见老管家林叔快步走来。

    “侯爷,独孤公子和步六狐将军已经到了府门外”。

    “好,快大开中门,衡臣、元良随我迎客可好”。

    刘鲲闻言抱拳拱手道:“理应如此”。

    侯府会客厅中,几人寒暄已毕,萧安命人准备酒宴,萧雅也从后堂赶来相陪。

    独孤图尔与萧安、刘鲲相邻而坐相谈甚欢,刘鹏则自顾自的大口吃喝丝毫不理会旁人。

    自从萧雅的倩影出现,罕塔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的身体,炽热的目光仿佛两把钢钩搅得萧雅羞恼异常。

    “早就听闻小姐天姿国色,今日有幸一睹芳颜实在是三生有幸,请小姐满饮此杯如何”?

    萧雅冷眼看了看一脸殷勤的罕塔,寒声说道:“本小姐不喜饮酒,请将军自便”。

    若是换做旁人碰了一鼻子灰就该知趣的有所收敛,可这罕塔不但脸皮奇厚而且好色如命,竟恬不知耻的再次举杯。

    萧雅厌烦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这杂胡胆敢如此无礼实在可恶,接着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飘然而去。

第八章 弄巧反成拙 璞玉蒙微尘

    金炉香烬漏声残,翦翦轻风阵阵寒。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干。

    傍晚时分,太子赵淳派人约请刘鲲明早一同前往帅府,为戎马一生的老元帅苏魁庆贺六十岁寿辰。

    对于苏魁的威名刘鲲早有耳闻,此人祖籍淮安十六岁从军,不但骁勇善战而且治军有方,三十五年间从不入流的陪戎校尉逐级升迁,直至武将之祖正一品天策上将军,兵马大元帅。

    一想到明天就可以与这般传奇人物相见,刘鲲不禁心潮澎湃,难以安眠。

    翌日清晨,刘鲲早早便洗漱完毕,还特意换上了三叔为他准备的新衣服。

    “唉呀!哥~,大起早的你不睡觉,瞎折腾什么呀,烦死了。”

    半睡半醒的刘鹏极为不满的嘀咕两句见无人搭理,一翻身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

    “衡臣,准备好了吗?”

    满脸喜色的萧安一推门正迎面撞上准备出去的刘鲲。

    “呦呵,衡臣果真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只是你这身衣服似乎不太合适吧”!

    刘鲲闻言一怔,十分不解地低头看了看并无不妥之处哇。

    “哈哈哈,今天可是老元帅六十大寿,你穿这一身黑衣岂不大煞风景。”

    “哎呦。”

    刘鲲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懊恼的说道:“那可怎么办,我平时对衣着并没有特殊的要求,全是这种黑色劲装,现在出去买也来不及了呀”!

    眼见刘鲲急的额角冒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萧安嘿嘿笑道:“衡臣,你也太小看我了,难道我这偌大的侯府还找不到你穿的衣服?”

    时间不大,十几名婢女每人托着一件崭新的华服走进房间供刘鲲挑选。

    “我看就这件吧,这件红的最为喜庆,也符合今日的气氛。”

    刘鲲看了看,又勉强试了试,然后有些迟疑地说道:“我怎么感觉浑身不舒服,我还是换一件吧。”

    “别,就这件挺好,这叫鸿运当头,时间来不及了快走”。说着话萧安半拖半拽的拉着刘鲲直奔太子府。

    太子府中赵淳正在喝茶,远远的他便听出萧安和刘鲲的脚步声。

    “你们来了。”

    “卑职见过太子殿下。”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赵淳不等两人大礼参拜,早已伸手搀扶,口中嗔怪道:“这里又没有旁人,你们何须如此见外,坐下说话。”

    “多谢殿下。”

    待两人落座之后,赵淳面向刘鲲笑着问道:“衡臣,你可知我为何要带你参加苏老元帅的寿宴。”

    “衡臣愚钝,请殿下赐教。”

    赵淳闻言微微点头,郑重说道:“后天便是每月十五的朝会,到时我会向父皇陈情,为你谋一个步军都虞侯的差事,虽然这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但却统领三千禁卫军掌管着皇城西门防务,似这般手握实权的肥缺荣亲王一党绝不会轻易放手,不过若是你能得到苏老元帅的青睐,情势将大不相同。”

    刘鲲性情忠厚仁义,既然太子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他又怎能开口拒绝。

    “多谢殿下美意。”

    “哈哈哈,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出发。”

    因为是去贺寿为了避免兴师动众太子只带了萧安和刘鲲二人步行前往。

    元帅府距离东宫并不太远,三人顺着十字大街往西行不多时,远远便看到路上人潮涌动有人骑马有人坐轿,看前进的方向应该都是去帅府贺寿的官员。

    刘鲲悄悄拉了拉萧安的衣角,压低声音道:“亦武,由于时间仓促,我还没来得及准备寿礼,这可如何是好。”

    “衡臣,你多虑了,苏大帅素以廉明公正著称于世,今日无论是谁如果想进帅府只需拜帖一张,清风两袖即可,你我若是携重礼拜寿恐怕连门都进不去”。

    萧安说着用手一指远处的人潮。

    “你看那些官员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两手空空。”

    刘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凝目细瞧果然如此,心中不免对苏老元帅的风骨更加敬重。

    不知是谁眼尖认出了混在人潮中的太子殿下,霎时间文武官员蜂拥而至,如众星捧月般聚拢在太子周围。

    “各位卿家无须多礼,既然今日我们都是老元帅的客人,那么结伴同行可好?”

    太子提议,众人自然赞同,不多时这支以太子为首的队伍越聚越长,浩浩荡荡来到苏老元帅府邸门前。

    老元帅苏魁早已得到消息,此刻已在府门外等候多时。

    “老臣苏魁恭迎太子殿下。”

    不等苏魁有所动作,太子赵淳连忙紧走两步来到近前。

    “爱卿免礼。”

    “今日老元帅六十大寿,孤王特来讨杯寿酒,祝老元帅寿比南山松不老,福如东海水长流。”

    苏魁闻言连连道谢。

    “老臣贱降,有劳太子殿下玉趾亲临实在惭愧。”

    “哎,老元帅过谦了。”

    太子赵淳先是微笑着打断苏魁,然后拉着苏魁的手诚意满满的说道:“老元帅功高如山岳,威名传瀚海,乃是我大陈的定海神针呐。”

    太子此话一出,周围的文武官员齐声附和,老元帅苏魁自然也是满心欢喜,毕竟他的一生都献给了陈朝,如今能得到未来皇帝的认可,心中甚感欣慰。

    “太子殿下,请。”

    “各位同僚,请。”

    苏魁身子微侧,请众人进入府中待茶。

    以太子为首,萧安和刘鲲随后,其余百官按品阶高低陆续进入。

    萧安是太子的贴身禁卫,苏魁自然早就相熟,可是刘鲲却面生得很,老帅心念电转,心中暗道:莫非此人便是备受太子推崇的刘鲲。

    老元帅想到此处,忍不住暗中打量,只见刘鲲头戴火红方巾,身着大红袍服,掐金丝走银线皆是上等云锦织造,华丽异常。

    眼见如此老元帅忍不住心中长叹,原以为是个英雄豪杰,没想到却是个贪图富贵的俗人,现如今四夷不安,暗潮涌动,大陈朝虽然兵多将广却无有统军之才,如果习武之人都似此人一般趋于权贵,大陈朝岂不危矣。

第九章 骐骥筋力成 崭然见头角

    刘鲲跟随太子走入帅府,只见府中张灯结彩人头攒动,侍女杂役来来往往虽然忙乱却人人面带喜色。

    “太子殿下请入席。”

    赵淳见自己被安排在主位连忙推辞,谦称自己只是贺寿的客人岂能抢了寿星的位置。

    苏魁闻言脸色一整,郑重说道:“殿下是君,老朽是臣,君上臣下理所应当,若是太子殿下再要推辞,岂不折煞老朽。”

    赵淳无奈只得点头答应,原本按照他的意思想要刘鲲同席相伴,但是刘鲲坚辞不允,最后只好在旁边又开一席由萧安和苏魁的两个儿子苏文、苏武陪同。

    刘鲲刚刚坐定,就听府门外一阵骚动。时间不大,荣亲王在苏魁的陪同下姗姗来迟,在他身后也是一群文武紧紧相随,看阵势比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哈哈哈,太子殿下安好,孤王来迟了”。

    “哈哈哈,王兄安好,只因东宫距帅府较近,所以小弟才早到了一步,王兄请”。

    荣亲王赵吉暗压心中怒火,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他刚在下垂首坐定,便笑着开口道:“孤王听说太子殿下新得一员爱将对其极为推崇,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啊?”

    赵吉此话一出,周围大小官员瞬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好奇的想要知道到底是谁能得太子如此青睐。

    太子知道赵吉这是明知故问,只是碍于情面不得不答。

    “此人是中都府太仓州人士,姓刘名鲲字衡臣,文有孔孟之才,武有孙吴之略,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太子说到此处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此人王兄不是见过吗?就是平西城外救小弟于危难的恩公啊!王兄不是还代小弟送过许多奇珍异宝以示感谢吗”?

    “怎么?王兄不记得了?”

    百官听不出赵淳话里的意思,可是赵吉却心知肚明,他心中暗恨刘鲲不识抬举的同时不免有些恼羞成怒,只是以他的城府还不至于被人看出端倪。

    “噢!原来是那个年轻人呐”。

    赵吉仿佛刚刚想起,然后环顾四周朗声说道:“此人孤王确实见过,只不过就凭他的年纪阅历怎能与先贤相比,太子殿下怕是有些言过其实吧!”

    不等太子开口反驳,赵吉继续高声说道:“今日在座的各位或是饱读诗书或是久经战阵,又有哪一个敢与孔孟孙吴相提并论,以孤王看来刘鲲即便有些本事也不过是驹齿未落难堪大任。”

    赵吉这几句话出口,四周人群议论纷纷,文官暂且不论单是那些武将心中已然对刘鲲升起一股莫名的敌意,恨不得立刻找这个狂妄之徒比试一番。

    “王兄此言何意?难道是讥讽孤王识人不明吗?”

    苏魁见太子面色微沉声音冷淡,连忙开口圆场道:“殿下,八贤王,今日能得二位大驾光临,老朽真是蓬荜生辉,请二位满饮此杯。”

    太子闻言收起怒容举杯相和,赵吉也举杯在手,正当众人以为风波平息之际,忽听赵吉一声惊咦。

    “哎呀,这不就是文胜孔孟武压孙吴的刘鲲吗?孤王方才失言,请尊驾多多包涵”。

    刘鲲闻言连忙起身,不等他开口说话,人群中已有人不满的大吼道:“哼,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竟敢如此目中无人,简直岂有此理。”

    众人闻声抬头,原来是镇军大将军、中都府大都督郑文虎,大家都知道这位老将军一向心直口快性如烈火因此并不觉得意外,只等看刘鲲如何应对。

    “老将军请息雷霆之怒,小子只是略通兵法,稍习武艺,方才太子殿下谬赞,小子愧不敢当”。

    刘鲲一边说一边双手抱拳作了个四方揖,然后继续说道:“今日老元帅寿辰,小子位卑人微原本无缘得见虎驾,只因仰慕他老人家的威名所以恳请太子殿下带我入府拜寿,不想太子殿下竟对小子如此抬爱,在下实在是当之有愧”。

    老元帅苏魁听了之后暗自点头,观此子言行有礼有节不卑不亢,莫非自己老眼昏花先入为主了吗?

    “哼,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来来来,你我走上几招给诸位大人助助兴。”

    郑文虎猛的一拍桌子长身而起,看架势竟是要与刘鲲分个胜败高低。

    “大将军息怒,今日是老元帅六十大寿,若是大将军有意赐教可随时来我东宫,何必急在一时。”

    赵吉见太子开口劝解,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殿下是怕大将军胜了你的爱将脸上无光,还是怕刘鲲伤了大将军不好收场”。

    “啪,哗啦”。

    郑文虎面前的桌子被老英雄一掌拍碎,他怒气冲冲的大吼道:“比武竞技有所损伤在所难免,今日无论胜负如何,都不会因此结怨。”

    苏魁见老伙计被赵吉挑唆得怒气上涌,心道要遭,今日之事绝难善了,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山君息怒,既然太子殿下如此推崇刘鲲,想必此人确有过人之处,不如让为兄出题考他一考,如果有真才实学此乃社稷之幸,如果没有那便是他贪图富贵有意蒙蔽殿下,到那时自有国法严惩,山君以为如何”?

    郑文虎虽然脾气火爆,但是能官至大将军又岂是泛泛之辈,他稍一转念已然明白自己一时冲动险些被有心人利用。

    “好,既然大哥发话,小弟自然遵从,就依大哥之意考他一考”。

    众人见郑文虎坐回原位,有的暗自松了一口气,也有的懊恼不已。

    “刘鲲,方才本帅的话你可听清?现在本帅要当众出题,你可敢应试”?

    刘鲲闻言并未急于作答,他先是扭头看了看太子,见太子微微点头,这才恭声答道:“小子听得明白,请老元帅赐教”。

    “好”。

    苏魁面色一整,仿佛瞬间变了个人一样,周身上下煞气腾腾,虎目之中射出两道寒光摄人心魄。

    “刘鲲,殿下称赞你文武双全,不知你是先习的文还是先练的武呢?”

    “回元帅话,小子昼习文夜习武,二十年来无论风霜雨雪春夏秋冬从未懈怠。”

    “好”。

    苏魁沉声说道:“既如此,那么本帅问你,三略是何人所留,六韬是何人所著”?

    “三略黄石公所留,六韬姜太公所著”。

    “何为三略”?

    “上略天,中略地,下略人,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何为六韬”?

    “一文韬、二武韬、三龙韬、四虎韬、五豹韬、六犬韬”。

    “嗯,不错”。

    苏魁微微点头继续问道:“本帅再问你,身为统帅何以治军”?

    “回元帅话,身为统帅当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通人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纪森严赏罚分明,高防困守,低防水淹,月黑防劫营,林密防火攻,身先士卒常施爱,心系苍生不为名。”

    “好,哈哈哈哈,好一句心系苍生不为名。”

    经过几番考较,老元帅苏魁已经对刘鲲的印象大为改观,此时此刻他眉头舒展笑容满面,再看刘鲲这身大红袍服不但不觉得扎眼反倒十分喜庆。

    “刘鲲,不知你研习兵法可有所得”?

    “回元帅话,小子自幼熟读兵书,只不过小子以为古时兵法只能博采众长取其精髓,不可拘泥一法”。

    “嗯?”

    苏魁闻言脸色骤然有晴转阴,心中暗道:此子虽有实学却也太过狂妄,难道说传承千百年的排兵布阵之法在他口中竟成了糟粕不能用了吗?

    刘鲲察言观色心中明白,恐怕此老对自己的话有些误解。

    “老元帅莫要误会,小子的意思是说兵法虽然精妙,但却要活学活用,毕竟古今时代不同,战法不同,况且战场有宽窄之分,敌我有众寡之别,应当因人制宜,因地制宜,因势制宜,高山流水都可入阵,草木山石皆可成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哦~,好”。

    老元帅苏魁手捻胡须频频点头,他忍不住再次打量,只见刘鲲长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三山得配、五岳相均,不但面相忠厚而且隐隐透着正气。

    “哼,嘴上功夫倒是不错,只是不知手上功夫如何,若是只会纸上谈兵岂不误了国家大事”。

    不等赵吉话音落地,老元帅苏魁和声说道“刘鲲,王驾千岁对你的武艺尚有疑虑,你可愿意一展拳脚”。

    “回老元帅,小子不敢说武艺出众,但弓马还算娴熟,愿意一试。”

    苏魁闻言含笑点头,他将头一扭对着自己的长子苏文说道:“丹清,去把为父的卧虎弓请来”。

    苏魁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赵吉脸上更是露出丝丝冷笑,反观太子则面色凝重,脸上写满了担忧。

    卧虎弓又名撼天弓,乃是老元帅的成名利器,想当年苏魁凭借此弓闯南蛮、平西夷、三箭定东州,立下不世之功才得以执掌三军帅印,这等宝弓寻常人别说是用,就是拿都未必拿得起。

第十章 雕弓如满月 长矢射天狼

    “噔、噔,噔”。

    略显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眼间苏文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他双手平拖着一个巨大的楠木漆盘,盘中一张宝弓在红绸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自古常言道,虎父无犬子,苏文手托重宝腰不弯手不抖举重若轻,看得文武官员暗挑大指啧啧称奇。

    “父帅,宝弓在此,请父帅过目”。

    “嗯”。

    苏魁大步上前,伸左手掀去红绸,疾探右手握住弓身,这种熟悉的感觉令老元帅心潮澎湃,豪气冲天。

    “刘鲲,你可能拉动此弓”?

    话音未落,宝弓已经划着一道凛冽的弧线轰然落地,黑漆漆的弓销与青石地面擦起一溜火光令人心动神摇。

    自从苏文带着宝弓回来,刘鲲的视线就一直系在弓身上,这张弓长五尺三寸,黝黑的弓身本是迦南木所造,上面缠绕着乌金精炼之丝刚柔并济,遥遥望去仿佛铜胎铁背,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道道毫光。

    “小子愿意一试。”

    此言一出,四周人群顿时像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

    “就凭他?行吗?简直是不自量力”。

    “就是,我可听说这张宝弓除了苏老元帅从未有人拉开过”。

    “可不是吗!就算是苏老元帅也是壮年之时擅用此弓,年过五旬之后就再没用过,依我看这刘鲲简直是自取其辱”。

    在众人嘈杂的议论声中,刘鲲稳步来到苏魁面前。

    “小子献丑了”。

    刘鲲先是深施一礼,随后伸出右手握住弓驸用力上提,没想到卧虎弓仅仅离开地面三尺便猛的向下坠去。

    霎时间四周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太子赵淳暗暗攥紧双拳满脸凝重。

    就在卧虎弓下坠的一刻,刘鲲也是大吃一惊,他自以为对宝弓的份量已经有了充分的预估,但是没想到还是大意了。

    “嗨”。

    刘鲲大喝一声,手上的力气由六分暴涨到八分,即将落地的卧虎弓好似一条黑龙盘旋在他胸前。

    方才距离稍远尚不觉得如何,如今宝弓近在咫尺,一股凝如实质的肃杀之气令人遍体生寒。

    忽然刘鲲轻咦了一声,原来此弓并未上弦,以黑角野牛筋制成的弓弦被铜制的弓形器缚在弓驸上。

    刘鲲稍加思索便已明白老元帅的用意,似这等宝弓若是想以蛮力拽住弓弦扣在弓弭上,简直如同儿戏,只会被内行人笑掉大牙。

    “老元帅,各位将军,小子献丑了”。

    话音未落,刘鲲已经把挂着弓弦的一边戳在地面上,随后他伸左手捋直弓弦,探右手将弓驸背在肩上,猛然一哈腰,“嘎噔”轻车熟路弓弦挂上了。

    再看刘鲲站了个骑马蹲裆式,挺胸、锁骨,一较丹田气,左手如推泰山,右手似抱婴孩。

    “嘎吱吱”,初始同新月,再看像半月,细瞧已满月。

    “噔愣”,弓弦轰鸣正如龙吟虎啸动人心魄。

    “好~”。

    不等旁人喝彩,老将军郑文虎第一个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哈哈哈,好小子真有你的”。

    “是呀,真是天生神力,此子前途无量啊”。

    “可不是吗,这要是再加把劲都赶上盛年时的苏大帅了”。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低声议论之时,刘鲲将宝弓交到另一只手上。

    “嗨”。

    霎时间,张弓如满月,大小似磨盘,竟然是左右开弓。这一下,不止众人开口叫好,就连苏魁也长身而起,两个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一般。

    老元帅心中暗想:从古至今,能够左右开弓者绝不超过五指之数,眼前这个年轻人简直是天赋异禀,莫非是武曲星转世,看来我大陈社稷将兴。

    “哼,空有一身蛮力不过匹夫之勇”。

    赵吉面色阴沉语气冰冷,阴森森的气息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凝固了。

    “父帅,父帅”。

    苏魁在长子苏文的几声呼唤下猛然回过神来,他不解的瞪了一眼苏文,沉声喝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苏文莫名挨了一顿训斥满心委屈,可是他岂敢冒犯父亲的威严,急忙恭声说道“父帅,八贤王有话要说。”

    苏魁闻言一怔,连忙放缓语气,面向赵吉道“老臣一时失神,千岁勿怪,不知千岁方才所言何事?”

    赵吉抬眼看了看苏魁,铁青着脸恨声说道:“孤王说刘鲲空有一身蛮力,不过是匹夫之勇。”

    “那么,依千岁之意又当如何”?

    赵吉闻言缓缓扫视四周众将,随后冷冷说道“征战沙场自然要真刀真枪,不知哪位将军愿意与这狂徒切磋切磋”。

    微风吹过,赵吉的话仿佛泥牛入海,没有一点回音。

    “郑老将军,您方才不是说要教训教训他吗?这下该您大显身手了”。

    众人的目光随着赵吉的视线看去,只见郑文虎正自顾自的喝酒吃肉,对他这番言词充耳不闻。

    “千岁,今日老臣贱降,若是比武切磋难免伤人,不如就让刘鲲独自练上几招,以您和众位将军的眼力自然可以分辨武艺高低,不知您意下如何”?

    赵吉阴冷的目光再次扫过人群,最后只得冷哼一声以示应允。

    “刘鲲,不知你平时惯用何种兵器”。

    “回元帅话,小子用的是长枪”。

    “好”。

    苏魁手捻胡须对着府中家丁道:“来呀,去取一杆镔铁大枪来”。

    时间不大,两名家丁喊着号子抬来一杆通体黝黑的镔铁大枪。

    刘鲲接枪在手轻轻掂了掂,此枪倒是有些份量,若是寻常武将使用确也是一件杀伐利器。

    “你还磨蹭什么?莫非是黔驴技穷了吗”?

    刘鲲闻言微微一笑,并未理会赵吉的讥讽,他面向苏魁再次施礼。

    “老元帅,此枪虽好但小子用它却嫌轻了些”。

    “哦”?

    苏魁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刘鲲,随后对次子苏武道:“朝临,去把你的虎头湛金枪取来,借衡臣一用”。

    老元帅衡臣两字一出口,众人神色各异,太子脸上波澜不惊,荣亲王赵吉则面色阴沉,似乎要滴出水来。

    片刻之后,苏武提枪回转,在距离刘鲲十余步远的地方猛一抬手。

    “刘兄弟,接枪”。

    刘鲲顺势抓枪在手,转身卸力的同时,大吼一声多谢。

    再看刘鲲“啪”的一抖大枪,使了个金鸡乱点头,霎时间晃动的枪缨犹如冰盘大小,好似一团火焰在空中爆燃,火焰中十余个枪尖仿佛择人而噬的毒蛇忽隐忽现,让人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只此一招便技惊四座,尤其是苏武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满脸难以置信。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别人不知道虎头湛金枪的份量,他可是心知肚明,此枪虽然比别的枪略短,但是却要粗上三分,足有六十三斤之重,再加上方才自己有意试探,大枪本身的重量加上惯性恐怕不止百斤,刘鲲不但轻松接下,而且自己这杆大枪在他手中如臂使指灵活多变,难怪父帅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此时此刻刘鲲已经将大枪使开,初时还能看清招式,到后来只能看见一团火焰在场中上下跳动,刘鲲的武艺尽得乃父真传,只见这杆枪一扎眉心、二扎口、三扎胸膛、四扎肘、五扎狮子滚绣球、六扎怪蟒穿裆走,七扎两肋、八扎腿,霸王枪下鬼神抖。

    盏茶之后,刘鲲收枪站定,气不长出面不改色,苏武这杆枪他用得太顺手了,无论长短分量都与他的火凤亮银枪相差无几。

    “好枪法”。

    这次就连苏魁的两个儿子都忍不住高声叫好,其余人等随声附和,一时间叫好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老元帅,小子献丑了”。

    “刘鲲,不知你家住何处?师承何人”?

    刘鲲闻言稍作犹豫,便如实答道“回元帅话,小子祖籍太仓,微末之技得自家传”。

    “哦?不知令尊如何称呼”?

    听到老元帅动问,太子心中咯噔一下,可是眼下再想拦阻已经太迟了。

    “家父是前楚定边将军,人称霸王枪刘洪”。

    “啪,哗啦”。

    随着霹雳一声巨响,苏魁面前的桌子被他拍得粉碎。

    只见老元帅双眉倒立,虎目圆睁,咬牙切齿地高声喝道:“好个乱臣贼子,老夫岂能与之同席。”

    言必,拂袖而去,只留下满头雾水的刘鲲怔立当场。

第十一章月淡人归后 灵台栽红豆

    夜静无云月似银,清宵鹤唳一伤神。谁也没有想到,好好的一场寿宴竟会以这种方式落下帷幕。

    懊恼的太子,愤怒的苏魁,狂暴的赵吉,愣怔的刘鲲,还有窃窃私语的百官,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盘算。

    待众人悻悻散去,两道倩影悄悄穿过回廊返回后院。借着清冷的月光,赫然是苏魁的女儿苏蕊和她的贴身丫鬟绫音。

    原来,方才苏武取枪的时候,正巧碰到了绫音,这个小机灵鬼听说二少爷要把平日里爱如珍宝的虎头湛金枪借予旁人,顿时好奇心爆棚,一番软磨硬泡居然听说有人拉开了卧虎弓,不禁喜出望外,因为老元帅曾经说过,只有拉得开宝弓的人才有资格做他苏家的女婿。

    绫音自幼便在苏家长大,她与苏蕊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因此当她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跑回后院告诉苏蕊。

    原本依照苏蕊的个性根本不会悄悄的跑来偷窥,但是实在架不住小丫头的死缠乱打,最后只得半推半就的随她来到前院,两人悄无声息的隐在角落处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刘鲲的身材、相貌、武艺、人品样样都是出类拔萃,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苏蕊正值锦瑟年华,见到这般英雄人物岂能不怦然心动。

    返回绣楼后,苏蕊心事重重,她实在想不通父亲变脸为何如此之快,刚开始他对刘鲲的轻视人尽皆知,可后来他对刘鲲的看重也是有目共睹,怎么到最后就衍变成暴怒离席,居然连基本的君臣之礼都不顾及,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翌日清晨,苏蕊按捺不住内心的困惑,起身前往后堂,想要找父亲当面问个清楚。

    “娘,您起的好早啊”!

    苏夫人闻声抬头,颇有些意外的笑着打趣道:“不是娘起得早,是芷馨起得早。”

    “这么早来看我,想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苏蕊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恭维道:“娘您真是蕙质兰心,慧眼如炬,慧……,会未卜先知。”

    苏夫人强忍笑意,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慈爱地说道:“娘可没你说的那么厉害,说吧,这么早你不去药园侍弄你那些宝贝,跑到娘这来想干什么?”

    苏蕊身子一转来到老夫人身后,一边讨好的轻轻捶背一边低声问道:“这么早,我爹去哪了”?

    “老头子和你的两个哥哥天没亮就去演武场了,你找他有事”?

    苏蕊闻言悄悄吐了吐舌头,心中暗道:只要父亲一生气就会督促两个哥哥练功,看来这两个倒霉蛋今天有罪受了。

    “娘,昨天寿宴发生的事您听说了吗?我爹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我听说他老人家连太子和八贤王的面子都没给,把文武官员全得罪了。”

    苏蕊边说边留意老夫人的神情变化,只见苏夫人脸色一沉,严肃说道:“此事与你无关,也切莫在你爹面前提起,免得惹他生气。”

    “为什么呀?娘,您也知道女儿的脾气,不弄个明白绝不罢休,要不您稍稍透露一点消息给我,满足一下我小小的好奇心好不好。”

    “娘,我求求您了,您就告诉我吧,好不好嘛。”

    在苏蕊软磨硬泡的连番攻势下,苏夫人终于败下阵来,她佯怒的瞪了女儿一眼,然后低声说道:“老头子气的不是刘鲲,而是他的父亲刘洪。”

    “想当年他们二人同师学艺感情甚笃,艺成之后各自下山,刘洪返回楚国蒙祖上余荫袭轻车都尉,官拜宣威将军。而你爹则返回陈国应征入伍,虽然两人各为其主但却往来密切,直到两国交兵这才断了联系。”

    苏蕊见娘亲神色有些黯然,连忙催促道:“后来呢”?

    “后来楚国兵败,都城被重兵围困一年有余,刘洪献城乞降,大陈才得以一统天下。”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天下一统之后刘将军和父亲同朝为官难道不是乐事一件吗?而且我听说当朝国丈也是楚国旧臣,也没见父亲对他有何偏见啊”!

    听到女儿的疑惑,苏夫人冷冷一笑,不无轻蔑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话原也不错,但是那厮为了高官厚禄居然残害幼主,简直泯灭人性,丧尽天良。”

    苏夫人越说越气,到最后恨恨的咬牙切齿道:“那还是个不满三岁的孩子呀!他怎么忍心割其头颅换己富贵,似这等冷血无情,不忠不义的恶徒,天下人谁不唾之骂之。”

    听完母亲的诉说,苏蕊手掩樱口怔立无言,许久之后她才鼓足勇气,呐呐说道:“可是这般子代父过岂不有失公允。”

    “哼,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其父如此其子也绝非善类”。

    “娘,那也未必。”

    “住口,此事休要再提。”

    苏蕊见母亲正在气头上,只好乖乖闭嘴,但是她心中却莫名坚信刘鲲绝不是个恶人。

    皇城北侧有一片金碧辉煌的建筑,虽比不上皇宫的富丽堂皇却也相差无几,这里正是荣亲王的府邸。

    此时此刻王府之中的气氛已然压抑到了顶点,奉先殿内香气缭绕悲声阵阵。

    步入大殿迎面摆放的便是昭烈皇帝和昭烈皇后的牌位,两边挂着赵吉亲手书写的挽联:深恩未报惭为子,隐恨难消愧做人。

    “千岁,裴老来了。”

    “嗯,请他进来。”

    “传孤王口谕任何人不得接近奉先殿,违者格杀勿论。”

    “喏”。

    禁卫统领梅祖将来人让入殿中,随即紧闭殿门大步离去。

    “裴老,事情进展如何”?

    “托千岁鸿福,一切顺利,眼下人已经入宫了。”

    赵吉闻言,再次哭倒在父母灵位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愿父皇、母后在天之灵保佑孩儿得偿所愿。”

    “千岁,节哀顺变,可惜先帝英年早逝,皇后也………,不过千岁放心,苦尽甘来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赵吉身体一颤,裴老手上传来的温度令他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

    “父皇、母后,今日的一切都是因那刘洪而起,他虽然死了可是他的两个儿子尚在,我必用那两兄弟的人头祭奠二老,以慰双亲在天之灵。”

第十二章殊途人已逝 痴心化梦蝶

    肝肠寸断凭栏醉,酒未到,先成泪。自从在三叔口中追问出父亲的过往,刘鲲胸中五内俱焚,他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那个弑主投敌的人竟会是自己的父亲。

    从他牙牙学语的那天起,父亲便一直将忠义二字挂在嘴边,他提笔习文所写的第一个字便是大大的忠字。

    “为将帅者当身具五德:忠、诚、仁、智、勇……天下至德,莫大乎忠。忠者,德之正也……大哉,忠之为道也!施之于迩,则可以保家邦;施之于远,则可以极天地……惟天鉴人,善恶必应。善莫大于作忠,恶莫大于不忠。忠则福禄至焉,不忠则刑罚加焉……”。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可如今想起却成了莫大的讽刺,曾经如山般的身影在他脑海中轰然崩塌,仿佛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身上,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刘鲲愤怒的咆哮、质问,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或许是累了,或许是醉了,在含糊不清的喃喃声中,刘鲲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身子一歪栽倒在乱草丛中。

    “怎么?又和人打架了”?

    随着关切的声音入耳,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倔强的回答道:“是他们欺负我,我爹是逃兵,可我不是。”

    “好,姐姐相信你,不过现在你要听姐姐的话先敷药把伤治好。”

    一双柔若无骨的手熟练的帮少年擦干血迹,然后又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出金创药。

    “你真的要去入伍”?

    “嗯”。

    “你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要用我的鲜血洗刷我爹带给我的屈辱。”

    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自有一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谢谢苏小姐,您的金创药真好用,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臭小子,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家小姐苏小姐,要叫苏医师或者苏大夫。”

    绫音一边说一边蛮横的挥了挥拳头,吓得少年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咦?苏小……医师,您看哪里好像躺着一个人。”

    苏蕊和绫音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乱草丛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何荣,你陪绫音过去看看那人怎么了?”

    时间不大,就听绫音一声惊叫。

    “呀!小姐,你快来呀,是刘公子”。

    苏蕊闻言脸色大变,急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近前,只见刘鲲面色潮红双目紧闭,一股刺鼻的酒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绿满山川闻杜宇,无情尚啼愁人曲,把酒思亲亲不见,黄昏却下潇潇雨。

    细雨夹杂着晚风送来阵阵清凉,刘鲲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

    我这是在哪?刘鲲用力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得厉害。

    “大哥,你醒了。”

    何荣小心翼翼的将一个粗瓷大碗送到刘鲲嘴边。

    “大哥,先喝点醒酒汤暖暖胃。”

    “多谢。”

    刘鲲接过大碗一饮而尽,淡淡的草药气息混杂着丝丝清香沁人心脾。

    “小兄弟,我这是在哪”?

    看到刘鲲茫然四顾的眼神,何荣笑着回答道“大哥,这是我家,我发现你醉倒在路边就把你扶回来了。”

    “有劳小兄弟了。”

    刘鲲一边说一边伸手入怀,可是他随身携带的银两都被他买酒花光了。

    “实在惭愧,刘鲲明日必定登门拜访,到时必有重谢。”

    何荣嘿嘿一笑,摆摆手说道:“刘大哥说笑了,些许小事怎当得谢字,举手之劳罢了。”

    何荣泪眼婆娑的环视了一眼屋中摆设,略显伤感的继续说道:“明天我就要去当兵了,刘大哥来了也见不到我。”

    刘鲲闻言微微一怔,眼前这单薄的少年最多也就十四五岁,怎么会有应征入伍的念头。

    “你这般年纪就要去当兵?你父母能同意吗”?

    面对刘鲲关切的目光,何荣咬着嘴唇坚强地说道:“我娘三年前就过世了,我爹早就不知道去哪了,也许他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么个儿子。”

    刘鲲轻轻拍了拍何荣的肩头,劝慰道:“其实人生有很多选择,你完全可以谋求一个安稳的出路。”

    “不,我一定要去当兵。”

    “为什么”?

    “因为我爹是个逃兵,我不想一辈子让人看不起,不想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何荣用嘶哑的声音近乎疯狂的嘶吼着,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看着眼前痛苦无助的少年,刘鲲感同身受,就在他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就见何荣愤愤的抹了一把泪水,斩钉截铁地大吼道:“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何家没有孬种”。

    何荣的话就像惊天霹雳,不止令刘鲲心头大震,更将外面的夜空撕开一道口子,霎时间云开雨收。

    “小兄弟,刘鲲身无长物,现将家传枪法演练三遍以示答谢,至于你能学到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

    雨后的农家院处处透着泥土的味道,刘鲲凝神聚气将手中的竹竿化作长枪,扎、捅、点、拦、划、打、勾、挂,每一招每一式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小兄弟,你的勇气刘鲲佩服,但是上了战场光有勇气却远远不够,一定要有过硬的本领才行,这套枪法只要你勤加练习,三年必有小成,到那时再去参军也为时不晚。”

    “你一定要记住,天下至德,莫大乎忠,我们不止要让亲戚朋友瞧得起,更要让我们的敌人瞧得起。”

    何荣望着泥土上错落有序的脚印,脑海中回荡着刘鲲离去时的叮咛,早已蓄满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滚滚而下。

    他噗动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在心中默默的叫了一声师父。

    “哎呦喂,我地亲哥呀,你去哪了呀!都急死我了。”

    刘鲲刚刚走进侯府,就被弟弟一把抱住,絮絮叨叨的问个没完没了。

    “刘大哥,你没事吧”?

    面对萧雅关切的目光,刘鲲笑着点了点头。

    “有劳挂怀,我没事。”

    “没事就好,今日殿下和我大哥在侯府等了你一整天,原本殿下打算带你一同朝觐,可是始终寻不到你,没办法只好先行入朝了。”

第十三章将欲夺其身 必固与之利

    高阁插诸天,登临近日边,晴开千家树,愁看百里烟。

    今日正是每月十五的大朝,文武百官早早便齐聚德阳殿恭候圣驾。

    “陛下临朝,百官跪迎。”

    在太子和荣亲王的带领下,众人匍匐在地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

    赵普方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赵淳身上。

    “前几日皇儿出巡遇险,如今可知贼人下落”?

    赵淳闻言连忙恭声答道:“回父皇,儿臣已经着人调查,只是眼下还没有消息。”

    “嗯,朕听说最近有楚朝余孽蠢蠢欲动,皇儿出行当格外小心。”

    “多谢父皇关心,这次儿臣能够化险为夷一蒙父皇天威庇佑,二得两位英雄仗义出手,那二人不但武艺出众而且忠勇仁厚,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赵普方本是武将出身,听说有此良将立刻来了兴趣,他手捻胡须高声问道:“不知此二人来历如何?现在何处?”

    “回父皇,他们乃是一对兄弟,哥哥唤做刘鲲、弟弟唤做刘鹏,此二人也是将门之后,他们的父亲便是归义侯刘洪。”

    太子此言一出,无数双眼睛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赵吉,整座大殿鸦雀无声。

    “刘洪”?

    赵普方面无表情的咂了咂嘴,然后继续说道:“皇儿口中的刘洪可是挂印辞官的刘世安吗?”

    “正是”。

    “他还活着”?

    “五年前已经故去”。

    赵普方闻言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刘世安不世之材,可惜,可惜了。”

    “父皇,刘世安虽然不在了,可是他的两个儿子亦是人中龙凤,那刘鲲文武全才,少年老成,儿臣有意推举他做步军都虞候总领皇城西门防务,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不等赵普方表态,御史大夫曹容抢先一步跪倒在地,高声劝谏道:“陛下,万万不可,城门防务事关皇城安危,非老成持重者实难胜任,况且刘鲲身无功名,冒然任此要职恐难服众。”

    “曹御史此言差矣,刘洪虽然辞官亡故,但是爵位尚在,理应由其长子刘鲲继承封号,堂堂侯爵之尊怎能说他身无功名,简直是无稽之谈。”

    大鸿胪丁骏的话音未落,又有武卫将军陈昂高声反驳道:“刘洪无义小人,陛下不念旧恶封其为侯已是天恩浩荡,如今其子无甚功绩却妄想承袭爵位简直岂有此理。”

    “父终子及天经地义,陈将军此番言语莫非是指桑骂槐,欺辱本侯吗”?

    在萧安冷冷的目光注视下,陈昂自知失言,连忙讪笑着连声道歉。

    “够了,金殿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你们眼里还有朕吗”?

    “陛下息怒。”

    “皇侄,你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赵吉闻声连忙跪倒,虽然他不曾抬头,但是赵普方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扎得他汗毛倒竖,胆战心惊。

    “陛下,侄儿觉得刘鲲应当继承爵位,毕竟他的父亲有功于我大陈,只是此子年龄尚小,若是委以重任恐有疏漏,不如令他外放历练一番,如果确实是可造之材,再召回皇城也为时不晚。”

    “嗯,皇侄言之有理。”

    赵普方一边点头一边微微轻咳,然后接着问道:“那么皇侄觉得该将此子派往何处任职呢?”

    赵吉稍作沉吟,开口说道:“镇南府武阳郡中州司马一职空闲已久,不如令刘鲲前往此处为国效力为陛下分忧。”

    “好,就依皇侄之意酌情处置。”

    “退朝。”

    赵普方袍袖一甩回转后宫,根本不给太子等人开口的机会。

    幽静的福宁宫中轻烟袅袅,退朝归来的赵普方脱去龙袍换上了一身道装,只见他盘坐在蒲团上五心朝天,眼观鼻鼻观心,渐渐入静。大约半个时辰后,他缓缓的睁开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陛下,太子在殿外求见。”

    “嗯,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赵淳恭恭敬敬的来到御座前躬身施礼。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皇儿免礼,赐坐。”

    “谢父皇。”

    赵淳刚刚在绣墩坐定,就听赵普方缓缓开口道:“皇儿此来可是为了刘鲲”?

    赵淳闻言连忙起身,恭顺答道:“父皇圣明,荣亲王举荐刘鲲出任中州司马绝非善意,武阳郡蛮汉杂居,势力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惹火烧身,死无葬身之地。”

    赵普方淡淡的扫了一眼太子,面无表情的说道:“赵吉的用意朕自然心知肚明,不过宝剑锋从磨砺出,如果刘鲲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死不足惜。”

    “朕累了,你回吧。”

    “儿臣告退。”

    赵淳孤独的漫步在宫中甬路上心事重重,随着时间流逝,赵吉的势力日益壮大,一股莫名的压力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呜呜呜”。

    角落里隐约传来的哭声打断了赵淳的思绪,他眉头轻皱循声找去,时间不大,在花丛深处发现一个小太监正蹲在地上不住抽泣。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啼哭”?

    突如其来的喝问,吓得小太监浑身一抖,待他看清来人后,急忙跪倒在地叩头不止。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好了,孤王并未怪你,起来回话。”

    “奴才不敢。”

    “恕你无罪,起来吧。”

    “多谢殿下。”

    小太监战战兢兢的站起身,不敢有丝毫异动。

    “你在何处听差?又为了何事啼哭不止”?

    “回殿下话,奴才在奉膳处听差,只因宫外传来消息家父病重无钱医治,故而惊扰了殿下。”

    “哎,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孝心,这些钱你先拿去,如果不够再去太子府找孤。”

    小太监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怔怔的看着太子,整个人仿佛傻了一般,许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多谢殿下,可这钱奴才不能要。”

    “这是孤王赏你的,你当真不要吗”?

    随着太子冰冷的声音入耳,小太监叩头如捣蒜,口中连忙不住道谢。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福安,殿下叫我小安子就好。”

    “嗯,小安子。”

    赵淳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拍了拍小太监颤抖的肩膀,淡淡说道:“只要你忠心为主,孤王定会保你一家平平安安。”

第十四章云泥两相较 一字大不同

    太子府后花园中,一桌酒席四把椅子,太子赵淳坐在主位,刘鲲兄弟与萧安在两侧相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早已吃得沟满壕平的刘鹏猛然惊觉,今天的气氛似乎不大对头,太子和萧安什么也没说?哥哥什么也没问?

    “太子殿下,您上次不是说要给我哥弄个官做吗?您可是未来的皇帝金口玉言,可不能说了不算,算了不说呀”!

    “元良,不得无礼。”

    “无妨,无妨。”

    赵淳连忙打断刘鲲的呵斥,颇有些踌躇的说道:“今日面圣之时,我曾向父皇举荐你做步军都虞候,可是荣亲王一党以你阅历不够为由横加阻拦,结果父皇未曾应允。”

    不等太子把话说完,刘鹏已然拍案而起,大声吵嚷道:“简直岂有此理,这个老王八实在可恶。”

    “元良,你喝多了吗?怎敢胡言乱语。”

    萧安一边猛力拽刘鹏的衣襟,一边不住的对他使眼色,刘鹏见状突然醒悟,连忙对太子解释道:“我骂的是假仁假义,颠倒是非的八王,可不是你爹呀”!

    赵淳闻言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然后戏虐的说道:“八王,王八,倒是有趣。”

    “其实这次还多亏了这位八王,要不然衡臣可就真的要空欢喜一场了。”

    面对刘鲲兄弟诧异的目光,萧安微笑着继续说道:“八王举荐衡臣,前往镇南府武阳郡出任中州司马。”

    “什么?司马?这个老王八居然让我哥去管马,简直欺人太甚。”

    看到刘鹏暴跳如雷的模样,其余三人莞尔一笑,萧安忍不住调侃道:“有时间你少吃点东西,多看看书好不好,照你这么说司空就是管空气的,司徒就是管徒弟的呗!”

    “傻小子,记住喽,司马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军职,实权派,不止管理军赋,还要组织军训、执行军法。”

    不等萧安说完,刘鹏撇撇嘴懒洋洋的打断道:“看书?看书能填饱肚子吗?老王八能有那么好心,鬼才相信。”

    “元良所言甚是。”

    赵淳说完将目光转向刘鲲,郑重叮嘱道:“武阳郡蛮汉杂处,情势错综复杂,等你到任后一定要谨慎小心,即不能太过软弱丢了天朝上邦的威严,也不能太过强硬激起蛮夷的凶性酿成兵祸,个中尺度还需你仔细揣摩,如果稍有差错就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到那时再想杀你名正言顺。”

    “好家伙,老王八这招可真够歹毒的,我就说嘛,他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哥,我们怎么办?还去吗”?

    不等刘鲲答话,萧安一字一顿的说道:“不去就是抗旨,现在就能要了你们的脑袋。”

    “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那可怎么办?”

    “慌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心中坦荡无私,忠心报国,那些魑魅魍魉何足惧哉。”

    “哈哈哈,衡臣所言极是,清者自清,英雄本色。”

    赵淳端起酒杯,对刘鲲继续说道:“衡臣,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父皇天恩,同意你承袭你父亲归义侯的爵位。”

    “什么”?

    刘鲲闻言心头巨震,刚刚端起的酒杯顿时停在半空。

    “归义侯,勇义侯,这么说我哥也和你一样是个侯爷喽。”

    刘鹏欢呼雀跃的抓着萧安,那神情比他自己受了封赏还要高兴。

    “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刘鲲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羞恼的眼神中流露出难以言说的伤痛。

    “咦,不对呀,哥,父亲不是楚朝的将军吗?怎么又成了陈朝的侯爷?”

    面对弟弟清澈见底的眼神,刘鲲哑口无言,他实在不忍心让弟弟知晓过去所发生的一切。

    太子见刘鲲神色难看,连忙岔开话题,亲手将眼前的清蒸鲥鱼送到刘鹏面前。

    “元良,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尝尝这道清蒸鲥鱼,看看我东宫的大师傅手艺如何。”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知是美食的诱惑太大,还是刘鹏的记性太差,总之关于他父亲的话题再未提起。

    三天之后,太子在城外十里亭为刘鲲兄弟贱行,独孤图尔携步六狐罕塔也得到消息赶来相送。

    面对眼前堆积如山的金银珠玉,刘鲲连连摆手不肯接受。

    萧安悄悄拉了拉刘鹏的衣袖努了努嘴,刘鹏立刻心领神会。

    “即然独孤公子如此厚爱,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不等话音落地,刘鹏已经将所有珠宝揽入怀中。

    “元良,你……”。

    “衡臣,独孤公子把你当成朋友才会赠予金银,你若是再要推辞,岂不显得不近人情。”

    一直未曾开口的太子,此时也微笑着说道:“独孤兄可是我大陈出了名的散财童子,衡臣不必推辞。”

    “哈哈哈,太子说笑了,衡臣兄弟此去武阳郡山高路远,这一路上必然花费不菲,些许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衡臣珍重。”

    在众人冷暖不一的注视下,刘鲲等三人绝尘而去。

    望着那道渐渐消逝的背影,太子心中苦涩难挨,刘鲲此去自己如同断臂,但愿此子吉人天相一路平安。

    翌日黄昏时分,刘鲲等人正在缓缓前行,忽听前面山坳密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响,霎时间烟尘弥漫伏兵四起。

    “呔,来者可是刘鲲”?

    随着一声霹雳暴喝,一员金盔金甲的老将横刀立马拦在大路中央。

    刘鲲兄弟对视一眼,暗道此人来者不善,两人一提丝缰将年老体弱的三叔护在身后。

    “元良,保护好三叔,我过去看看。”

    “放心吧,哥。”

    交代完毕后,刘鲲提马上前,在马上抱拳拱手道:“在下便是刘鲲,不知老将军有何见教。”

    那老将闻言,圆睁虎目上下打量,片刻之后冷声说道:“果然与你父有七分相像。”

    “看刀。”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刘鲲悚然一惊,眼见刀光及面,他连忙缩颈藏头,森寒的刀气擦着头皮疾掠而过,刘鲲心中暗道:好快的刀。

    就在刘鲲堪堪起身之际,那老将手腕一翻,凛冽的刀光尖啸着斩向他的腰际,看情形势必要将他一刀两断。

    眼见对方要置自己于死地,刘鲲不免心中大怒,他顺势摘下火凤亮银枪,使了一招怀中抱月。

    “当啷。”

    刀枪相交,火光四溅,那老将只觉得双臂酸麻,手中大刀险些抓握不稳脱手飞出。

    刘鲲收住招式,冷声喝道:“你这老儿怎的如此无礼,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以初次相见便下此毒手?”

    那老将暗自稳了稳心神,冷笑一声:“哼,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话音未落,便要再次上前。”

    刘鲲见状大吼一声:“且慢,把话说清再战不迟。”

    那老将先是回头扫了一眼身后众人,然后冷冷说道:“也好,那就教你死个明白,老夫乃是前楚武威将军房世宫,今天要用你们兄弟的人头为惨死的先帝讨个公道。”

    话到此处,房世宫举起手中大刀,高声喊道:手刃贼人,为先帝报仇。

    “杀。”

    房世宫一马当先,数百喽啰兵紧随其后,犹如潮水般向刘鲲三人滚滚而来。

第十五章江湖波浪起 锦鲤化飞龙

    偏僻无人的官道上烟尘四起杀声震天,当刘鲲知晓对手身份的一霎那,心中百感交集,他实在没有想到楚朝亡国近二十年了,竟还会有人心心念念要为故主报仇血恨。

    “元良,你带三叔先走,我来断后。”

    刘鹏闻言眼睛一瞪,极为不满地吵嚷道:“怕什么?不过是群虾兵蟹将而已,看我的。”

    “住口,快走。”

    眼见哥哥声色俱厉,刘鹏不敢反驳,他急忙拨转马头,护着三叔绝尘而去。

    刘鲲手舞大枪左冲右突,但凡拦阻者无不鼻青脸肿东倒西歪,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这些乌合之众怕是早已血流成河。

    “爹,他们跑了,追吗”?

    望着烟尘中渐渐远去的背影,房世宫愤懑的叹了口气,咬牙切齿的对儿子房骏说道:“算了,此地并非久留之所,待返回山寨后据影图形,广撒江湖贴,有得刘鲲兄弟人头者,赏黄金千两,明珠百颗。”

    安排好一切后,房世宫坐在马上沉吟不语,刚刚离去的那个清瘦背影似曾相识,不过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哥,差不多了吧,歇会吧。”

    刘鲲回头见身后并无追兵,这才勒紧丝缰让战马缓缓停了下来。

    “哥,以我们的身手对付那些草莽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我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二少爷您别埋怨大少爷了,都怪老奴体弱无用这才拖累了你们。”

    不等老人继续往下说,刘鲲连忙开口打断道:“三叔您老千万别这么说,在我们兄弟心中您就是我们的家人,这些年要是没有您的悉心照料,我们兄弟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就是,从今天起您就是我亲叔叔,我就是您亲侄子,咱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面对刘鹏赤诚的目光,三叔老泪纵横,口中喃喃道:“多谢二少爷抬爱,老奴愧不敢当。”

    入夜之后,刘鹏独自来到三叔门前,大约三更左右他才悄悄离开。

    昏暗的灯光下,刘鹏将刚刚三叔所讲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心中暗道:原来如此,难怪我哥对归义侯的爵位那么抵触,老头儿怎么会杀主投敌呢?不应该呀!看上去也不像啊!

    思来想去,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索性猛的一头扎进被窝,找周公聊天去了。

    半个月的时光匆匆流逝,,三人终于来到了镇南府境内。

    一路上刘鹏实在太开心了,各种各样的美食,滋味独特的小吃,每一样都给他的味蕾带来了极大地满足。

    “哥,我早就听说镇南府山多水美,尤其是炭烧火锅独步天下,其中有一道鱼羊鲜更是大大的有名。做火锅时先把鱼头放在清水锅里,配以枸杞、生姜,涮羊肉前先喝头道汤,盛到碗里加些香菜、葱花,然后一边炖鱼一边涮羊肉,那味道棒极啦”!

    这小子一边说一边比划,嘴角唇边还会时不时的流下几滴口水,听得刘鲲都不禁有些心动。

    “元良,别人都是弃武从文,我看你应该弃武从庖,以你对美食的这份热爱将来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大师傅。”

    对于哥哥的调侃,刘鹏不以为然,他坐在马上摇头晃脑的嘀咕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两顿不吃腿筛糠。

    就在兄弟二人说说笑笑之际,忽听路旁树林中一声呼哨,眨眼间冲出一队人马。

    为首者身高丈余,面色姜黄,头戴熟铁狮子盔,身披大叶连环甲,手中一条镔铁雁翎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呔,来者可是刘鲲”?

    听到对方喝问,刘鲲心里一沉,心中暗道:莫非此人也是前楚旧人,前来寻仇吗?

    可是他转念一想,不对呀!看此人年纪不过而立之年,难道别有所图?

    “在下正是,不知将军如何称呼,率众拦阻刘鲲所为何事”?

    “哈哈哈哈,我乃火云寨寨主傅恒,今日前来不为别事,只想借你兄弟项上人头换取黄金千两明珠百颗。”

    刘鲲闻言冷冷一笑,寒声说道:“原来我们兄弟的人头如此贵重,即然你想借走,尽管来取便是。”

    “好,痛快。”

    话音未落,傅恒催马抡枪直奔刘鲲。

    刘鲲不敢怠慢,将火凤亮银枪抓在手中,两腿一夹马腹,这匹战马四蹄放开犹如闪电迎头而上。

    “当啷”。

    大枪相交声如霹雳,震得两旁众人纷纷掩耳后退。

    甫一交手,傅恒心中巨震,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年纪不大,竟会有如此神力,较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另一边刘鲲也是吃了一惊,自从他艺成以来,还从未遇到过像样的对手,不过眼前这人却令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二人拨转马头,重又战在一处,双方你来我往,两条大枪好似两条蛟龙摇头摆尾上下翻飞,攻的凌厉守的严谨,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在一旁观战的刘鹏,见哥哥久战不胜,不免有些心焦。

    “二少爷稍安勿躁,大少爷怕是起了爱才之心,故而只是与对方缠斗,并未痛下杀手。”

    刘鹏闻言仔细观瞧,果然战局虽然紧迫但是哥哥攻守有度,丝毫不见慌乱,反观傅恒却渐有不支之像。

    看到此处,刘鹏心中大定的同时不禁对三叔另眼相看,别看此老不通武艺但是跟随父亲多年练就的这份眼力确是老辣独到。

    正当刘鹏暗自思忖时战局突变,傅恒手中雁翎枪趁二马盘旋之际,猛然扎向刘鲲左肋,招式迅捷狠辣。

    不等寒光及体,刘鲲大喝一声,使了个霸王卸甲以枪作棍向下砸去。

    “当啷”。

    “噗”。

    傅恒只觉得滔天巨力猛烈袭来,手中大枪再也不受控制,枪尖没入土石一尺有余。

    哎呀,不好,战场交锋失了兵器那还了得,如果此时对手趁势来攻,吾命休矣。

    然而他想象中的惨况并未出现,刘鲲一招得手便拨转马头冲出战圈之外。

    “傅将军枪法出众,刘鲲佩服。”

    傅恒闻言冷眼看向刘鲲,口中淡淡道:“败军之将,杀剐存留悉听尊便,何必出言羞辱。”

    “将军误会了,刘鲲所言完全是出自肺腑,此番交战在下已经拼尽全力,能够侥幸小胜,实在是仰仗兵器之力,还望将军海涵。”

    眼见傅恒面色稍缓,刘鲲进一步说道:“当今太子宽和仁厚,他日登基坐殿必是一代明主,以将军的武艺何不报效朝廷,为国尽忠为民请命,如果将军愿意可以暂时随我去武阳郡栖身,等日后有了机会在下定然向太子举荐将军,为将军谋一个大好前程。”

    对于刘鲲的良言相劝,傅恒默然不语,刘鹏见状高声嚷道:“呔,你别不知好歹,莫非跟随我哥还辱没了你不成,吃朝廷俸禄难道不比你干这上辱祖宗下累子孙的勾当强上百倍。”

    刘鹏这番言语出口,羞得傅恒满脸通红,他连忙离鞍下马跪伏在地,抱拳拱手道:“小将军所言甚是,傅恒愿从今日起追随两位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不过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两位将军能够应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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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相震荡,回薄不知穷。兄弟常相知,有始必有终。年时俯仰过,功名宜速崇,壮士怀忠义,安能守虚冲?乘我黄膘马,抚我撼天弓。长枪横九野,霸王扫南穹。慷慨成素霓,啸咤起清风。震响骇两羌,奋威曜四戎。濯鳞沧海畔,驰骋大漠中。独步圣明世,四海称英雄。忠逆无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忠逆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忠逆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