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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糖豆1982     忠逆无双txt下载     忠逆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孤灯伴独影 明月似我心

    朦胧的月色下,刘鲲和姜桓并肩而立。

    “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随着刘鲲沙哑的声音入耳,姜桓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用手轻拍着刘鲲的肩头淡淡说道:“贤侄,如果洪哥真的卖主求荣,你觉得当初在楚云山姜叔会任由你活着离开吗?”

    姜桓言毕,两人再次陷入沉默,许久之后,刘鲲才轻声问道:“你们脱险之后便一直定居在楚云山吗?”

    “不错,为了复国我以楚云山大寨为根基,一边抚育陛下,一边暗中联络忠臣良将,如今陛下已经长大成人,楚云山兵精粮足,复国大业指日可待。”

    “衡臣,现在你麾下尽是精兵强将,声威正盛,而你的义兄又继任宗主大位,只要你出言相求,德古一定鼎力相助。”

    “我也不想瞒你,当初大楚与柔然关系甚密,不然洪哥也不会带着你们兄弟隐居异域,只要你我齐心合力,再有南疆、柔然相助,灭陈兴复楚易如反掌。”

    眼见姜桓越说越激动,刘鲲双眉渐蹙,脸色青白。

    “这么说,关于征西大军的情报都是你们透漏给柔然人的?”

    姜桓闻言眼角微微抽搐,不过还是坦诚地说道:“不错。”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刘鲲心头怒火中烧,他死死盯着姜桓的眼睛,一字一顿恨声说道:“为了复楚你们害死了郑老元帅,害死了洪伯,害死了十几万无辜将士,于心何忍?”

    “无辜?哈哈哈哈,无辜!”

    面对刘鲲的质问,姜桓癫狂大笑,笑罢之后,他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愤懑咆哮道:“他们本就是该死之人,想当年郑文虎和洪都都是赵普方灭楚的帮凶,我姜家兄弟六人,三个死在他们手里,两个死在乱军之中,钰州城破,姜家老少七十三口尽数被屠,城中百姓十余万百不存一,难道他们就不无辜吗?他们就都该死吗?”

    眼见姜桓怒不可遏,刘鲲神情黯然,到最后慨然长叹道:“因果轮回,恨意难消,冤冤相报何时方了。”

    “哼,别跟我讲什么以德报怨的大道理,我问你,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姜桓言毕紧紧盯住刘鲲,耐心等待着他的答复。

    许久之后,刘鲲无奈说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好,既知如此,何必何言?”

    “衡臣,你父亲一生心念大楚忠义无双,你切莫令他九泉之下心生不安呐!”

    看到刘鲲不置可否,姜桓眉梢一挑,低声说道:“有一件事或许你还不知道吧!就在前夜你们大败沧云部的时候,赵淳密令新任镇南府大都督韩章集结二十万大军陈兵玉龙江畔,至于他想干什么?以你的才能见识恐怕不难猜到吧?”

    刘鲲闻言心中一颤,难道说当今陛下果有侵吞南疆之意。

    “哎!可惜呀!可惜你对他忠心耿耿,他却对你反目无情,一旦消息传入岭南,无异于将你架在炭火之上啊!”

    星罗棋布夜明深,孤灯独影月未沉,光滑圆满不磨镜,挂在青天是我心。

    清凉的月光下,刘鲲独对孤灯夜不能寐,千里之外皇城之中,也有一人睡意全无。

    “末将萧广参见陛下,吾皇……。”

    不等萧广把话说完,赵淳急躁的打断道:“好了,朕这里有两件十万火急之事需要你马上去办。”

    “喏。”

    “第一,你马上出城去把前往武阳郡的祁善给朕截回来。”

    “第二,这里有封密旨你亲自去一趟武阳郡,将它亲手交给韩章。”

    “喏。”

    眼见萧广飞身离去,赵淳颓然落座,他神情恍惚地看着手上的字条怔怔发呆。

    “刘鲲?刘鲲!你和东宫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瞒着朕呢?姜桓此时去岭南,莫非是去见你吗?如果是,朕又该如何待你?”

    就在赵淳自言自语的时候,忽听脚步声由远而近。

    “陛下,老臣前来交旨。”

    赵淳闻言,起身相迎的同时,笑容可掬道:“郑公不必多礼,若非事关重大,朕实不忍心劳您大驾奔波千里。”

    眼见天子降阶相迎,郑建文受宠若惊,连忙高声说道:“陛下如此说岂不折煞老臣,能为陛下分忧那是老臣的荣幸。”

    “好,郑公请起,赐座。”

    等中书令郑建文小心落座,赵淳急切问道:“郑公,此行可有收获?”

    “回陛下,刘洪辞官之后便带着两个儿子前往柔然紫河谷定居生活,十余年间即未与外人有过接触,也没有离开河谷半步,他的两个儿子亦是如此。直到七年前刘洪病逝,他的老家人刘安,也就是刘鲲口中的三叔,此人每年都会离开两月前往太仓州为家主祭扫。”

    “这么说,当初朕与刘鲲兄弟初见是他们第一次踏入中原。”

    “正是。”

    在得到郑建文肯定的回答后,赵淳轻轻点了点头,突然他眉头一皱,疑声问道:“那个刘安可有异样?”

    “回陛下,老臣找人调查过,刘安对主人忠心耿耿,办事干练,自从此人跟定刘洪之后,便随之南征北战深得对方信任,据老臣了解这个人虽然忠心为主,但是胸无大志,文不能捉笔,武不能提刀,只是个寻常仆役而已。”

    “嗯,如此说来,刘鲲兄弟双峰山前救驾的确是恰逢其会喽?”

    听到赵淳隐含冷咧的声音,郑建文连忙起身说道:“陛下,此刻便断言刘鲲忠奸还为时尚早,老臣以为这世间所谓的巧合,大多都是有心人的刻意安排而已。”

    随着郑建文话音落地,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沉寂许久之后,赵淳缓缓说道:“朕有意令国丈班师还朝,郑公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

    “陛下,此番刘鲲南征,劳苦功高,老臣愚见,陛下当委以重任以示恩宠才是。”

    “哈哈哈,朕正有此意,只是不知该委以何职才能令其心安。”

    “陛下,苏老元帅年事已高,军中琐事又繁杂辛劳,若是能有人为其分担一二,岂不是两全其美。”

第一百三十七章江静潮初落 月晕雾不开

    隔日清晨,刘鲲刚刚起身尚未用饭,便被德古差遣心腹部众请入府中议事。

    “大哥,这么急着召唤衡臣,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三弟,为兄刚刚接到海坤传来的消息,镇南府大都督韩章在玉龙江对岸集结重兵,似有侵吞岭南之意。”

    对于这个消息,刘鲲虽然早已知晓,但是此刻从德古口中说出,却依然大为震惊。

    就在刘鲲暗自忧心之际,常胜夫妇和金华夫人推门而入。

    “老大,这么早叫俺们,出啥事了?”

    面对常胜大大咧咧的神情,德古将韩章大兵压境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常胜闻言大怒,他猛地一拍桌子恨声骂道:“奶奶个熊滴,狗皇帝这是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呀!”

    “二哥息怒,也许此事另有隐情,我们还是打探清楚再下结论为好。”

    “哼!人家都把刀枪捅到家门口了,还有啥可说的,可怜俺阿爸瞎了眼,竟把豆杵子当人看。”

    “二嫂,今日之事都是因刘鲲而起,请您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查明真相,如果陛下果有南侵之意,刘鲲就算拼了身家性命也要恳求陛下收回成命。”

    “衡臣,对于你,我们自然深信不疑,可是中原皇帝却着实令人放心不下。”

    金华夫人话音未落就听府门外吵吵嚷嚷乱作一团。

    “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以桑娄为首的各部头人鱼贯而入。

    “宗主,我听说中原皇帝有觊觎南疆之心,眼下韩章与海坤隔江对峙,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德古闻言眉头紧皱,这件事他本就没有打算隐瞒,之所以先找刘鲲,完全是出于对兄弟的信任。

    “不错,本座也是刚刚接到消息,不过看桑老的意思似乎对这件事知之甚详。”

    “宗主大人不要误会,老朽身为岭南之人守护祖宗基业责无旁贷。”

    桑娄言毕,面向刘鲲怒声质问道:“刘鲲,前番洪都大哥受你挑唆出兵柔然,结果惨死他乡,如今你又以援手平叛为由驻兵步云州,你想干什么?”

    不等刘鲲开口解释,桑娄继续说道:“莫非你想趁着各部头人都在,将大家一网打尽。”

    “放屁,俺家老三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郡马息怒,如果真是老朽杞人忧天,那么玉龙江对岸的十几万大军又该如何解释?”

    桑娄这番话出口问得常胜哑口无言,就在他暗自气恼的时候,院墙外又是一阵喧哗。

    等众人出门方知,原来是刘鹏、傅恒听说各部头人兵围宗主府,故而领兵来援。

    眼见双方人马推推搡搡各不相让,德古大步上前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看到众人安然无恙,刘鹏下令军卒稍稍退后。

    “宗主大人,陈朝兵将如此无礼,难道我岭南诸部就这般软弱好欺吗?”

    就在德古左右为难之时,忽听刘鲲高声说道:“全军听令,弃械下马。”

    “元帅,这恐怕不行吧!”

    “元帅三思。”

    刘鲲环顾众人后,面向德古深鞠一躬道:“宗主大人,在下和众将士的身家性命就拜托给您了。”

    “元帅放心,只要本座还有三寸气在,任何人都休想伤害你们分毫。”

    在德古冰冷的眼神扫视下,各部头人纷纷退后。

    “元帅,请。”

    “宗主,请。”

    江静潮初落,月晕雾不开。清爽的晚风轻轻吹过,刘鲲和德古并立无言,眺望着对岸朦胧的灯火。

    “报,启禀元帅,傅将军从对岸平安归来。”

    时间不大,傅恒大步流星来见刘鲲。

    “元帅,末将前来交令。”

    “承恩无需多礼,此次渡江可曾见到韩大都督?”

    “幸不辱命,末将面见大都督后细问缘由,原来韩章听闻元帅身中蛊毒命在旦夕,心中甚是惦念,后来又查实天蚕部头人桑娄暗中勾结柔然萧天左图谋不轨,未免南疆再生激变,所以韩章调集重兵驻守江畔以防不测。”

    傅恒言毕,刘鲲和德古对视一眼,难道事情真的如此简单?没有天子的首肯,韩章真的敢私自调兵吗?

    “大哥,桑娄勾结柔然是你们岭南的家事,刘鲲不便插手,如果有什么消息只需派人知会衡臣一声即可。”

    “好。”

    等刘鲲和傅恒离开后,德古命人将各部头人集中到一起,共同前往桑娄的住处。

    经过一番仔细搜查,果然在他的床铺下找到一封署名萧天左的回书。

    “桑娄,如今铁证在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面对众人气愤地质问,桑娄满眼悲凉的仰天狂笑,笑罢之后,他冷冷开口道:“德古,如果你想要我的脑袋,只管提刀来取便是,何必使用这种下做的手段。不错,老夫的确想当南疆之主,但是却从未勾结过异族,更不会背弃祖宗。”

    “宗主大人,像他这种叛徒留着做甚,干脆一刀杀了算了。”

    “对,杀了他。”

    德古看了看群情激愤的人群,又看了看手中的密信,稍加沉吟后淡淡说道:“先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天明之后,刘鲲与韩章相会于锁龙桥。在众目睽睽之下,韩章将昨夜与傅恒所言重又说了一遍,随后对德古继任宗主表示诚挚的祝贺,并对因其擅自调兵而引发的误会表达了深深的歉意。

    不管韩章所言是真是假,总之看到刘鲲等人现身后,他确令众军各自返回驻地,玉龙江边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随之瓦解冰消。

    当天晚上,刘鲲借苗安之地做东款待三军,等众将散去后韩章与刘鲲单独叙话。

    “刘元帅,天幸您平安归来,否则一场大战恐怕在所难免。”

    “韩都督此言何意?”

    看到刘鲲满脸疑惑,韩章伸手入怀拿出一封诏书。

    “陛下听闻元帅已被奸人蛊毒所害,不顾满朝文武反对执意要踏平南疆为您报仇雪恨,如果不是傅将军来得及时,三日后末将便要兴兵渡江了。”

    刘鲲闻言不禁心头大震,连忙接过诏书凝目观瞧,等他看罢之后久久无言,就连韩章告辞离去都毫无所觉。

第一百三十八章试问东流水 别意谁短长

    风吹芦花满江雪,蛮姬压酒劝君尝。岭南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衡臣,这件征袍姐姐已经帮你缝补好了,还有这些换季的衣服也已经浆洗过了,眼看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面对金华夫人复杂不舍的目光,刘鲲心中涌过千言万语,可是能说出口的却只有两个字。

    “珍重。”

    眼看刘鲲带着队伍缓缓过江直至消失不见,德古叹息一声,对金华夫人道:“夫人,常言说得好,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今日的离别终是为了明日的相聚。”

    “多谢大哥,我没事。”

    金华夫人言毕话锋一转,面对德古轻声说道:“大哥眼下已是宗主之尊,再对小妹以夫人相称不大合适,以后还是直接叫我古力金吧!”

    金华夫人说完对德古躬身一礼,飘然离去。

    望着金华夫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德古眼中既有无可奈何的惆怅,也有难以言说的忧伤。

    正泰三年初秋,镇南元帅得胜还朝盛况空前,沿途百姓对这位传说中的屠龙将军颇为好奇,争先恐后前来相送。

    大军行至中途,天子赵淳传下圣旨,为表彰众军功绩,加封刘鲲为归德将军、三军司马,协助老元帅苏魁处理天下军务。令常胜暂代平西府大都护,统领众将驻守平西城。

    “老三,你说这皇帝抽的是啥风?俺老常虽然长得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可是说起带兵打仗,俺可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啊,他让俺当那个啥,那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二哥无需心急,有朝贵随侍左右,自可高枕无忧。”

    面对刘鲲的劝慰,常胜突然大嘴一咧,悲声说道:“三儿,俺舍不得你,要不你跟皇帝好好唠唠,让俺继续跟着你干得了,那个啥大都护谁爱干谁干,反正俺不想干。”

    随着常胜的牢骚入耳,刘鲲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这时薛礼上前压低声音劝道:“爹,我知道您舍不得三叔,说心里话我们也舍不得,可是您别忘了,三叔在朝中根基尚浅,嫉妒我三叔的大有人在,只有我们手中握有兵权才能令那些小人心生忌惮,即便是为了我三叔着想,您也得勉为其难的做这个大都护哇!”

    常胜闻言先是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边常胜的情绪刚刚稳定下来,那边马护突然扯开嗓子高声叫道:“元帅,俺能留下当兵打仗那可都是冲着你的面子,你们说的陛下长什么德行俺都不知道,俺干嘛要给他卖命?这么滴,要么你带上俺一快走,要么俺接着干俺的老本行,你看咋样?”

    眼见刘鲲犹豫不决,马护继续说道:“元帅,您这一去山高路远,身边总得有个人搬搬抬抬吧!您这么大个元帅咋也不能自己扛着行李呀!那也忒掉价儿了。”

    刘鲲闻言心中暗道:马护所言确有几分道理,自己身边倒也需要一个得力帮手,另外,马护和铁牛天天抬杠斗嘴,以他们俩的脾气秉性万一哪天逗出真火也实在不好收场,倒不如将他带在自己身边严加管束。

    想到此处,刘鲲点头应允道:“好吧!本帅可以带你上路,不过日后你要小心谨慎,切不可莽撞多言。”

    “嘿嘿嘿!好,只要你同意带上俺,俺以后啥都听你的。”

    马护话音未落,就听刘鹏在旁嗫嚅着请求道:“哥,我不想和你分开,要不你把我也带上吧!”

    刘鲲闻言拍着弟弟的肩头戏言道:“你瞧你都多大了,还这么粘着我,难道你一辈子都跟着我,不成亲也不娶媳妇了?”

    “嗯,元良这辈子只想跟哥哥在一起,不想成亲。”

    看到弟弟紧绷的俊脸上泪痕斑斑,刘鲲强忍心酸低声调侃道:“真的吗?那叮铃铃怎么办?让她知道我抢走了她心爱的四哥,小丫头还不得找我拼命啊!”

    “啊?你怎么知道?”

    面对弟弟羞赧诧异的目光,刘鲲哈哈笑道:“我怎么知道?你说梦话的时候再大点声全天下都知道了。”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不止,刘鹏见状尴尬的挠了挠头皮,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躲躲。

    “哥,你不带我去也行,但是你得把三叔带在身边,马护那头大黑驴笨手笨脚的干些粗活还行,生活上的琐事还得由三叔照顾你,要不然我实在放心不下。”

    “好吧!”刘鲲无奈只好答应。

    当天夜里将士齐聚,一夜狂欢直至天明,迎着初升的朝阳众人洒泪而别。

    主仆三人一路晓行夜宿,这一日来到永安河畔。

    “大少爷,过了这条河再走十余日就到皇城了。”

    刘鲲闻言点了点头,马护伸长脖子左右看了看,语气微恼的嘀咕道:“奶奶个熊滴,这是啥破地方,咋连条船都看不见。”

    就在三人四处张望之际,对岸芦苇荡中驶出一条渔船。

    “哈哈哈,这可真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看着没,来船了。”

    “哎,划船的,过来。”

    马护一边喊叫一边比划,时间不大渔船靠岸。

    “哎,划船的,快送俺们过河。”

    马护话音未落,刘鲲在旁轻声斥责道:“马护,休得无礼,退下。”

    “这位船家,可否方便将我们送过河去。”

    那船家闻言看了看三人的装扮,又看了看三人身后的马匹兵刃,神情之间似乎有些犹豫。

    “船家放心,我们不是坏人,这位是我家公子,这位是看家的护院,老朽是府中管家,这点散碎银两不成敬意,还请船家大哥辛苦一趟。”

    三叔言毕从口袋中摸出一两碎银双手递上。

    那船家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之后神色稍缓,不过还是支支吾吾道:“我倒不是不想送你们过去,只不过我这船小,坐你们三个人还行,再搭上这三匹马实在是太过勉强,不如这样吧!我先送公子和大叔过去,这位兄弟先留在这看管马匹如何?”

    不等刘鲲开口,马护抢先拒绝道:“不行,谁知道你小子有啥花花肠子,万一你船到河心图财害命咋办?”

    马护此言一出,船家勃然大怒,冷哼一声道:“哼!害怕就别坐。”

    说着话竹蒿一撑便要将船划开,三叔见状连忙一把将他拉住,一边埋怨马护不会说话,一边苦苦央求。

    “好吧!看你这么大岁数了也不容易,这样吧!你留下看马,让那个黑大个上船,他不是不放心吗?有他保护这位公子,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行,谁知道你小子有没有同伙,万一我们上船走了,你们的人把老爷子劫了咋办?俺们那三匹马可值老鼻子钱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咋办?要不你们就自己游过去,我还不伺候了。”

    眼见两人越说越僵,三叔又从怀中取出些银两交到船家手上。

    “船家,麻烦你行个方便,将我们连人带马一起渡过河去。”

    船家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这才勉强点头应允。

第一百三十九章马护战水匪 初识混江龙

    迎着微凉的秋风,渔船离岸而去。三叔陪刘鲲坐在船头,三匹战马拴在船舱,马护双手抱肩站在船尾。

    船家一边摇橹一边偷眼察看马护的神色,马护见状心中已然有数,别看他表面莽撞粗俗,心里可是傻精傻精的,像船家这种见财起意的水匪他见得多了。

    眼看船到河心,船家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突然,他弃橹抽刀对着马护当头便剁,对于船家的凶厉马护早有防备,不等对方钢刀及顶,马护早已侧身让过,当下两人在船尾辗转腾挪打在一出,十来个照面过后,船家自知不敌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元帅小心,千万别让他把船弄翻了。”

    马护话音未落,就见水中浪花翻滚,紧接着一双大手扒住船帮猛力摇晃,船在河心本就不稳,再加上船家捣鬼,眼看这条渔船便有倾覆之危。

    马护见刘鲲手抓船篷身体下蹲,知道他不通水性,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两道黑影仿佛两条游鱼相互纠缠,论水性马护与船家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可是他仗着自己力大身沉竟然处处占了上风,不过片刻便把船家骑在身底,船家见情况不妙身子一缩一滑顺着水流急速遁走。

    马护见对方逃走也不追赶,双手扶住船尾蹬水缓行,盏茶之后渔船靠岸,不等他们把马匹卸下,就听岸边树林中脚步声响,紧接着刚刚逃走的船家带着两个帮手再次出现。

    “哼!黑大个,识相的把马匹银两通通留下,否则休怪林大爷刀下无情。”

    “呸!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胡吹大气,来来来,马老爷让你见识见识啥叫真功夫。”

    两人话不投机再次交手,那姓杜的水匪功夫虽然不错,但是遇到马护只能算他倒霉,十几招过后马护一脚将他踹翻抡杵便砸,这时另外一人连忙抢步上前,用一支分水峨眉刺架住铁杵,那姓杜的就地滚出老远逃得性命。

    “嗯?又来一个赶着投胎的,你叫啥?报上名来,马老爷杵下不死无名之鬼。”

    那人闻言微微冷笑,高声说道:“大长脸你给我听好了,爷爷姓杜名江,人送绰号混江龙,看打。”

    打字出口,泛着寒光的峨眉刺已到眼前,马护没想到杜江出手如此迅捷狠辣,一时间竟被打得手忙脚乱节节退后。

    刘鲲在旁边一看,这个杜江可不简单,观其身法飘忽诡异,手中一对峨眉刺攻得凌厉,守得森严,时间长了马护恐怕不是对手。

    想到此处,刘鲲擎枪在手,大声说道:“马护退到一旁,将这贼人交与本将军。”

    马护闻言虚晃一杵转身退后,杜江听到刘鲲高呼,心中一惊,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发问,刘鲲的火凤亮银枪已经扎到胸前,杜江眼见银枪如龙知道厉害,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两人你来我往眨眼间就是二十余个回合。

    杜江一边舞动峨眉刺护身,一边暗自焦急,他心中暗道:哪里来的小白脸好俊的功夫,不但枪法出奇而且神力不凡,刚刚他说本将军,他是哪里的将军?怎会如此年轻?

    高手过招岂容分心,就在杜江稍稍分神的一瞬间,刘鲲枪势大变,犹如狂涛骇浪席卷而来,漫天枪影中就听杜江一声惊叫,锋利无匹的枪尖擦着他的左肋电闪而过。

    眼见杜江受伤被船家搀扶退后,刘鲲并未逼迫,而是收枪在手朗声说道:“二位好汉武艺不俗,为何要守在河岸发此不义之财?好男儿当雄飞天下,心怀苍生,似这般苟且岂不负了大好年华。”

    面对刘鲲苦口婆心的劝诫,杜江手捂伤口满脸羞惭,这时船家赤红着脸上前说道:“这位将军实不相瞒,我二人本是安东府崔广啸麾下的水军都统,只因崔广啸勾结倭奴养寇自重,我二人与他分歧日重受尽排挤,无奈之下只好辞掉军职流落江湖。”

    刘鲲闻言恍然大悟,关于崔广啸养寇自重的事,当今天子曾对他屡有提及,只因最近战事频发还无暇顾及。

    就在刘鲲暗自思忖之时,就听杜江开口说道:“刚刚多亏将军手下留情,在下感激不尽,不知将军可否将名姓赐下,等日后有了机会在下必定报答。”

    “杜兄不必客气,在下姓刘名鲲,正要赶往皇城述职。”

    刘鲲言毕,对面两人同时一惊,随后跪地拜道:“原来是镇南元帅,屠龙将军,我兄弟二人有眼无珠冲撞了元帅虎驾,实在罪该万死。”

    刘鲲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对两人诚恳说道:“二位切不可如此,既然两位都曾在军中任职,倒不如随我前往皇城面圣说明原委,以二位的才能武艺定然受到陛下重用。”

    不等刘鲲把话说完,杜江摇头打断道:“多谢元帅美意,我二人对于官场早已心灰意冷,不过请元帅放心,从今以后我们兄弟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不会干这杀人越货的勾当。”

    刘鲲见两人心意已决,只好点头叹息道:“好吧!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但愿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告辞。”

    刘鲲说完飞上坐骑,马护紧随其后,等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三叔从怀中掏出两锭黄金。

    “两位兄弟,这是我家大少爷的一点心意,你们拿着做点正经营生。”

    杜江二人推辞不过只好收下,树荫中两人凝望着刘鲲等人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小姐,小姐!”

    “怎么了?绫音,瞧你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看到苏蕊故意板起来的一张俏脸,菱音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然后故意慢吞吞地说道:“小姐,奴婢听前院管家说,刘将军………。”

    “刘将军?那个刘将军?可是他吗?他怎么来了?”

    面对苏蕊连珠炮似的追问,绫音依然不紧不慢的说道:“哎呀!小姐,您急什么?听奴婢慢慢和你说嘛!”

    “死丫头!我看你是皮痒了,快说。”

    苏蕊一边恶狠狠地威胁,一边伸出两只手插到绫音腋下抓痒,霎时间娇声笑语传遍了整座绣楼。

第一百四十章心似双丝网 中有千千结

    刘鲲进入皇城后先到宫中面圣,随后便来到元帅府拜见老元帅苏魁,老少二人在书房彻夜长谈直到天光大亮仍感意犹未尽。

    他们在书房畅谈,可是苦了苏小姐,一夜之中她悄悄来看过数次,眼见两人谈兴正浓实在不好进去打扰,最后只得蹲坐在回廊下陪了整整一夜。

    次日清晨与老元帅用过早饭后,刘鲲起身告辞,不等他踏出房门正迎面撞上迈步入内的苏蕊,眼见两人撞个满怀,苏魁哈哈大笑,羞得苏蕊满脸通红。

    “苏小姐见谅,在下唐突。”

    “刘将军也是无心之举何必在意。”

    两人打过招呼后便僵在原地不再言语,苏魁见状轻咳了一声。

    “嗯,你们先聊,老夫还有些军务需要到营中看看。”

    刘鲲闻言连忙说道:“元帅,卑职陪您一同前往,顺便熟悉熟悉环境。”

    苏魁闻言把眼一瞪,怒气冲冲地说道:“急什么?等你正式入职再说。”

    言毕,老元帅大步离去,喏大的书房中只剩下两个满怀心事的年轻人。

    “刘鲲,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吗?”

    面对苏蕊怒声质问,刘鲲急忙辩解道:“小姐误会了,当然不是。”

    “哼!你以为本小姐很愿意见到你吗?”

    苏蕊说完转身欲走,刘鲲情急之下一把将她软嫩洁白的柔荑抓在手中。

    “小姐留步。”

    “还有事吗?”

    眼见苏蕊脸红欲滴,声如蚊蚁,刘鲲惊觉自己失礼,连忙把手撒开。

    “苏小姐,临行时济海托我给你问好。”

    随着刘鲲话音消散,苏蕊脸上如罩寒霜。

    “嗯,本小姐知道了,他的话你也带到了,还有事吗?”

    “嗯,听金姐说在平西城小姐不小心也感染了瘟毒,当时你怎么没告诉我?”

    苏蕊闻言赌气地翻了翻白眼,嗔怒道:“告诉你有什么用?你是医师吗?你会治病吗?”

    被苏蕊一顿抢白,刘鲲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嗫嚅着说道:“你的身体没什么事了吧!”

    苏蕊见刘鲲一副吞吞吐吐畏畏缩缩的模样,禁不住气得火往上撞,咬牙切齿的埋怨道:“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是指挥千军万马的三军之主,就连街边的贩夫走卒都比你有英雄气概。”

    眼见苏蕊怒气冲霄,刘鲲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佳人,只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发呆。

    “哎!真是个呆子。”

    苏蕊先是气恼的跺了跺脚,随后对刘鲲没好气的甩了一句。

    “跟我来。”

    刘鲲闻言连忙紧紧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元帅府,沿着大街兜兜转转来到一大片院落。

    “叮,当,叮,当,叮,当………。”

    听到里面节奏感爆棚的声音,刘鲲心中充满好奇,口中忍不住低声问道:“苏小姐,这里莫非是……。”

    不等刘鲲把话说完,苏蕊浅笑着调侃道:“不错,这里就是铁匠铺,如果你觉得自己身份尊贵,可以站在外面等我。”

    苏蕊言毕率先入内,刘鲲一边无奈的摇头叹气,一边快步跟上。

    就在他刚刚踏入院门的一瞬间,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只见喏大的院落中人来人往,一座座烧得通红的高炉前正有壮汉赤膊上身熟练的抡动大锤,敲击出节奏欢快的旋律。

    “你看那是谁?”

    刘鲲顺着苏蕊手指的方向望去,突然目光凝住,在他灼热的视线中,一个独臂少年熟练的打开高炉,将烧得刺眼欲化的铁块取出,放在一个大铁锭上,然后随手抄起身旁的一把大铁锤,抡起它砸向红热的铁块,随着他的每一次击打,豆大的汗珠都会沿着线条分明的肌肉肆意飞舞。不一会儿,铁块变扁了,变薄了,直至出现片片钢花斑斓夺目。

    “将军?您,您怎么来了?”

    刘鲲闻声回头满眼诧异,竟然是李牧推着焦炭缓缓走来。

    “李大哥?你?”

    眼见刘鲲疑惑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残腿上,李牧爽朗笑道:“哈哈哈,将军请看。”

    说着话李牧单腿点地,另一条腿猛地一抬,当啷,担在了独轮车上。

    “将军,您以后恐怕得叫我铁腿李了。”

    刘鲲闻言心中颇为酸楚,脸上的神色也不禁有些黯然。

    “哈哈哈,将军不必如此,我铁腿李现在能自食其力,每天还能和兄弟们在一起忙得热火朝天开心得很呐!”

    李牧此言一出,四周忙碌的众人齐声大笑,直到此时刘鲲才注意到眼前这些汉子的与众不同,他们有的独臂、有的断腿、有的缺失手掌、有的坏掉一目,这些人身体上虽然各有缺残,但是每一个都精神饱满,透过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不难看出他们曾经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卒。

    “师父!”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刘鲲缓缓回头,只见何荣正单手握锤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何荣,见了师父还不过来见礼?”

    面对刘鲲嘉许的目光,何荣迟疑的上前几步,口中低声说道:“师父,何荣现在这个样子,您还愿意教我吗?”

    “为什么不愿意?我来问你,一只手拿得动枪吗?”

    在所有人羡慕的注视下,何荣斩钉截铁地高声吼道:“拿得动。”

    “好!跪下,从今天开始为师正式收你为徒,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做个见证。”

    “多谢师父,徒儿给您磕头了。”

    何荣言毕,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涓涓而下的泪水落在滚烫的地面腾起阵阵轻烟。

    “荣儿,你和李大哥怎么会聚在此处?还有那些兄弟,你们又是如何与大家相识?”

    听到师父询问,何荣不敢怠慢,连忙躬身答道:“师父,这一切多亏了苏小姐费心劳力,近年几次征战军卒多有损伤,为了帮助大家重新振作起来,她拿出积蓄盘下了这处院落,又四处奔走从铁官营给我们讨了份加工铁器的差事,苏小姐不仅医术高明而且蕙质兰心,我们大家背地里都尊称她活菩萨。”

    不等何荣说完,李牧在旁接口道:“就是,要不是苏小姐慈悲,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混迹在酒肆茶楼的行尸走肉罢了!”

    刘鲲听完原委,心中对苏蕊充满感激,他来到对方面前一揖到地,语气诚恳的说道:“苏小姐高义,刘鲲钦佩之至,多谢。”

    “刘将军不必客气,本小姐做这些完全是出于我对将士们的敬佩,与将军无关,也无需你来道谢。”

    苏蕊说完转身离去,原地只留下刘鲲尴尬的发呆。

    “将军,您还愣着干啥呢!快去追呀!”

    “是啊!师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千万不要错过呀!”

    眼见刘鲲面红耳赤踌躇不定,李牧急得两步来到近前。

    “将军,铁腿李得罪了。”

    话音未落,刘鲲就觉得一股巨力袭来,紧接着身子往前跌撞数步扑出门外。

    “苏小姐留步。”

    苏蕊闻声回头,正看见刘鲲狼狈不堪的冲出院门,不由得偷偷窃喜,心底泛起的阵阵甜蜜醉得她满面红霞,眉目生波。

第一百四十一章草蛇伏灰线 老贼费心机

    喧闹的街市上,刘鲲和苏蕊并肩缓行,两人一边闲逛一边低声说笑。

    突然,刘鲲眼中精光一闪,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过人群钻入街边小巷。

    “芷馨,你先回府等我。”

    在苏蕊惊诧的目光注视下,刘鲲的身影三晃两晃消失在人潮之中。

    “李将军留步。”

    听到身后有人呼喊,前面飞跑的人猛然回头,当他看清刘鲲的模样后吓得大惊失色,疯跑起来比刚刚又快了三分。

    “李光越,站住,本将军有话问你。”

    眼见李光越亡命奔逃,刘鲲疑心顿起,郑老元帅全军覆没虽说有东宫作梗,但是若没有内应如何能尽知大军动向,按照三叔所言,李光越应该已经中箭身死,此刻又怎会突然出现,种种疑点纠合在一起,刘鲲要是不亲口问个明白岂能心甘。

    光天化日下,两个人穿街越巷,李光越一边惊慌逃窜,一边回头张望,当他看见刘鲲穷追不舍后,只恨自己不能长出两只翅膀。

    “站住,别跑。”无论刘鲲如何呼喊,前面的李光越就是充耳不闻。

    眼看对方身形一转消失在小巷之间,刘鲲急得双目喷火,只好顺着巷道逐一查找。

    大约盏茶过后,他来到一处偏僻窄巷,顺着巷口往深处望去只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倒卧在血泊之中。

    刘鲲见状下意识的惊呼一声不好,就在他想要近前查看之时,忽听身后一阵人声嘈杂,紧接着十余名腰悬利刃的金吾卫围拢过来。

    “大胆凶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弟兄们,把他锁起来。”

    刘鲲闻言连忙分辨,就在他有苦难言之际,金吾卫中郎将曹安从人群后闪身而出。

    “放肆,这位是归德将军,即将上任的三军司马,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饭桶还不退下。”

    “侯爷,您这是?”

    面对曹安的低声询问,刘鲲懊恼的将死者身份和追逐的经过简要的说了一遍。

    曹安听完点了点头,随后有些为难的低语道:“侯爷,卑职警巡皇城职责所在,眼下出了这等事情,您看如何是好?”

    “公事公办即可,不必顾虑。”

    在得到刘鲲的许可后,曹安这才命人勘验现场。

    时间不大,一切流程走完,有仵作上前说道:“大人,死者咽喉被利刃割破,凶手狠辣一刀致命,看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应该是猝然遇袭,另外死者生前曾受过箭伤,看伤口的愈合程度,不会超过两年。”

    “他的箭伤伤在何处?”

    仵作闻言看了看曹安,在得到点头示意后,恭敬说道:“回大人话,伤在左胸,若非此人天赋异禀心位偏右,怕是早就死了。”

    就在刘鲲恼恨之时,忽听有金吾卫轻咦了一声。

    “大人,你快看,这里似乎是个血字。”

    刘鲲和曹安对视一眼同时迈步来到切近。

    “侯爷,这好像是个田字,难道说凶手是田姓之人。”

    刘鲲看罢微微点头的同时,将军中所有姓田的将官都在心中过了一遍,可是却丝毫捋不出头绪。

    等曹安处理完事发现场,天色已经渐渐昏暗,刘鲲望着那片被黄沙掩埋的血迹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挫败。

    繁华热闹的夜市中,刘鲲正心不在焉的低头前行。忽然,一个欣喜地声音叫停了他沉重的脚步。

    “哎呀呀!这不是忠义侯刘将军吗?”

    刘鲲闻言回头,只见满脸堆笑的高进在家奴们的簇拥下快步走来。

    “哈哈哈,多日不见刘将军风采更胜从前,真是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啊!”

    面对高进皮笑肉不笑的恭维,刘鲲淡淡还礼道:“司徒大人过誉了,不知大人呼唤末将所为何事?”

    高进眼见刘鲲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中虽然恨得翻江倒海,可是脸上却满面春风的继续说道:“听闻将军近日返回皇城,老朽正打算带着我那不争气的犬子登门请罪,没想到竟在此巧遇将军,上次的事情都怪犬子嚣张跋扈,也怪老朽管教无方,还请将军看在老朽的薄面上多加担待。”

    “过去的事,刘鲲不想再提,只希望令公子今后不要仗势欺人,以免大人声誉受损。”

    “当然,当然,老朽一定严加管教。”

    高进言毕,对着刘鲲神秘一笑,随后低声说道:“将军,为了表示歉意,老朽还特意命人准备了一份薄礼,希望你能够笑纳。”

    不等刘鲲开口推辞,高进侧身让道:“请将军移步观瞧。”

    虽然刘鲲有心不去,但是当着众多围观的百姓,他又实在不好生硬拒绝,思来想去也只有先静观其变,等一会儿再找个理由脱身也就是了。

    忽明忽暗的灯火下,刘鲲跟随高进等人左拐右转来到一处富丽堂皇的府邸门前。

    “这不是勇义侯的府邸吗?大人带刘鲲到此却是何意?”

    面对刘鲲疑惑的神情,高进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吩咐家奴扯下蒙在匾额上的红绸。

    随着红绸落地,“忠义侯府”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出现在众人眼前。

    “侯爷,当初萧家势落,萧雅小姐急于出手宅邸套取现银,老朽心想萧侯爷在世时与您交情莫逆,为了避免大小姐被旁人算计,所以老朽就花高价将这所宅子留了下来,如今侯爷回到皇城任职,仓促之间恐怕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因此老朽打算将这所老宅转赠给侯爷,希望你切莫推辞。”

    刘鲲闻言连连摆手,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之际,数辆大沿轿车稳稳停在了两人身后。

    “启禀大人,奴才已经将萧雅小姐接回来了。”

    在刘鲲惊诧的目光注视下,一身艳装的萧雅被林叔搀出轿厢。

    面对眼前无比熟悉的门楼,萧雅表面上平静无波,实则内心中惊涛骇浪,自从长兄亡故,北海萧家已无她立足之地,这处老宅可以说是父兄留给她的唯一依靠。

    “忠义侯府!”

    听到萧雅略显激动的声音,刘鲲连忙上前解释,可是还没等他开口,站在旁边的高进却抢先说道:“萧雅小姐,忠义侯知道你一直对老宅念念不忘,所以此番回皇城任职第一时间便找老朽赎回了房契,老朽心想两位既有婚约那早晚都是一家人,故而老朽便擅自做主挂上了忠义侯府的匾额。”

    萧雅闻言羞赧一笑,对高进低声谢道:“还是司徒大人想得周到,有劳大人费心。”

    谢罢高进后,萧雅又涨红着脸对刘鲲羞涩说道:“多谢衡臣哥哥,雨凝想进去看看。”

    “好吧!”

    等萧雅在林叔的陪同下走远之后,刘鲲冷着脸对高进说道:“司徒大人,明日我会让三叔将银两送到府上。”

    “哎呀!侯爷何必……。”

    不等高进把话说完,刘鲲已经转身入府,一边走一边寒声道:“如果司徒大人不收,那刘鲲便即刻搬往别处。”

    眼见刘鲲的身影越走越远,高进的一张老脸上浮现出丝丝阴笑。

第一百四十二章鹊巢维鸠占 欲盖而名章

    “侯爷请用茶。”

    “好。”

    面对眼前略显陌生的面孔,刘鲲猛然一愣,他一边将兵书收好,一边疑惑的问道:“你是谁?玉茹呢?”

    “回侯爷话,奴婢春枝,玉茹姐回乡探亲去了。”

    眼见春枝说话吞吐目光躲闪,刘鲲心中立刻疑云密布。

    他对春枝正色说道:“春枝姑娘,本侯记得你也是当年武阳郡旧人,对于玉茹的家境你应该比我清楚,她自幼孤苦,全靠舅舅抚养成人,在她入府的第二年春天,她的舅舅也撒手人寰,发丧出殡等一切事宜都是由三叔出面代为搭理,眼下玉茹已无亲眷,你却说她回乡探亲?她去探望谁?”

    刘鲲一边严辞质问,一边暗暗观察春枝的神色,只见小丫头从刚开始的慌乱中渐渐回过神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惊恐中交杂着不安,还有浓浓的愧疚。

    “啪。”

    “大胆春枝,还不从实说来。”

    突如其来的一声喝问仿佛晴空霹雳,吓得春枝咕咚一声跪在刘鲲面前。

    “侯爷饶命,春枝不敢说。”

    “说,一切自有本侯替你做主。”

    在一番软硬兼施下,刘鲲终于从春枝口中弄清了原委。

    原来自从刘鲲领军离开后,萧雅便以女主人自居,都护府中大小事务都要经过她的允许才能施行,府中仆役婢女虽然心中颇有微词,可是嘴上却不敢稍有不敬。

    眼见萧雅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模样,一向心直口快的玉茹自然看不过去,有一次竟当众直言萧雅不过是都护府的客人,这般反客为主实在无礼,萧雅闻言恼羞成怒,令林叔带人把玉茹卖到怡昕院去了。

    听完春枝所言,刘鲲勃然大怒,就在他想要命人救回玉茹姑娘时,春枝悲戚啼哭道:“侯爷,来不及了,听说玉茹姐为保清白走到半路就投河自尽了。”

    刘鲲闻言颓然落座,他有心去找萧雅当面问个清楚,可是转念一想,萧雅身为侯府嫡女自幼娇惯成性,若是对她太过苛责岂不有负萧安临终所托,还是等日后有了机会侧面提点一下也就是了。

    “春枝,你先下去吧!今天的事不要对别人讲起。”

    “是,奴婢告退。”

    虽然秋意凉爽宜人,但是刘鲲却心烦气躁彻夜未眠。

    翌日清晨,萧雅手忙脚乱的做好早饭,满心欢喜的敲响了刘鲲的房门。

    “衡臣哥哥,该起床了!衡臣哥哥!衡臣哥哥?”

    萧雅接连娇呼几声,却没有收到一丝回应,不由得蛾眉轻皱,手上的力气也重了三分。

    “小姐,侯爷一早就出去了。”

    萧雅闻声回头,只见春枝正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

    “他去哪了?”

    “奴婢不知道。”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奴婢不知道。”

    “啪。”

    “贱婢,你知道什么?”

    “奴婢该死,奴婢真的不知道。”

    “哼!侯爷回来后马上通知我。”

    “是,奴婢遵命。”

    眼见萧雅怒冲冲快步离去,春枝委屈的泪水才敢无声流下,她一边低声抽泣,一边从怀中取出药膏熟练的在脸上轻轻涂匀。

    在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中,刘鲲忐忑不安的推开院门。

    “师父,您来了。”

    “嗯,荣儿,这几天苏小姐可曾来过!?”

    看到刘鲲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何荣无奈的摇了摇头。

    “师父,要不荣儿去找绫音姐姐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不必了,也许她现在并不想见我。”

    自从那日在大街上仓促分手,刘鲲与苏蕊便再未见面,他也曾几次登临帅府,可是佳人却始终避而不见。

    刚开始刘鲲即疑惑又懊恼,完全想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为何如此多变,后来他才从李牧口中知道缘由。

    这几日街头巷尾早已传遍,忠义侯刘鲲为讨未婚妻欢心,花重金赎回曾经的勇义侯府,两人虽未大婚却早已筑起爱巢双宿双飞。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刘鲲虽然恼恨,却也无可奈何,当日便以军务繁忙为由搬出府邸,日夜吃住在兵营之中。

    “启禀陛下,国子监祭酒萧颢天于黄昏时分进入忠义侯府,时近二更方始离去。”

    “嗯,知道了,下去吧!”

    对于萧颢天的心思,赵淳岂能不知,不过他并不担心,此人与苏魁并不相同,在他心中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为了萧家的长久之计,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舍弃,何况是这个无依无靠的侄女。

    就在赵淳心情愉悦的练习书画时,方才离去的内侍总管王槐匆匆入内。

    “怎么了?又有什么消息?”

    面对天子垂询,王槐急走数步来到赵淳身边附耳低语。

    “咔嚓。”

    湖笔断裂的声音就像晴空霹雳,震得整座广阳宫瑟瑟发抖。

    昏暗的灯光下,三公主赵琪正紧紧抓着贴身婢女的衣袖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缓行。

    “玉儿,你确定太医令韩程住在此处?”

    “公主放心,奴婢打探得清清楚楚,再往前不远转过一处街角就到了。”

    赵琪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借着摇晃的灯火不难看出她眉宇间的矛盾与挣扎。

    “啪,啪,啪。”

    随着三声门环轻响,黝黑如墨的府门拉开一道缝隙。

    “两位姑娘是?”

    面对老家人疑惑的目光,玉儿上前一步低声说道:“老伯,这位是公主殿下,听说韩老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哎呦!原来是公主殿下大驾光临,老奴这就去通知家主前来接驾。”

    “天色已晚,不必拘礼,本宫自己进去。”

    不等老家人再说什么,赵琪一闪身顺着门缝挤了进去,婢女玉儿紧随其后并随手关紧了府门。

    时间不大,一行三人来到后院,望着房中突突跳动的烛火,赵琪的脚步竟然有些虚浮无力。

    “老爷,有贵客到访。”

    “老爷,公主殿下大驾光临。”

    眼见老家人的声音如泥牛入海,赵琪脸上的神情渐渐紧绷起来。

    “咯吱吱。”

    随着房门打开,一阵冷风吹得烛火忽明忽暗,虽然房间内视线不清,但是赵琪却看得真切,此时此刻太医令韩程正低头斜倚在太师椅上,看那苍白如纸的面色怕是早已气绝身亡。

第一百四十三章风移梧桐影 来客岂知心

    “公主殿下,陛下已经休息了。”

    面对萧广的拦阻,三公主赵琪满脸含霜,冷冷说道:“让开。”

    “殿下留步,若是殿下执意闯宫,那末将只好得罪了。”

    就在萧广手按剑柄的一刹那,忽听赵淳的声音幽幽传来。

    “安泰,让她进来。”

    “喏,殿下请。”

    灯火辉煌的宫殿中,赵淳微睁双眼斜倚在龙榻上。

    “琪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在天子微恼的目光注视下,赵琪不假辞色的直言道:“太医令韩程死了。”

    “哦,韩程称病多日不朝,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可惜了一代名医呀!”

    “韩程死了,你会不知道?”

    面对三公主毫无礼数的质问,赵淳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恼怒,而是淡定说道:“朕又不会未卜先知的仙法,他是生是死朕怎么会知道,不过朕倒是很好奇,你又是从何处得知韩程的死讯?”

    “你真的不知道?难道不是你害怕事情败露而杀人灭口吗?”

    “放肆,赵琪别以为你是朕的亲妹妹,朕便可以任由你胡说八道。”

    眼见天子盛怒,三公主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垂头跪地口称皇兄息怒。

    “琪儿,不要听街头巷尾那些流言蜚语,那都是赵吉一党蛊惑人心的把戏,记得朕曾经跟你说过,只要朕做了天子,你便是大陈的公主,也只有朕做了天子,你才是大陈的公主,你明白吗?”

    “皇兄教训的是,琪儿知错了。”

    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跪地认错,赵淳的语气也瞬间缓和下来。

    “琪儿,你身为皇室公主,应该修身立德,谨言慎行才是,岂可执迷于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

    赵淳见自己说完,妹妹并为反驳,于是又继续说道:“琪儿,你也不小了,皇兄就算再舍不得,也要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

    “苏老元帅一生许国,忠贞不二,堪称我大陈柱石之臣,苏云虽说年纪尚浅,但是假以时日必然可以独当一面,老元帅年纪大了,一旦百年之后,这帅印难道还能落到外人手中吗?”

    天子言毕,见赵琪红霞满面,不由得哈哈笑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去吧!”

    “是,臣妹告退。”

    眼见三公主转身离去,赵淳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原本温柔和善的目光瞬间消失殆尽。

    明亮的月光下,赵淳遣散众人,信步闲逛在御花园中。

    突然一阵墨香扑鼻而来,赵淳寻香踱步,只见花间凉亭下正有一妙龄少女在潜心书画。

    赵淳见状悄悄来到女子身后,那一行行娟秀的字迹在月色下散发着浓浓的幽香。

    “确是一手好字。”

    正在专心练字的少女显然没有料到暗夜之中还会有人观摩,当时吓得她纤手一抖,连忙回身观瞧。

    “奴婢芙蓉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眼见少女慌乱得一塌糊涂,赵淳微微笑道:“你见过朕吗?朕怎么从未在宫中见过你?”

    “回陛下,奴婢于月前才刚刚入宫,还不曾一睹天颜。”

    “哦?那你怎么知道来的一定是朕?”

    芙蓉闻言正要答话,刚巧有一片薄云遮住了月光,朦朦胧胧的月色显得美人越加俏丽。

    “回陛下,贤者云: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

    “陛下刚一现身便有祥云相伴,普天之下除了真命天子还会有谁呢?”

    芙蓉这番话出口,赵淳高兴得开怀大笑,对眼前的少女不由得更感兴趣。

    “你读过书?”

    “回陛下,奴婢本是曹御史的女儿,只因家父被误作奸王一党而受到牵连。”

    不等芙蓉把话说完,赵淳故意板起脸怒声道:“牵连,这么说你入宫伴驾并不是心甘情愿喽?”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敢欺瞒陛下,所以才据实相告。”

    眼见芙蓉吓得花容失色,赵淳眼中泛起丝丝笑意。

    “这样吧!现在朕罚你作诗一首,如果还说得过去,朕便不再与你计较,如何?”

    “奴婢多谢陛下宽宏。”

    芙蓉言毕,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道:“风移梧桐影,来客岂知心,露滴三秋月,芙蓉恋凡尘。”

    赵淳闻言一边点头一边提笔,将芙蓉这首即兴之作落在了纸面上。

    “陛下落笔犹如云烟,形似流水,矫若惊龙,铁画银钩,冠绝古今。”

    “哈哈哈,不是朕写得好,是你的诗作得妙,不仅诗妙,人也妙。”

    眼看赵淳的俊脸越凑越近,芙蓉瞬间涨红了脖颈,极其羞涩的垂下了头。

    “秒人儿,百花圣母与陈秋林虽然情投意合,却也好事多磨,朕可舍不得芙蓉经历无边劫难,从今以后朕便叫你影心可好?”

    感受到耳边温热的男子气息,芙蓉紧张的轻咬朱唇,低低应道:“影心多谢陛下垂怜。”

    随着这婉转娇弱的声音入耳,赵淳只觉得胸膛中那团火焰越烧越旺,到最后竟然完全淹没了理智,一对鸳鸯便趁着那怡人的月色在百花间成其好事。

    欢愉过后,赵淳只觉得通身舒畅,似有意犹未尽之感。

    正当他微闭双目平复呼吸之时,忽然觉得怀中妙人儿离体而去,一阵微风扫过丝丝凉意促使赵淳轻轻的睁开了眼睛。

    “影心!你这是何意?”

    面对天子疑惑的目光,影心以额触地,哽咽着说道:“陛下恕罪,方才影心在研墨时加入了起阳助兴的药草,不过陛下放心,此物对身体绝对无害。”

    赵淳闻言脸色深沉,冷冷盯着对面的佳人淡淡说道:“如此说来你一直在处心积虑的算计朕,实在可恶。”

    眼见天子动怒,影心连忙分辨道:“陛下息怒,影心绝无恶意,陛下后宫佳丽三千,相貌出众者不计其数,影心若不如此,怎能得到陛下恩宠。”

    “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难道你不怕朕一怒之下杀了你?”

    “影心怕,可是与白头孤老幽锁深宫相比,影心情愿马上去死,如果今夜过后影心有幸在陛下心中留下哪怕一星半点的影子,影心虽死无恨。”

    “哈哈哈,好,好一句虽死无恨,起来吧!朕不会治你的罪,但却要狠狠的罚你。”

    赵淳言毕,俯身将影心拦腰抱起,兴冲冲折回安信宫内。

第一百四十四章影心窍玲珑 衡臣入彀中

    金灿灿的朝晖,渐渐染红了东方的天际,雄伟壮观的宫殿被绚丽的云霞映成一片绯红。

    “陛下您醒了!影心伺候您洗漱更衣。”

    望着眼前行走不便的佳人,赵淳嘴角流露出一丝戏虐的笑意。

    “影心,昨夜可好?”

    听到天子调侃,影心羞得全身通红,连忙回身捧起赵淳的衣服稍加掩饰。

    “吧嗒。”

    眼见一张折纸落地,影心赶忙弯腰拾起。

    “咦?这是?”

    不等影心发问,赵淳撑身坐起,缓缓说道:“这是在一起凶案现场提取到的血迹。”

    影心闻言好奇打开,只见几道血痕纵横交错跃然纸上。

    在赵淳的默许下,她将纸轻轻铺在桌面展开,然后围着血迹看了又看。

    “妙人儿,你可能瞧出些端倪?”

    面对天子不怀好意的眼神,影心娇嗔的回瞪一眼,然后信心满满地说道:“如果影心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受害者临终前留下的线索。”

    看到赵淳微微点头,影心俏皮一笑,接着说道:“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是个田字,不过陛下设想一下,作为将死之人那里还有余力将字形写得如此方正,所以影心推断这也许是凶手故布疑阵有意为之,亦或是时间紧迫凶手来不及抹掉线索,因此便将原有的血痕稍稍改动混淆视听。”

    赵淳闻言犹如当头棒喝,他连忙起身来到桌旁。

    “陛下您看,原本留下的线索会不会是这样。”

    影心一边说,一边将三根手指蘸湿,然后顺着桌面轻轻一划,不等水渍晾干,她又横着划了一下。

    赵淳看罢,眉头大皱,沉吟许久之后才一字一顿道:“难道真的会是个三字?”

    “那倒未必,也许是个一字,也许是个二字,又或者是个王字,还有可能原本便什么都没有哦!”

    “哈哈哈,你可真是朕的鬼灵精。”

    “来人,传朕旨意。”

    “即刻起采女芙蓉赐名影心,封才人,赏千金,赐居安信宫。”

    “影心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这些都是你应得的,至于你父亲的事朕自会处理,你无需惦记。”

    “多谢陛下。”

    安抚过佳人之后,赵淳急召王邦彦、高进,福宁宫见驾。

    “陛下,不知急召臣等有何吩咐?”

    “两位爱卿,朕刚刚得到消息,东宫匪首姜桓近日要来皇城约见一个叫做三哥的神秘人物,据朕推测征西大军失利,李光越被杀都与此人大有关连。”

    高进闻言与王邦彦对视一眼,老贼上前一步低声说道:“陛下莫非怀疑这个三哥是他?”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朕不会怀疑任何人,也不会相信任何人,当然,朕心中希望他不是。”

    “陛下圣明。”

    深秋时节,落叶飘零,萧雅定定看着随风轻舞的枯叶,心头不免涌起一阵悲凉,记忆中热闹喧哗的府邸此刻就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无生气。

    “小姐,换季的衣物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这就给侯爷送去吗?”

    面对林叔的低声询问,萧雅苦笑着点了点头,眼下刘鲲就是她的希望所在,无论如何她都不甘放手,也不会放手。

    “马大哥,衡臣哥哥到底去哪里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对于萧雅的疑问,马护也很想弄个清楚,可是刘鲲最近早出晚归又不许他追随同行,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眼见马护还是一如既往的摇头,萧雅最终又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马将军,天凉了,老朽这里有点散碎银子,您拿着添件衣服。”

    “哎呀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马护一边假意拒绝,一边伸出大手将林叔递来的银两揣入怀中。

    “小姐放心,等将军回来,俺一定把这些衣物和好吃的都交给他。”

    “多谢马大哥。”

    几次扑空的萧雅又一次失望而归,暗夜中她孤独的站在窗前,遥望着天边的新月怔怔出神。

    突然,一道黑影敏捷的翻过高墙,随后贴着墙根幽暗处飞快前行,最终身形电闪隐入跨院厢房消失不见。

    在看到黑影出现的那一瞬间,萧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掌捂住双唇,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眼看对方轻车熟路的躲入房间,她才警觉地收回目光,悄悄伏低身形。

    “哎呦喂!将军呐!你可算是回来了,今儿个早上萧雅小姐又来找你了,你看这些都是人家给你准备的衣物,那里还有很多好吃的,俺听说那可都是小姐亲手做的,要不你先尝尝。”

    刘鲲闻言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心不在焉地说道:“你都拿走吧!我不需要。”

    马护一听还有这等好事,当即乐得眉开眼笑,就在他哼着小调挑挑拣拣时,忽然猛地一拍脑袋。

    “糟糕!俺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刚吃晚饭那阵儿皇帝派人来找过将军,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说,等将军回来后,让你马上入宫见驾。”

    “你这憨货怎么不早说,险些误了大事。”

    在马护哀怨委屈的目光注视下,刘鲲脚下生风如飞而去。

    “陛下,忠义侯刘鲲求见。”

    “哦?”

    天子疑惑出声的同时,将目光投向司徒高进。

    “他来了!”

    高进闻言近前一步道:“陛下,此番围捕叛逆虽然功败垂成,却也并非一无所获,据萧将军所言,那个神秘的三哥被他用暗器打伤,只要证实刘鲲身上有无伤口,便可以判定此人忠奸,到那时是杀是留,全凭陛下心意。”

    高进言毕,赵淳离座起身沉吟片刻。

    “现在我们只是怀疑,手中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一旦弄错又该如何收场?”

    “陛下不必忧虑,老臣这里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哦?说来听听。”

    随着高进在他耳边低声数语,赵淳只听得眉头舒展连连微笑。

    “来呀!宣忠义侯刘鲲进殿。”

    时间不大,一身戎装的刘鲲大步走入永宁殿内,当他看到高司徒似笑非笑的目光时,整个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风流云不散 疑心生暗鬼

    “哈哈哈,衡臣快来,朕和高司徒等了你半天了。”

    赵淳说着话竟然罕见的降阶而下,轻轻拉起了刘鲲的左手。

    “来来来,难得今日无事,朕心情又好,两位爱卿陪朕喝上几杯。”

    眼见天子如此热情,刘鲲心中极度忐忑,自从陛下继位以来,两人见面除了谈论国事,私下里根本没有交流,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今天这场酒不好吃啊!”

    不等刘鲲理出头绪,天子已经将他拉到高进面前。

    “衡臣,你和高司徒一武一文,堪称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听说你们之间似乎有些不愉快,希望两位爱卿看在朕的面上不要计较。”

    “陛下言重了,其实老臣和侯爷之间只不过是有些小误会而已,对于侯爷的人品武艺,老臣一向佩服得五体投地。”

    “哈哈哈,好,些许误会无关大雅,请两位爱卿满饮此杯,同心协力共保太平。”

    “多谢陛下。”

    酒席宴上赵淳兴致高涨频频劝酒,刘鲲虽不善饮,却也只好勉力相陪。

    十几杯烈酒下肚,刘鲲只觉得头晕脑胀,这时老贼高进再次举杯。

    “侯爷,借着今天这个机会,老夫替犬子敬您一杯,算作赔罪。”

    眼见高进神色恭谨,天子在旁注视,刘鲲无奈只好强饮一杯。

    “陛下,末将酒量有限,若要再饮恐有失宜之处。”

    赵淳闻言哈哈笑道:“也好,花看半开,酒饮微醺,皆是人生乐事,既然衡臣酒足,朕也不便强劝。”

    话到此处,赵淳摇晃着身体扶桌起身。

    “两位爱卿可愿与朕坦诚相待?”

    高进闻言将目光投向刘鲲,看着对面老贼眼中射来的精光,刘鲲稍显麻木的大脑立刻开始飞速运转,天子看似酒醉胡言,可是这其中必定大有深意,难道说姜桓与他南疆相见,陛下已经知晓,今日的酒局不过是为了试探自己。

    就在刘鲲迟疑不定之际,忽听赵淳高声叫道:“来呀!摆驾甘露宫,今日朕要与两位爱卿赤诚相见。”

    随着爽朗的笑声入耳,刘鲲提在半空的心终于悄悄落下。

    云雾缭绕的甘露宫中清泉流淌,在天子的连声催促下,高进和刘鲲相继除去外衣赤膊入水。

    隔着虚无缥缈的雾气,赵淳笑眯眯的盯着刘鲲健硕的身体,只把刘鲲看得心惊胆颤。

    翌日天明,刘鲲仍如往常一样来到元帅府后门外静静守候。

    “小姐,他又来了。”

    绫音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苏蕊的脸色,或许是爱屋及乌吧,眼见刘鲲每天都在寒风中守候,她心中颇为不忍。

    “来又如何?不来又如何?点不亮的灯火,照不见的未来,随他去吧!”

    苏蕊言毕,轻轻闭上双眼,两行清泪顺着她憔悴的脸庞缓缓滑落。

    夕阳西下,刘鲲孤单的背影越拉越长,到最后散落一地悲凉。

    “将军,你可回来了!府里出事了。”

    忠义侯府内,三叔双目紧闭满脸憔悴,仰卧在病榻上呻吟不止。

    “衡臣哥哥,都怪雨凝不好,连累三叔受伤了。”

    眼见萧雅哭得双眼通红,刘鲲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回侯爷话,今天上午闲来无事,老奴陪小姐去普渡寺进香,那知道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地痞无赖调戏小姐,老奴上前理论时被那些恶人打倒在地,就在他们欲要强行无礼之际,恰巧被三叔撞见,在双方厮打的过程中三叔被那些无赖用匕首所伤,不过请侯爷放心,三叔只是左臂受了些皮肉伤,医师已经看过并无大碍。”

    林叔言毕,刘鲲的脸色稍稍好转,扭头对萧雅淡淡道:“你没事吧!”

    “多谢衡臣哥哥关心,雨凝没事。”

    “没事就好,那些地痞无赖交给我去处理,这几天你先待在府中就好。”

    “雨凝明白。”

    眼见刘鲲阴沉着脸快步离去,萧雅凝眉看了看似乎仍在熟睡的三叔,又望了望刘鲲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关于三叔受伤的事原本并没有几个人知晓,可是却意外传到了高进耳中。

    “司徒大人,您让小人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哦!说来听听!”

    “三天前的上午,萧林的确陪着萧家小姐前往普渡寺进香,在他们回来的路上也确实遇到了几个无赖,就在萧林被打倒之后,刘安恰巧路过,在与恶人厮打的过程中那老儿手臂多处受伤。”

    “嗯,如此说来,刘安身上的伤是那几个无赖造成的喽?”

    “回大人话,从目前的情形来看确实如此。”

    高进闻言颇为失望的叹了口气,突然他心中一动,开口追问道:“那几个无赖可是本乡本土之人?”

    “回大人话,那几个无赖似乎只是路过,当地的棍头与他们并不相识。”

    “哦?”

    高进闻听此言兴趣大增,连忙急着追问道:“府中家人受伤,刘鲲可曾派人追究。”

    “回大人话,刘鲲倒是通过各种关系多方查找,可是那几个无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消失了?”

    “竟然消失了!。”

    高进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暗自思忖,片刻之后他开口吩咐道:“这样,你去找几个机灵可靠的小厮盯住刘鲲主仆,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马上报知于我。”

    入夜之后,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先是小朵小朵的雪花,柳絮般轻轻飘扬,紧接着越下越大,一阵紧似一阵。

    天渐渐亮了,雪花也渐渐稀疏,像鹅毛一样一片一片从空中飘落下来。

    “芷馨,你和衡臣之间的事,为父本不想过问,可总是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觉得呢!”

    眼见父亲负手离去,苏蕊望着门外银装素裹的世界久久无语。

    “绫音他还在吗?”

    “在,一直都在,无论多大的风雪始终未动半步。”

    苏蕊闻言,先是低低一声长叹,随后绝然说道:“绫音,笔墨伺候。”

第一百四十六章相思同沐雪 白首尽余欢

    “将军,这是我家小姐令奴婢交与您的,请您过目。”

    刘鲲伸出僵直的手掌接过绢纸轻轻展开,随着他的动作,数行隽秀的字迹现于眼前。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刘鲲看罢,心中了然,他稍加思索便将中指咬破,以指代笔,研血为墨。

    皑皑白雪浮云端,林梢霁色增暮寒,两处相思同沐雪,许卿白首尽余欢。

    “有劳绫音姑娘。”

    刘鲲忐忑的看着绫音快步离去,眼中的神情满是不安。

    即便面对千军万马,即便面对生死难关,刘鲲都不曾惧怕,可是眼下他却无比紧张,他害怕那落满积雪的院门不再开启,他害怕那魂牵梦绕的人影不再出现。

    此时此刻,苏蕊正站在后花园中抬头仰望暗沉的天空,任由随风乱舞的雪花恣意飘落,有的落在她的头上,有的落在她的脸上,有的落在她的肩上。

    “咔嚓,咔嚓。”

    绫音踩踏积雪的脚步声打乱了苏蕊的思绪,她缓缓睁开眼睛,几片晶莹剔透的雪花趴在她的睫毛上悄悄融化。

    “咯吱,咣当。”

    苏蕊费力推开院门的一刹那,风雪中四目相对。那些随风劲舞的雪花就像一个个坠入人间的精灵,它们那轻盈娇小的身躯,再配上雪白的衣裳,好似一只只晶莹的冰蝴蝶在空中盘旋跳跃。

    “疼吗?”

    “不疼。”

    “冷吗?”

    “不冷。”

    不等苏蕊再问,刘鲲轻张双臂将佳人揽入怀中。

    清亮的月色下,白银般的童话世界里,刘鲲伸手入怀,将贴身收藏的金钗斜插在苏蕊的发髻。

    暖心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年关将近。由于各地要员相继入都贺岁,皇城之中张灯结彩人流如潮。

    “呼哈哈哈,三儿,你看谁来了?”

    正在帐中潜心读书的刘鲲突然听到这熟悉的笑声,高兴得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二嫂!”

    “不知嫂嫂驾到,衡臣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哼!奶奶个熊滴,眼里就只有你嫂子,看不见你二哥是吗?”

    不等刘鲲回过神来,常胜,刘鹏,苏云鱼贯而入。

    兄弟几人久未见面,今日齐聚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语,唠不完的家常。

    就在几人边说边闹开怀大笑之际,忽听帐外脚步声响,紧接着一个铁塔般的壮汉出现在众人面前。

    “呀!老大?你咋也来了?”

    面对常胜惊喜的目光,德古故意把脸一板,冷声说道:“咋滴?你小子能来,我凭啥不能来。”

    常胜闻言正要辩解,就听郡主在旁埋怨道:“大哥,你别理他,这个傻狍子,啥都长就是不长记性,俺都跟他说过多少回了,说话之前过过脑子,别啥话都往外胡咧咧,你说他也不听啊!这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怂货。”

    “对对对,夫人教训的是,夫人快请座,千万莫动了胎气。”

    常胜此言一出,众人闻之大喜,纷纷挤上前去嘘寒问暖。

    “大哥,您远道而来务必多留几日,好让衡臣略尽地主之谊。”

    “哈哈哈,我也想啊!可是南疆初经大乱,人心不安呐!”

    德古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对刘鲲轻声低语道:“三弟,听说你和苏医师情投意合,为兄很是替你开心,不过萧姑娘总是常住侯府恐怕不妥,你是不是找个机会和她把话说清楚,也免得流言蜚语耽搁了人家。”

    刘鲲闻言正要开口解释,就听常胜在他身后嚷嚷道:“哎我说!老三,你可不能吃着碗里的,惦着锅里的,俺可告诉你,苏医师那可是俺们老常家的大恩人,要不是她妙手回春,你嫂子能怀上吗?你小子要是敢做对不起苏医师的事,可别怪二哥翻脸不认人。”

    常胜话音未落,就觉得头皮一紧,紧接着郡主怪异的声音在他耳边猝然响起。

    “常老二,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俺问你巧芸是谁?”

    随着郡主阴寒的声音入耳,常胜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他眨巴着一对小眼睛,怨愤的目光依次在兄弟们面前扫过。

    “别瞅了,你这帮兄弟嘴严着呢,是你自己说梦话的时候俺听见的。”

    面对郡主似欲吃人的神情,常胜紧张得大汗淋漓,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见林叔笑着入帐道:“侯爷,府中已经备好酒宴,请各位移步入席。”

    刘鲲闻言眉头轻皱,德古在旁开口解释道:“三弟,我们来的时候先到的侯府,听说你在军营处理公务,我们才寻到这里,另外金华夫人也随为兄入都,此刻正在侯府与萧姑娘叙话。”

    当夜,忠义侯府红灯高挂热闹非常,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唯有萧雅表面上一脸春风,内心里却隐藏着浓浓的妒意。

    “各位,时候不早了,我和济海先走一步。”

    眼见苏蕊起身告辞,众人纷纷出门相送,刘鲲兄弟一直注视着苏府的车马消失无踪,才在众人的调侃下携手入府。

    三天之后,天子赵淳举行迎春大典,并在章华殿设宴款待群臣。

    酒席宴间,气氛热烈,来自全国各地的要员相互攀谈,无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显得格外热络。

    由于刘鲲年少得志,又身居要职,因而前来敬酒问候的文臣武将数不胜数,面对一张张陌生的笑脸,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特别的不自在。

    “哈哈哈,衡臣老弟别来无恙啊!”

    刘鲲闻声抬头,原来是独孤图尔和步六狐罕塔手持酒杯来到身前。

    眼见罕塔凶神恶煞般往图尔身边一站,其余人都识相的四散走开。

    “原来是独孤狼主,刘鲲有礼。”

    “哈哈哈,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客气,听说老弟年纪轻轻便升任三军司马,前途无量啊!”

    “狼主谬赞,无论刘鲲身在何职,都是为陛下分忧。”

    两人闲谈几句之后,刘鲲目视两人转身离去,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敏感,刘鲲总觉得罕塔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杀意。

    就在刘鲲收回视线的时候,忽然眼角一动,他在人群之中发现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第一百四十七章怒发冲冠冕 火冒三千丈

    “衡臣,看什么呢?”

    听到老元帅淡淡的询问,刘鲲连忙扭身见礼。

    “伯父,看那老者衣着并无官职在身,为何却受人如此崇敬,不知此老到底是何方神圣?”

    苏魁闻言呵呵笑道:“那是浩海书院的乌先生,此老虽然不在朝中任职,门下弟子却遍布天下,另外他本人亦是天子的忘年之交。”

    “浩海书院,乌先生!”

    在刘鲲的记忆中,苏蕊曾经对此人有过提及,不过他可以肯定自己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可是为何会觉得有些熟悉呢?

    正当刘鲲满心疑惑之际,被人群簇拥的乌先生刚巧转过身来。

    此时再看这位老先生,刘鲲轻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的确是认错人了。

    刘鲲正要与苏魁闲谈几句,忽听身边不远处一阵嘈杂,等他转身望去不免脸色深沉。

    “老大,咋回事?”

    听到常胜询问,德古冷着脸说道:“这登徒子竟敢假借敬酒之名调戏金华夫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奶奶个熊滴,谁敢如此大胆,活腻了吗?”

    不等常胜话音落地,就听有人沉声喝道:“放肆,天子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常胜闻言先是嘿嘿一阵冷笑,随后小眼睛一翻,高声斥责道:“咋滴?你眼睛蹿稀了,没看着那个瘪犊子调戏俺们的人呐!叭叭叭滴,刚才你咋不吱声呢!”

    突然被常胜一顿抢白辱骂,中书侍郎丁文源气得面色青紫,颤抖着手臂指向常胜光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金姐,你没事吧!”

    面对刘鲲暖心的目光,金华夫人浅笑着摇了摇头。

    “放心吧!我没事,我想这位大人也许是一时高兴多贪了几杯,故而言语间有些失态。”

    刘鲲顺着金华夫人的视线望去,原来是已故老太师王左的二公子,现任鸿胪寺卿的王珲。

    不等刘鲲开口,就听三公主赵琪寒声质问道:“大胆王珲,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辱本宫的朋友,你眼里还有本宫吗?”

    眼见公主眼中杀意昂然,王珲后悔不迭,他万万也没想到自己几句闲话竟然激怒了如此多的权贵,眼下这些人哪一个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物。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天子赵淳轻咳一声,笑着圆场道:“皓石,还不给金华夫人赔罪。”

    王珲闻言连忙上前赔罪,言词之间极尽诚恳。

    “金华夫人,宗主,王爱卿醉酒胡言,朕自会严惩,还请二位看在朕的面上饶他一次。”

    “陛下言重了,刚刚王大人只不过是谬赞了奴家几句,此事本就是一场误会,就让它随风而去好了。”

    面对金华夫人美艳无双的姿色,就连阅遍佳人的赵淳都有些微微失神,要不是宜妃影心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天子险些在一众文武面前出丑。

    一场风波过后,众人意兴阑珊,原本热闹的宴会草草收场。

    安信宫中,赵淳斜倚在龙榻上闭目凝思,影心见状满是醋意的打趣道:“怎么?陛下还在想那个狐狸精?”

    “什么狐狸精,人家叫古力金,按照岭南文化是鲜花盛开的意思。”

    “哼!什么古力金,明明就是个狐狸精,你看她一颦一笑媚态横生,别说是你们男人,就算是我们女人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哈哈哈,怎么?朕的影心也知道吃醋了?”

    面对赵淳戏虐的目光,影心抿嘴笑道:“陛下错了,吃醋的人可不是我,而是那个铁塔似的蛮主。”

    “哦?何以见得?”

    影心闻言白了赵淳一眼,轻声细语道:“我的陛下,难道你真没注意到他那野兽般的眼神,要不是蛮主心有顾忌,现在的王珲恐怕就真的成了亡魂喽!”

    眼见赵淳笑而不语,影心乖巧的为他捶打后背,不再多言。

    “报,启禀陛下,出事了。”

    听到萧广声音惶急,赵淳心中悚然一惊。

    “安泰,何事如此慌张?”

    “回陛下,方才值夜的卫军在距宫门不远处发现一具尸体,末将刚刚查验过,正是陛下秘密派往楚云山的房骏。”

    “什么?房骏死了?”

    冷不防赵淳突然起身,影心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悄然退后。

    “房骏贸然前来,必然是有重要情报要亲口告诉朕,没想到却被人发现灭口,实在可恶。”

    “安泰,房骏尸身现在何处?”

    “回陛下,就在门外。”

    “好,抬进来。”

    时间不大,两名卫军将房骏的尸体抬入房门,随后躬身离去。

    “他是怎么死的?”

    “身中数箭,其中有一支穿心而过。”

    赵淳闻言有些诧异的问道:“难道说凶手不止一人?”

    “回陛下,末将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哦?怎么说?”

    “陛下请看,这几支羽箭排列有序,力道相当,看情形应该是一人所为,可是能够弓开三箭者已经屈指可数,弓开四箭简直闻所未闻。”

    等萧广言毕,赵淳眯着眼睛寒声开口。

    “你不知道,朕却识得,这一招叫做三星伴月,当初刘鲲射杀上官达便是如此。”

    萧广闻听此言,震惊得险些把眼睛瞪破,随后他紧张的抻了抻脖子,小心翼翼的咽了咽口水。

    “好了,抬下去吧!”

    眼见天子颓然落座,萧广正要唤人进来,影心在旁急声说道:“且慢,陛下请看,此人的发髻似乎与常人不同。”

    随着影心的声音入耳,赵淳连忙起身蹲到房骏的尸体旁仔细观察。

    “安泰,打开他的发髻,看看里面有些什么?”

    “喏。”

    萧广答应一声,动作麻利的解开发髻,从里面取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密封蜡丸。

    “打开。”

    在赵淳和影心紧张的注视下,萧广战战兢兢的将蜡丸拿在手中轻轻掰开。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从分成两半的蜡丸中掉出一封折叠工整的书信。

    “拿来给朕。”

    萧广闻言连忙捡起书信送到天子面前,赵淳见状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转到萧广身旁凝目观瞧。

    看罢之后,赵淳只气得双手发颤,面容扭曲。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沉默许久之后,赵淳方才咬牙切齿的恨声说道:“可恶的刘洪,竟敢将我父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谁能想到早就该死的小皇帝居然还活在世上。”

    就在赵淳大发雷霆之际,满头冷汗的内侍总管王槐顺着门缝挤了进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洞若观烛火 水落石将出

    轰隆隆,突如其来的雷鸣惊得三公主赵琪浑身一僵。

    就在她稍稍失神的刹那,紧闭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皇兄,你,你怎么来了!”

    看到三公主神情有异,赵淳冷着脸回手将房门掩紧。

    “皇兄,这么晚了有事吗?”

    赵淳闻言还是没有回应,他血红的目光紧紧盯着三公主因为惊吓过度而苍白如纸的面孔。

    “你别过来,你要干什么?”

    赵琪一边紧张的后退,一边大声呼喊,试图叫醒外间的玉儿给自己壮胆。

    “别喊了,她已经去给小安子作伴了。”

    “什么?你杀了她?”

    在三公主惊骇的目光中,赵淳矮身落座,冷冷开口道:“杀她的不是朕,而是你。”

    “朕早就和你说过,让你修身立德,谨言慎行,不要执迷于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可是你呢?你都背着朕干了些什么?”

    眼见事已至此,赵琪知道多说无益,当下把心一横,怒声说道:“我干了些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你刚刚登基三天,奉膳处的小太监福安就染病暴毙,要不是我偷偷掘开他的坟墓蒸骨验尸,又有谁知道他竟是被人下毒害死。”

    “你告诉我,要不是为了杀人灭口,谁会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如此大费周章。”

    “皇兄,我已经查证过,父皇殡天当日,曾经用过福安奉上的杏仁茶。”

    赵琪言毕,愤怒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想不通一向忠厚仁义的哥哥怎么会变得如此狠毒无情,如此不择手段。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在你眼里皇位比亲情还重要吗?”

    面对妹妹痛哭流涕的质问,赵淳面目狰狞的高声呼喝道:“亲情?我们之间还有亲情吗?如果有,他又怎么忍心废掉朕,朕做了十几年太子,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惶惶不安,生怕有一丁点儿做得不合他的心意,可是结果呢?他却要废了朕,废了朕。”

    “朕不甘心,朕不甘心。”

    在赵淳的疯狂咆哮下,三公主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她也想哭,也想喊,也想歇斯底里地发泄一下,可是她突然发现身体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她什么也做不到。

    “轱轱辘辘,吱扭扭。”

    温和的落日下,滚动的车轮在帅府后园门前稳稳地停了下来。

    “芷馨,我们去那边走走。”

    “好。”

    眼见哥哥和苏蕊含笑而去,刘鹏轻轻拉过绫音的手心,低声撒娇道:“叮铃铃,明日大朝过后我就要随二哥他们回平西城了,等我走了,你会不会偷偷的想我?”

    “讨厌鬼,我才不会。”

    “真的?”

    随着刘鹏英俊的面孔渐渐逼近,绫音涨红着脸,害羞的闭起了眼睛。

    “叮铃铃,叮铃铃。”

    在一阵悦耳动听的铃声中,绫音惊喜的睁开双眼,只见此刻刘鹏正满面坏笑的看着她。

    就在两人之间一串并不精致的紫金铃正随风摇摆,发出醉人的乐声。

    “喜欢吗?这是我在荣儿的指导下亲手打磨的,虽然有些粗糙可却是我的一片心意。”

    绫音甜甜的看着铃铛在风中飞舞,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围着自己打转,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将她团团包裹。

    “咳嗯!”

    两个贴心的人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咳嗽吓得连忙分开。

    “绫音见过老爷。”

    “末将刘鹏见过老元帅。”

    眼见两个年轻人满脸通红的跪在自己面前,老元帅苏魁笑着挥了挥手。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就在刘鹏低头起身的一刻,忽听苏魁口中轻咦了一声。

    “爹!您怎么在这?”

    面对苏蕊惊诧的神情,苏魁笑着调侃道:“怎么,老夫自己家的后花园,老夫倒来不得了?”

    苏蕊闻言连忙上前讨饶,父女两人说笑一阵后,老元帅转身对刘鲲道:“衡臣,你随我到书房来,老夫有些军务与你商量。”

    “喏。”

    寂静无声的书房中,老元帅居中而坐,刘鲲侧座相陪。

    沉默许久之后,苏魁仿佛大梦初醒般对刘鲲言道:“衡臣,你家中可还有其他兄弟?”

    刘鲲闻言不觉一愣,虽然不明白老元帅的用意,但还是恭谨的答道:“回元帅话,刘鲲只有元良这一个弟弟。”

    “哦!”

    苏魁手捻须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淡淡说道:“不知令弟春秋几何?”

    “回元帅话,舍弟今年整满二十。”

    “二十?”

    苏魁一边沉思,一边轻轻摇了摇头。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一晃二十多年了,记得令弟出生那年,陈、楚两朝尚未开战,老夫还应令尊之约前往楚地参加他的满月宴。那个时候你也才四五岁的年纪,或许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吧!”

    眼见苏魁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刘鲲心中不禁有些诧异。

    “衡臣,听说令弟用的是双枪,不知武艺如何?”

    刘鲲闻言起身说道:“回元帅话,舍弟年纪虽轻,武艺倒也不俗,眼下元良尚未离开,不如让他到后园演习几招,也好请老虎驾指点一二。”

    “嗯,也好。”

    时间不大,刘鹏来到后园宽敞处站定,苏魁端坐在凉亭下凝目观瞧,在他身后绫音紧张的抓着苏蕊的手腕,眼中既忐忑又兴奋。

    “老元帅,刘鹏献丑了。”

    话音未落,就见刘鹏双腕一抖,两杆枪就像两条游龙,围着刘鹏的身影上下盘旋。

    看着刘鹏矫健的身手,绫音心中充满欣喜,红润的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等刘鹏收招站好,苏魁起身赞许道:“不错,不错,看你这套枪法确有过人之处,只不过据老夫所知,令尊一生精研霸王枪,对于双枪虽有涉猎却并不通达,不知贤侄这身武艺是何人所授?”

    “回元帅话,末将自幼身体孱弱,家传的霸王枪太过刚猛无法习练,所以家父千方百计寻来双枪图谱加以传授,家父病故后,便由老家人三叔依图讲解,因此末将对于双枪技法只是粗通皮毛,让老虎驾见笑了。”

    苏魁闻言眼角一挑,哈哈笑道:“贤侄过谦了,你能在没有师承的情况下把双枪练到如此地步实在不易,看来你口中那位三叔很不简单呐!”

第一百四十九章晴空起霹雳 劳燕各西东

    迎春庆典刚过,便迎来了隆重的十五大朝。

    金碧辉煌的德阳殿上,文东武西分列两旁,天子赵淳稳坐龙椅虎视天下。

    “陛下,谷浑王子车士昭觐见。”

    “好,宣他上殿。”

    时间不大,一身盛装的车士昭神色恭谨的来到德阳殿,对高高在上的陈朝天子大礼参拜。

    赵淳见状,一边满意的点头,一边和声说道:“免礼,平身。”

    车士昭闻言躬身道谢,随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表达了两国修好的意愿,以及他本人对中原文化的向往。

    就在天子和众臣面带微笑频频点头之际,车士昭话锋一转,竟然当众提出两国通婚之议。

    谷浑王子此言出口,整个德阳殿一片死寂,所有在场的朝臣一个个面面相觑,到最后大家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集中在老元帅苏魁身上。

    面对车士昭恳切的目光,赵淳沉吟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小王子可能有所不知,大陈皇室人丁不旺,朕就只有定宁公主一个妹妹,所以这亲事嘛!”

    不等赵淳把话说完,车士昭躬身说道:“陛下,小王来到皇城已经有些时日,小王知道定宁公主美貌贤良,并未婚配,所以才敢斗胆开口请求陛下赐婚。”

    “陛下放心,只要定宁公主下嫁,小王待她一定如珠似宝,此生绝不相负。”

    “这个………。”

    眼见赵淳犹豫不定,车士昭进一步说道:“陛下,谷浑国小民弱比不得中原上邦。虽然不乏精兵强将,但是相比柔然也是不可同日而语,近些年来谷浑屡受强邻欺压敢怒而不敢言,如果小王能与公主结成秦晋之好,那么情势将大不相同,只要陛下愿意,随时可以挥师西进,到那时谷浑必然倾全国之力任由陛下驱策。”

    车士昭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窃窃私语,这时太傅王邦彦率先开口表示赞同,司徒高进随后附议,其余文武见状有的随声附和,有的默然不语,也有的再次将目光看向苏魁。

    “陛下,老臣觉得小王子一表人才相貌出众,若能与公主喜结连理,倒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天子闻言哈哈大笑,笑罢之后,竟然起身离座,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赵淳快步来到苏魁面前,拉起老元帅的手掌道:“老爱卿言之有理,只是朕心中有愧呀!”

    眼见天子如此,苏魁连忙屈身跪倒,口中朗声说道:“陛下,只要是有利于江山社稷,别说功名富贵,就算是粉身碎骨,老臣也万死不辞。”

    “好,老爱卿能如此想,朕心甚慰。”

    天子话到此处,转头对中书令郑建文道:“郑公,拟旨。”

    站在不远处的刘鲲眼见和亲之事已成定局,心中百感交集,他实在难以想象五弟得知消息后会伤心到何种地步,恍惚之间,刘鲲只将圣旨的内容听了个大概。

    首先,天子同意和亲,并定于三月初八送公主出嫁,其次,晋升驸马都尉苏云为壮武将军,加恩送婚使,护送定宁公主前往谷浑完婚。

    退朝之后,众臣三三两两结伴而去,眼见老元帅昂首阔步独自前行,刘鲲正要上前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

    “老三呐!咋办呐!刚才俺是小寡妇看花轿—干着急呀!”

    “你说这事小五子要是想不开,那可咋整?”

    刘鲲闻言无奈叹气道:“二哥稍安勿躁,一边是国家大事,一边是儿女情长,孰轻孰重五弟自然分得清楚,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回府之后,刘鲲将众人聚到一处,把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复述一遍。

    德古等人听完沉默不语,只有刘鹏气得一拍桌子,口中高声埋怨道:“不都说皇帝是金口玉言吗?他怎么能这样,先前封老五驸马都尉,现在又把公主许给了别人,这不是出尔反尔逗老五玩呢吗?”

    “元良,休得胡言乱语,你以为你还是浪迹江湖的山野小子吗?”

    听到哥哥一反常态的严厉斥责,刘鹏正要开口反驳,却被金华夫人轻轻按住。

    “元良,你大哥心情烦躁,切莫在意。”

    沉闷的气氛笼罩下,众人相对无言,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五弟!”

    “老五!”

    “小五子!你咋来了?”

    面对众兄弟忧心忡忡的目光,苏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眨着血红的眼睛颤声说道:“我没事,三哥有酒吗?我想喝酒。”

    随着苏云顺畅的话音入耳,在场众人无不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气氛不对,常胜和刘鹏一定会兴奋的大吼大叫。

    “来人,上酒,今日我们兄弟要一醉方休。”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这一夜,众兄弟陪着苏云或哭或笑,时而放声高歌,时而打骂笑闹,一直等到苏云沉沉睡去,才小心翼翼的聚在一起相顾无言。

    “侯爷,苏小姐到了。”

    “嗯,我知道了。”

    刘鲲一边摇晃着起身,一边用力搓了搓麻胀的脸颊,试图让头脑清醒一些。

    “衡臣哥哥,小心。”

    眼见刘鲲脚下不稳,萧雅连忙上前扶住,用她娇弱的肩头抵住刘鲲宽厚的胸膛。

    “衡臣,济海一夜未归,可在你这里?”

    听到苏蕊的声音远远传来,刘鲲连忙伸手推开萧雅,或许是用力过猛,他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衡臣哥哥!”

    不等萧雅上前搀扶,苏蕊已经抢先一步将刘鲲轻轻抱住。

    “雨凝妹妹,衡臣就交给我吧!麻烦你吩咐厨下做一碗醒酒汤来。”

    萧雅虽然极不情愿,但是却又无可奈何,就在苏蕊扶着刘鲲回身落座之际,两道怨毒的目光一闪而逝。

    “放心吧!芷馨,我们会好好看着济海,回去告诉伯父伯母不用惦记。”

    等刘鲲说完,苏蕊轻声笑道:“放心,他在你这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其实今天我来是有别的事情?”

    “哦?”

    在刘鲲疑惑的目光注视下,苏蕊神情扭捏的低声说道:“父亲大人让我通知你,他今晚定更时分在墨涟居设宴,与你有事相商。”

    “墨涟居?”

    刘鲲闻言大惑不解,他顺口问道:“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就只请了你一个?”

    “哦?那会是什么事呢?”

    苏蕊见状以为是刘鲲故意逗她,于是羞恼的跺脚道:“呆子,去了不就知道了。”

第一百五十章与虎谋毛皮 旁敲又侧击

    “小姐,您这是?”

    不等林叔把话说完,一身男装的萧雅低声说道:“我出去见个朋友,一会就回来。”

    “小姐,老奴陪您去吧!万一再遇到上次的事情那可如何是好?”

    眼见林叔满脸担心,萧雅笃定的说道:“放心吧!不会的。”

    言毕,萧雅匆匆离去,原地只剩下林叔无奈摇头。

    人潮如织的大街上,萧雅三转两转来到一处酒楼门前。

    “哎呦!公子您请,不知公子几位贵客,小的为您安排二楼雅座。”

    萧雅闻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故意哑着嗓子道:“不必了,本公子与人有约。”

    萧雅言毕快步上楼,随后径直走向最里面的包厢。

    “哎呦,公子您………。”

    不等小二把话说完,就听半空中一声闷雷炸响。

    “滚。”

    “哎,公子息怒,小的马上滚,马上滚。”

    眼见刚刚进店这位爷,两道扫帚眉下一对黄眼珠凶光四射,小二哪里还敢多言,当下一转身匆匆溜走。

    “你来了?”

    “哈哈哈,罕塔虽是粗鄙武夫,却也知道不能辜负佳人之约,不知萧雅小姐急着见在下有何吩咐?”

    墨涟居地处繁华,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站在楼上俯瞰着皇城内的一切,景色极佳。

    定更时分,刘鲲在侍者的引领下准时到来。

    当他看到老元帅一身便装,连忙上前以子侄之礼相见。

    “侄儿见过伯父。”

    苏魁闻言嘉许的看了刘鲲一眼,微微点头道:“嗯,坐吧!”

    “多谢伯父。”

    眼见刘鲲正襟危坐,苏魁爽朗笑道:“贤侄不必拘谨,今日老夫做东并无他意,只是你我叔侄随意唠唠家常而已。”

    苏魁言罢,先是和刘鲲说了些可有可无的闲话,随后口风一转,将话题引到刘鹏身上。

    “记得元良满月的时候,老夫还抱过他呢!当时那个臭小子还在老夫身上尿了一泡,要不是后来陈楚交兵,老夫和你父各为其主,我们两家也不会断了联系,你母亲也不会狠心撇下咿呀学语的幼子悬梁自尽。”

    “哎!时间过得可真快呀,一眨眼都二十多年了。”

    “哦!对了,我记得元良脖颈后面有一颗指甲大小的朱砂痣,当时老夫便断言,此子日后必然是个叱咤风云的将帅之才,那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非同一般呐!”

    老元帅说完手捻须髯不再说话,满头雾水的刘鲲看了看苏魁,疑声说道:“伯父,您是不是记错了,元良脖颈后面并无红痣。”

    “啊?没有吗?那或许是时间太久,老夫记错了也说不定。”

    “对了,老夫听说前段时间萧姑娘外出进香遇到了歹人,老管家刘安还因此受伤,不知如今伤势可好了吗?”

    “回伯父话,三叔只是左臂受了些皮肉伤,并无大碍。”

    “嗯,那就好,作案的歹人可曾伏法?”

    面对苏魁不经意间的询问,刘鲲皱着眉头叹气道:“自从那日过后,这几个歹人就消失无踪了,至今也没能找到他们的下落。”

    苏魁见刘鲲神色如常,微微点头道:“衡臣,最近皇城并不太平,据老夫所知东宫叛逆动作频频,前些时候匪首姜桓还曾来此密会一个叫做三哥的神秘人物,虽然陛下暗布天罗地网,但还是让那个三哥带伤遁走,姜桓也侥幸脱逃,老夫担心萧姑娘之事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你要小心在意才好。”

    刘鲲闻言心中一动,东宫、三哥?就在刘鲲陷入沉思之际,忽见老元帅起身说道:“衡臣,老夫突然想起今夜还需入宫面圣,你且留下自便,老夫先走一步。”

    在刘鲲惊诧莫名的目光注视下,苏魁率先离去,原地只剩下刘鲲面对一桌美味佳肴怔怔发呆。

    “哥,你回来了,老元帅都和你说什么了?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准备去帅府提亲了?”

    “元良,你想多了,老元帅只是和我唠唠家常,别无他意。”

    “真的,假的!就唠唠家常还至于请你去皇城最好的馆子吃饭?我咋不信呢。”

    眼见弟弟满脸嬉笑的纠缠不止,刘鲲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了,别闹了,我有点累了想洗个热水澡。”

    “洗澡?好啊!我陪你一块洗。”

    刘鹏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哥哥竟欣然应允。

    “好啊,正好给我搓搓后背。”

    时间不大,浴室中云雾缭绕,许久不曾一同沐浴的兄弟二人在笑闹声中坦诚相见。

    隔日天明,刘鲲早早起身整理行装。

    “侯爷,您这是?”

    “三叔早,我有事出去一趟,少则三日多则五日,麻烦三叔和我那几个兄弟知会一声,让他们多留几日,等我回来再走。”

    三叔闻言连连点头,只等刘鲲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才快速转身返回府中。

    “二少爷,二少爷!”

    在三叔的连声呼唤下,刘鹏极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

    “哎呀!三叔,你干嘛呀!这刚什么时辰呐,你让我再睡会。”

    看到刘鹏在床上继续放赖,三叔急得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急声说道:“二少爷,侯爷出去办事了,说是要三五日才能回来。”

    “什么?走了?去哪了?”

    面对刘鲲疑惑的神情,三叔惊讶道:“怎么?二少爷也不知道?难道侯爷昨夜没有说起过?”

    “昨夜?昨夜我们什么也没说呀!”

    话到此处,刘鹏忽然一拍脑门。

    “哦!我想起来了,昨天洗澡的时候,大哥和我说起了小时候的趣事,还提到了乳娘,他说等以后有了机会和我一起去安坪州看看乳娘近况如何。”

    “难道他等不及先去了?不应该呀!眼下老五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他怎么能走呢?”

    就在刘鹏自言自语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紧接着房门大开。

    “哎?三叔,你怎么走了?干嘛这么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眼见三叔头也不回的匆匆而去,刘鹏气恼的哼了一声,随即整个人往床上一丢,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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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相震荡,回薄不知穷。兄弟常相知,有始必有终。年时俯仰过,功名宜速崇,壮士怀忠义,安能守虚冲?乘我黄膘马,抚我撼天弓。长枪横九野,霸王扫南穹。慷慨成素霓,啸咤起清风。震响骇两羌,奋威曜四戎。濯鳞沧海畔,驰骋大漠中。独步圣明世,四海称英雄。忠逆无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忠逆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忠逆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