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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糖豆1982     忠逆无双txt下载     忠逆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庭院深几许 镜中朱颜瘦

    年终岁末,万家灯火,忠义侯府上下同样满脸喜庆。身为侯府大总管的萧林早早便起身安排众人高挂红灯,筹备晚宴。

    “林叔,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吗?”

    “回夫人话,还没呢。”

    看到夫人满是哀怨的眼神,萧林心中甚是酸楚,随着岁月蹉跎,曾经那个满眼天真的小姑娘已经彻底寻不见了。

    就在萧林暗自慨叹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人拜见夫人,见过大总管。”

    “嗯,见到侯爷了吗?他怎么说?”

    “回夫人话,见到了,侯爷说……,说………。”

    眼见来人说话吞吞吐吐,萧雅神色凄楚道:“他都说了些什么?但讲无妨。”

    “是,侯爷说军务繁忙,无暇回府。”

    “砰,咔嚓,哗啦。”一连串异响过后,满室狼藉,萧雅满脸戾气拂袖而去。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空寂的绣楼上,萧雅看着眼前多年未变的物事,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段被哥哥无限宠溺的时光。

    “哥,难道真的是雨凝做错了吗?”

    “不,我没错,错的是他,他凭什么这样对我。”

    铜镜中,满脸泪痕的萧雅忿忿摇了摇头,从她的目光中折射出一股深深的怨毒。

    “这么多年了,人人都以为我是风光无限的诰命夫人,可是这背后的苦和恨又有谁知道。”

    吱呀,随着一声房门轻响,萧雅猛然回头,在她惊诧的目光注视下,一道魁梧的身影正缓步走来。

    “是你!你怎么来了,难道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怕死吗?”

    “怕,怕得很,可是我想见你,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休想拦住罕塔的脚步。”

    话音未落,罕塔一把将佳人搂在怀里,随后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萧雅耳边轻轻响起。

    “小宝贝儿,你可想死我了。”

    不等萧雅作势挣扎,整个人已经被拦腰抱起,步入罗帷之中。

    一番欢愉过后,萧雅粉面含霜,一边用手指狠拧眼前粗旷的汉子,一边娇嗔埋怨道:“你个冤家,来了就知道欺负我,你可知道这些年我过得有多辛苦?”

    面对佳人的嗔怪,罕塔忍着疼痛一言不发,只是手臂用力,将怀中佳人搂得更紧,用他滚烫的胸膛将冰封已久的雪山渐渐融化。

    “宝贝儿,你怎么哭了?是我弄疼了你,还是刘鲲那个家伙欺负你?”

    眼见罕塔紧张如斯,萧雅一边落泪一边摇头,同时将环在对方腰上的玉臂紧了又紧。

    “宝贝儿,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放心吧,属于我们的好日子已经不远了!”

    “哦?真的吗?”

    “当然,我家狼主已经下定决心要在北疆建国称帝,到时候我即便不能位列王侯,也定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只要寻到合适的机会,我一定接你去北疆尽享荣华富贵。”

    罕塔言毕,萧雅强压内心激动,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人道:“此言当真?”不等罕塔开口,她又神色黯然的垂泪自嘲道:“算了,似你这般英雄人物身边又岂会缺少佳人相伴,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恐怕早就将奴家忘在脑后了吧!”

    “不会,绝对不会,我罕塔虽然粗鲁好色,但是对你却是一片真情,自从当年在勇义侯府与你初次相见,我的心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

    听到罕塔口中的甜言蜜语,萧雅微微一笑,随后媚眼含羞道:“就你这张巧嘴讨人喜欢,你说的话我才不信。”

    看到佳人梨花带雨的娇媚模样,罕塔只觉全身热血沸腾,他连忙信誓旦旦道:“宝贝儿,我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如果有一句假话就让我万箭穿心,不得………。”

    罕塔话未说完,便觉得唇上香软如酥,紧接着靡乱的气息弥漫在绣楼里每一个角落。

    “啪,啪,啪。”

    随着几声房门轻响,一个稚嫩的童音传入房中。

    “娘,年夜饭已经准备好了,大家都在等您。”

    萧雅闻言连忙止住罕塔在她胸前作怪的大手,竭力平复心情道:“是裕儿呀!为娘身体不太舒服,你们先用饭吧,不必等我。”

    “娘,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医师来看看。”

    “不必。”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妥,萧雅赶紧放缓语速继续说道:“放心吧,裕儿,娘只是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

    刘裕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垂头丧气的黯然离去。

    听着门外细微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萧雅不由自主的舒了口气,她羞恼的踹了罕塔一脚便要起身,岂料罕塔身子一翻重又将她压在身下。这一夜,两人梅开数度,尽享鱼水之欢。

    眼看时近五更,天色将晓,萧雅催促罕塔趁早离开,以免节外生枝。

    罕塔心中虽有百般不舍,却也不想令佳人为难,他一边收拾衣装,一边打开背囊,霎时间珠光宝气,异彩纷呈。

    “这是?”

    在萧雅震惊的目光中,罕塔从身后环住佳人,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宝贝儿,你本是侯府千金,名门闺秀,穿戴用度岂能如此寒酸,这些小玩意儿虽然配不上你,却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萧雅闻言似嗔还喜道:“你应该知道这些并不是我想要的。”

    “那是自然,我的心肝宝贝儿岂是世间那些庸脂俗粉可比,你若实在不喜欢,赏赐给下人也好。”

    “宝贝儿,我该走了,等着我,总有一天,我罕塔要光明正大的娶你。”

    罕塔说完,转身欲走,这时就听萧雅颤抖着声音道:“等等,我送你。”

    暗沉的夜空下北风呼啸,漆黑的角落里,两道人影再一次紧紧相拥。

    “什么人?”

    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好似晴空霹雳,令原本贴合在一起的身影瞬间暗淡下来。

    “马护兄弟不必惊疑,是我。”

    马护闻言并未止步,而是飞一般来到萧雅近前。

    “哦!原来是夫人呐!不知夜寒更深夫人单独到此所为何事?”

    面对马护的疑问和警觉扫视的目光,萧雅将脸色一沉,怒声质问道:“怎么?难道本夫人想去哪里还需要先向你请示不成?”

    “哈哈哈,夫人不要误会,小人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既然此间无事,小人这就告退。”

    眼见马护抽身离去,萧雅紧张的擦了擦额头冷汗,步履匆匆折返绣楼。

    片刻后,黑暗处人影一闪,满脸狐疑的马护重又回到院墙之下,他一边仔细打量四周的可疑痕迹,一边努力回想刚刚看到的场景,他确信当时自己并没有看错,只是那道矫健的黑影到底是谁呢?他和夫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第二十七章旧时共山水 梅花入梦香

    生怕倚阑干。阁下溪声阁外山。惟有旧时共山水,依然。暮雨朝云去不还。

    应是蹑飞鸾。月下时时整佩环。月又见低霜又下,更阑。折得梅花独自看。

    “在吗?老三!”

    就在刘鲲心神恍惚之际,常胜已经推门而入。

    “老三,大过年的,你咋不回家呢?一个人在这旮瘩胡琢磨啥呐!”

    “啊!是二哥呀!小弟原本想晚些时候再过府,给您和嫂子拜年,没想到您倒先来了。”

    常胜闻言把手一挥,大大咧咧道:“你小子少跟我扯那些虚头巴脑的,俺就问你,大过年的,你咋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不等刘鲲开口,常胜又自顾自的说道:“是,俺知道你现在身份高,公事忙,可是再忙你也得回家呀!公事,公事,那是公家的事,老婆孩子那可是自家的,你这老也不回家那也不是个事儿呀!”

    常胜正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忽然看见书案上几支寒梅正含苞待放,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沉默少许之后,常胜走到刘鲲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三弟,大道理俺也不会说啥,可是这人死如灯灭,你再咋放不下那也于事无补,况且金华夫人虽然不在了,你还有玄儿呀!要不俺亲自去趟沙鞑把玄儿接回来吧!”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常胜显然没有想到刘鲲的反应竟会如此激烈,就在他诧异莫名之际,刘鲲缓缓开口道:“玄儿自幼便在沙鞑长大,或许让他留在芷馨身边,对他的成长才更有裨益。”

    常胜闻言眨巴眨巴眼睛,似懂非懂的撇撇嘴道:“行,不接就不接,俺听你的,不过今儿个可是大年初一,你可得听俺的,走,跟俺回家,让你嫂子掂对几个菜,咱哥俩喝点小酒,唠点知心嗑”。

    常胜说完也不管刘鲲愿不愿意,拉起他就往外走,落寂的房间里只剩下几支寒梅孤独盛开,暗香浮动。

    春风春雨花经眼,江北江南水拍天。随着气温回暖,沉寂一冬的江水也渐渐活跃起来,冲击着岸边的礁石带起浪花朵朵。

    “报,启禀大都督,对岸有书信至。”

    汤麟闻言大喜,连忙接过书信凝目观瞧,可是看罢之后,他的脸色陡然凝重。

    “怎么了?大都督,莫非事情有变?”

    面对手下诸人的急声询问,汤麟无奈叹气道:“原本我与陈畦约定三日后起兵,前后夹击夺取九江,可是莱西郡守魏通却以卦象不吉为由,主张延缓数日,我担心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汤麟言毕,手下参军廖荣上前进言道:“大都督,魏通其人深信鬼神,无论府中事务还是个人起居都要起课卜卦,似此等样人实不足以与大都督共事。”

    “青云所言,我岂能不知,只是陈畦与蒋平势单力孤,若无魏通相助恐怕难以成事,更何况莱西郡地广人稠,如果能顺利归化,势必引起天下震动,那可是陛下之福,社稷之幸。”

    “大都督所言甚是,不如您即刻给陈畦回书一封,就说前几日天外流萤,福星降世,正是大吉之兆,让他以此为由想办法说服魏通依约发兵。”

    汤麟闻言含笑点头,不消片刻便将书信写好,令帐前副尉韩武马上动身潜入江北,将书信面呈陈畦。

    韩武领命后匆匆而去,当日深夜便乘坐小船悄悄来到对岸荒滩。可是他刚刚弃舟登岸,就见暗处人影憧憧,还没等他看清状况,已经被巡江的军卒用挠钩铁网紧紧锁住。

    何荣闻报决定亲自提审细作,以便摸清敌人意图,可是当他看到来人神情状态后,心中立时疑云顿起。

    何荣先是试探着问了几句,不想对方竟有问必答,颇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之感。

    何荣见状心中更加确定,此人绝非普通细作可比,他黑夜渡江必然有更加紧要之事。

    念及至此,何荣缓步来到韩武面前,突然抽出佩刀指着对方胸口,声色俱厉地质问道:“汤麟到底派你来干什么?说。”

    面对眼前寒气森森地雪刃,韩武吓得面色苍白,他一边不住叩头,一边连声诡辩道:“将军饶命,小人说的全是实话,小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不敢欺瞒将军呐!”

    “哼!你以为避重就轻便能骗过本将军吗?汤麟派你来是为了送信还是与人接头?”

    何荣言毕,大堂上的气氛瞬间凝固到冰点,原本连声讨饶的韩武脸色一僵,连忙把头低下。

    “来人,扒掉他的衣裤,仔细搜查。”

    随着何荣一声令下,有数名军卒上前,三两下就将韩武扒了个溜光干净。可是众人里外查找十余遍却始终毫无所获。

    一直冷眼旁观的何荣瞥见韩武目光有异,当下心中一动,快步上前拾起地上的鞋子仔细端详,忽然他手中佩刀一晃,自鞋底的夹层中掉落一封书信。

    “狗贼,我就算做鬼也绝不放过你。”

    眼见韩武面色狰狞急于拼命,何荣飞起一脚将他踹落阶下。

    “来人,将此人押入大牢严加看管,记住今夜之事谁也不许泄露,若有违令者,军法从事。”

    等众人散去后,何荣将密信打开,随着字迹入眼,他只觉浑身湿透,遍体生寒。

    阜水关左依云岗,右临阜水,上接莱西,下映九江。自古以来便是屯兵要塞,战时必争之地。

    这日清晨,阜水关守将陈畦正在府中闷坐,忽有军卒来报,有一独臂将军领十余精骑正向府门方向疾驰而来。

    陈畦闻言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又归于镇定,恰在此时,府门外传来阵阵战马嘶鸣。

    “启禀将军,九江郡守何荣到访。”

    “哦?”

    陈畦眼珠一转,对左右道:“随本将军列队相迎。”

    时间不大,陈畦在众军簇拥下快步出府。

    “哈哈哈,不知何大郡守百忙之中来见末将,有何见教?”

    面对陈畦皮笑肉不笑的嘴脸,何荣肃容拱手道:“陈将军莫要取笑,何荣今日到此是奉辅国大将军将令,请您前往九江城商议军机。”

    “大将军?”

    眼见陈畦惊惧色变,何荣淡淡开口道:“不错,大将军得江东密报,已于昨夜率军抵达九江。”

    “陈将军,请吧!”

    听到何荣连声催促,陈畦强忍心中惶恐,竭力放缓语气道:“何郡守稍待,容末将安排一下关内事务,少去便回。”

    就在陈畦以为事情败露,寻机开溜之际,忽听何荣一声怒吼。

    “大胆陈畦,竟敢暗中勾结叛逆,意图谋反,还不束手就擒。”

    陈畦闻言知道脱身无望,当即转身对众军道:“随我诛杀此贼,共享富贵。”

    话音未落,一道电光横空出世,陈畦只觉胸前刺痛,紧接着眼前发黑,死尸倒地。

    “陈畦谋反,已然伏诛,首恶即除,降者免死。”

    何荣言毕,将沾满鲜血的镇恶矛高高扬起,矛头指处,无不胆寒。

第二十八章英雄正年少 智勇胆气高

    午后的阳光温暖灿烂,透过窗棂照在蒋平的脸上格外惬意。

    突然,他眉头一皱,对着窗外不耐烦的叫道:“这帮天杀的奴才,何故如此吵闹?”

    “报,启禀将军,九江郡守何荣领十余骑飞马入关,此刻正向府门驰来。”

    蒋平闻言大惊失色,他一边仓促起身,一边急声问道:“你确定来的是何荣?”

    “回将军话,来人英姿年少,独臂神矛,必是何荣无疑。”

    听到手下人言之凿凿,蒋平手捻胡须自言自语道:“他不在九江城,来我云岗关干什么?难道……。”

    念及至此,蒋平眼角抽搐,倒吸一口凉气。

    “报,启禀将军,九江郡守何将军已到府门之外。”

    按道理说,下级属官听闻上峰驾到应该大开中门亲自出迎,但是蒋平却眼珠一转,对来人道:“你去告诉何荣,就说我身染重病,不能出府相迎,请他到客厅稍坐,我随后便来。”

    “喏。”

    等来人去远后,蒋平点手将心腹家将蒋安唤到身边耳语几句,蒋安眼中凶光一闪匆匆离去。

    古朴典雅的客厅中,何荣一身甲胄端坐在太师椅上稳如磐石。时间不大,蒋平在两名仆役的搀扶下蹒跚入内。

    “末将蒋平参见郡守大人。”

    眼见蒋平装腔作势,满脸痛苦的可笑模样,何荣微笑起身摆摆手道:“将军免礼,快请就座。”

    “多谢大人,末将前些时日感染风寒,至今未愈,失礼之处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哈哈哈,无妨,小子正是听说将军近日身体不适,故而才不请自来,小子这里有良药一副,正可解将军疾苦。”

    蒋平闻言眉头一紧,满眼愣怔的望向何荣。

    看到他满脸惊诧的神情,何荣不疾不徐的从腰间解下一个圆滚滚的油布包裹。

    “大人,这是?”

    “哈哈哈,将军何必多问,看过便知。”

    在何荣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蒋平深吸一口气,示意身旁的仆役上前解开包裹。

    随着仆役小心翼翼的动作,蒋平的心怦怦乱跳,突然,他骇然的瞪大了双眼,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令他魂飞天外。

    “大胆蒋平,你可知罪。”

    何荣突如其来的一声喝问,吓得蒋平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不过随后他又强自镇定下来。

    “大人此言何意,末将实不知自己罪在何处?”

    何荣闻言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客厅内室冷冷一笑,紧接着双眼紧盯蒋平沉声说道:“尔等所谋之事,辅国大将军早已尽知,如今大将军已经亲率三军精锐兵发莱西郡,可笑那尊神拜鬼的魏通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何荣话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后又继续说道:“陈畦勾结叛逆意图谋反,本郡已经奉命将其就地正法,将军若是悬崖勒马,或可免罪,如果执迷不悟,这就是下场。”

    不等何荣说完,蒋平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他一边向上叩头,一边连声告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末将屈身从贼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那陈畦以末将一家老小的性命相要挟,末将也是一时糊涂,末将有负太上皇恩德,有负陛下信任。”

    在蒋平痛苦流涕的讨饶声中,何荣缓步来到他的面前,将他轻轻搀起。

    “将军不必如此,小子早知将军素有忠义之名,此番定是受人蒙蔽,才会险成大错,只要将军愿意,小子这里倒有一计,不但可以令将军免去罪责,还能立下不世功勋。”

    夜空如昼,群星璀璨,喏大的莱西府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此时此刻,身为一郡之首的魏通正在府城中最知名的醉仙楼开怀畅饮。

    “报,启禀大人,云岗关守将蒋平城外谒见。”

    “哦?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魏通闻言面色一紧,随手将酒杯轻轻放下。

    “他说有紧要事情,急于求见大人。”

    “嗯。”

    魏通沉思片刻,从贴身处取出一副斑驳的龟甲。

    随着火光闪烁,龟甲上的纹路纵横交错,突然咔嚓一声,原本红光耀眼的龟甲四分五裂。

    魏通见状面沉似水,他猛地一甩袍袖将余火扫灭。

    “哼,告诉蒋平,就说我已经就寝,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喏。”

    时间不大,报事官去而复返,面对满脸阴郁的魏通小心翼翼道:“启禀大人,蒋平说此事性命攸关,必须马上面见大人。”

    “啪。”

    魏通闻言气得暴跳如雷,他一边拍着桌子一边破口大骂道:“这厮怎的如此不知好歹,实在是可恶至极。”

    骂过之后,魏通将眼皮一翻,冷脸问道:“蒋平此来带了多少人马?”

    “回大人话,只有三五个随从在侧,未曾看见大队人马。”

    “嗯,好吧!带他到这里见我。”

    “喏。”

    大约盏茶之后,楼梯口处脚步声响,紧接着蒋平满脸含笑出现在魏通面前。

    “蒋平,天都这般时候,你来见本郡到底所为何事?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休怪本郡不讲情面。”

    “大人息怒,非是末将有话要说,而是何郡守想要见您。”

    话音未落,蒋平微微侧让,一身正气的何荣现身而出。

    “你,你是何荣!”

    在魏通惊骇欲死的目光注视下,何荣朗声说道:“大胆魏通,勾结叛逆,乱国谋反,今奉辅国大将军口谕,免除其一切职务,解往大理寺受审。”

    “来人,拿下。”

    随着何荣一声令下,他身后二人掏出腰间锁链,便要上前锁拿魏通。

    魏通见状哈哈笑道:“小兔崽子,少拿刘鲲吓唬本郡,本郡的官职是朝堂所授,就凭刘鲲想要动我,他还不够资格。”

    就在魏通耀武扬威之际,忽然一道刀光卷过,紧接着魏通手捂咽喉,满脸难以置信的缓缓栽倒。

    “逆贼魏通,叛国拒捕,尔等也想步他的后尘吗?”

    在何荣刀锋般的眼神怒视下,四周聚拢来的军卒面面相觑,最后纷纷将目光投向郡丞袁枚。

    就在袁枚隐动杀机之时,有军卒飞步上楼,来到袁枚耳边低声数语。

    原来蒋平等人入城后,从黑暗中冲出近万人马,将莱西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袁郡丞,莫非你也想造反吗?”

    袁枚闻言连称不敢,随后示意身后众军收起刀枪,全部退出醉仙楼外。

    “蒋大哥,劳烦你率军驻扎在此,如果有人心存不轨,格杀勿论。”

    “大人放心,末将明白。”

    等处理完一切后,天光渐亮,何荣来不及休息,匆匆返回九江城。

    就在何荣临行前,蒋平凑到他身边悄声问道:“不知大将军从哪条路抵达莱西郡,末将也好早做准备,恭迎虎驾莅临。”

    何荣闻言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由于事发仓促,小弟昨日来时才派人快马加鞭赶往皇城报信,至于大将军从哪条路来,小弟实在不知,还望蒋大哥见谅。”

    何荣言毕,双腿一夹马腹,座下战马犹如离弦之箭电射而去,原地只留下满嘴苦涩的蒋平怔怔发呆。

第二十九章雕梁换玉柱 掘坑待猛虎

    红日初生,霞光万斛。眼见紧闭了一昼夜的房门轻轻打开,李牧高悬已久的心怦然落地。

    “怎么样?杨参军!”

    面对李牧紧张地询问,杨松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满脸欣喜道:“李将军放心,老朽虽然不敢说摹写得一摸一样,但是仓促之间绝对看不出丝毫破绽。”

    李牧闻言大喜过望,情不自禁的对杨松高挑大指,就在两人相视大笑时,角门处人影一闪,何荣满脸喜色匆匆入内。

    “杨老,李大哥,看你们笑得这么开心,想必事情已经办成了。”

    “哈哈哈,小将军果然聪慧过人,书信在此,请小将军过目。”

    杨松说完,将陈畦的笔迹和自己摹写的书信同时递上,何荣双手接过仔细观瞧。

    “哈哈哈,好,好,好,杨老简直是神乎其技,巧夺天工,只是不知何人可当此重任,前往江东送信。”

    杨松闻言笑着接口道:“老朽举荐一人,已故郑将军帐前校尉曹雄心思通透,胆量过人,小将军可令此人密往江东。”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分头行动,杨老随我返回九江会见曹雄,安排诸事,李大哥严守阜水,以防走漏风声。”

    午夜时分,一条小船趁着夜幕逆流而上,岂料刚刚靠岸便被巡夜军卒发现,曹雄见状连忙高举双手,口中低声道:“各位兄弟不要误会,小人自对岸而来,有紧急军情求见大都督。”

    众军闻言不知真假,连忙上报,片刻之后,有人将曹雄缚在马背带离江岸。

    黑夜之中,曹雄蜷缩着身体被死死按压在马鞍桥上,随着战马飞驰,他只觉骨肉酸痛,就连五脏六腑都在扭结翻转,好在平江大营距离江岸并不太远,稍作忍耐后星星点点的灯火已然在望。

    “吁。”

    不等战马稳住,曹荣忽觉重心一偏,竟被人从马背上丢了下来。

    “哎呦我的妈呀,可摔死我了。”

    眼见曹荣疼得呲牙咧嘴,四周军卒哄堂大笑,这时有人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曹荣从地上拖了起来。

    “这位兄弟,这位军爷,你老手下留情,小人这条贱命还想留着讨媳妇呢。”

    “住口,再敢呱噪,小心你的脑袋。”

    曹荣闻言连忙咬住嘴唇,小心翼翼的跟在来人身后,不敢吭声。

    等转过数座营帐后,曹荣只觉眼前发花,一条刀枪巷在火光的映照下寒光铄铄,令人心惊胆颤。

    “哎呀我的妈呀,军爷饶命啊!小人家里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小人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们可就全完了呀!”

    看到曹荣如此不堪,来人飞起一脚狠揣在他的屁股上。

    “嚎什么丧,赶紧滚过去,若是大都督等得急了,本将军要你的狗命。”

    曹荣闻言,吓得浑身发抖,竟真的双手抱头从刀枪之间笨拙的滚了进去。

    中军大帐中,汤麟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闹剧。等到曹荣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爬进大帐,他才冷着脸,寒声问道:“你是何人?深夜来见本督所为何事?”

    面对汤麟的喝问,曹荣惊惧的咽了咽口水,然后颤抖着声音道:“小人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来给大都督送信。”

    “你家主人是谁?”

    “回大都督话,家主是镇守阜水关的陈将军。”

    “哦?信在何处?”

    在汤麟不动声色的注视下,曹荣从贴身处取出一封书信。

    不等曹荣上前,早有人一把夺过,将其交到汤麟手中。

    汤麟接过书信后借着灯光仔细观瞧,看罢多时,他突然怒声喝道:“来人,将这大胆细作推出辕门,枭首示众。”

    眼见军卒上前拖拽,曹荣一边奋力挣扎一边痛哭流涕道:“大都督饶命啊,小人冤枉,小人真的是奉家主之命来送信的,小人不是细作,小人真的不是细作。”

    汤麟见状缓缓抬手道:“等等,既然你说自己不是细作,那么本督问你,陈畦为什么不让本督的人回来,而是让你这个生人过江送信。”

    “回大都督话,只因韩将军受了箭伤,行动不便,所以家主才命小人前来。”

    “嗯?你认得韩武?”

    “不认得,小人只是听见家主如此称呼。”

    汤麟闻言面色稍缓,接着又问道:“韩武是怎么受的伤,伤在何处?”

    “回大都督话,韩将军被利箭射穿了小腿,至于他是怎么受的伤,小人实在是不知道哇!”

    曹荣此言出口,整个大帐落针可闻,凝滞的气氛压迫下,曹荣只觉胸口憋闷,口舌发干。

    就在他暗暗叫苦之际,忽听汤麟哈哈笑道:“小兄弟不必害怕,今夜你来送信,本督理应重赏,来人,取二百两纹银给这位小兄弟压压惊。”

    “喏。”

    时间不大,一个装满银锭的包裹丢在曹荣面前,曹荣见状犹豫片刻,最终咬了咬牙战战兢兢的将包裹揽入怀中。

    “小兄弟辛苦一夜,想必已是十分乏累,下去休息去吧!”

    “多谢大都督厚赏,小人告退。”

    就在曹荣转身欲走之时,在他身后的汤麟阴阴一笑,淡淡说道:“前些时日,本督托人送给陈将军一对翡翠如意,不知陈将军可否喜欢?”

    曹荣闻言脚步一顿,急忙返身跪倒。

    “回大都督话,小人侍奉家主多年,府中金如意倒是见过,可是这翡翠如意倒是无缘得见,不过小人以为,既然是大都督所赠,家主必定视若珍宝,一定非常喜欢。”

    “哈哈哈,说的好,下去吧。”

    等曹荣走远后,廖荣近前问道:“大都督怀疑此人?”

    汤麟闻言将书信递到廖荣面前,语气中隐含欣喜道:“陈畦已经说服魏通,他们约我后日起兵,前后夹击夺取九江,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慎之再慎。”

    廖荣看罢书信后脸上也是一喜,他面向汤麟道:“卑职恭喜大都督,此番有陈畦等为内应,必定可以一举拿下九江要塞,到时再以此为依托便可长驱直入定鼎中原,陛下江山一统,您厥功至伟。”

    等廖荣言毕,汤麟满面春风道:“来人,传本督将令,明日整军备战,后日寅时兵发九江。”

第三十章烈火照云海 楼船扫地空

    黎明前夕,灰白的江面上朦朦胧胧,厚重的浓雾紧贴着滔滔江水上下翻滚,仿佛一只饕餮巨兽将目光所及的一切事物全都吞落腹中。

    突然,数不清的黑影就像一只只受到惊吓的马蜂从浓厚的雾气中喷薄而出。

    “不好了,敌袭,敌袭。”

    随着一阵阵急促震天的铜锣声响,原本静谧的九江水寨顷刻间乱作一团。

    眼见对面军卒杂乱无章往来奔跑,身为渡江先锋的黄允眼中闪过浓浓的战意。

    “弟兄们,再快点,克敌建功就在今日。”

    嗖,嗖,嗖嗖,嗖嗖嗖,密密麻麻的箭雨中,数百条快船凭借着强劲的东南风快如闪电,不消片刻便已穿透箭雨的封锁闯进水寨。

    不等快船铁矛扎稳,黄允将钢刀往口中一衔,手脚并用顺着锚链爬上眼前的艨艟巨舰,其余众军纷纷用挠钩搭住巨舰的船舷,紧随其后杀上船头,一时间港湾里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由于仓促迎战,九江水军节节败退,直到彭越率众赶到才堪堪稳住阵脚,又沿着江堤筑起一道防线。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鏖战,江东水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占领九江水寨,正奋力强攻江堤,试图在这道临时防线上撕开一个豁口。

    此时江心处大雾已经渐渐散去,汤麟面无表情的遥望着远处战局,在他的四周环绕着数十艘楼船,这些战舰可是他十余年的心血结晶,也是江东水军最大的依仗。

    “大都督,时候差不多了,若是再不支援,黄允的先头部队恐将前功尽弃。”

    面对部将的提醒,汤麟并未做声,为了必胜之局他宁愿再等一会,甚至多牺牲些将士也在所不惜。

    就在众军面面相觑时,忽然有眼尖的军卒手指远方大声呼喊道:“起火了,起火了。”

    汤麟闻言纵身来到船头凝眉张望,果然看见对岸营后火光点点,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已连成一片,在日出前的黑暗中格外刺眼。

    “哈哈哈,看来陈畦等人已然得手。”

    “来人,传本督将令,全军出击,誓要踏平九江,打进皇城。”

    随着汤麟一声令下,鼓声如雷,杀声震天,一艘艘楼船顺流而下,势若闪电。

    遥望江面巨舰如山,倾轧而来,九江水军人心大乱,黄允借机指挥部下突入战阵。

    彭越见状知道时机已到,当即率军急速后撤,将喏大的江防大营拱手相让。

    此刻黄允正杀得兴起,眼见敌军向后败退哪里肯依,他一边奋力厮杀一边招呼众军随后追击。

    就在江东水军纷纷弃舟登陆,想要痛打落水狗的时候,数十支蒙冲快船从上游江湾处如飞而来。

    “报,启禀大都督,在我军身后出现数十支快船,正在加速驶来。”

    正与众人说笑的汤麟闻言大吃一惊,他连忙快步赶往船尾仔细观瞧。

    “哎呀!不好。”

    “怎么了?大都督,不就是几十艘小船吗?难道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不成?”

    不等帐前都统潘杰把话说完,汤麟面色凝重厉声斥责道:“你懂得什么,看那些快船吃水甚浅,船上所载必是油棉等引火之物,如今正值五月东南风大盛,一旦何荣小儿采用火攻之计,我军岂不危矣。”

    “来人,快快截住那些蒙冲小艇,绝不能让它们靠近楼船。”

    汤麟虽然看破了何荣的意图,但是却为时已晚,就在他发号施令的同时,那数十艘小艇全部被人引燃,几乎是眨眼之间便电闪而至牢牢扎进楼船,那一簇簇翻腾跳跃的火焰仿佛瘟疫,顺着船体迅速蔓延开来。

    “救火,快速速救火。”

    眼看楼船火起,汤麟急得哇哇大叫,可是那些楼船上的军卒早已上岸,如今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巨舰在烈焰中无助的哀嚎。

    “哎呀!不好,楼船起火了,所有人停止追击,速速回军救火。”

    就在黄允等将喝止军卒之际,突然四面八方鼓声如雷惊天动地,紧接着漫山遍野的伏兵从各个角落现身而出。

    再看这些人手中皆是火铳,火箭等引火之物,随着何荣一声令下,霎时间,火雨倾盆,早前掩埋在营中各处的炮药,硝磺等物接连炸响,刚刚还生龙活虎的江东水军眨眼间便被炸得肠穿肚烂,血肉模糊。

    这场焚天大火足足烧了两日有余,江东水军十余万人死伤惨重,大小战船近千艘焚毁大半,若非汤麟见势不妙,提前安排十余艘楼船掉头远避,恐有全军覆灭之虞。饶是如此,江东水军业已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也无力觊觎中原。

    大战过后,九江城内外一片欢腾,唯有何荣手扶城垛,眺望着远方余烬未熄的废墟心事重重。

    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城中流言四起,文武百官齐聚德阳殿内争执不休。

    “陛下,何荣胆大妄为,竟敢未经庭议便擅杀朝中大员,此等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陛下,丁侍郎所言差矣!九江距皇城千里之遥,一来一回就算快马加鞭昼夜兼程也需三日光景,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如果循规蹈矩岂不误了国家大事,微臣以为何将军也是迫于形势,万般无奈之下才会先斩后奏,还望陛下明察。”

    “陛下,何荣在奏折上说陈畦、魏通勾结江东叛逆,意图谋反,可这毕竟是他的一面之词,眼下此二人都已遇害,这其中的是非曲直也已无从知晓,老臣以为陛下应当宣调何荣入朝,等查明事情的真相后再做定夺。”

    高进话音未落,就听常胜在旁怒声说道:“老家伙,你说这话是啥意思?难道荣儿还能诬告那两个叛徒不成?”

    面对常胜恶狠狠的质问,高进微微冷笑道:“爵爷息怒,老夫绝没有怀疑何将军的意思,只是眼下已是死无对证,朝堂内外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

    “风言风语?说得好听,不就是在背地里嚼老婆舌吗?那也是爷们儿干的事?”

    高进闻言脸上神情一滞,随即又阴笑着开口道:“爵爷所言甚是,不过人言可畏呀!”

    “高爱卿此言何意?”

    听到天子垂询,高进脸上喜色微闪,连忙上前一步道:“陛下,市井闲话不足为信,陛下还是不问为好。”

第三十一章舞象思报国 逾冠真将军

    高进此言出口,整个德阳殿一片沉寂。

    “外面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眼见天子脸色阴沉,高进一撩朝服双膝跪倒。

    “陛下息怒,老臣不敢说。”

    赵检闻言眯着眼睛冷冷道:“说,自有朕为你做主。”

    “多谢陛下。”

    谢恩过后,高进朗声说道:“老臣听人说,何荣依仗自己是辅国大将军的亲传弟子,一贯目中无人,嚣张跋扈,此番陈畦、魏通二人便是因为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这才被他以通敌为由残忍杀害。”

    “啪。”

    天子闻言勃然大怒,面对刘鲲道:“大将军,何荣果真是你的高足?”

    “回陛下,确实如此,不过据臣所知何荣其人谦和有礼,少年老成,微臣愿以项上人头做保,何荣绝不是高司徒口中那等卑劣之人。”

    天子闻言看了看高进,又看了看刘鲲,随后放缓语气道:“大将军何以如此肯定?”

    “回陛下,当初何荣尚是少年时,便有精忠报国之志,那一年皇城危急他挺身而出,血战回褐大元帅耶萨奇力保城门不失。虽然被断一臂,却初心不改,这么多年他凭借过人的毅力勤学苦练终有所成,随军征战屡立大功,追剿周柏豪在先,坚守九江城在后,他对陛下赤胆忠心天地可鉴,还望陛下明察。”

    刘鲲的话慷慨激昂掷地有声,高进与丁文源、王浑等人对视一眼,王浑正要开口,忽听殿外人声鼎沸,紧接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犹如惊涛拍岸滚滚而来。

    “陛下鸿福,九江大捷,陛下鸿福,九江大捷喽!”

    就在殿中百官面面相觑之时,站殿将军马铖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入内扑通跪倒。

    “末将给陛下道喜,九江郡守何荣巧设连环计,不但痛歼江东水军十余万,而且焚毁大小敌船近千艘,如今江东水军元气大伤,几近覆灭。”

    “什么?你再说一遍!”

    眼见天子激动的离座而起,马铖再次开口道:“陛下鸿福,九江大捷,现有九江郡守何荣报捷文书在此,请陛下龙目御览。”

    天子闻言兴奋之色溢于言表,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匆匆走下御座,来到马铖面前。

    “呈上来。”

    还没等马铖将报捷文书双手托稳,赵检已经迫不及待的抓在手里仔细观瞧。

    报捷文书中,何荣将此战经过如实详禀,并将汤麟写给陈畦的回书以及蒋平亲笔书写的证词一同附上。

    天子看罢后,先是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随后面向满朝文武朗声说道:“何荣年少有功,如今更在非常时,行非常事,真将军也。”

    “来人,传朕旨意。”

    “九江大捷,朕心甚慰,现加封何荣为宁远将军,实授九江郡守,总领沿江防务,其余将士论功行赏,彰显天恩恩。”

    “陛下圣明。”

    在朝臣们异口同声的欢呼下,一场风波消弭无形。

    随着九江大捷的消息昭告天下,整座皇城载歌载舞欢声一片,相较于这里的喜庆气氛,江东各郡却是冷雨凄风。

    且说汤麟率领残兵败将逃回江东后羞愧交加,若不是廖荣及时阻止,他早已自裁以谢天下。

    经过廖荣一番苦口婆心的劝慰,汤麟终于打消寻死之念,不过他心里十分清楚,九江惨败自己难辞其咎,因此他命人准备铁笼囚车,披枷带锁前往紫阳城面君请罪。

    经过多半个月的千里跋涉,这日午后,汤麟所乘的铁笼囚车终于来到紫阳城外。

    “站住,什么人?”

    面对守城军官的高声喝问,汤麟费力的抬起头,蠕动着苍白的嘴唇低声说道:“罪臣汤麟,前来领罪。”

    那人闻言大吃一惊,连忙飞跑下城来到囚车面前。

    “大都督,真的是您!您怎么沦落到这般田地?”

    汤麟听来人声音有些耳熟,微微撩起眼皮仔细打量。

    “大都督,末将是曾经跟随你剿灭恒湖水匪的张茂啊!”

    “哦!原来是张副尉,啊不,应该是张将军才是。”

    张茂见汤麟面容憔悴,神情萎靡,不禁勃然大怒,手指随从众军道:“尔等鼠辈竟敢如此欺辱大都督,简直是找死。”

    眼见张茂欲要动手,汤麟连忙急声喝止道:“张将军不可造次,是在下自知罪不可恕,故而自愿前来请罪,与他们无关。”

    “大都督,您这是何苦啊!”

    就在张茂摇头叹息之际,忽听身后脚步纷杂,紧接着有内侍高声喊道:“陛下驾到。”

    张茂闻言连忙闪身退后,跪倒接驾,随着一阵尘烟飘起,赵吉步履匆匆从张茂面前飞快走过。

    “哎呀!我的大都督,你怎的如此糊涂,你这是要痛死朕吗!”

    “来人!快快打开囚笼,去掉枷锁,若是朕的爱卿稍有差池,朕要你们统统陪葬。”

    看到赵吉如此,汤麟眼含热泪,双膝跪地道:“陛下,罪臣有负陛下重托,只因一时贪功心切,致使江东水军遭受重创,罪臣万死,请求陛下责罚。”

    “哎呀,我的大都督哇!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岂能以一战之得失论英雄,况且九江之战罪不在大都督,只怪蒋平卑鄙无耻,何荣阴险狡诈,此战我江东水军虽然小挫,但是根基尚在,朕相信,只要你我君臣同心,迟早定能报仇雪恨,一统河山。”

    赵吉言毕,跟在他身后的文武群臣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道:“臣等愿意追随陛下,报仇雪恨,一统河山。”

    “哈哈哈,好,众爱卿平身。”

    赵吉一边说,一边亲手搀起汤麟,随后两人在满朝文武的簇拥下携手前往德政殿。

    为了应对眼下江防不利的局面,汤麟提议暂缓对盘踞在外岛的郭图用兵,先将海防船队调入内河,以防何荣趁势南下。

    对于汤麟的建议,赵吉自然不会反驳,当场传旨,令靖海将军毛恒率领大小战船三百余艘逆流而上,协同汤麟驻守平江大营。

    等一切安排妥当后,赵吉将薛胜秘密召入后宫见驾。隔日天明,薛胜被任命为威海都统,前往望海郡走马上任。

第三十二章初到望海郡 智言平兵变

    大陈自立国之始,便在沿海一带设有司马、都统、游击等官职,部下各自统辖数千名军卒,每天的军粮都要平均分为两份。

    但是,都统、游击部下的军卒每年汛期都会出海巡逻,而司马所管辖的军卒都借口驻守海防,从来也不乘船远行。

    等到每隔三年维修船只全部无需出海的时候,都统、游击部下的军卒就只能领取一半的粮饷,而司马所属的待遇却一点也不受影响,多年以来一贯如此,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不料,去年郭图整饬海防,竟下令在无需出海时,也把司马所部军卒的粮饷减掉三分,众军闻迅后纷纷心生不满,只是碍于郭图的暴虐,敢怒而不敢言。

    眼下郭图虽然远走外岛,可是当初他颁布的军令仍在,望海郡司马凌操虽然贪财好色,但是却也不傻,他断然不会为了手下军卒的利益而去触犯众怒,这段时间他一直称病卧床,不理军务。

    此番薛胜到任,众军早已得到消息,大家都知道他是当今陛下面前的红人,因此薛胜刚刚到达望海郡屁股还没坐稳,他的府衙便被成百上千的军卒围得水泄不通。

    薛胜见状,命人找来佐领翟平问明缘由,等翟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叙述一遍后,薛胜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只见他神色自若的对手下人道:“告诉他们休要吵闹,有什么事堂前回话。”

    片刻之后,聚集在府衙外的军卒蜂拥而入,眼见众军群情激愤声音嘈杂,薛胜上下唇微微开合,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可是四周情况混乱,根本无法听清。

    众军见状纷纷闭嘴,想要听听眼前这位面容和善的大人到底在说些什么,等众人彻底安静下来之后,薛胜得意的舔了舔嘴唇,发声说道:“尔等人多嘴杂,喧哗一片,你们说什么本都统根本无法听见,本都统说什么你们也无法听清,不如这样,你们推选出五六人作为代表,在堂前说明事情的真实情况,其余人到衙门外等候消息。”

    众军闻言觉得确该如此,当即推选出六个带头人,剩下的悉数退出门外。

    这时天色阴沉,下起了小雨,留下的六个人站在堂前衣衫尽湿,薛胜见状也不顾惜,只是让他们详细地说明原委,于是那六人便你一言我一语,都说过去从来没有扣除司马部下粮饷的先例。

    薛胜闻言微微点头道:“本都统刚刚到任却也听说过此事,尔等从未出海巡逻,难怪朝廷要消减你们的粮饷,你们要想不减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那对你们来说也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事,到时候朝廷必定会让尔等同其他军卒一样,每年轮换着出海巡逻,难道你们能说不去吗?如果不去,那么你们就会和旁人一样,只能领取到平时一半的粮饷,尔等费尽心机争取到的利益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眼见堂下几人相顾无言,薛胜又继续说道:“其实本都统觉得与其那样,还不如维持现状,虽然粮饷照以前稍为少了一点,但是诸位却免去了风吹日晒之苦,毕竟大海不同于陆地,须知水火无情啊!”

    薛胜言毕,堂下六人纷纷垂头丧气,无言以对,沉默少许后,才有人高声哀告道:“求大人上奏朝廷,多多体恤。”

    薛胜闻言将身子坐正,肃容问道:“你们几个都叫什么名字?”

    听了薛胜的问话,那六人面面相觑,不敢回答。

    薛胜见状,猛地一拍桌子,怒声说道:“尔等不肯报上名姓,如果朝廷问起,本都统如何作答,你们尽管放心报上名来,到时本都统自有道理。”

    那几人无奈只好一一报上名字,薛胜命人登记在册,然后对他们道:“尔等回去后转告外面的军卒,这件事本都统自会处理,劝他们不要再继续胡闹下去,如果还有人胆敢闹事,你们六个人的名姓都在我这,到时候休怪本都统军法无情。”

    薛胜言毕,那六人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点头称是惶惶退走,时间不大,刚刚还将府衙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军卒潮水般匆匆退去。

    眼见门外的军卒烟消云散,翟平在旁由衷赞叹道:“薛都统不愧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心思通透,文武兼备,小人钦佩之至。”

    薛胜闻言微微笑道:“这些无理取闹的人,私心过重,看上去虽然不可一世,实际上色厉内荏,如果过分的迁就他们,反而会助长其嚣张气焰得寸进尺,只要敢于据理力争,口气强硬,那些人自然会退避三舍。”

    “当然,言词是否有力,并不在于声音大,语气重,言语粗,关键在于是否能触动对方的要害,只要在关键处言辞果断,态度坚决,必然会事半功倍,给予对方强烈的震慑。”

    薛胜言毕,翟平满脸崇拜的点了点头,恭敬说道:“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人受益匪浅。”

    听到翟平如此说,薛胜哈哈笑道:“你今日所言与我当年如出一辙。”

    笑着笑着,薛胜忽然泪如泉涌,哭罢多时,他才拍着翟平的肩膀哽咽说道:“当年我像你这般大时,曾有幸在方敏将军帐前听差,那是条件虽然艰苦,餐风饮露,但却是我此生最难忘的一段时光。”

    “方敏将军!可是当年横扫平西,威震皇城的平西大都护?”

    “正是,当年将军教会了我太多太多,只可惜苍天无眼,将军最终被小人刘鲲所算,殒命于两军阵前。”

    话到此处,薛胜眼中精光闪烁,杀意沸腾,他仰望苍穹一字一顿道:“方将军在天有灵,薛胜早晚有一天必手刃刘鲲,为您报仇雪恨。”

    “翟佐领。”

    “末将在。”

    “眼下海防空虚,为免倭奴滋扰,现命你招募乡勇以为团练,协助地方守军维护海疆安宁。”

    “这……。”

    看到翟平满脸犹豫,薛胜微微笑道:“怎么?你信不过我?”

    “小人不敢,都统有命,末将万死不辞,只是小人担心,司马将军那里恐怕会横生枝节。”

    薛胜闻言哈哈笑道:“你只管放开手脚大胆去做,司马将军那里本都统自有安排。”

第三十三章假意事凌操 委曲以求全

    翟平离开后,薛胜立刻带上他沿途购置的各种奇珍异宝前往司马府拜会凌操。

    凌操闻讯后出府相迎,两人这一见面就像是多年不见的故交好友,聊得热火朝天。

    “司马大人,听说您身体最近小有不适,卑职这里有一支百年老山参,可大补元气,司马大人不妨试试。”

    “哦!哈哈哈,没想到薛都统倒是有心人,多谢多谢。”

    两人又寒暄几句后,薛胜起身告辞,这时凌操满脸含笑道:“薛老弟,三日后是贱内的生辰之喜,本将军已经广发请柬,邀约望海郡的同僚过府热闹热闹,到时老弟你可要早点过来喝杯喜酒,一来我们兄弟唠唠家常,二来也好与各地官员亲近亲近。”

    薛胜闻言自是满口答应,等他离府后,凌操命人打开礼单仔细验看,看罢之后,他一边笑眯眯的点头,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小子不愧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出手果然大方。”

    三日后,薛胜命人备齐厚礼前往司马将军府随喜,哪知刚刚走到半路,忽然发现大批官员正气急败坏的往回来。

    薛胜见状,令人近前问明缘由,原来大家都以为是凌操的夫人生辰他们才去祝贺的,哪知到了以后才弄明白竟是凌操的小妾过生日。

    堂堂朝廷命官,竟然上赶着去给一个地位低下的妾室祝寿,这事如果传出去,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薛胜闻言也是怒火中烧,但是他转念一想,忽然又扑哧一声乐了起来。

    “都统大人,您这是怎么了?他们都走了,我们还去吗?”

    面对手下人小心翼翼的询问,薛胜微微笑道:“去,自然要去。”

    片刻之后,一行人捧着各色礼物来到司马府门前,此时凌操最宠爱的小妾烟菱正因为生辰宴遭遇冷场而寻死觅活地哭闹。

    看到爱妾受了委屈哭得好似泪人一般,凌操急的满头大汗,可又毫无办法,只能在旁唉声叹气的团团乱转。

    忽然有仆役禀报薛胜登门拜访,凌操一听顿时大喜过望,毕竟在这望海郡官场中,薛胜可是仅次于他的二号人物,而且人家能文能武才华出众,背后又有当今陛下撑腰,如此一位重量级的贵客亲自带着厚礼来为他的爱妾祝寿,这可真是天大的面子。

    其余大小官员听说薛胜带人进了司马府,都十分震惊,大家商量一番之后,也都心不甘情不愿的掉头折返。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酒席宴上,薛胜又语出惊人,竟当着众人的面说他自幼孤苦,没有兄弟姐妹,虽然今日与烟菱初次相见,却甚是投缘,想要收其为义妹。

    此言一出,不止凌操以为自己听错了,其余众人也都以为是他们的耳朵出了毛病,惟有小妾烟菱心思电转,扑通一声跪倒在薛胜面前,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口称义兄在上,小妹给您磕头了。

    薛胜见状连忙起身将烟菱搀起,然后伸手入怀掏出一块精美别致的古玉。

    “义妹,这块灵玉是为兄家传之物,现在送给你,希望它可以为你消灾降福,延年益寿。”

    烟菱闻言连忙双手接过,一边娇声道谢,一边让凌操给她戴在颈上。

    眼见薛胜对自己的爱妾如此看重,凌操心里自然万分高兴,谁能想到平白无故烟菱竟得了这么座大靠山。

    别看薛胜现在职位不高,但是人家可是天子驾前的红人,早晚有一天必定飞黄腾达,到那时就连他这个眼下的顶头上司也得去沾人家的光。

    酒宴过后,众人起身告辞,凌操夫妇一直站在门口目睹着薛胜的背影消失无踪这才反身回府。

    没过几日,翟平四处招募乡勇组建团练的事传入凌操耳中。

    团练之举虽然早有先例,但是已经荒废多年,现在翟平一个小小的佐领竟敢私自妄为,这其中必有缘故。

    凌操闻讯后,命人暗中调查,事情果然如他所料,翟平只是奉命行事,在他身后正是初来乍到的薛胜。

    就在凌操为此事左右为难之际,烟菱却给他吹起了枕边风。

    “夫君,奴家这位义兄要文有文,要武有武,本事大的很咧!他既然要招募乡勇防备倭奴,你就放手让他去做好了,到时候打了胜仗,难道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凌操闻言心中仍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架不住爱妾枕边风频繁吹起,到最后他干脆也就放弃了干涉的念头,一来图个耳边清净,二来就算薛胜真的捅出娄子也有天子给他撑腰,自己实在没有必要放着好好的甩手掌柜不当,而去妄作小人。

    在凌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薛胜仅用两月时间便召集乡勇两千多人。

    薛胜将他们五人分为一组,五组结成一队,教习梅花阵法严加训练。这些乡勇大多都是沿海渔民,本就身强体壮民风彪悍,再加上薛胜训练得法,不过短短月余便初具战力。

    当年七月,倭奴万余人趁着海水涨潮自三娘湾隐蔽登陆,一路烧杀劫掠为祸甚重。

    薛胜闻报后,主动请缨出战,凌操准其引本部兵马三千前去剿匪。

    薛胜领命后点齐人马自为先锋,命翟平领两千乡勇为后队,一路上昼伏夜出行军神速。

    两日夜后,大军悄悄抵达榆华县城外,薛胜暗中安排亲信密会县令王升,让他带着守军和来不及出逃的百姓遁入城外山林暂避兵乱。

    隔日午后,倭奴一部三千余人兴奋嚎叫着杀入县城,可是空无一人的城池,所有人都傻了眼,倭奴首领犬次郎更是疑心大增,恰在此时,城外伏兵四起,将榆华县围了个水泄不通。

    犬次郎见状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带领人马向外冲杀,然而薛胜早有准备,一阵倾盆箭雨过后,倭奴丢下数百具尸体退回城门,如此强冲几次都无功而返。

    两三日后,城中米粮断绝,犬次郎派人出城乞降被薛胜严词拒绝。万般无奈之下,一众倭奴只好饮水充饥,单等捱到天黑再趁夜突围。

第三十四章定海平倭寇 羌龙啸北疆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忽然城外西南角处一阵混乱。

    犬次郎等人闻报后,误以为是同伙前来营救,当即大喜过望,慌忙打开城门趁乱逃命。

    城外不远处的小山坡上,薛胜将一众倭奴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可笑模样尽收眼底,在他刚毅的脸上禁不住浮现出一丝浅笑。

    “都统大人,这帮狗日的已经被咱们困在这好几天了,只要再饿他们几顿,必定可以一举围歼,您为什么要故意打开一道口子,放他们出去呢?”

    面对翟平疑惑的目光,薛胜哈哈笑道:“兵法有云:围师必缺,穷寇勿迫。眼下这帮倭奴身陷绝地,又乞降不得,为争一线生机必定拼死一搏。人要是连死都不怕,那战斗力堪称恐怖,因此为了避免我军不必要的伤亡,我才会故意命人在西南方向制造混乱,做出敌人同伙前来营救的假象。对方看到后,肯定会趁乱出城往西南方逃命,而我军只需要沿途设伏围堵劫杀,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个也休想生离此地。”翟平闻言恍然大悟,连呼高见。

    战事的发展果然不出薛胜所料,犬次郎带领手下人根本无心恋战,一路向西南方向玩命窜逃,等冲出重围后,跟在他身边的倭众已经不足千人。

    就在他们暗自庆幸的时候,忽然道路两旁树林草丛中伏兵四起,霎时间乱箭如瀑,梭镖如雨,一排排倭奴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经被扎成了马蜂窝。片刻之后,众军合围,在那些伤重未死的倭奴身上又狠狠补了几刀。

    战后,薛胜一面命人迅速打扫战场,一面命人穿上倭奴的装束,乔装改扮后前往邻县搬取救兵。

    此时,倭奴首领渡边翔夫等人正搂着抢来的民女花天酒地,当他听说犬次郎被困榆华县后,轻蔑的哈哈大笑道:“犬次郎这个蠢货不是一向自视甚高吗?没想到这家伙也有开口求人的时候。”

    “井上君,看来今夜还需你辛苦一趟。”

    井上雄二闻言郁闷的将怀中**推到旁人身边,然后抓起面前的酒坛一饮而尽。

    “你们都等着,等我抓几个刚满月的娃娃菜回来,给你们炖了下酒。”

    在一阵此起彼伏的怪笑尖叫声中,井上雄二带着手下三千多武士连夜赶往榆华县,哪知道刚刚走到半路便中了薛胜的埋伏,除了井上雄二带伤逃走,其余人等尽数被杀。

    大战过后,薛胜顾不得收拾战场,亲率大军直扑倭奴老巢,哪知道渡边翔夫已经带着手下人闻风出逃。

    看着被倭奴祸害得惨不忍睹的阮安县城,薛胜只觉睚眦欲裂,当即传令全军衔尾追杀,势必要将这群人间魔鬼斩尽诛绝。

    这场歼灭战持续十余日,辗转数百里,最终薛胜以伤亡八百多人的微小代价,斩杀倭奴近万,若不是海上风向突变,渡边翔夫等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大陆。

    捷报传入紫阳城,赵吉龙颜大悦,当即加封薛胜为定海将军,重赏有功将士。

    至此之后,乡勇团练得到天子首肯,百姓支持,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壮大,这支闲时为民,战时为兵的队伍成为戍卫海疆,抵御倭奴的重要力量。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便已经是人间十月,秋风初起。

    十月初一本就是羌部人民最重要的传统节日—羌历新年,而今年又与往年大有不同,因为两羌部民共同的首领独孤图尔要在这一天建国称帝,开创羌部前所未有的伟大历史。

    随着祭坛前杀羊撒血的仪式全部完成,独孤图尔在万众瞩目下登上皇帝宝座,欣然接受文武大臣和两羌部众的诚心朝拜。

    沧桑的石阶下,赵淳目睹眼前盛大的场面,只气得脸色青紫,浑身打颤。

    “陛下切勿动怒,保重龙体要紧。”

    赵淳闻言斜眼看了看身边的佳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哈哈哈,今日我大许皇帝陛下登基,你这位中原的皇帝难道不该敬奉一杯美酒表表心意吗?”

    面对罕塔充满挑衅的目光,赵淳微微冷笑一声扭过头去。

    “哼!岂有此理,你这南蛮不过是阶下之囚,丧家之犬,竟敢对本将军如此无礼,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

    眼见罕塔满脸戾气,意欲上前行凶,宜妃抢前一步用较弱的身躯将赵淳护在身后。

    “你敢,想伤害陛下,除非从本宫的尸体上踏过去。”

    就在罕塔恼羞成怒之际,忽听图尔不悦的声音幽幽传来。

    “罕塔将军休得无礼,赵兄即是朕的客人,又是朕的故交,岂容你如此对待。”

    “还不给朕退下。”

    听到图尔的口气愈加严厉,罕塔连忙告罪退后。

    随着羌笛、胡琴等乐器悠扬响起,两羌部众载歌载舞,其中尤以跳锅庄、皮鼓舞最为受人欢迎,充满热情的青年男女一边唱一边跳,瞬间便将欢快的节日气氛推向高潮。

    璀璨的星空下篝火狂欢,在跳动的火光中图尔和赵淳并肩而立,谁也没有言语。

    此时此刻,两人的身份地位已经逆转,曾经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如今只能在梦中追忆过往,可惜无论是悔、是恨,都如这秋风萧瑟令人徒增哀叹。

    大许元年冬月初八,图尔尽起部族大军三十万,兵分三路挺进中原。其中,王子丹木吉领精兵十万沿河道南下直取北平郡;征南大将军步六狐罕塔领精兵十万过苍龙岭杀奔牢山,余下的十万兵马由图尔亲自带队前往崎山,兵压北潼关。

    随着三路大军兵锋压境,各城关隘口相继告急,求援战报犹如雪片一般飞入皇城。

    小皇帝赵检闻迅后勃然大怒,当即令刘鲲整军出征,此番不但要迎回太上皇一雪前耻,还要对气焰嚣张的羌人给予迎头痛击,让他们彻底明白大陈帝国绝非可欺之辈。

第三十五章将军剑照霜 走马出丹阳

    弓背霞明剑照霜,朔风走马出丹阳。未收天北十三地,不拟回头望故乡。

    “大哥,你凭啥不让俺做先锋。”

    随着一个魁梧的身躯大步入帐,凛冽的寒风打着卷乘隙而入,只吹得桌上烛火突突乱颤。

    “铁牛别闹,咱哥俩谁当先锋还不一样,你干嘛非得跟我争啊!”

    面对藏霸的笑脸相迎,铁牛冷哼一声将他推到一旁道:“起开,你这个大骗子。”

    “大哥,上次救牢山关的时候,你可答应过俺,再打仗的时候让俺也来个先锋尝尝,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薛礼闻言看了看满脸焦躁的铁牛,又瞥眼看了看站在一旁挤眉弄眼儿的藏霸。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藏霸猛一拉铁牛的胳膊,极为不耐的训斥道:“哎我说憨憨,差不多得了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就你这样的能当先锋吗?还尝尝,你以为先锋是酱肘子呐,谁逮着都能啃一口,去,一边呆着去。”

    “不,俺就要当这个先锋,你们要是说话不算话,俺就去找爹,找三叔给俺做主。”

    眼见铁牛斗大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薛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沉吟片刻后,他肃容说道:“三弟休要胡闹,眼下父亲大人前往北潼关助战,大元帅亲往牢山关,大军已经开拔,你到哪里去找?”

    眼见薛礼面色不愉,铁牛委屈的眨了眨眼睛,竟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哭了起来。

    藏霸见状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将求助的目光望向薛礼。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本将军又没说不让你做这个先锋。”

    “真的!”

    铁牛闻言立刻转悲为喜,就在他兴奋得又叫又跳的时候,薛礼高声说道:“铁牛听令。”

    “末将在。”

    “本将军命你为先锋,领五百精兵在前开路,你可愿意。”

    不等薛礼言毕,铁牛连忙满口答应,生怕他改变主意。

    就在藏霸在旁满心疑惑之际,忽听薛礼又高声说道:“藏霸听令。”

    “莫将在。”

    “本将军命你领五千人马为前军随机应变,你可明白?”

    藏霸闻言心中恍然大悟,强忍着笑意朗声说道:“将军放心,末将明白。”

    “好,既然如此,那么二位贤弟现在就可以启程了。”

    “喏。”

    看到铁牛兴高采烈地飞跑出帐,薛礼和藏霸对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

    北平郡位于蕲河南岸,西临马鞍山,东连福安郡,内接武胜关。

    这日一早,北平郡守杨承志带上两名手下乔装改扮,悄悄出城探察敌情。怎料,三人刚刚出城不久,迎面正遇上羌人的骑兵哨队。

    原本杨承志等人打算谎称逃难的百姓蒙混过去,不想羌骑中竟有一人是壶关叛将庞海的近卫,当初庞海镇守壶关时,此人曾随他前往榆林郡为其兄杨承业贺寿。

    眼见身份被人识破,杨承志大吼一声率先发难,与两名手下连杀数人后,夺马而逃。

    寒风刺骨的旷野中,杨承志等三人一路飞驰,在他们身后闻迅而来的羌骑紧追不舍。随着一阵弓弦鸣响,他身旁二人先后中箭落马。

    杨承志见状心中明白,自己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并不是羌人骑射不精,而是他们想要抓活的。

    念及至此,杨承志突然勒住坐骑踅转马头,然后将手中大刀高高扬起,就在他打算独战群敌,为国尽忠之时,忽听身后有人断喝一声:“呔,兔崽子们谁都别动,你家先锋爷爷铁牛来啦!”

    随着破锣似的沙哑声音入耳,杨承志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一个又黑又壮的粗汉抡着铁扁担闯入羌骑的队伍。

    起初,羌人见铁牛一不披盔挂甲,二无战马代步,手中甚至连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都以为他不过是个头脑发昏的庄稼汉,可是等交上手之后,这些羌兵羌将立刻便傻了眼。

    别看铁牛是步下将,但是身手矫健,那条粗重的铁扁担在他手里就像一条游龙上下翻飞,左右逢源,无论是什么兵器到了他的面前都像是孩童的玩具,不是脱手而飞,就是断成两截。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羌骑连人带马倒下一片。

    羌将赫拉奇见状连忙命众军散开,就在他打算乱箭齐发射杀莽英雄之际,跟随铁牛而来的五百精兵适时杀到。赫拉奇见对方援兵齐至,当即呼哨一声率军退走。

    杨承志得救后连忙上前道谢:“不知将军尊姓大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铁牛闻言哈哈笑道:“俺是薛将军的先锋官铁牛,你是谁?”

    听到铁牛自报家门,杨承志心中一动,满脸喜色道:“莫非您就是威震两羌的铁牛将军?”

    看到对方听说过自己,铁牛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嘿嘿一笑,凑到对方面前,开心地问道:“咋滴?你听说过俺?”

    “哈哈哈,铁牛将军的大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当初你棍扫徒隶海,砸死费庭龙,震毙察力赫,截杀耶萨奇,这些战绩早已传遍了大陈的每一个角落,今日能于传说中的人物相见,杨某真是三生有幸。”

    “对了,铁牛将军,刚刚你口中提到的薛将军可是号称金锤无敌将的白虎将军薛朝贵?”

    “啊,对呀!你还认识俺大哥?”

    直到此时,铁牛才猛然回过味来,他一把揪住杨承志的衣领沉声问道:“俺说你小子到底是啥来头?你咋啥都知道?”

    “哈哈哈,将军息怒,末将是北平郡守杨承志,与将军是自己人。”

    “杨承志?”

    铁牛闻言上下打量对方几眼,然后挠着脑袋问道:“榆林郡的老杨头是你啥人?俺瞧着你俩咋有点连像呢!”

    杨承志闻言尴尬的笑了笑,连忙解释道:“铁牛将军说笑了,榆林郡守杨承业正是家兄。”

    “哦!俺说咋长得这么像呢,原来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

    不等杨承志再次开口,铁牛猛地提高声音道:“小杨头,俺们大老远来帮你干仗,你就让俺们杵在这喝西北风啊!”

    “对,对,对,铁牛将军说得是,请随末将入城休息。”

    在杨承志的殷勤引领下,铁牛带着五百先锋军来到北平城。

第三十六章叹鬼使神差 笑错点鸳鸯

    夕阳斜照,旌旗飘飘。眼见一队队铠甲鲜明的健卒鱼贯而入,四外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兄弟,听说了吗?这可是金锤无敌将薛白虎的队伍,厉害着呢?”

    “薛白虎?哪个是薛白虎,是前面那个拿大锤的黑脸将军吗?”

    “当然不是,白虎,白虎,自然是白的,要是他那不就成黑虎了。”

    “对对对,二哥说的对,可这黑脸将军是谁?你看他手里那俩大锤跟车轱辘似的,好威风啊!”

    “嗯,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看这架势应该是薛将军的帐前先锋吧!”

    “呦!这天底下还有二哥不知道的事呢!”

    “怎么?你知道?”

    “嘿嘿,我还真知道,我跟你们说,眼前这位黑将军可是薛白虎的结义兄弟,那也是个了不得的大英雄,你们看见那俩大锤了吗?上秤称一称足有八百多斤,薛白虎为啥能打那么多胜仗,这里面可有这位黑脸儿先锋一半的功劳。”

    “是吗!怪不得这么威风,谁家闺女要是招这么个夫婿,那这辈子可算是值了。”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时候,身背后一顶暖轿缓缓离开地面,向着郡守府的方向匆匆而去。

    当天晚上,杨承志在郡首府设宴,款待薛礼、梁鸿等一众文官武将。

    酒席宴后,稍显醉态的杨承志来到后院,夫人程氏见状连忙令丫鬟去厨下做碗醒酒汤来。

    等丫鬟离开后,程氏夫人对杨承志道:“老爷,昨夜听你说起,若非铁将军及时出手相救,你我夫妻恐怕就要阴阳两隔了,因此妾身对铁将军心怀感激,一直在想这救命之恩该如何报答。”

    杨承志闻言连连点头道:“夫人所言甚是,莫非夫人已经有了主意?”

    “老爷,今日午后我和婉儿去凌云寺还愿,在回府途中正巧遇到您那位救命恩人,妾身见那位先锋将军勇武不凡,年岁又与婉儿相当,莫不如将婉儿许配给他,你看如何?”

    “什么?”

    杨承志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怔怔的盯了程氏半晌才微皱双眉道:“虽说人不可貌相,可是……。”

    不等杨承志把话说完,程氏夫人不耐烦的打断道:“可是什么呀!不就是稍稍黑点吗?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整日里带兵打仗,难免风吹日晒,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你不也是个黑小子吗?那会儿你才是个不入流的校尉,跟人家现在比你可差远了。”

    眼见老婆子越扯越远,杨承志连忙解释道:“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可别忘了,你这条命可还是人家救的呢!”

    “夫人别急,我的意思是,此事关系到婉儿的终身幸福,还是让孩子自己做主的好。”

    程氏闻言抿嘴一笑,白了丈夫一眼道:“怎么?就你知道心疼闺女,婉儿可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难道我这个亲娘还能害她?”

    程氏言毕,凑到丈夫耳边低语几句,随着她的声音入耳,杨承志脸上满是震惊,竟情不自禁的惊呼道:“什么?婉儿会看上他?”

    “哎呀!死老头子,你小点声。”

    “婉儿嘴上虽然没说,但是她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了我这个当娘的?”

    听到夫人言语如此肯定,杨承志激动的情绪渐渐趋于平静,沉默许久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也罢,姻缘天注定,也许这就是前生的缘份。”

    “老爷,这么说,你同意了!”

    面对程氏欣喜的目光,杨承志淡淡说道:“关我同意有什么用,还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意思,如果铁牛将军已有妻室,难道还让我婉儿去给他做小?”

    不等程氏再次开口,杨承志继续说道:“这样吧,明日午后我请薛将军过府饮宴,你先侧面打听一下,如果铁牛将军尚未婚配,再提此事也为时不晚。”

    隔日薛礼如约而至,酒席宴间,程氏与他闲话家常,当话题转到铁牛身上后,程氏故意说道:“薛将军,不知铁牛将军是哪里人,家中父母由何人照顾?”

    薛礼闻言黯然说道:“铁牛也是个苦命人,自小便和父亲相依为命,流落他乡,后来父亲亡故,他才随我投军,为国效力。”

    “哦?这么说他还尚未娶妻?”

    “哈哈哈,夫人说笑了,我那义弟相貌平平,又是个言语粗俗的武夫,谁家姑娘能看得上他。”

    不等薛礼话音落地,程氏连忙在旁接口道:“那可未必,常言道:人才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看铁牛将军勇冠三军,来日成就必定不凡。”

    程氏言毕,对杨承志使了个眼色,杨承志见状深吸一口气道:“薛将军,前日铁牛将军救命之恩,在下一直在想该如何报答,昨夜夫人与我商议,有意将小女婉儿许给铁牛将军为妻,不知薛将军意下如何?”

    杨承志此言出口可把薛礼吓了一跳,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夫妻二人,口中犹疑道:“杨郡守此言当真?”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下岂能拿女儿的终身大事玩笑?”

    眼见杨承志脸色不快,薛礼连忙开口道:“杨郡守不要误会,在下实在是替我那义弟高兴,绝无他意。”

    “这样吧!我现在就让铁牛到此与贵小姐见上一面,如果两人都没有意见,我倒是很乐意成就这段姻缘。”

    就在薛礼准备起身的时候,程氏在旁开口道:“薛将军且慢,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眼下铁牛将军父母双亡,您这位义兄直接替他做主便是,至于我们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

    看到薛礼脸上仍有疑虑,杨承志微微一笑,对夫人言道:“薛将军也不是外人,去唤婉儿出来与将军见礼。”

    时间不大,就听内室环佩轻响,紧接着一个面容秀丽,身材婀娜的大家闺秀出现在薛礼面前。

    看着杨家小姐如此美貌,再想想铁牛的憨傻粗直,他心里更加七上八下,等双方见礼过后,薛礼干脆直言不讳道:“婉儿姑娘,刚才令尊与令堂所言,想必你也都听见了,可是我那义弟相貌粗鄙,秉性憨直,恐怕配不上姑娘。”

    面对薛礼的好意提醒,婉儿姑娘粉面低垂,声如蚊蚁道:“薛将军过谦了,小女子看先锋将军似乎并没有您说的那么不堪。”

    薛礼闻言又是一惊,脱口而出道:“怎么?难道婉儿姑娘见过铁牛?”

    “呵呵呵,见过,见过,昨日贱内和小女去凌云寺还愿,正遇到铁牛将军,怎么样,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

    随着杨承志的话入耳,薛礼略显尴尬的笑了笑,随后他对面前三人道:“既然杨公错爱,那我就替铁牛应下这桩婚事,不过眼下战事未平,这喜事恐怕要稍稍拖延才行。”

    “哈哈哈,那是自然,不过战事虽紧,但这俗礼却不能免除吧!”

    薛礼闻言哈哈笑道:“杨公放心,薛礼虽是武夫,但也知六礼,一定会安排舍弟风风光光迎娶婉儿姑娘进门,绝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开怀大笑,唯有婉儿姑娘窘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遮遮羞。

第三十七章尸积衰草腥 杀气透阵云

    北平城外三十里,羌人营寨联结,一眼望不到边际。

    自从王子丹木吉领兵南下一路所向披靡,可是偏偏这北平城就好像一道钢铁闸门死死拦住了大军去路。前番几次强攻无果,他正心烦气躁,如今又闻薛礼援兵入城,更让他怒火中烧。

    “殿下不必烦闷,待明日末将领兵出战,先杀薛礼,再破关城。”

    丹木吉闻言看了看眼前之人,微微摇头道:“薛礼此人,父皇对本王屡有提及,绝非等闲之辈可比,娄将军切不可掉以轻心。”

    “哈哈哈,殿下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末将这一路行来斩敌杀将不计其数,难道那薛礼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眼见娄狄战意蓬勃,丹木吉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扫视众将道:“娄将军所言甚是,我大许刚刚立国,正是诸位建功立业之时,明日一早众将随本王出战,只要打开北平城,中原大地任凭驰骋,到时候金银美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隔日天明,羌人大军又一次来到北平城外,大将娄狄派人到城下搦战。

    时间不大,城门开启,薛礼、杨承志左右齐出,身后五千军马在护城河前两翅排开,远远望去,刀枪林立铠甲鲜明,当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呔,对面的人听着,哪一个是小儿薛礼,快快出来受死。”

    听到有人沙场叫阵,薛礼正要打马上前,这时铁牛大手一挥,高声拦阻道:“大哥,杀鸡不用宰牛刀,更何况你是主将,俺是先锋,眼前这个瘦不拉几的猴崽子就交给俺了。”

    不等薛礼点头答应,莽英雄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入场。

    “呔,奶奶个熊滴,大起早你不让人睡觉,瞎叫唤个啥?”

    对面叫阵之人正喊得起劲,忽见迎面跑来一个黑大个,看年纪二十出头,身高得有一丈开外,再看这张脸黑中透亮,亮中透黑,浓眉环眼大嘴叉,大胳膊大腿大脚丫,此时数九隆冬,他却光头不戴帽,身上只披着一件羊皮夹袄,脚下一双踢死牛豆包大洒鞋。如果不是在战场相见,就此人这身装扮根本与普通庄户毫无二致。

    “呔,对面的黑大个,你是什么人?”

    铁牛闻言嘿嘿一笑,抡起手中铁扁担跳起来就打。

    “妈拉个巴子的,连你家先锋爷爷都不认识,该打。”

    话音未落,就听噗嗤一声闷响,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小校脑浆迸裂,惨死当场。

    “哇呀呀!你这黑鬼好生无礼,简直找死!”

    眼见铁牛沙场逞威,娄狄身旁有一偏将催马抡刀杀上前来。

    铁牛见状嘿嘿一阵傻笑,随后抡起铁扁担照着对方的马腿就是一家伙,那匹战马悲鸣一声瘫倒在地,不等来人起身,铁牛大步一窜来到他的面前。

    “嘿嘿,小兔崽子,今儿个你就在这儿吧!”

    “啪。”

    脆响过后,满地狼藉,那颗破败不堪的人头被铁牛用铁扁担横扫,碎成漫天骨肉,惨不忍睹。

    “哎呀呀!你这黑鬼简直欺人太甚,今日倒让你看看于某的手段。”

    话音未落,大将于龙手舞开山斧杀到近前。

    “看斧。”

    眼见开山斧泰山压顶般当头劈下,铁牛双臂较力抓住铁扁担往上相迎。

    “开。”

    “当。”

    随着火星四溅,于龙只觉眼前金星乱闪,手臂酸麻,手中大斧差点儿拿捏不住,身子在马上晃了几晃才渐渐稳住,心中禁不住波涛汹涌惊骇异常:哪里来的黑鬼,竟有这么大的力气,看来老子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于龙萌生退意的时候,忽听对面一个破锣似的嗓音瓮声传来。

    “好小子,有点能耐,这回看俺的。”

    说时迟那时快,就听莽英雄怒吼一声,平地跃起五尺来高,手中铁扁担带着一阵恶风电闪而至。

    于龙见状赶忙举斧相迎,眨眼间火光暴闪,惊雷炸响,余波过后,众人目光齐聚场中,就见铁牛脸色苍白,正手拄扁担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再看于龙则脸色发紫,手中精钢打造的斧柄竟弯成半月。

    “噗。”

    随着于龙大口鲜血喷出,身子一晃栽落马前。

    “呔!黑鬼休得猖狂,看本将军取你狗命。”远处观战的娄狄见于龙凶多吉少,手中大枪一抖催马上前,阳光照耀下,伸缩不定的枪尖寒光闪闪笼罩住铁牛前胸要害。

    眼见来人枪法不俗,藏霸担心兄弟吃亏,于是高声喊喝道:“老三,你先回去歇会,这小子二哥替你接下了。”

    这边铁牛倒拖扁担抽身离去,那边藏霸将手中八角灯笼锤左右一摆,冲对面高声叫道:“呔!来将何人?通名受死。”

    娄狄见藏霸吼声如雷气势不凡,心中已是一惊,再看他手中那对八角巨锤,更添怯意,可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答道:“老子乃是大许平南将军娄狄,你是什么人?”

    “哈哈哈,无名鼠辈也敢妄称平南将军,简直大言不惭,龟儿子你听好了,我是你藏霸爷爷,乖孙儿纳命来!”

    话音未落,藏霸催马近前抡锤便打,眼见车轮大锤如小山般砸下,娄狄手中大枪一抖,好似毒蛇吐信,直奔藏霸的哽嗓咽喉扎去,他这招攻敌之所必救原本倒也精妙,可惜遇上藏霸只能怪他流年不利。

    只见藏霸前手锤不变,后手锤微微上挑,娄狄恍惚中就听咔哒一声轻响,紧接着胸口处剧痛钻心,不由得惨叫一声翻身落马。

    如果说刚刚铁牛连杀数人带给羌军的是无尽震撼,那么此时此刻藏霸击杀娄狄带给他们的便是深深恐惧。

    “哈哈哈,某家在此,何人来战?”一声吼众军心惊,二声吼风云变色,三声吼人马倒走。

    眼见羌军人心不稳,斗志涣散,薛礼将手中令旗高高举起,霎时间,人喊马嘶,万千健卒各个如狼似虎奋勇争先。呼啸的北风中,残肢与断刃齐飞,血光同寒意迸现。

    一场大战过后,丹木吉收拢残兵败将,兵退五十里重新安营扎寨,眼见手下军马战意消沉,丹木吉暗暗心忧,无奈之下只好命人速往罕塔处请求支援。

    冬日的暖阳下,薛礼命人打扫战场,大军首战告捷的喜讯好像长了翅膀,眨眼间便已传遍了北平城每一个角落。

    “哈哈哈,铁牛先锋连战连胜确是一员虎将,方才小女托老夫给将军带来一件小礼物,还望将军笑纳。”

    铁牛闻言不觉一愣,憨憨的问道:“俺又不认识你闺女,她干啥要送俺东西?”

    就在杨承志略显尴尬之际,藏霸在旁笑嘻嘻的接口道:“给你你就拿着得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哦!”

    铁牛闻言随手接过,原来是一方绣工精美的手帕。

    “哎呦喂,这两只小鸭子绣得真好看,就跟活的一样,不过这玩意儿只能看不能吃,给俺也没啥用啊!”

    不等铁牛说完,藏霸跳起来给他一个爆栗。

    “蠢货,这不是鸭子,这叫鸳鸯,一天天的傻吃憨睡啥也不是。”

    眼见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打闹,杨承志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通自家老婆子和闺女到底看上了铁牛什么,难道真是月老牵下的红线,前生注定的姻缘?

第三十八章胡笳吹复起 汉月照还空

    “紫塞三关隔,黄尘八面通。胡笳吹复起,汉月照还空。杂沓仍随马,萧条暗逐风。将军休拂拭,留点战袍红。”

    牢山之险远胜三关,胡笳吹鸣更胜从前。此时此刻,罕塔头戴貂帽,身披金甲,胯下青鬃马,手拖霹雳电光刀,率领众将及数万大军直扑关下。

    放眼望去,旌旗猎猎,金戈灼灼,仿佛天边的乌云一般铺天盖地。

    “报,启禀元帅,羌贼罕塔又来关前搦战。”

    “嗯,来便来吧,如果羌人胆敢大举攻城,便以乱箭射之,雷石击之,如果他们只是在关前叫骂,那便听之任之,无需再报。”

    “喏。”

    随着报事官满脸不甘的匆匆离去,刘鲲的视线终于从身后地形图上缓缓挪开,寂静的帅堂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

    “刘鲲,有种的你便出来与我家大将军一战,别在城里做缩头乌龟。”

    “姓刘的,你要是个男人,就与我家大将军沙场之上一决雌雄,别像个见不得人的小媳妇一样躲起来不敢见人。”

    “缩头乌龟,出来,缩头乌龟,快出来受死。”

    牢山关下各种污言秽语聚成一股股洪流,重重的撞击在众军胸口,只把守城将士气得牙关紧咬,须眉倒竖。

    “丁将军,您听听,末将等虽然军职低微,但却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兄弟们行伍多年,几时受过如此大辱?”

    “是呀!将军,末将以前常听人言,刘大帅勇武多谋,可如今怎的这般窝囊,要是他果有妙计破敌,兄弟们装聋作哑也就罢了,要是他没有胜算,我们倒宁愿杀出城去与羌贼拼个你死我活,也比整日里躲在城头被人骂娘来得痛快。”

    面对手下七嘴八舌的吵闹,丁颌眉头紧皱,神色不耐道:“够了,既然大帅有令坚守城池,尔等何必多言。”

    丁颌言毕转身而走,只留下城头各将面面相觑。

    “报,启禀元帅,丁将军堂前求见。”

    刘鲲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有心不见丁颌,可是一时半刻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最后只得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吧!让他进来。”

    不等来人走远,刘鲲又急声喝止道:“等等,速去将梁参军请来见我。”

    “喏。”

    时间不大,就听门外甲胄声响,紧接着满脸凝重的丁颌大步而入。

    “末将丁颌参见大帅。”

    “嗯,丁将军免礼,有事吗?”

    眼见刘鲲将公文挡在眼前,对自己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丁颌心中无名之火陡然窜起。

    “末将素闻大帅忠勇过人,近日为何宁愿受辱也不出战,莫非是有什么苦衷?”

    刘鲲闻言略显尴尬的轻咳一声,然后淡淡说道:“丁将军,牢山关城高势陡,正益凭险固守,怎可轻言出战,倘若稍有差池,你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大帅,眼下羌贼气焰嚣张,若一味退避,我军士气恐将跌落谷底,到那时一旦敌人强攻,大事休矣!”

    “丁将军不必多虑,羌人向来精于骑射奔袭,至于攻城夺寨本就非其所长,只要我们牢牢守住关城,让他们骂上几句又有何妨?”

    “可是………。”

    就在丁颌想要继续开口辩驳的时候,忽听身后有人哈哈笑道:“大元帅所言甚是,敌军围困千万重,我自岿然不动,大元帅当真是英雄气魄,在下钦佩之至。”

    看到梁鸿及时出现,刘鲲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这时就听丁颌怒声说道:“梁参军,难道你被羌人指着鼻子骂祖宗,也能岿然不动吗?”

    “哈哈哈,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难道羌贼单凭口舌之力便能攻克牢山关吗?简直是天方夜谭。”

    丁颌闻言知道多说无益,当即冷哼一声便要夺门而出。

    “等等,劳烦丁将军传下话去,如果有人胆敢擅自出战,亦或是口无遮拦扰乱军心,一律军法处置,决不姑息。”

    “你……。”

    丁颌懊恼的瞪了梁鸿一眼,又扭头看了看垂头不语的刘鲲,强压怒火匆匆离去。

    牢山关前,罕塔冷冷注视着面前巍峨的城池面色狰狞。算上今日,他已经接连十余日城下搦战,可惜无论他令人如何叫骂,牢山关始终城门紧闭,刘鲲更是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从未露面。

    “来人,将本将军的宝弓取来。”

    时间不大,有两名近卫费力的抬来一张铁胎硬弓,罕塔坐在雕鞍上微一探身抓弓在手,随即从身旁的箭壶中抽出一支燕尾箭认扣填弦。

    “嗖。”

    “咔嚓。”

    随着一声尖啸破空,高悬在城头的帅字大旗应声而落。

    “报,启禀大将军,殿下阵前失利,遣使求援,国师请您立刻回营议事。”

    “嗯?”

    罕塔闻言心中一惊,心中暗道:殿下帐前不乏精兵强将,尤其娄狄手中那杆金枪更是出神入化,鲜有敌手,难道说南蛮之中除了刘鲲还有强人。

    念及至此,罕塔令人鸣金收兵,等他返回中军大寨,国师张俊臣与信使韩庸早已等候多时。

    “韩侍郎,殿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娄狄呢?他不是信誓旦旦要踏平中原吗?他人在哪?”

    面对罕塔的追问,韩庸哭丧着脸道:“回大将军话,殿下统领大军一路夺关斩将所向披靡,可不想在北平城却遭到了南蛮的顽强抵抗,尤其是薛礼来援后,他手下战将极为凶悍,我方不仅连折三将,就连娄狄将军也命丧黄泉。”

    “什么?娄狄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回大将军话,薛礼帐下有一黑脸儿将,手中一对八角灯笼锤十分诡异。”

    不等韩庸把话说完,罕塔猛然拍案而起,口中恨恨说道:“藏霸小儿,可恶至极,娄狄必然是中了那小子的机关暗算。”

    “国师,眼下刘鲲龟缩不出,不如你我分兵两路,你领一路军马驰援殿下,我领一路军马留在此地与之周旋,你看如何?”

    张俊臣闻言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不过刘鲲其人狡诈多端,大将军一定要多加提防。”

    “哈哈哈,国师放心,刘鲲在我眼中不过尔尔,早晚本将军必剖了他的心肝下酒。”

    眼见罕塔如此,张俊臣知道多说无益,转身对众将嘱咐几句之后,带着大队人马连夜赶往北平城。

第三十九章安平烽烟起 碧血染旌旗

    漆黑的夜晚,北风凛冽,张俊臣正催促众军昼夜不停一路疾行。

    “报,启禀国师,前夜殿下营寨被南蛮偷袭,如今我军已退守安平,殿下令您火速驰援。”

    张俊臣闻听此言骇然心惊,安平不过是北平郡治下的一个小县,看来殿下处境必定万分危急。

    “赫连蝉、拓拔圭。”

    “末将在。”

    “末将在。”

    “令你二人各领三千精骑赶往安平救主,每军配走马三匹,一马驮兵甲,两马换乘,战马随行,务必在明天日落之前对敌军发起冲锋,记住,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救出殿下。”

    “喏。”

    眼见二人领命急走,张俊臣又冷冷地补充一句道:“如果殿下有失,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国师放心,要是殿下少了一根毫毛,末将等愿提头来见。”

    听到寒风中隐约传来的回答,张俊臣只觉胸口发闷,眼前发黑,他连忙一把抓住身旁的旗杆,竭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黄昏日落,残阳似血,鏖战一天的安平县城就像破屋中微微抖动的烛火,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安平城外,薛礼所部数万精兵早已蓄势待发,全军上下盔明甲亮,面色肃然,当真是刀如林,剑似雨,枪戟若海,金戈森然。

    “咚,咚,咚,咚咚咚………。”突然间连成一窜的鼓声如同滚滚春雷,直逼云霄。

    “杀。”

    随着薛礼一声令下,旗牌官手中令旗挥舞,早已按耐不住的众军仿佛从地狱战场走出的阿修罗,疯狂嘶吼着杀向小城。

    安平城头,丹木吉冷冷看着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敌人,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手中长刀。就在他打算拼死一战的时候,猛然间瞥见西北方向烟尘弥漫,蔽日遮天。

    “天神的勇士们,我们羌人向来都是天上的雄鹰,绝不做待宰的羔羊,眼下城外援兵已至,大家随本王杀出城去,让那些可恶的南蛮知道知道我们羌人的厉害。”

    “杀。”

    听说城外来了救兵,城中残存不多的羌军霎时间迸发出无穷战力,在丹木吉、姜北周、庞海等人的带领下蜂拥出城,犹如一把利剑插入陈军队伍,眨眼间双方搅在一起,斗在一处。

    旷野中,赫连蝉和拓跋圭各领三千精骑如飞而来,他们面对数倍于己的陈军毫无惧色。

    眼见敌人已在两百步外,赫连蝉手中令旗挥舞,目光森寒道:“速呈锥形阵直插敌军,胆敢贪生畏死,临阵退缩者,就地正法。”

    锥形阵,前锋尖锐迅猛,两翼强而有力,乃是以雷霆万钧之势迅猛打击、突破和切割敌人的一种阵型,非勇悍之士、精锐之卒不可使用,因而这也成为羌人铁骑最为常见的作战方式。

    随着赫连蝉一声令下,两道洪流犹如两支锋利的三角尖锥深深扎入陈军队伍。眨眼间,战阵中断肢横飞,血雨飘洒。无数面容狰狞的羌骑凭借着战马强大的冲击力,挥舞长刀、利矛横扫眼前中原将士。

    面对滚滚而来的敌潮,薛礼与众将分头迎上,旅帅侯览一刀挥出,身前的羌骑顿时身首分离,鲜血喷薄,不等他收刀再战,早有数支长矛在他身前背后捅出十几个血窟窿。

    乱战之中,就听侯览暴吼一声,长刀出手,如彩虹追月,似闪电划空,随着数名羌骑人头腾空飞起,他才怒目圆睁仰天栽倒,原地只剩下失去主人的战马呜呜悲鸣。

    “杀,杀,杀!”

    一名刚刚从军不久的新兵惊惧的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马腿,手中长枪不停挥舞,从他颤抖的呼喝声中不难看出这还是个没见过血的雏儿,一羌骑见状恶狠狠的发笑,随手一挑挡开长枪捅刺,紧接着抡起长刀正劈在他的左肩,刀光闪过,血肉模糊的臂膀随之落地。

    那新兵蛋子痛得惨叫一声,回头看了看地上沾满血污的断臂,眼中突然显出决绝之色,猛地将手中大枪当作长矛投掷而出,突如其来的还击显然超出了羌骑的预料,就在他受伤落马的一瞬间,被斩断一臂的新兵蛋子疯了一样飞扑到他身上,死死咬住他的喉咙,随着滚烫的鲜血汩汩入喉,新兵蛋子的眼中泛起异样光彩。

    洪流对撞之间,薛礼手舞金锤所向披靡,在他身后不远处,手掌将旗的骑手紧紧跟随。

    随着战斗渐渐趋于白热化,护卫在将旗四周的精兵接连倒下,眼见一支长矛毒蛇般透体而过,手擎薛字大旗的骑手猛然一个头槌将对面羌人撞于马下,虽然热血遮蔽了他的双眼,但是他的脸上却显露出快意笑容。

    “嗖、嗖、嗖。”

    尖锐的箭啸过后,将旗手闷哼一声掉落马背,他强撑着爬起身,轻轻摩挲着破烂不堪的大旗,那神情仿佛对待情人一般极尽温柔。

    “噗、噗、噗。”

    刀矛交错,骨肉翻飞,满地狼藉处一杆大旗牢牢钉在原地,迎风狂舞。

    正在冲杀的薛礼瞥见身后惨状,只恨得银牙咬碎,他手中金锤一前一后好似流星赶月,将面前羌将砸得骨断筋折。

    不等敌军再次近前,薛礼一踅战马来到将旗旁。

    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儿臂粗的旗杆应声而断,薛礼随手抓住剩余的半截旗杆斜斜插入袢甲丝绦牢牢扎紧。

    “杀。”

    寒风猎猎,旌旗飘飘,在薛礼的带领下,无数步卒迈着坚定的步伐冲向羌人骑阵,犹如暗夜中扑向熊熊篝火的飞蛾,义无反顾中满是血腥悲壮。

    “嘶咴儿咴儿”。

    随着最后一名羌骑落马,这场惨烈的杀戮最终以南人惨胜宣告结束,然而即便众军全力以赴,北许王子丹木吉依然被赫连蝉、拓拔圭率领十余骑救出重围,姜怀化之子姜北周也侥幸逃之夭夭。

    望着眼前地狱般的惨况,薛礼独自坐在星空下忧心忡忡。羌人凭借区区几千人的骑兵队伍,竟敢与中原数万精兵对面搏杀,此等战力堪称恐怖,如果他们不是急于救人,而是战场交锋,只要战术运用得当,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此时此刻,就连这位虎胆英雄也不禁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充满疑虑。

第四十章白虎有长算 威震小津桥

    “大哥,天已经这般晚了,让兄弟们进城安歇吧!”

    眼见藏霸拖着疲惫的步伐越走越近,薛礼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传本将军将令,所有人即刻动身,连夜返回北平城。”

    “啥?”

    “大哥,您没事吧!兄弟们刚刚血战一场,累都要累死了,哪里还有力气赶路哇!”

    面对藏霸惊诧莫名的眼神,薛礼脸色微沉,一字一顿的迫问道:“怎么?莫非你想带头违抗将令?”

    藏霸闻言正要辩解,就听杨承志在旁接口道:“薛将军,非是二将军有意抗命,而是众军血战过后,实在没有余力再连夜登程。”

    虽然明知杨承志口中说的都是实情,但是薛礼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面容严肃地催促众人马上起身。

    “薛将军,如果我军现在退回北平城,那么将士们先前的努力岂不付诸东流,我们脚下这大好河山岂不又要拱手与贼,这恐怕有悖陛下所托,有负苍生所望。”

    薛礼闻言看了看杨承志,深吸一口气道:“杨郡守,小子此举实属无奈,今日之战您也是亲历者,羌人精骑尤擅奔袭,来去如风,如果我军继续停留在此,难免不被羌骑袭扰,到那时战之难胜,避之不及,一旦敌军后续人马大举压上,如之奈何?”

    薛礼言毕,四周众将同时惊觉,杨承志一边点头,一边感慨道:“薛将军年少老成,明察秋毫,老夫自愧不如。”

    黎明时分,寒风肆虐。薛礼等将分散在军卒之间,不断催促众人加速急行。

    “大哥,还有不到三十里,我们就能返回北平城了,等进城之后,我可得找个舒服所在,足足睡它个三天三夜。”

    薛礼闻言,扭头看了看身边强打精神的队伍,缓声说道:“是啊!兄弟们都太累了,是该好好歇歇了。”

    话音未落,忽听身后蹄声急促,探马惊魂。

    “报,启禀将军,在我军后方十里发现羌人轻骑踪迹。”

    “奶奶个熊滴,这帮狼崽子还真的贴上来了。”

    “大哥,我们咋办?”

    面对藏霸充满杀意的眼神,薛礼缓缓摇了摇头。

    “二弟稍安勿躁,以步卒对战骑兵本来就胜算渺茫,更何况我军眼下疲惫不堪,绝不可逞一时之勇。”

    “这样,你马上通知杨郡守,让他带着步卒加速回城坚守待敌,无论身后战事如何都不许回头援手。”

    “大哥,那你呢?”

    在藏霸紧张的注视下,薛礼胸有成竹道:“据此二里便是小津桥,那里是通往北平的必经之路,为兄领我部骑兵在此设伏阻敌,力保杨郡守引军平安入城。”

    藏霸闻言,斩钉截铁道:“大哥,我留下帮你。”

    “也好。”

    不等薛礼把话说完,就见铁牛突然从路旁闪身而出。

    “等会儿,还有俺呢!奶奶个熊滴!得亏俺刚才在树坑里拉屎,要不就让你俩把俺给抛下了。”

    看到铁牛一副气鼓鼓的可笑模样,薛礼紧绷的心弦微微放缓,他伸双手扶住两个兄弟的肩膀,郑重说道:“好,正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今日我们兄弟便让那些羌人见识一下中原男儿的气概。”

    在阵阵嘶吼的北风中,天光渐渐破晓,极目远望淡青色的幕布上仍然镶嵌着几颗残星。

    “嘶咴儿咴儿”。

    随着此起彼伏的嘶鸣声入耳,北许轻骑在孟津河畔止住铁蹄,霎时间,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报,启禀将军,桥对面有三员战将阻住我军去路。”

    “哦?本将军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目中无人。”费庭彪一提丝缰纵马上前,

    “哈哈哈,原来是费将军,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费庭彪闻言只觉耳熟,等他凝神细瞧,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你,你,你是薛白虎!”

    “不错,正是,薛礼在此等你多时。”薛礼言毕,将手中虎头啸天锤左右一分,犹如天神降世,威风凛凛。

    看到薛礼拉开架势,费庭彪紧张得喉头抖动,连连吞咽口水。

    在他身旁有一偏将,姓古名泰,自幼气力过人,号称白羌第一力士。

    对于薛礼在两羌的威名,他虽也早有耳闻,但是在他心里却丝毫不以为然,此刻,他见薛礼气焰如此嚣张,当时便火往上撞,猛然操起一对虬龙棒,高声叫道:“姓薛的,别人怕你,我古泰可不怕你,看打。”

    话音未落,一对精铁锻造的虬龙棒好似泰山压顶,砸向薛礼顶上天灵。

    眼见对方来势汹汹,薛礼微微一笑,晃动虎头啸天锤往上相迎。

    “当、当,嗖、嗖,喀、喀。”

    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重达百余q斤的铁棒相继飞出,将十余丈外的冰面砸出两道深深的凹坑。

    “哎呀!”

    就在古泰看着被震裂的虎口怔怔发呆时,薛礼双锤分而复合,一招双风贯耳正砸在他的左右太阳穴上。

    “砰。”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古泰硕大的头颅爆出一团血雾,随后无头尸身栽落马下。

    古泰惨死,众军皆惧,看到手下人不自觉的连连后退,费庭彪猛地抡起大刀将身旁一人拦腰砍断。

    “所有人都听着,畏敌不前者,这就是下场。”

    “薛白虎再厉害也不过才三个人,而我们却有五千铁骑,就算一人一泡尿也能淹死他们,有什么可怕的?”

    在费庭彪的淫威压迫下,众羌骑虽然止住退后的脚步,却再无一人胆敢上前交战。

    眼见于此,费庭彪大手一挥,高声说道:“所有人下马,踏冰过河。”

    随着他一声令下,靠近河岸的羌骑纷纷下马,拉着马缰小心翼翼踩上铜镜般光滑的冰面。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对岸还有七八丈远的时候异变突起,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弓弩好似漫天飞蝗透过荒草丛,无情收割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变,费庭彪将手中大刀高举过头,愤怒咆哮道:“所有人马上散开,等我们冲过河去,一定要将这些可恶的南蛮扒皮抽筋,方解心头之恨。”

    在费庭彪的连声催促下,众羌骑冒着箭雨拼死向前,可是由于冰面上鲜血流淌湿滑难行,稍不注意便连人带马摔倒一片。

    薛礼见羌骑已有大半绕远过河,当机立断道:“所有人上马回城,二弟、三弟,与我殿后。”

    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人瞬间脱离战场,向着北平城的方向如飞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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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相震荡,回薄不知穷。兄弟常相知,有始必有终。年时俯仰过,功名宜速崇,壮士怀忠义,安能守虚冲?乘我黄膘马,抚我撼天弓。长枪横九野,霸王扫南穹。慷慨成素霓,啸咤起清风。震响骇两羌,奋威曜四戎。濯鳞沧海畔,驰骋大漠中。独步圣明世,四海称英雄。忠逆无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忠逆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忠逆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