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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糖豆1982     忠逆无双txt下载     忠逆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大元帅易主 先锋营末落

    隔日黄昏,郑文虎率大军赶到天荡关,当夜周柏豪设宴款待众将。

    席间郑文虎当众表态,自己愿意退位让贤,退居副元帅一职,周柏豪几番推脱不过,最后只得勉为其难执掌帅印。

    三日之后,周柏豪以帐下大将潘颉为先锋,领军五千率先出城,他则亲领十万马步大军随后离关。

    天荡关是大陈朝与北疆的最后一道门户,离开此城后青天碧野,一望无垠。

    刘鲲等人跟随中军缓缓前行,常胜脸色阴沉的闷头赶路,薛礼、藏霸、铁牛三位小英雄同样一言不发,整支队伍的气氛沉闷至极,除了刷刷刷的脚步声,什么杂音都听不到。

    “奶奶个熊滴,什么东西!再不让俺说话俺都要憋死了。”

    常胜突如其来的一声咆哮,非但没有人感到惊讶,反倒觉得堵在心里的一块大石轰然落地。

    “你们说说他们干的这叫啥事?嗯?凭啥咱们哥们儿拼死拼活的打到现在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突然冒出来这么个玩意儿抢了咱先锋官的差事,这不就是明摆着来抢功的吗?真他娘的不要个大脸。”

    不等常胜再说下去,薛礼连忙上前轻轻拉了拉他的战袍。

    “爹,您小点声,当心隔墙有耳。”

    “怕啥呀?小兔崽子,你也管到老子头上来了,嗯?”

    面对常胜凶巴巴的臭脸,薛礼委屈的低下了头,就在常胜还想拿孩子出气的时候,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冷哼。

    “哼,有本事你去帅帐嚷嚷啊!在这瞎咋呼什么?你这老东西再敢欺负我儿,看老娘不打断你的狗腿。”

    常胜闻言心虚的撇了撇嘴,继续闷头赶路。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被刘鲲看在眼中,大帅易主,先锋被撤,他心里也不是滋味,可是军令如山如之奈何。

    此时此刻,潘颉的五千先锋营已经开到十里之外,对于大帅的苦心安排,他心中感激涕零。

    眼下拔突和拓拔俊已是惊弓之鸟,虽然两人将残兵败将合于一处,但是也不过才五六万人,此战以多打少可以说是胜券在握,只要自己带着先锋营稳扎稳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战后这份功劳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

    就在潘颉暗自欣喜之时,忽听有哨探来报,前面发现了敌骑的踪迹。

    “来呀!传本先锋将令,列鱼鳞阵迎敌。”

    随着将令传下,军卒们按队列依次散开,骑兵在前,步卒在后,层层叠叠向前缓缓推进。

    潘颉坐在马上凝目远望,只见数千精骑卷着滚滚烟尘踏空而来,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这只敌骑便已经来到眼前不足二里之处。

    “吁,停止前进。”

    拔突手下大将赫连蝉一边勒住坐骑,一边喝阻众军继续前行。

    “将军,我们为什么不一鼓作气冲过去,就凭这区区几千人的先锋营根本抵挡不住我们的攻势。”

    听到部下的建议,赫连蝉微微一笑,缓缓解释道:“南人军卒已经结阵,冒然冲锋得不偿失。”

    “谷里峒,姜契合,你二人各领五百精骑分别袭扰敌军两翼,记住稍沾即走,不可入阵。”

    “都统放心,末将明白。”

    等二人离开后,赫连蝉把手一挥,朗声说道:“其他人下马休息,养精蓄锐。”

    远处的潘颉见羌人来势汹汹,早已下令众军张弓执盾小心戒备,可是预料之中的大战并未发生,只有两股小队骑兵向着先锋营两翼杀来。

    短暂的交战一闪而逝,还没等军卒们反应过来,羌人的骑兵已经扬长而去。

    片刻之后,两队羌骑去而复返,又是稍触即走,几番冲杀过后,军卒们不胜其烦,一边紧张的小心戒备,一边悲愤的为死难者收尸。

    战阵中潘颉眉头紧皱,此时他已经看破对方的伎俩,可是却毫无办法。

    如果任由对方继续滋扰蚕食,军心必然疲惫溃散,若是令手下这一千骑兵护卫两翼,中军薄弱又难以抵挡敌人的大队冲击,一时间潘颉陷入两难。

    “呜,呜,呜。”

    随着号角声响起,谷里峒与姜契合领军归队。

    “野利宏,费安古,你二人各领精骑五百继续扰敌,不要让他们有片刻清静。”

    “都统放心,末将明白。”

    眼看着又有两队羌骑冲下草坡,潘颉恨得咬牙切齿,无奈之下只能调动一部分弓弩手支援两翼,以箭驱之。

    从上午遇到羌骑开始,一直到黄昏时分羌骑离开,五千先锋营粒米未进,不但行程受阻还搭上了近百名军卒的性命。

    入夜之后,周柏豪率领大军赶到先锋营身后,两军首尾相接。

    面对满面羞愧的潘颉,周柏豪并未责怪,反而还好言宽慰了几句。

    或许是天意弄人,满心憋闷的潘颉正要返回营帐,忽然迎面碰到了巡哨归来的常胜。

    “哎呦喂!这不是潘先锋吗?哎我说,你这先锋官当的可是不赖呀!俺们要是再稍微走快点,都踢到你们的腚沟了。”

    潘颉闻言面红耳赤,就在他跺脚要走的时候,就听常胜再次开口道:“哎呀呀!一天行军十几里的先锋俺还是第一次遇到,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哇!”

    “丑鬼住口,你再敢取笑本将军,本将军拧掉你的狗头。”

    听到潘颉充满杀意的威胁,常胜毫不在意的哈哈笑道:“咋滴?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怂包一个装啥大尾巴狼,俺要是你现在就给好人腾地方。”

    不等潘颉发火,常胜一转身扬长而去,原地只留下心肺皆炸的潘颉暗气暗憋。

    翌日黎明,潘颉不等天光大亮便领军出发,一口气冲出二十余里才渐渐放缓速度。

    “将军,昨天那些羌骑又来了。”

    潘颉闻言冷冷说道:“结锋矢阵,随本将军破敌建功。”

    “喏。”

    昨天的纠缠不前不止潘颉心中窝火,先锋营的军卒们也备受讥讽,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想打出个样来让其他人瞧瞧。

    时间不大,众军列阵完毕,潘颉一马当先犹如箭簇,在他身后步卒们锥形排列,一千轻骑垂在两侧,就像一道利箭杀气冲天。

    “嘶咴咴。”

    随着一阵战马嘶鸣,纷乱的马蹄声好似急风骤雨轰然而至。

    “杀。”

    潘颉手舞砍山刀率先杀入敌人的马队,他身后众将各舞刀枪紧紧相随,霎时间人喊马嘶惊天动地,刀光剑影鬼神皆惊。

    一番冲杀过后,双方位置互换,潘颉调整人马,赫连蝉重新集结队伍。

    “杀。”

    随着双方主将同时一声嘶吼,两支队伍再次迎头对撞,就在潘颉奋力厮杀之际,忽然先锋营身后杀出数百羌骑,这支队伍一个冲锋便透阵而过,将原本紧密的锥形战阵搅乱。

    赫连蝉趁此良机带领数千骑兵在战阵中往来冲杀,将潘颉手下的队伍彻底冲散。

第九十二章帅帐谈忧患 将心起涟漪

    “报,启禀元帅得知,先锋营被数千羌骑围杀,现已全军覆没。”

    “什么?”

    周柏豪惊闻噩耗神情大变,他僵立许久才颓然的坐回到帅椅上。

    “潘颉如何?”

    “回元帅话,潘将军阵亡,先锋营五千将士无一生还。”

    “啪。”

    周柏豪将满腔怒气尽数发泄在面前的帅案上,这一巴掌下去楠木精雕的帅案居然裂开了一道纵纹。

    大营各处听闻先锋营覆没,众将心情都很压抑,唯有常胜撇着大嘴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咋样?俺就说那个潘颉不行吧,也不知道大元帅抽的啥风,还让他当先锋官,切,也不看看是不是那块料。”

    不等常胜继续胡说,刘鲲连忙一把捂住他的臭嘴。

    “二哥,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吗?”

    常胜闻言赶紧闭嘴,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心虚的目光将四周飞速扫视一遍。

    “怕什么?俺又没说错,要是继续让你当先锋,现在俺们都打到金都了。”

    听到常胜明显压低的声音,刘鲲一边叹气一边摇头道:“二哥,衡臣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羌兵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你可拉倒吧!这又没有外人你瞎谦虚个啥呀?头几天拓拔俊那老王八让你打啥样啊!要什么他祖上积德运气好,现在坟头都该长草了。”

    “二哥,切莫有轻敌之心,前番获胜实属侥幸,拓拔俊识敌不明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羌人善于骑射奔袭,弱于城关攻防,如今我军远离关隘,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步卒的战斗力大打折扣,而骑兵的威力凸显,况且随着大军深入,粮草补给的战线会越拉越长,随时可能受到骑兵的袭扰,一旦拓拔俊断绝我军粮道后果不堪设想。”

    刘鲲言毕,不仅常胜哑口无言,其余众将也如梦方醒,原本对羌兵的种种轻视瞬间化为乌有。

    隔日天明,周柏豪下令大军开拔,这次他并没有派出先锋营,而是将十万大军分成三段呈品字形向前推进。

    “报,启禀元帅,我军派出去的斥候又被羌骑射杀了。”

    周柏豪闻言面沉似水,他倒背双手在帅帐中来来回回踱了几步。

    “山君,这已经是第七十五个被杀的斥候了,你有何高见?”

    郑文虎闻言躬身说道:“斥候就像大军的眼睛和耳朵,如果没有了斥候的探查而冒然行军,恐怕会落入敌人的圈套之中,卑职以为还是应该派出一支精锐充当先锋为大军引路。”

    不等郑文虎把话说完,周柏豪便挥手打断道:“山君,难道你忘了前车之鉴吗?先锋营离中军太远很可能会被敌人一口吃掉,如果离中军太近那又有什么意义?”

    “这样,传令三军变为车轭阵,无论敌骑从哪里进攻,我军都会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另外传令独孤图尔,让他带领部族精骑游弋在大军两翼以防不测。”

    周柏豪说完看了看郑文虎,放缓语气道:“山君,本帅知道你看重刘鲲,可是前番潘颉全军覆没,军卒士气已经受损,如果刘鲲再出什么意外,军心动摇不战则溃呀!”

    “元帅所言甚是,卑职这就去传令三军。”

    看着郑文虎的身影渐渐消失,周柏豪心中暗道:大军前行拓拔俊要是敢来,我就和他决一死战,要是他不敢来,我就直扑金都围城,这一次无论如何本帅都要一雪前耻。

    随着将令传下,大军继续推进,虽然偶尔也会有敌骑袭扰,但是都被独孤图尔的精骑消灭殆尽。

    一晃十几日,秋风乍起,满坡遍野的野草渐渐枯黄,凉风拂过哗哗作响。

    “元帅,照现在的速度再有三日就到金都哈瓦图了,一路行来拓拔俊毫无动作,卑职担心此行太过顺畅,拓拔俊很可能另有阴谋。”

    周柏豪闻言哈哈大笑,指着郑文虎摇头取笑道:“山君,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呀!怎么?年纪越老胆子越小了?我军雄兵十万气势如虹,羌人不过五六万残兵败将蚁聚蜂攒,何足惧哉。”

    听到周柏豪的讥讽,郑文虎暗压心中怒火,善言提醒道:“元帅,常言说得好,功高无过于救驾,计毒莫过于绝粮,如果………。”

    “如果?哪里有什么如果?我军粮道隐秘至极,而且本帅还派了心腹大将于颌带领五千兵马小心守护,绝对不会有失,山君无需多虑。”

    眼见周柏豪自信满满,郑文虎无奈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等郑文虎返回营帐,刘鲲已经等候多时。

    “老虎驾情况如何?大元帅可有防范?”

    “嗨!别提了,要不是你非让我前去提醒,老夫实在懒得管这等闲事。”

    “放心吧!元帅要有安排,据他所说有于颌领军五千守护粮道万无一失。”

    刘鲲闻言沉吟不语,他心中暗暗埋怨周柏豪岂可如此大意,从天荡关到此绵延数百里,区区五千兵马若有急变如何应对。

    “老虎驾,兵法有云:未料胜,先料败,一旦敌军断我粮道,大军不战自溃,到那时平川广野,无遮无拦,退无可退,守无可守,如之奈何?”

    刘鲲言毕,郑文虎手捋须髯半晌无语。

    “不知衡臣有何打算?”

    “回老虎驾,昨日路过十里坡时,末将看那里地势低洼开阔,南有泷河流淌,北有丘陵起伏。所以晚上趁夜离营前去查看,看罢之后,末将心生一计,请老元帅共同参详。”

    “哦?请讲。”

    当下,刘鲲进步上前来到郑文虎耳边低声数语,听得老爷子眉开眼笑频频点头。

    “哈哈哈,好好好。”

    郑文虎笑罢,突然又唉的一声长叹,口中喃喃道:“可惜,可惜呀!”

    眼见老爷子神情有异,刘鲲连忙追问道:“老虎驾这是何意?难道衡臣方才所言还有遗漏?”

    郑文虎闻言微微笑道:“衡臣思虑周全,算无遗策,老夫之所以说可惜,是因为我膝下只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这要是有个女儿那该多好哇!以衡臣的人才相貌若是能做老夫的佳婿岂不美哉!”

    随着郑文虎的话音入耳,刘鲲羞得俊脸通红。

    “哈哈哈,好了,言归正传,你需要什么尽管去找军需官索要,如果他有疑虑,尽管让他来找本帅就是。”

    “喏。”

    刘鲲辞别郑文虎后召集两营兄弟连夜准备,等众人忙完天色已经微亮。

    望着天边的一抹霞光,刘鲲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藏在怀中的金钗,心中竟然升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欣喜。

第九十三章袭扰以疲敌 绝粮觅战机

    天光放亮,众军正准备开拔,突然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铺天盖地骤然响起。

    “敌袭。”

    急迫的示警声刚刚响起,就被一支电闪而至的羽箭冷冷打断。霎时间,数不清的箭矢伴随着战马踩塌大地的轰鸣声倾斜而下。

    “弓弩兵射住阵脚,步卒结阵以防敌骑突进营垒。”

    “罕塔,率领部众随我出营驱敌。”

    面对异变独孤图尔镇定自若,他一边指挥军卒层层防御,一边飞身上马引军杀出营门。

    旷野之中,两道洪流来去如风,姜契合见身后一支骑兵紧追不放心中大喜。

    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暗暗估算,再有五百步就能将对方引入都统布下的伏击圈围而杀之,只要将南人的骑兵一点点蚕食掉,对方人数再多也不过是拔了牙的老虎,不堪一击。

    就在姜契合满怀憧憬之时,忽听身后一阵大乱,等他回头一看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一员虎将扫帚眉黄眼珠,塌鼻梁四方口,颌下一副黑钢髯盘根错节,凶神恶煞一般杀入己方的队伍。

    此人不但相貌凶恶,而且手中这把霹雳电光刀招法娴熟,狠辣迅猛,自己手下这些精骑在对方刀下就如同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姜契合见状心惊胆裂,急忙猛催坐骑妄图脱离险境,可就在他坐下战马向前窜出的刹那,一支羽箭透体而过,姜契合万分不甘的哀嚎一声,死尸栽落马下。

    独孤图尔见敌将坠亡,一声呼哨止住部众,数百骑踅转马头踏风而去。

    三百步外的荒草坡下,赫连蝉懊恼的一拳锤在地面,其余众军纷纷起身上马,试图追击复仇。

    “站住,敌军势大,不可轻举妄动。”

    “都统。”

    不等野利宏继续开口,赫连蝉便沉声打断道:“我们眼下的任务是袭扰疲敌,告诉兄弟们再稍加忍耐,本都统会给你们报仇的机会。”

    从这天早上开始,赫连蝉将手下数千精骑分成几支小队,不住的骚扰偷袭,忽前忽后,忽左忽右,闹得众军心烦意乱,累得独孤图尔狼狈不堪。

    “敌袭。”

    “敌袭。”

    “敌袭。”

    入夜之后,此起彼伏的示警声依然不绝于耳。

    “奶奶个熊滴,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怒火焚心的常胜一骨碌爬起身来,抓起一件衣服来到营帐之外。

    “呦呵!老三,你没睡呐!”

    刘鲲闻言回身,轻轻笑道:“二哥,你不也没睡吗?”

    “嗨!这帮四条腿的畜生一会儿也不让人消停,咋睡呀!”

    “怎么没法睡了!你看他们睡得多香。”

    常胜顺着刘鲲的视线遥望过去,只见刘鹏、藏霸等人睡姿撩人,鼾声如雷。

    常胜见状大嘴一撇,嘿嘿笑道:“哼!一帮没心没肺的玩意儿。”

    “大战在即,吃得饱睡得着也是一件幸事。”

    “大战在即?不是还有几天才到金都呢吗?”

    面对常胜疑惑的目光,刘鲲微微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我料定拓拔俊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固守坚城,这次他一定会依托骑兵的优势与我军决战于广野,眼下精骑滋扰疲敌只是前奏,一旦我军士气被拖垮,拓拔俊定然大举来攻。”

    常胜闻言咧嘴一笑,嘿嘿说道:“来就来呗!怕啥?咱们不是都准备好了吗?”

    “嗨!败中取胜谈何容易!衡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愿此计无用武之地才好。”

    常胜看着刘鲲心事重重的模样,没来由的一阵心疼,他缓步上前将手放在兄弟肩头。

    “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是二哥信你,只要有你在咱哥们儿谁也不怕,这次一定能逮住拓拔俊那个老王八,到时候甭管是红烧还是清炖,二哥都听你的。”

    隔日天明,有守夜副将早早来报,昨夜营垒损毁七十余处,被敌骑射杀军卒一千余人。

    周柏豪闻言心中虽恼,但脸上却波澜不惊。

    “区区小事不必在意,传本帅将令,大军即刻启程,全速前进。”

    随着将令传下,十万将士犹如洪峰过境,向着哈瓦图猛扑过去。

    这一日与昨天一样,赫连蝉的精骑就像闻到血腥味的豺狼驱之不去,接连两宿没有睡好,众军精神恍惚萎靡不振。

    “报,启禀元帅大事不好。”

    黎明时分,周柏豪刚刚睡下就听见有人惊慌失措的前来报信。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出了什么事?”

    周柏豪以为不过是敌骑趁夜冲毁了几处营垒,射杀了几个军卒,因此并未在意,哪知道来人接下来的话却令他犹如五雷轰顶僵坐榻上。

    “启禀元帅得知,刚刚接到消息,前夜拓拔俊带领精骑两万长途奔袭,不但将于将军的五千人马屠戮殆尽,还将我军粮草尽数焚毁。”

    报事官说完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他偷眼往上一瞧,只见周柏豪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两鬓滚滚而落。

    呆坐半晌之后,周柏豪才颤声说道:“粮草被毁事关生死,此事绝对不可外泄。”

    “喏,属下明白。”

    “快,去请郑元帅来大帐议事。”

    “喏。”

    时间不大,郑文虎快步入帐,当他得知拓拔俊夜袭粮道后,两道浓眉不禁拧成了两个花白的疙瘩。

    虽然周柏豪下令此事不得外传,但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一个上午的功夫,营中军卒大都已经知道了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士气低沉。

    咚,咚,咚。

    随着三声炮响,营垒四外的旷野上惊风阵阵,雨点一般的马蹄声让人噤若寒蝉。

    “敌袭,敌袭,敌袭。”

    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示警声,周柏豪连忙披挂整齐来到帐外,顺着军卒的目光遥遥望去,只见黑压压的羌骑驻足在二里之外,在他们身后烟尘滚动遮天蔽日。

    “弓弩兵压住阵脚,步卒外结圆阵准备迎敌,内结方阵随时策应,

    眼见对面军卒密集调动,拓拔俊手中令旗一挥,数千游骑围着营垒往来纵横,一支支冷箭时不时的将营中军卒射穿。

    看到有羌骑上前袭扰,周柏豪一边令孤图尔领部众驱敌,一边令人组织弓弩万箭齐发。

    等游骑驱散,战阵已经集结完毕,周柏豪又令刘鲲带领本部兵马充当前锋,他自己居中调度,副元帅郑文虎负责殿后。

    刘鲲领命后,让傅恒带领五百重甲狼骑在前,自己领众将和步卒在后,刘鹏、陈平各领一千轻骑护卫两翼,由于担心郑文虎年老有失,特别安排薛礼和铁牛贴身保护。

    看到刘鲲的旗帜和五百重甲狼骑,拓拔俊恨得咬牙切齿,不过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

第九十四章群狼多狡诈 白虎啸枪林

    “赫连蝉,姜怀化。”

    “末将在。”

    “令你二人率所部精骑袭扰敌军侧翼,竭力压迫敌阵迫使他们动起来。”

    “属下明白。”

    看着两员大将领命而去,拓拔俊稳坐马上静静的等待结果。

    时间不大,两支队伍踩踏着滚滚烟尘左右包抄,顷刻间,周柏豪精心布置的圆形战阵便从两边往中心凹了进去。

    “傅雷,张裕,速去支援,战阵不容有失。”

    “喏。”

    “独孤将军,领部众往来策应,切记不可远离战阵,一旦被羌骑缠住,后果不堪设想。”

    “图尔明白。”

    随着众将领军参战,原本岌岌可危的阵势逐渐稳固,可是周柏豪心里清楚,这才只是刚刚开始,己方虽有十万大军,但是面对来去如风的骑兵却只能被动防守,时间拖得越久,获胜的希望越加渺茫。

    “元帅,他们果然动起来了。”

    听到狼主拔突兴奋的呼声,拓拔俊眼中冷光闪烁,淡淡说道:“好戏才刚刚开始,现在的他们就像一只健硕的公牛,威胁尚在,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装备几十斤铠甲的步卒必然有精疲力尽的时候,而我们就像草原上的狼群,只要耐心等待,等待猎物彻底疲劳,或者等他们主动犯错。”

    “往利达,费庭彪。”

    “末将在。”

    “令你二人率所部人马迂回到敌人阵后不计伤亡交替猛攻,务必要将敌人的预备方阵调动起来。”

    “属下明白。”

    “拓拔圭。”

    “末将在。”

    “令你率本部精骑袭扰刘鲲所部,切记不可缠斗,只需将被他骗取的五百重甲狼骑拖垮即可。”

    “属下明白。”

    拓拔圭领命之后率领手下五千精骑直奔刘鲲所在杀来。

    傅恒见状手中镔铁雁翎枪一举,五百重甲骑挥动手中钉钉狼牙棒往上相迎,刘鹏和陈平的两千轻骑紧随其后。

    眼看两股洪流即将对撞,拓拔圭身后的队伍却突然一分为二,让过骑兵的阵列扑向刘鲲身后的步卒。

    傅恒和刘鹏、陈平见状,连忙领军往回冲杀,毕竟步卒实力再强也抵御不住铁蹄的践踏。

    拓拔圭一边纵马飞驰,一边偷眼观瞧,当他看到对手的骑兵拼命往回驰援,脸上禁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等与刘鲲的步卒交锋,拓拔圭一踅战马,带着身后的精骑兜了个圈子又回到原点。

    等傅恒等人赶回本阵,拓拔圭又带人冲锋上前,傅恒无奈只得迎战,往返几次之后,重甲骑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从早上开始直到现在,周柏豪的大军一直疲于奔命,水米未进人困马乏,而拓拔俊的骑兵却轮番上阵,精力充沛斗志昂扬。

    眼看对面的军卒步履蹒跚,精力耗尽,拓拔俊知道享用美味的一刻已经来临。

    “呜,呜,呜。”

    随着号角吹响,原本还在拼命冲锋的羌骑纷纷退后,而那些一直养精蓄锐的队伍却催动坐骑缓缓向前。

    看着对面的骑兵一点点逼近,刘鲲心里明白,蓄势已久的风暴即将到来。

    五百步,三百步,二百步,当双方距离缩减到一百步时,拓拔俊阴笑着举起了手中的令旗。

    霎时间,那些形似饿狼步步紧逼的羌骑动了起来,随着震耳欲聋的铁蹄声清晰入耳,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杀。”

    身处前沿的刘鲲将火凤亮银枪高高举起,一马当先撞入敌军,刘鹏、陈平紧随其后,其余众将士和傅恒的五百重甲好似一块巨石砸进湖面,虽然涟漪起伏却终究被深不见底的湖水所吞没。

    早已疲惫不堪的阵势在数万羌骑的蛮力冲撞下一触即溃,眼看战阵瓦解冰消,周柏豪心知大势已去。

    嘈杂的战场上人声鼎沸杀声震天,在数万铁蹄的冲撞践踏下,陈朝步卒死伤惨重,陷入战不能胜,败不能逃的必死之局。

    铁牛眼见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急得黑脸发紫,手中铁扁担左右一划拉,数匹战马四蹄截断,扑通一声趴卧在地,不等马背上的骑手反应过来,早有军卒上前一枪一个扎落马下。

    “小老头,快跟俺走。”

    “老元帅,此地不宜久留,快撤。”

    薛礼双锤挥舞,一边和铁牛在前开路,一边催促郑文虎快走。

    郑文虎眼望四周,见大军阵势散乱回天乏术,当下挥舞双锏尾随两位小英雄杀开一条血路。

    “薛礼,快去救大元帅脱困,我领军先到十里坡等你。”

    “喏。”

    薛礼答应一声,催马抡锤重又杀入敌群,只见小英雄金锤飞舞所向披靡,当真是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羌骑虽众却没有薛礼一合之敌。

    乱军之中,周柏豪在几名大将的保护之下左冲右杀,却始终难以脱身,就在周柏豪心灰意冷之际,忽见眼前羌骑轰然大乱,紧接着一个银盔银甲的银娃娃手舞金锤穿敌而出。

    “元帅,随我来。”

    周柏豪虽然不知道薛礼的名姓,但也知道他是刘鲲的子侄,当下催马抡刀紧紧跟上。

    薛礼见状双锤一摆返身杀入敌潮,其余众将眼看生路已现,连忙各催坐骑争先逃命,众人随着薛礼一路向南冲杀,终于在盏茶之后杀透重围。

    “各位将军,保护元帅往十里坡退走,郑老元帅必在沿途接应。”

    眼见薛礼浑身浴血,汗透甲胄,周柏豪紧张的追问道:“小将军欲往何处?难道不和本帅一路同行?”

    薛礼闻言在马背上微一躬手,朗声说道:“小子父母兄弟尚未脱险,大元帅见谅。”

    言毕,薛礼踅转战马再闯千军,斜阳之下只见一道血光快如闪电,奔雷过处人仰马翻。

    周柏豪目送薛礼飞马而去,忍不住由衷赞叹道:“天幸此子在我而不在敌,真乃麒麟异种,白虎降世。”

    薛礼先保郑文虎,再护周柏豪,来来回回冲杀数次,早已引起了羌骑的注意。

    此时此刻见他再入杀场,费庭彪和往利达催马抡刀左右齐至,一刀斜肩带背,一刀斩向腰间,眼看刀光闪烁,薛礼手中虎头啸天锤上下摆动,上迎费庭彪,下磕往利达。

    四周混战的军卒就听当、当两声巨响,紧接着两把大刀就像两根铁棍横扫千军,削砸羌骑不知凡几。

    “哎呀,不好。”

    两名羌将惊觉手中抓空,吓得踅马便跑,薛礼见状也不追杀,一提丝缰便要继续前冲,哪知道马力不济,战马前蹄一软跪倒在地。

    四周羌骑见有机可乘,纷纷打马上前,眼看薛礼马失前蹄要被羌众乱刃分尸。

    就在这紧要关头,羌骑身后一阵大乱,却是独孤图尔和步六狐罕塔带领部众破敌而出。

    独孤图尔知道薛礼是刘鲲的子侄,当下一催坐骑来到近前。

    “小英雄上马。”

    情势危急,薛礼也不客气,将双锤交于单手,另一只手猛拽马鞍飞身而起,独孤图尔和薛礼一马双跨继续冲杀。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薛礼不死,定有厚报。”

    听到身后传来的道谢,独孤图尔爽朗一笑。

    “小英雄勇武过人天下无双,图尔方才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将军,暂借末将军马一匹,小子要重返杀场。”

    独孤图尔闻言大惊失色,眼下追兵尚未摆脱,这小子居然还想着杀回去,莫非是疯了不成。

    “将军,末将三叔已经在十里坡布下天罗地网,您可领军前去与两位元帅汇合。”

    独孤图尔听闻刘鲲尚有后手,当机立断道:“众军听令,随我杀回去接应刘将军脱困。”

    乱战之中,刘鲲始终在关注战局的走向,当他发现帅旗一路南移的时候,心里明白自己等人也该撤了。

    “大家不要恋战,随我突围。”

    随着刘鲲一声令下,紧紧跟在他身后的旗牌官汤显手中令旗上下挥舞,众军观旗而动,纷纷往刘鲲身边聚集,刘鲲见众将皆至,一马当先往西南方向冲杀。

    远处土岗上,拓拔俊见刘鲲要跑哪里肯依,随着他手中令旗挥动,刚刚退下来的羌骑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眼看刘鲲与众将再次陷入重围,拓拔俊脸上浮现出阴寒的笑意。

    面对数不胜数的羌骑,即便是刘鲲所部猛将如云也不禁倍感压力,就在众人浴血奋战之际,忽见眼前羌骑身后大乱,紧接着薛礼和罕塔冲杀到刘鲲面前。

    “三叔,随我来。”

    众将见薛礼领军来援心中大喜,当下两队人马汇于一处杀透重围。

    拓拔俊遥见刘鲲脱逃,岂肯善罢甘休,当即传下将令,留下赫连蝉、姜怀化清剿残敌,他和狼主拔突带领大军穷追不舍,誓要将刘鲲所部斩尽杀绝。

第九十五章屠龙施妙法 决胜十里坡

    刘鲲等人脱困之后向着西南方向一路飞驰,拓拔俊率领大军死死咬住紧追不放。

    对于刘鲲,拓拔俊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刨心挖肝挫骨扬灰,方解心头之恨。

    刘鲲所率两营军卒虽然精锐,可是大战过后早已疲惫不堪,眼下不止军卒步履沉重,就连战马也饥渴难耐,看到身后羌骑越追越近,刘鲲高呼一声。

    “弃甲。”

    随着他一声令下,军卒们将身上的甲胄尽数丢弃,没有了铠甲的拖累,这些小伙子顿觉身轻如燕,撒开两条腿一路狂奔。

    看到重甲狼骑满眼不舍,刘鲲不得不再次厉声呼喝。

    “重甲骑,弃甲。”

    听到他急迫的呼声,傅恒心中虽有百般不愿,但是却很清楚按照现在的速度不用片刻就会被羌骑合围。

    “弃甲。”

    万般无奈之下,五百重甲骑只能不甘的抽出腰间短刀,迅速隔断连接两片铁甲的牛皮条。

    随着铁甲轰然落地,这些得到解脱的战马撒了欢一样往前飞奔。

    拔突见刘鲲的军卒被追得丢盔弃甲不由得哈哈大笑。

    “元帅不愧是我乌羌部的奇才,此战过后,本狼主一统胡安,马踏中原,将来元帅不失王侯之位。”

    “多谢狼主。”

    拓拔俊眼见大功即将告成,心中无比激动,他一边向拔突道谢,一边严令众军全歼残敌。

    听到身后马蹄声骤然加紧,刘鲲扭头对藏霸道:“子庭,看你的了。”

    “放心吧,三叔。”

    藏霸答应一声,故意放慢战马的速度,等羌骑追到身后二三十步的距离,他猛然扭头转身,口中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急急如律令,倒。”

    话音未落就见他双锤摆动,数十羌骑应声落马,余者见状心中大骇,纷纷勒住坐骑不敢上前。

    趁着这个空档,刘鲲等人加快速度冲出二里之外,拓拔俊见众军迟疑不进,心中大怒。

    “怎么回事?”

    “回禀元帅,那个使大锤的会妖法。”

    “胡说,本帅和此人打过交道,他只不过是善用暗器,惯于装神弄鬼而已。”

    “快给我追,勇往向前者赏,贪生退后者杀。”

    众军得令再次追击,不过相比方才的速度却稍稍慢了少许,虽然拓拔俊信誓旦旦的说那黑小子不会妖法,但是众军心中却依然忐忑不安,且不说妖法是真是假,单看那人手中的两柄巨锤就让人胆战心惊。

    黄昏将至,刘鲲等人终于赶到十里坡前,眼看坡上人影憧憧,众人快马加鞭窜上高坡。

    眨眼间追兵尾随而至,却被一阵箭雨射住脚步。

    “元帅,末将这就带人杀上坡去,一定要将刘鲲的脑袋拧下来为我大哥报仇雪恨。”

    眼见费庭彪神色狰狞,拓拔俊摆手劝阻道:“费将军稍安勿躁,如今天色将晚,坡上草深林密不可轻入,况且南人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已是笼中之雀,网中之鱼,何必急在一时。”

    “不错,元帅所言甚是,冒然进攻只会徒增伤亡,不如按兵不动静待其变。”

    听到元帅和狼主都不同意强攻,费庭彪只得作罢,当下按照拓拔俊的意思沿泷河下寨,军卒们饮马的饮马,安营的安营,一片忙碌。

    经过大半天的鏖战,羌骑同样人困马乏,此刻趁着歇兵赶紧埋锅造饭,战场之上一切从简,几块石头一搭就是灶台,上面架上大锅,然后将淘洗过的稻米往里一倒,接着用火石引燃火绒填上荒草干柴,眼下秋风萧瑟草木荒芜,不大一会便火苗乱窜炊烟四起。

    “呲,呲,呲呲呲呲呲………。”

    “嗯?什么声音?”

    就在伙头军心中纳闷之际,突然轰隆一声惊天炸响,炉灶炸裂碎石纷飞,刚刚还围在一起说笑的几个伙头军腿断骨折哀嚎不止。

    “呲,呲,呲呲呲呲呲………。”

    “轰隆,咚,轰隆,咚,咚,咚咚咚咚。”

    相同的场景,相似的声音,在羌军的营盘各处先后炸响,到最后竟然连成一片。

    听到帐外雷声滚滚异响惊魂,拔突和拓拔俊同时跑出大帐,只见土石飞扬,烈焰腾空,惊慌失措的羌骑在雷火中抱头乱窜,时不时还有人被轰然炸响的炮药硝磺崩到半空,化为碎尸血雨凄然落地。

    拓拔俊看罢顿足捶胸,他知道自己又中了刘鲲的火攻计。

    “撤,快撤。”

    在众将的簇拥下,拔突搬鞍认蹬想要上马,可是几次蹬空,只急得满头大汗手脚僵直,费庭彪情急之下直接大手一挥,薅着拔突的衣领将他拎上马背。

    “元帅,怎么办?”

    拓拔俊闻言在马上往四周看了看,只见北面丘陵起伏,南有泷河阻路,眼下东面来路火势正旺,只有西面星火点点。

    “往西撤,费庭彪、拓拔圭保护狼主先走,本帅领人断后。”

    随着拓拔俊一声令下,众将保着拔突冲出中军营垒,他们前脚刚走就听身后轰隆隆连环巨响,霎时间烟尘滚滚大火焚天。

    山坡上刘鲲估摸着预先埋好的雷火炮药炸得差不多了,当即举起火凤亮银枪高声呐喊道:“杀。”

    眨眼间,众军追随刘鲲等大将杀入敌营,羌骑人数虽多,但是火光之中人、马乱窜,失去战马的骑兵遇到身经百战的步卒根本难以抗衡,不过片刻功夫便尸横遍野,死伤无数。

    费庭彪和拓拔圭保着狼主一路西逃,听到身后喊杀声越来越远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拓拔圭心中暗道:幸亏此路没有伏兵,要不然非得全军覆没不可。

    山坡暗处,郑文虎手捋须髯冷眼看着拔突等人惶惶而过。斩草除根的道理老元帅岂能不知,只不过两羌分治是既定方针,决不能因一时贪功而坏了大事。

    “老元帅,拓拔俊来了。”

    郑文虎闻言虎目之中杀意乍现,他顺着郑恩手指的方向遥遥望去,只见拓拔俊盔歪甲斜在亲兵卫队的严密保护下正向此处仓皇逃窜。

    “准备。”

    众军得令弯弓搭箭。

    “点火。”

    随着老元帅一声令下,有军卒用火把将箭簇上浸透火油的棉布引燃。

    “放箭。”

    霎时间漫天火雨倾泻而下,紧接着早已埋好串联的炮药硝磺隆隆炸响,无处不在的火舌疯狂窜起一人多高,将拓拔俊等人尽数吞没。

    看着火海中人影憧憧,听着烟雾里哀嚎阵阵,郑恩双膝跪地仰天嘶吼道:“陶大哥、吕老弟,将军给你们报仇了。”

第九十六章拔突归北地 俊臣戏柏豪

    拔突脱离险境后一路西逃,直到第二天午夜才敢在土仑城稍作歇息。

    次日清晨赫连蝉、姜怀化带领所部羌骑前来相会,一番查点过后,来时的二十五万大军十不存一,拔突无奈只得收拢残兵败将回转江北。

    三日之后,周柏豪率领大军来到乌舍里江南岸与拔突隔江相望。

    “报,启禀元帅得知,江北有使臣求见。”

    “哦?”

    周柏豪满心诧异的扫了刘鲲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对报事官说道:“先将他安排在偏帐之内,择日再见。”

    “喏。”

    等报事官离开后,郑文虎哈哈笑道:“衡臣真乃神人也,凡事皆在其预料之中。”

    “老虎驾谬赞,小子愧不敢当。”

    “刘将军,不知和谈之事,你有何主张?”

    听到周柏豪隐含妒意的声音,刘鲲连忙躬身答道:“事关重大,末将不敢妄议。”

    “来人,传独孤图尔进帐议事。”

    当夜,独孤图尔单独设宴款待江北使臣。

    灯火明亮的牛皮大帐中独孤图尔居中而坐,步六狐罕塔侧坐相陪,在罕塔对面坐着一个白面书生。此人身体单薄,面容俊秀,面对两员虎将杀意凛然的目光泰然自若。

    “你是谁?是来求和的吗?”

    听到罕塔毫不客气的喝问,对面书生微微一笑,不急不躁的回应道:“小生姓张名俊臣,此番是奉我家狼主之命前来议和的。”

    “你是南人?”

    面对图尔疑惑的目光,张俊臣淡淡的摇了摇头。

    “非也,小生世居江北,是地地道道的羌人,只不过醉心于中原文化,所以少年时曾在中都府求学多年。”

    “哦?我也在中都多年,怎么从未见过你?”

    “哈哈哈,或许是机缘未至,眼下你我不是见到了吗?”

    “哼!少在那里文邹邹的胡扯,既然你是来求和的,那就让我家狼主看看你们的诚意。”

    张俊臣闻言看了看满脸凶相的罕塔,淡淡说道:“小生再说一遍,我是奉狼主之命来议和的,不是来求和的。”

    “哈哈哈哈,咬文嚼字的穷酸,输了就是输了,议和求和有什么分别?”

    “这位是步六狐将军吧?将军即是带兵之人便应该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岂能以一战得失论短长,我家狼主虽然折戟十里坡,但是江北尚有数十万部众,若要继续用兵,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眼见罕塔怒发冲冠,独孤图尔连忙开口道:“议和也好,求和也罢,先生此来该不会只是逞口舌之利吧!”

    “哈哈哈,独孤将军说笑了,我家狼主念及两羌部众本是一族,不忍再动刀兵同室操戈,所以想与将军重修旧好划江而治,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呸!现在才知道两羌部众本是一族,早干嘛去了?”

    面对罕塔似欲吃人的目光,张俊臣泪眼婆娑道:“胡安势弱,身不由己呀!”

    张俊臣言毕偷眼观瞧,只见独孤图尔眉头微蹙,心中暗喜。

    隔日天明,周柏豪在中军大帐接见张俊臣。

    张俊臣入帐之后对众人拱手为礼,虽然他只是一介书生,但是面对帐中诸将却毫无惧色。

    “大胆,见到本帅因何不跪?”

    周柏豪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震得众将双耳嗡鸣,不过张俊臣丝毫不为所动,依然风轻云淡的负手而立。

    “元帅,你我都是白羌部的客人,正所谓客不欺客,我为何要跪?”

    张俊臣此言一出,众将皆是一惊,心中暗道:别看此人文质彬彬,但是胆识过人,绝非等闲之辈。”

    “哼!牙尖嘴利,就算你我都是客人,可是你家狼主却是本帅手下败将,败军之将见到本帅难道不该跪吗?”

    “哈哈哈哈哈。”

    张俊臣笑罢之后,淡淡说道:“据小生所知,我家狼主是败在刘鲲刘将军手中,要是没有刘将军预先埋伏的雷火阵,谁胜谁败大元帅应该比我清楚。”

    听到对方如此无礼,周柏豪气得猛拍帅案,怒声喝道:“来呀!将这狂徒拖下去砍了。”

    “哈哈哈哈哈。”

    张俊臣再次仰天大笑,笑罢之后满脸鄙夷的说道:“看来传言果然不假,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呐!”

    “大元帅息怒,此人言辞歹毒无非是想令您与刘将军将帅失和,况且此人以死求名,大元帅若是当真杀他,岂不成全了他。”

    周柏豪闻言看了看独孤图尔,强忍怒气道:“好吧!看在狼主面上本帅不与你这酸腐计较,说吧,拔突让你来求和都开出了什么条件。”

    张俊臣闻言双眼微闭,一语皆无。

    “本帅问你,因何不答?”

    听到周柏豪声嘶力竭的咆哮,张俊臣眯着眼睛淡淡说道:“元帅来自中原礼仪之邦,莫非不知客不压主的道理?”

    “你…………。”

    周柏豪被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大卸八块方解心头之恨。

    “你问,本帅懒得理他。”

    独孤图尔上前一步道:“两羌隔江分治已近百年,此番拔突兴兵过江害我父母兄弟,杀我部众亲朋,此仇不共戴天,岂能善了。”

    “谁无父母,谁无妻儿,若是如狼主所言,那些惨死沙场的将士遗孤又当如何?冤冤相报必成死结,狼主三思。”

    张俊臣言毕,独孤图尔沉吟片刻,肃然说道:“若要止兵也不是不可以,只需拔突让出江北三城即可。”

    “狼主若以割地为荣,便应该知道,乌羌必以失地为耻,如果狼主果有修好之意,一荣一耻安得太平?”

    “先生所言甚是,图尔受教,既然乌羌不愿让出土地,那就以万匹良驹做偿如何?”

    “狼主说笑了,前番十里坡之战狼主所获良驹岂止万匹,何必还要强人所难。”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非要兵临城下先生才肯答允。”

    “狼主不妨试试,如果您执意用兵,乌羌数十万部众一定血战到底。”

    “如此说来,拔突什么都舍不得喽?那还让你来干什么?”

    “狼主稍安勿躁,此番交战乌羌自知理亏,所以愿意赔偿贵部十万牛羊以表歉意,只要狼主同意重修旧好,两羌依然隔江相望,此举实乃羌人之福,苍生之幸。”

    独孤图尔原本就没有继续进兵的打算,如今不但达成心中所愿还额外多出了十万头牛羊,自然没有异议。

    张俊臣见使命已经达成,随即起身便要离去。

    “站住,白羌的损失有十万牛羊补偿,那么我大陈朝死难的将士却又如何?难道他们就白死了吗?”

    随着周柏豪冷酷的声音入耳,张俊臣淡淡笑道:“大陈远在中原,两羌世居北疆,那些将士不守国土,跑到异域做甚?”

    “哼!还不是因为你们无故犯境,我们才应狼主赫拉之请前来平乱。”

    “噢!既然是赫拉请你们来的,那您应该去找他呀?不知找我乌羌是何道理?”

    张俊臣话到此处微微一顿,然后戏虐的笑道:“哦!对了,赫拉狼主已经故去,不过没有关系,相信图尔狼主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父债子偿嘛!告辞。”

    “站住,你三番两次欺辱本帅,难道就不怕本帅先杀了你,再打过江去找拔突算账。”

    “哈哈哈哈,大元帅若果有此心,又岂能容拔突狼主生离十里坡。”

    言毕,张俊臣两袖一甩扬长而去。。

第九十七章羌戎贺凯旋 雷鼓动山川

    周柏豪在大军休整数日后决定班师还朝,临行前他将安羌都护韦腾唤入帅帐面授机宜。

    次日天明大军启程,图尔和罕塔列队欢送,当刘鲲等人到来之后,图尔上前与众将一一话别。

    “小将军慢走,图尔有一薄礼相赠。”

    薛礼闻言不觉一愣,在众人疑惑的目光注视下,有部众牵来一匹骏马。

    只见这匹马身高八尺,头尾逾丈,周身上下漆黑如墨,清风拂过黑缎般的鬃毛被太阳一晃烁烁放光。

    “小将军英雄盖世,岂能无良驹随身。”

    图尔说着话,将接在手中的缰绳送到薛礼面前。

    “这…………。”

    就在薛礼犹豫之际,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傻小子,白给的马为啥不要?”

    话音未落,常胜满脸憨笑的来到图尔面前。

    “哈哈哈,孩子小,不懂事,俺这个当爹的替他收了,谢谢啊!”

    看到常胜出现,罕塔的心里就有一股无名怒火陡然升起,此时再见他一副市侩模样,气得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多谢狼主厚赐。”

    辞别独孤图尔后,众人再次上路。此番北征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不但将拔突赶回江北,还从羌地带回近两万匹战马,有了这些良驹大陈的军事实力无疑又上了一个台阶。

    马嘶大地山河壮,旗卷长空日月明。看着眼前银龙般的队伍,刘鲲心情无比激动,万丈豪情中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期盼。

    可是这里没有人知道,就在他们出征的十天之后,平西城都护方敏勾联柔然、回褐,兴兵三十万讨伐新君。

    方敏对外言称赵淳弑父杀君大逆不道,并有天师为人证,先帝遗诏和传国玉玺为物证,号召天下豪杰一同起兵讨伐伪皇帝。

    一时间谣言四起,人心思变,方敏所部军马半月时间横扫平西府,并在中元节前夜打进中都,兵锋直指皇城。

    德阳殿上百官齐聚,赵淳居高临下忧心忡忡道:“安东府和镇南府可有消息?”

    眼看赵淳眉头紧皱,太傅王邦彦上前答道:“回禀陛下,安东府大都督崔广啸以倭奴袭扰,海防不固为由,未发一兵一卒勤王护驾。”

    “章泰安呢?”

    听到天子追问,王邦彦神情犹豫,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朕问你章泰安怎么说?”

    “回禀陛下,章泰安把前去传旨的王侍郎杀了,他也要起兵附逆。”

    “什么?可恶,一群乱臣贼子。”

    赵淳惊闻噩耗气得脸色发青,将面前的龙书案拍得啪啪作响。

    “陛下息怒,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章泰安杀掉王侍郎后就没有了下文,直到今日天域关守将陈芝龙也没有发现镇南府有任何异样。”

    “哼!章泰安这个匹夫无非和崔广啸一样,都在打隔岸观火的主意。”

    “老元帅,皇城防务如何?”

    “回禀陛下,中都府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为免各城兵马被各个击破,老臣已经将他们全部调入皇城,如今皇城之中集结大军不下十万,粮草堆积如山,虽然平叛不足,但是固守无虞,只要等到平北大元帅得胜归来,必能铲逆除叛,重现太平。”

    “好,老元帅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朕与天下的安危就全指望你了。”

    “陛下折煞老臣,为了大陈社稷老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由于苏魁将散落各处的兵马全部撤回皇城,所以方敏兵进中都府犹入无人之境,不过两日光景便兵临城下。

    “方都护,此番柔然倾举国之力助八贤王夺回皇位,你我之前的约定………。”

    不等柔然国大元帅萧天左把话说完,方敏摆手打断道:“萧元帅尽管放心,只要八贤王登基,一定将西南三郡相让,决不食言。”

    “好,一言为定。”

    就在两人相识而笑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起。

    “八贤王不是疯了吗?一个疯子的话你也相信?要本帅说还是真金白银美女玉器比较实在。”

    方敏闻声微微一笑,正色说道:“耶萨奇元帅放心,只要打下皇城,答应贵国的财物一定只多不少,至于中原美女能够带走多少就看元帅您的本事了。”

    “哈哈哈,好,痛快。”

    中军大帐内三人哈哈大笑,笑毕之后共同商讨破城之策。

    翌日清晨,方敏带着众将来到皇城之下讨敌要阵。

    老元帅苏魁闻报后亲临城头向下观瞧,只见城下黑压压一片,兵似兵山,将似将海,牛皮大帐支起的营房一眼望不到尽头。

    “老元帅,多年不见风采依然,末将方敏有礼了。”

    苏魁闻言脸色深沉,眼前这方敏曾是他帐前都统,此人勇武干练,心机多变,当年追随他是屡立战功,确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方敏,兴兵逼宫祸及九族,你本是大陈良将镇守一方,为什么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如能听本帅一句良言相劝迷途知返,本帅一定在陛下面前竭力保奏为你开脱。”

    “哈哈哈,陛下?他也配吗?赵淳毒杀生父枉为人子,弑君篡位枉为人臣,这般不忠不孝大奸大恶之徒死有余辜,老元帅切莫被表象所蒙蔽,铸成千秋大错。”

    “住口,先帝遗诏有目共睹,父终子继理所应当,妖道盗走玉玺妖言惑众岂可轻信,你勾结异族为祸中原,置万千黎民生死于不顾,这就是你口中的忠义吗?”

    面对苏魁的严辞喝问,方敏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老匹夫,死到临头你还这么嚣张,等会打进城去本元帅让你见识见识异族的厉害。”

    “方都护和这老匹夫废什么话,干脆直接攻城。”

    “也好,既然两位元帅皆有此意,准备攻城。”

    时间不大军械齐备,方敏一声令下众军齐头并进,方敏所部兵马主攻西门,柔然萧天左负责南门,回褐耶萨奇攻打北门,柔然大将萧天右和薛胜陈兵东门待机而动。

    苏魁居高临下只见叛军藤牌手在前,云梯在后,弓箭手万箭齐发掩护先头部队抢攻城头。

    眼看叛军已到护城河边,苏魁断喝一声道:“放箭。”

    霎时间,箭矢如雨,将无数叛军钉死在护城河边,有叛军侥幸过河来到城下,还没等他们将云梯竖起,就被城头抛下的滚木雷石砸成了肉泥。

    一番大战从日出一直打到日落,眼看苏魁沉着应对调度有方,方敏只得鸣金收兵。

    第二天,第三天,皆是如此,方敏一口气连续攻城十余日都被苏魁带人击退。

    落日的余晖下,苏魁看着叛军潮水般往后退去,暗暗松了口气,常言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叛军又留下数千具尸体无功而返,但是守城的军卒也多有伤亡,长此以往就算皇城固若金汤也难保万全。

    老元帅遥望着天边的落日,心中暗道:山君、衡臣你们现在在哪呀?自从你们离开皇城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北疆战事到底如何了?老夫还能等到你们归来吗?念及至此,老元帅黯然长叹。

    “爹,您怎么了?”

    猛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苏魁不觉微微一愣,愕然问道:“芷馨?你怎么来了?这里岂是女儿家该来的地方?”

第九十八章巧除胸腹患 疑心再试探

    残阳如血,遍地猩红。面对父亲担忧的目光,苏蕊上前见礼道:“父亲大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芷馨虽然是女儿身,但也有报国之心,眼下叛军攻势猛烈,军卒多有损伤,芷馨愿以生平所学,略尽绵薄之力。”

    苏魁闻言心中甚慰,他这个女儿自幼聪慧好学,尤其精通歧黄之术,如果她能来救治伤患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就在苏魁暗自思忖之际,忽听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

    “老臣参见陛下。”

    “民女苏蕊参见陛下。”

    不等苏魁父女大礼参拜,赵淳已经进步上前将二人轻轻搀起。

    “苏氏满门忠贞,朕代天下苍生拜谢。”

    眼看天子作势要拜,苏魁父女连忙抢先跪倒。

    “陛下如此,岂不折煞老臣。”

    “老元帅快快请起,朕方才所说都是肺腑之言,自从叛军到此,老元帅与三位公子日夜守城甚是辛苦,朕看在眼里痛在心中,还望老元帅兼顾休息,切勿操劳过甚。”

    “多谢陛下挂怀,只要老臣三寸气在,叛逆休想踏入皇城半步。”

    赵淳双手搀起苏魁,两人并肩站在暗夜之中。

    “老元帅,朕今日得到密报,荣亲王一党蠢蠢欲动,眼下内忧外患该如何是好?”

    苏魁闻言沉吟片刻,低声说道:“方敏连日强攻不下,一定会另辟蹊径,如果老臣所料不错,今夜叛军很可能趁守军疲惫前来偷城,到那时陛下便可以引蛇出洞,将潜伏在暗处的逆党一网成擒。”

    “哦?请老元帅指教。”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突然城头火把骤燃,箭雨倾盆,刚刚偷偷渡过护城河的叛军顷刻间便被密密麻麻的箭矢射成了刺猬。

    “杀。”

    眼看偷袭不成,方敏大吼一声改为强攻,霎那间杀声四起,鼓声如雷。

    “报,启禀陛下,大事不好,叛军连夜攻城,西门吃紧,老元帅请调卫军支援城防。”

    听到急报,赵淳脸色大变,连忙令殿帅萧广带领骁骑卫登城协助老元帅。

    黑暗之中,萧广带着三千甲兵直奔西门,他们刚刚离开不久,就有一支队伍来到宫门之外。

    “陈将军,萧安不在,萧广又带兵支援苏魁去了,如今皇宫空虚正是我等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听了陈天启的话,陈昂点头回应道:“嗯,不错,众军听着,随本将军杀入内宫擒拿伪皇帝,事成之后加官晋爵,赏黄金万两。”

    “杀。”

    话音未落,就见宫门大开数千健卒蜂拥而出,陈昂细看之下不觉魂不附体。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身后伏兵四起杀声震天。

    “大胆陈昂,你午夜逼宫意欲何为?”

    陈昂闻声回头,原来是千牛卫将军金玉楼。

    “是你?”

    “不错,正是本将军,陛下早已料定你有附逆之心,刚才萧将军带走的只不过是三千内侍宫娥,真正的骁骑卫一直在这张网以待,如今你已身陷重围,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面对虎视眈眈的两卫人马,陈昂怒声骂道:“当初八贤王待你等何其宽厚,你们不思回报也就罢了,反倒助纣为虐是何道理?赵淳杀父弑君罪恶滔天,你们为虎作伥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住口,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拿命来。”

    金玉楼不等陈昂继续说下去,催马抡刀杀到近前,两人你来我往打在一处,二人打斗二十余合,金玉楼猛然回身,一刀将陈昂劈落马下。

    “陈昂附逆已经伏诛,尔等若不早降,这就是下场。”

    金玉楼大刀一挑,陈昂血淋淋的人头飞入人群之中。

    尚书令陈天启见状,知道事不可为,当下他朝帝陵方向双膝跪地,老泪纵横道:“先帝呀!老臣无能,没有办法替您报仇雪恨了。”

    陈天启说完竟伸出两根手指猛地插入眼眶,活生生将他的两只眼珠子抠了下来。

    “先帝呀!如果您在天有灵,就保佑老臣这双眼睛看那逆子如何为苍生所弃。”

    言罢,陈天启一扬手,两道血光飞过宫墙消失不见。

    不等金玉楼上前擒拿,陈天启早已抽出腰间佩剑自刎而亡。

    眨眼间两人先后殒命,武卫众军尽数投降,赵淳引蛇出洞兵不血刃除去心腹大患。

    漆黑如墨的黑暗中,宗正寺就像一只被人遗忘的羔羊,静静地趴伏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突然十几道黑影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幽静,随着巡夜军卒倒地不起,这些人撞开破败的院门鱼贯而入。

    借着手中火把的微光,为首一人轻轻推开四处漏风的房门。

    “八贤王,八贤王。”

    听到熟悉的嗓音,赵吉眯着眼睛擦了擦眼屎,一脸茫然的望向门外。

    “八贤王,末将是陈腾啊!您不记得了?”

    面对站在黑暗中的人影,赵吉轻轻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陈腾见状有心上前,却又实在受不了房中的腐臭,他悄悄咽了口唾沫,强忍着恶心继续说道:“八贤王,方敏将军大兵围城,您就要重见天日了,快跟我们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不,朕不走,朕哪也不去,你们都要害朕,你们都要害朕。”

    眼看赵吉张牙舞爪的向门口扑来,陈腾吓得后退一步险些摔倒,就在他手扒门框维持重心的时候,赵吉纵身扑上,一张嘴狠狠咬在了他的耳朵上,疼得他一边哀嚎一边猛的踹开眼前这个疯子。

    “疯了,疯了,这是真疯了。”

    陈腾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疼得全身发颤,他恶狠狠的瞪了赵吉一眼转身离去。

    “陛下,看来赵吉是真的疯了,无论末将说什么他都不肯跟末将逃走,还咬伤了末将的耳朵。”

    赵淳闻言侧头看了看陈腾血肉模糊的伤口,淡淡说道:“陈将军辛苦,赶快下去找个医官好好瞧瞧。”

    “多谢陛下。”

    等陈腾离开后,赵淳扭头看向旁边的黑衣蒙面人。

    “安泰,你怎么看?”

    萧广闻言躬身答道:“回陛下,末将一直在暗中观察,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嗯,既然你也如此说,那朕就放心了。”

    “哎!不管怎么说,他毕竟还是朕的堂兄弟,就让他在此颐养天年吧。”

    言毕,赵淳带着众人转身离去,原地只剩下一身冷汗的王邦道。

    酸臭刺鼻的房间内,赵吉支棱着耳朵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咬着牙将口中的半只耳朵嚼得粉碎,然后狠狠的啐在了角落里。

    旭日东升,难熬的一夜终于结束了,苏魁斜倚在城头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接连几天鏖战,他太累了。

    “~~爹,萧~~萧大哥~~已经走~~~走了好几~~好几天了,还~~还是没~~没有消息,要~~要不~~晚上~~我~~我再去~~~闯~~闯营~~~搬~~搬救兵。”

第九十九章孤身闯虎穴 失足坠龙潭

    听说老元帅安排三公子苏云再闯敌营,众臣无不震惊,前几日萧安夜闯连营搬取救兵,到如今生死不知音信全无。

    没想到苏魁为解皇城之危,连亲生骨肉都豁得出去,谁都知道面对数万大军苏云九死一生,活下来的机会非常渺茫。

    入夜之后,赵淳亲率文武百官前来给苏云壮行。

    “小将军此去危机重重,朕这里有三杯御酒,第一杯愿小将军平平安安,第二杯祝小将军顺顺利利,第三杯盼小将军早去早回。”

    苏云谢过皇恩,伸手拿起三杯御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他来到父帅面前扑通跪倒,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从始至终苏魁一语皆无,只是静静的看着苏云,一双虎目之中有欣慰,有期许,更深藏着浓浓的不舍和说不出口的牵挂。

    拜别父帅后,苏云手牵马缰便要离去,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个压抑已久的声音轻轻响起。

    “苏云,你一定给本宫活着回来。”

    苏云闻声回头,正看到三公主晶莹的泪珠滚落两腮。

    “放~心,等我~~。”

    原本苏云想说:等我带救兵回来,一定可解重围,剿杀叛逆。

    不过时间紧迫,容不得他把话说完,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句等我,牵扯了太多人的心思。

    当苏云来到城门处,早有军卒悄悄的将城门打开一道缝隙,苏云牵着战马偷偷离开皇城,等他游过护城河夜已深沉,伸手难见五指。

    皇城北门,回褐八万精兵驻扎在此,一顶顶牛皮大帐数不胜数,就像一座座孤坟密布在旷野之中。

    苏云原本想趁着夜色悄悄混入营盘,哪知道前几天萧安闯营后对方已经有了防备,他刚刚越过栅栏便被巡夜的军卒发现,无奈之下苏云只好硬闯。

    面对众多军卒的围攻,苏云毫无惧色,手中杆子流星锤左右飞舞,上下盘旋,打得回褐兵将头破血流抱头鼠窜。

    眼看面前无人阻路,苏云一提丝缰战马嘶鸣而起,向着西北方向飞驰而去。

    “快,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霎时间叫喊声,铜锣声不绝于耳,中军大帐里,耶萨奇正搂着掳来的中原美女寻欢作乐,突然,外面隐约传来一片嘈杂。

    耶萨奇赤膊着身体冲出大帐,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恼怒的咆哮道:“怎么回事?”

    “启禀元帅得知,有敌将闯营。”

    耶萨奇闻言勃然大怒,随手扯下一面大旗裹在身上。

    “来呀!备马抬刀,本帅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时间不大,有人牵来一匹青鬃马,耶萨奇既不穿衣,也不披甲,就裹着一面大旗飞身上马。

    苏云一路冲杀,眨眼之间便从前营杀到中军,就在他堪堪冲过中军大营之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匹战马,马上之人相貌丑恶,衣不蔽体,手中托着一柄霜刃飞镰刀。

    “站住,你这娃娃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单人独骑来闯本帅的营寨。”

    苏云闻言也不答话,手中杆子流星锤一抖一甩,五金之精浇铸的锤头好似飞火流星划过天际,径直砸向耶萨奇的头顶。

    耶萨奇初入中原,还从未见过这等奇特的兵器,当下不免大吃一惊。

    感受到劲风袭顶,耶萨奇手中巨镰一摆,用宽刃往外磕挡,哪知道苏云手腕一抖,疾如流星的锤头陡然转向改砸他的左肋,耶萨奇见势不好慌忙用刀柄往外拨打。

    不等兵刃砸实,苏云腰间用力,腰带肩,肩带肘,肘带腕,再看五金之精浇铸的锤头好想活了一样,从耶萨奇的左肋跳到右肋。

    异变突起耶萨奇再想变招格挡已然不及,就见他猛然使了个铁板桥,腰间发力身体后仰,后脑勺紧紧贴在了马屁股上,疾如流星的锤头擦着他的肚皮匆匆掠过,借着对方闪躲的机会,苏云一催坐骑电射而走。

    耶萨奇见状催马要追,无奈未穿衣裤胯下不适,只气得双眉倒竖,疯狂咆哮。

    “抓住他,放跑了这小子本帅要你们的狗命。”

    随着耶萨奇严令传下,众多兵将蜂拥而至,有心思灵透者急关营门,欲将苏云困死寨中,苏云眼看就要破营而出岂肯功亏一篑,他一面打马飞驰,一面抡动流星锤,将围在四周的众军驱散。

    “放箭。”

    话音未落,守军箭如雨至,苏云单手抓住半截锁链,把流星锤甩成磨盘大小护在身前,叮叮当当数十支利箭尽数被其打落在地,不等对面再次开弓,苏云猛催坐骑赶到近前,流星似电,怒马如龙,但有阻其去路者非死即伤。

    趁着众人慌乱退避之机,苏云突然一提丝缰,战马四蹄猛然发力,竟然越过栅栏绝尘而去。

    眼见苏云悍勇如斯,众军无不惊惧,然而军令在身却又不得不奋起直追。

    苏云一边策马狂奔,一边紧张的回头张望,还好,追兵已经被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等转过一处高岗,苏云飞身下马藏进沟边的密林之内。

    时间不大,回褐追兵飞扑而至,他们在附近迟疑片刻,便继续往北追去。

    等马蹄声越来越远,苏云才牵出战马重新上路,这一路上虽有沿途关隘,可是前番平北,精兵已被抽走大半,这次拱卫皇城,本就所剩不多的精兵又被调度一空,如今各关口只有一些老弱残兵难堪大用。

    苏云昼夜兼程一路飞奔,终于在三天之后赶到拒北城,可是见到城牧刘玉后他才知道,大都督周柏豪北上之时已经将兵将尽数带走,眼下城中只有三千守军。

    苏云无奈只好继续上路,当晚定更时分来到北潼关城下,等苏云说明身份来意后,有值夜军卒飞奔入内禀报守将何硕。

    和硕一听苏家三公子来了,赶紧亲自出城将苏云迎入府内。

    “和~~和将军,前~~前~~前方战~~战事如何?”

    和硕闻言摇头叹气道:“乌羌兵多将广恐怕一时难以取胜,小将军一路劳累暂且在府中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赶往前敌报信也为时不晚。”

    “那~~那可不行,救~~~救兵如~~救~~救火,耽误~~不得。”

    苏云说完便要起身离去,和硕连忙上前一把将他按回座位。

    “小将军,你就听我的安排放心在此休息一夜,末将替你前去报信。”

    “这~~。”

    眼看苏云还在犹豫,和硕脸色一整,肃然说道:“怎么?难道小将军信不过末将。”

    苏云见和硕一片好意,也就不再坚持,连日赶路他也确实又困又乏,当夜便在和硕府中睡下。

    翌日天明,苏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感觉身上又酸又胀,他刚要起身却愕然发现一条拇指粗的铁链将他牢牢缠住。

    就在苏云咬牙切齿,全力挣扎之时,忽听房门轻响,和硕满脸笑意的出现在他面前。

    “小将军睡得可还舒服?”

    听到和硕的调侃,苏云气得面红耳赤,连连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小将军见谅,八贤王对末将有天高地厚之恩,和硕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来人,将三公子请入死牢好好休息。”

第一百章英雄遭暗算 抽丝剥蚕茧

    幽暗潮湿的地牢里,苏云一边愤怒的拍打铁门,一边暗恨自己没用,就在他悔恨莫及的时候,忽然听见角落中传来微弱的呻吟。

    嗯?难道这里还关着别人?

    苏云想到此处,小心翼翼的来到牢房一角,只见粘哒哒的乱草丛中侧躺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

    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背影,苏云低声问道:“你~~你~你是。”

    或许是听出了苏云的声音,那个背影猛的翻过身来,这一下仿佛用掉了他全身力气,痛苦的喘息声轻轻响起。

    借着远处跳动的火光,两人四目相对,等苏云看清那人的相貌,不禁大声悲呼道:“萧大哥。”

    萧安闻声艰难的蠕动着双唇却已经发不出半点儿声音,只有两行血泪顺着他青紫的眼眶嘀嗒落下。

    “大哥。”

    看到眼前之人的惨状,苏云很难想象不久前还和自己并肩作战的萧安,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昏暗的地牢中,苏云只能轻轻将萧安滚烫的身体抱在怀里,试图让他好过一些。

    嫖姚何日破重围,秋草深来战马肥。

    大军凯旋归来,沿途关隘纷纷张灯结彩,百姓们人头攒动夹道相迎。

    “哥,这几天大家都很高兴,你怎么不爱说话,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刘鲲闻言淡淡笑道:“没什么!前面就要到北潼关了吧!”

    “嗯,按大军行进的速度不用天黑就能到达关城。”

    “元良,你还记得远处那片荒地吗?”

    刘鹏顺着哥哥手指的方向望去,有些黯然的说道:“记得,那里是咱们火烧赫连渤的地方。”

    刘鹏说完也和哥哥一样陷入了沉默之中。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当日发生的一切如今历历在目,夜取三关后的豪言壮语,言犹在耳,可是有多少兄弟睡下后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黄昏时分,大军来到北潼关城下,和硕领着大小将官列队相迎。

    一番寒暄过后,和硕请两位元帅和一众将军入城赴宴,至于众多军卒则在城外安营扎寨,杀猪宰羊犒赏三军。

    接到请柬后,刘鲲将众兄弟和薛礼、藏霸、铁牛三位小英雄唤入营帐。

    “老三,咋滴了?你把大家伙叫到一起出啥事了?”

    此刻不止常胜心中嘀咕,其余众人也是一头雾水,大家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刘鲲脸上。

    “各位想必都收到和硕的请柬了吧。”

    不等别人开口,铁牛用肩膀蹭了一下身旁的藏霸,哑着嗓子低声问道:“二哥,啥是请柬,咋没人给俺呢?”

    藏霸闻言存心打趣道:“请柬就是饭票,人家大概是嫌弃你太能吃,所以没给你。”

    铁牛一听当时就火了,满脸不高兴的嘟囔道:“俺能吃是不假,但是俺也能打呀!狗日的,他凭啥不给俺饭票。”

    刘鲲看着铁牛憨态可掬的模样微微笑道:“他不请你,我请你,等会儿你和薛礼、藏霸一块儿随我入城。”

    “太好了,还是三叔最疼俺。”

    就在大家被铁牛逗得哈哈大笑时,傅恒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莫非将军是对和硕放心不下?”

    傅恒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全都表情严肃,静等刘鲲下文。

    “不错,和硕其人心思缜密,我们之所以能够初战告捷,他事先搜集的战报至关重要,可是大家想过没有,为什么徒隶三兄弟和铁甲狼骑这样一支战力强横的队伍在战报中却只字未提,以至于初次交手我们便损兵折将吃了个大亏。”

    听到刘鲲提出的疑问,众人微微点头,紧接着刘鲲又继续说道:“还有粮道被焚一事也疑点重重,按照大元帅所言,运粮路线极为隐秘,就算拓拔俊散出大量骑兵侦查,最终侥幸找到了粮道的确切位置,可是这一去一回,再到拓拔俊领军往来奔袭都需要时间,而我们从天荡关出发直到两军决战也才不过半个月光景,如果单单用运气二字解释,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将军的意思是有人通敌卖国,预先将粮道的路线泄露给拓拔俊。”

    “不错,虽然我也不想如此猜疑,可是除了这样,又实在想不出其他解释。”

    正当众人陷入沉思之时,常胜揉着鼻子傻傻问道:“俺不明白,粮道遇袭与和硕有啥关系?他当时可是在千里之外呀!”

    还没等刘鲲开口,就听郡主鄙夷的嘲讽道:“笨蛋,老娘当初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蠢货,从拒北城发来的粮草都是经和硕之手转运,就连运粮的军卒都是北潼关的人,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郡主越说越气,最后大手一扒拉常胜的脑袋,愤怒咆哮道:“你肩膀上扛这个大肉球光是为了显个的,是吗?”

    “是,是,是,夫人教训的是。”

    看到常胜畏缩的神情,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假装没看见将头扭向别处。

    “三叔,你带铁牛进城真是为了吃饭吗?”

    听到此时,傻英雄也发觉不对,两只大眼睛里全是问号。

    “哈哈哈,当然,不过在吃饭之前你还得帮三叔个忙。”

    入夜之后,众将应约赴宴,将军府中霓虹璀璨热闹非凡。

    府门之外,薛礼和藏霸一边一个看守着诸位将军的马匹兵刃。

    “两位小将军,小人把马匹牵到后院去吧,那里有上好的草料。”

    “不必,喂过了,不饿。”

    “哦!两位小将军一路辛苦,我家主人已经在跨院备好酒菜,请两位小英雄移步,稍事休息。”

    “不必,吃过了,不累。”

    那管家模样的人见薛礼和藏霸油盐不进,说什么也不离开马匹半步,不由得双眉紧皱,暗自气恼!

    此时已是戌时三刻,城门在众将到来后就要关闭,可就在军卒们想要关门上拴的时候,一根通体黝黑的铁扁担突然顺着门缝杵了进来。

    “等会,俺还没进去呢?”

    正在掩门的军卒看见有人捣乱,纷纷开口骂道:“哪里来的蠢货,想进城明天赶早儿。”

    “奶奶个熊滴,兔崽子敢骂俺。”

    话音未落,就听咣当一声巨响,厚重的城门竟然被人一脚踹开。

第一百零一章戏酒鸿门宴 滞军北潼关

    星空之下,将军府灯火通明,等众将就坐之后,和硕率先举杯敬酒。

    就在他刚刚举起酒杯,还没开口说话的时候,忽听刘鲲戏虐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和将军,你这酒怕是不对吧!”

    刘鲲此言出口,和硕脸上当时色变,不过他马上惊觉,干笑着掩饰道:“刘将军说笑了,这酒可是末将特意花高价买来的陈年佳酿,怎么?有问题吗?”

    “哈哈哈,原来如此,不过观其色闻其香,这酒可是地地道道的女儿红,以此等佳酿招待我们这些武夫岂不是暴殄天物。”

    刘鲲言毕,和硕爽朗笑道:“刘将军好风趣啊,各位将军凯旋而归,区区薄酒不成敬意,两位元帅请,诸位将军请。”

    眼看和硕将酒杯高高举起,在场众人却无人附和,刚刚那一幕,虽然和硕掩饰得很好,可是今日到此的哪一个不是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老将,如今众人心中生疑,纷纷将目光投向刘鲲,看他如何应对。

    “多谢和将军美意,不过刘鲲军务在身不便饮酒,还请和将军见谅。”

    随着刘鲲话音落地,和硕脸上表情即尴尬又懊恼,就在他不知该如何继续开口的时候,忽然发现心腹管家和杰在门外对他连使眼色。

    “和杰,本将军今日招待贵客,你在门外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启禀将军,方才接到城门守正急报,有一个拿着铁扁担的黑大个在城门处闹事伤人。”

    “什么?岂有此理,待本将军亲自去看。”

    说着话,和硕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便要离开大厅。

    “哎!和将军且慢,众将应约而来,您这位东家却要走,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哇!”

    眼看刘鲲跨步上前阻住去路,和硕干笑着回应道:“城防大事马虎不得,末将去去就回。”

    “哎!区区小事何劳将军大驾,元良,你去看看是什么人如此不知好歹,搅扰了诸位将军的雅兴。”

    “喏。”

    刘鹏答应一声便要起身离座,这时就见和硕脸色一沉,恨声说道:“刘鲲,你别欺人太甚,就算你看穿本将军的意图那又如何?今天你们这些人一个也休想离开。”

    随着和硕狂言出口,早已埋伏好的弓弩手从府中各处蜂拥而至,紧接着府门关闭,上拴落锁。

    “和硕,你好大的狗胆,你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听到周柏豪的怒声喝问,和硕微微冷笑道:“是又如何?只可惜老天无眼,让你这匹夫接二连三逃过杀劫。”

    “找死。”

    不等周柏豪动手,早有偏将数人上前,意欲擒杀和硕。

    就在他们起身离座的瞬间,和硕身子往后一窜,撞开墙壁上的暗门,逃之夭夭。

    嗖嗖嗖,嗖嗖嗖,眼看漫天箭雨呼啸而至,众将急忙踹翻桌椅藏身躲避。

    府门之外,薛礼和藏霸听到咣当一声大门落锁,心知不妙,不等两人有所动作,就见黑暗中杀出上千名军卒,这些人凶神恶煞一般围攻上来。

    “二弟,你拖延一阵,待我去砸开府门,救众将军脱困。”

    言毕,薛礼一催坐骑冲进门楼,星空下就听咚咚两声闷雷炸响,紧接着轰隆隆烟尘四起,厚重的府门竟被薛礼两锤击得粉碎。

    院落中,弓弩手们正在放箭,忽然身后惊天动地,尘土飞杨。

    就在他们一愣神的功夫,一员小将跨马抡锤杀到近前,眨眼之间,这些人抛下十几具尸体后四散奔逃。

    “两位元帅,诸位将军,战马就在门外,快跟我走。”

    趁着混乱,众将鱼贯而出,只见府门外藏霸单人独骑左右奔杀,但凡巨锤所指之处,必然会有一片军卒应声倒地哀嚎不止,其余众军心中惊惧,纷纷退后不敢上前。

    “诸位将军快上马,城门处有人接应。”

    众将闻言心中大喜,各自搬鞍认蹬飞身上马,保护着两位元帅往城门处杀去。

    藏霸见大家都平安脱险,虚晃一锤踅马退走,那些军卒见状随后追杀。

    周柏豪和郑文虎带人来到城门处,只见傻英雄铁牛正抡着大扁担和守门军卒打在一处,众将急忙催动战马上前助战,等和硕带着手下心腹赶到,众将早已闯出关城脱离险地。

    和硕无奈只好收起吊桥,关闭城门,意图凭借险关地势阻挡大军去路。

    等返回营盘后,周柏豪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元帅,和硕狼子野心谋逆犯上,待末将领兵杀进城去,擒杀此獠。”

    听到手下大将王麟战意昂扬,周柏豪淡淡的摇了摇头。

    “文鸳稍安勿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言毕,周柏豪面沉似水看向刘鲲。

    “刘将军,你是如何得知和硕图谋不轨?”

    面对周柏豪冷冽的眼神,刘鲲神色淡然,将自己的猜测据实相告,众将听完他的分析后方始恍然大悟。

    “刘将军,据你所说和硕应该早有异心,可是他为什么要选择现在动手,眼下拓拔俊已死,拔突北逃,他此时谋逆无异于自寻死路,以本帅对和硕的了解,他绝不是莽撞无谋之辈。”

    “元帅所言甚是,和硕谋逆必然早有准备,末将担心新君继位,人心不稳,荣亲王一党很可能会趁皇城空虚兴风作浪,如果这个和硕也与荣亲王早有瓜葛,那么此时皇城只怕危在旦夕。”

    刘鲲言毕,众将皆惊,两位元帅对视一眼,都觉得刘鲲所虑不无道理。

    当夜,周柏豪令大军连夜攻城,怎奈和硕早有防备,城上守军利用险关地势负隅顽抗,数万大军从午夜攻到天明,毫无建树。

    日上三竿,周柏豪无奈撤兵,等众军歇息一夜后继续强攻。

    连攻三天之后,郑文虎进言劝道:“大元帅,北潼关依山而建,关隘两侧壁立千仞,山势陡峭绵延数百里,短时间内恐怕很难攻下,不如撒出哨探进山,看看能不能找到荒野小径绕过关城。”

    不等郑文虎说完,周柏豪不耐打断道:“本帅经营拒北城多年,如果真有道路能够绕过北潼关本帅岂能不知?”

    “来人,传本帅将令,继续攻城。”

第一百零二章重细枝末节 现山中蹊径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眨眼间十天已过,面对铁打的城关满营众将愁眉不展。

    “哥,出营走走吧,面对那么多张苦瓜脸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连日攻城无果,刘鲲心中也很憋闷,此刻听到弟弟的提议当即点头,于是兄弟二人沿着山边小路缓缓前行。

    “元良,前几日我交给你的吴子兵法你可曾研读?”

    听到哥哥问起兵法的事,刘鹏紧张的眨了眨眼,有些心虚的说道:“读了一些,不过还没读完。”

    “哦!可有不解之处?”

    难得出来一次,刘鹏可不想和哥哥探讨这么深奥的话题,当下他随手一指,兴奋地叫道:“哥,你快看,那里有个卖韵梅的,我们过去看看。”

    刘鲲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小贩担着两个箩筐正缓步下山。

    “元良,山北地寒只产拐枣,此物虽然与韵梅相仿,但是苦涩多籽难以下咽。”

    听到哥哥提醒,刘鹏嘿嘿笑道:“哥,要说打仗我不如你,但要说到吃,你可就差远了,拐枣叶有齿,梨状色暗,韵梅叶似波浪,球形黄亮,你看那人挑着的果实分明就是香甜多汁的韵梅。”

    “你要不信,咱们打赌。”

    “好啊!赌什么?”

    刘鹏闻言呵呵一笑,一边往前飞跑一边挥手叫道:“哥,我还没想好呢,你先欠着。”

    话音未落,刘鹏已经拦下小贩,并从箩筐中拣了个滚圆的果实剥起皮来。

    “嗯,不错,好新鲜呐!”

    “哥!你尝尝。”

    刘鲲接过韵梅浅尝了一口,味道还真不错。

    他看了看手中汁水淋漓的韵梅,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贩。

    “小兄弟,你这韵梅怎么卖?”

    那小贩听到刘鲲开口,紧张的回应道:“两位军爷随便吃,不敢要钱。”

    刘鲲闻言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锭元宝,轻轻塞到小贩手中。

    “吃了你的东西,怎么能不给钱呢?这些韵梅我全要了。”

    刘鲲此言一出,那小贩大喜过望,不过随即苦着脸说道:“军爷,你有散碎银子赏点就行,这么一大锭元宝小人实在不敢要。”

    “哈哈哈,没关系,多余的算是赏你的,不过你得告诉我,你这一担韵梅是哪来的?”

    面对刘鲲洞察人心的注视,那小贩牙关打颤口不能言。

    “别害怕,我只是好奇而已,北潼关大战多日,内外不通,韵梅本是出在山南之物,可眼下你却能将它运到山北贩卖,这实在是让人费解,说说吧!你是怎么做到的?”

    听完哥哥的疑惑,刘鹏也觉察到了不对,他见小贩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故意寒声说道:“哥,要我看这小子指定是关城中派出来的探子,干脆把他抓回军营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他这张嘴还能硬得过军棍。”

    不等刘鹏继续吓唬,那小贩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军爷饶命啊,小人冤枉啊!小人叫王福,平日里就靠卖几个果子糊口,这附近的人都知道哇!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刘鲲见火候差不多了,放缓语气说道:“既然你不是探子,那你是怎么出的关城?如果在这说不清楚,那就只能委屈你和我们走一趟了。”

    “小人说的清楚,小人说的清楚。”

    刘鲲兄弟连哄带吓终于问明了其中关节,原来王福就住在山脚下的村落,此人从小便在山上长大,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一处天然洞穴,出于好奇王福燃起火把入内查看,不曾想越走越远,等他走出洞穴已经到了山南。

    自从发现这条密道,王福就做起了贩卖水果鲜货的生意,从这里运送货物既不用通过关卡上税,又不用担心储藏,实在是一举多得,正因为如此他才对这条捷径一直秘而不宣,生怕别人知道后抢了他的财路。

    问清缘由后,刘鲲让王福头前带路,他要实地勘察一番。

    时间不大,三人顺着茅草小径来到一处藤萝缠绕的山壁,王福扒开藤蔓钻入半人高的洞穴,刘鲲兄弟随后跟入。

    三人兜兜转转或行或爬,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

    “两位军爷,从这里下山往东不到二里就是北潼关了。”

    刘鲲顺着王福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巍峨的关城依稀可见。

    “好,多谢小兄弟。”

    等王福离开后,刘鲲兄弟在山上等到天黑,这才趁着微弱的星光来到关城下仔细观瞧,看罢多时,兄弟二人原路折返。

    “元良,你先回去休息,我要去见郑老元帅。”

    “嗯,哥,你也别聊太久,这一天又累又饿早点回来歇着。”

    眼看刘鲲走向郑文虎的营帐,刘鹏一路哼着小曲儿返回住所。

    “呦!二少爷心情不错呀!今天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嗯,破敌在望心情当然好极了,三叔,快给我弄点好吃的呗!元良都要饿死了。”

    “好,好,好,马上就好。”

    功夫不大,三叔将备好的酒菜摆到刘鹏面前。

    “三叔,还有吗?”

    “怎么?这些还不够你吃的?”

    面对三叔惊诧的眼神,刘鹏嘿嘿笑道:“够是够,不过我哥还没吃呢!这两盘留给他,我有这俩就足够了。”

    看到刘鹏滑稽的模样,三叔笑着说道:“二少爷你就尽管吃吧,大少爷回来老奴再给他准备。”

    “哎?二少爷,你方才说破敌在即,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说给我听听,让老奴也跟着高兴高兴。”

    “好啊!你不知道他是这么回事。”

    当下,刘鹏一边风卷残云的往嘴里划拉酒菜,一边含糊不清的将发现密道的经过讲述一遍。

    三叔听完眼中神光闪烁,频频点头。

    “哦!原来如此。”

    “二少爷,那个洞口在哪?隐秘吗?可千万别让敌人发现才好。”

    “放心吧!三叔,那个洞口不大,又有藤蔓挡着,如果不是王福带路,根本就发现不了。”

    “哦!那就好。”

    等刘鹏吃饱喝足之后,三叔一边收拾拾碗筷,一边轻声说道:“二少爷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老奴告退。”

第一百零三章萧亦武殒命 老元帅势危

    第二天午后,刘鲲召集众将帐中议事。

    “各位,昨日刘鲲探得一条山间密道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直达北潼关南门。”

    听说有密道,众将一下子来了兴趣,全都聚精会神的等着刘鲲接着往下说。

    “我已经和两位元帅商定,由我领一路奇兵悄悄潜过山岭,暗伏于关城之外,只等今夜三更,两位元帅领军猛攻北门吸引和硕,到时候便可趁敌不被破开南门,两路夹击擒杀叛逆。”

    “将军,末将愿意随行。”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眼看众将争先恐后,常胜大嘴一撇,翻着眼皮道:“都别吵吵,听俺兄弟的,他说带谁就带谁。”

    话到此处,常胜冲着刘鲲一呲牙,嘿嘿笑道:“好三弟,你不带别人总得带上二哥吧!”

    刘鲲闻言微微摇头道:“二哥见谅,山洞狭小多有不便。”

    不等刘鲲说完,常胜丑脸拉得老长,气恼的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哥,我熟悉地形,我和你去。”

    “好。”

    傅恒见刘鹏抢先开口,连忙跟着说道:“将军,末将愿往。”

    刘鲲见傅恒去意甚坚不忍拒绝,于是点头答允。

    “郑恩、刘淇,点齐五百先锋营随我出发,其余众将听从老元帅调遣,今夜一定要大破北潼关。”

    “喏。”

    众将答应一声各自准备,片刻之后,刘鲲带人隐秘出发。

    “哥,我在前面引路。”

    “好,多加小心。”

    “放心吧!又不是没走过。”

    刘鹏说完率先钻入洞口,傅恒紧随其后,其他人依次进入,众人借着火把的光亮缓缓前行,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前方出现一片光亮。

    “小将军,到了吗?”

    听到傅恒发问,刘鹏低声应道:“嗯,那里就是出口。”

    “好,末将先走一步。”

    不等刘鹏同意,就见傅恒蹭蹭几步抢到头前,紧接着一矮身钻出洞口。

    入夜之后,万籁俱寂,除了时而低鸣几声的秋虫,旷野中一片死寂。

    突然,鼓声震天,杀声四起,两位元帅指挥众军奋力攻城,面对一波接一波的猛烈攻势,城头守军渐感吃力,和硕见势不好连忙调派人手前来增援。

    随着副将宣化领兵参战,局势渐渐好转,就在和硕稍稍松过一口气的时候,忽然有军卒惶急来报。

    “将军大事不好,刘鲲大军突然在城南出现,如今南门已经失守,他正带人往北门杀来。”

    惊闻巨变,和硕吓得面色苍白,他心中明白大势已去,若是再待下去恐怕将死无葬身之地,念及至此他丢下众军悄悄溜走。

    等刘鲲带人杀到,和硕早已不知所踪,面对众将虎视眈眈的目光,宣化带人乞降。

    在宣化的指引下,刘鲲和众将发疯一般冲进地牢,等砸开牢门后常胜抱住虚弱不堪的苏云嚎啕大哭,刘鲲则俯下身体轻轻抱起了萧安。

    当他抱着萧安走出地牢的时候,众军肃穆鸦雀无声,天地间只有刘鲲沉重的脚步声,重锤一般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

    灵堂上,刘鲲穿白挂素木然无语,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镇南城匆匆一面竟是永别。

    “二位恩公,打扰了,在下太子府禁卫统领萧安特来拜谢。”

    “二位兄弟切莫再以侯爷相称,如果看得起在下,叫我一声亦武即可。”

    “哈哈哈哈,衡臣何须如此客气,殿下永远都是殿下,亦武永远都是亦武,别说三五日,就是三五十日,三五百日陛下和亦武也能等得,皇城再见。”

    昏黄的灯光下,刘鲲满脑子都是萧安的身影,他颤抖着双手轻抚棺椁,喃喃说道:“亦武,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你说皇城再见,何以食言。”话未说完,刘鲲已经泣不成声。

    咣当。

    随着房门轻响,刘鹏倒提双枪黯然入内。

    “怎么样?找到了吗?”

    听到哥哥哑着嗓子追问,刘鹏愤懑的摇了摇头,紧接着猛地将龙牙枪插入地面,咬牙切齿发狠道:“萧大哥,你在天有灵,保佑我早日找到和硕,给你报仇雪恨。”

    刘鹏说完,对着萧安的灵位拜了三拜,一双虎目中泪水喷涌,恨意滔天。

    休息半日后,大军启程,两位元帅已经从苏云口中得知,皇城情势危急,因此忧心如焚。

    周柏豪严令刘鲲务必在三日内回京救驾,若有延迟军法从事。

    刘鲲得令后带上众将,点齐两营兵马飞驰而去。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独自走在被鲜血浸透的城头,老元帅苏魁仰天长叹。

    萧安走了音信皆无,苏云又去生死不知,从期盼到煎熬再到苦苦等待,随着一个个日夜交替,自己身边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曾经的嘈杂忙碌变成了如今的冷冷清清。

    “老元帅,您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趁着现在无事赶紧休息一会儿吧!”

    苏魁闻言回头看了看说话之人,笑着问道:“小兄弟,害怕吗?”

    随着苏魁这声小兄弟入耳,那人腰杆瞬间拔得笔直,颤声答道:“不害怕,小人从小就想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惜被我爹送到宫里净身做了内侍。”

    眼见对方声音越来越低,那一刹那的挺拔也渐渐佝偻,苏魁伸手重重拍在他的肩头,朗声说道:“为家国而战你就是英雄。”

    老元帅言毕,清亮的目光逐一扫过协助守城的众多内侍,继续说道:“只要上了战场,你们就都是英雄,让我们拿起手中的刀枪,做回真正的爷们儿。”

    “杀。”

    “杀,杀,杀。”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意,苏魁满意的点了点头。

    落日西垂,残阳如血,阵阵喊杀声中,兵疲将乏的皇城摇摇欲坠。

    “报,启禀元帅大事不好,回褐耶萨奇领兵攻上城头,金玉楼将军战死,北门告急。”

    苏魁闻报大惊失色,就在此时长子苏文上前一步道:“父帅,孩儿去把他拦下。”

    “好,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喏。”

    苏文答应一声,带着两个家将飞驰而去。

第一百零四章束发礼未成 亦有报国心

    火光照耀下,满身血污的耶萨奇左冲右杀形同饿鬼,守城兵将的武器在霜刃飞镰的削割下如同脆竹朽木,不堪一击。

    就在他高举飞镰刀想要破开城门之际,一条大枪斜刺里突然窜出,径直扎向他的软肋,耶萨奇见势不好,连忙侧身闪躲。

    眼看枪尖擦着铠甲电闪而过,耶萨奇暗道一声好险,还没等他心神归位,这条大枪猛然一颤,锋利的枪刃顺势抹向他的下腹。

    “哎呀!不好。”

    耶萨奇惊叫出声,手攥刀柄猛地往外磕碰。

    火光中就听当的一声脆响,紧接着登登登脚步声起,偷袭之人竟被突如其来的巨力撞出一丈开外,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直到此时,耶萨奇才有机会抬头观瞧,只见眼前不远处站着一个肤色黝黑,身材单薄的少年,看年纪也就十四五岁,拿在手中的大枪比他的个子还要高上一截。

    “狗杂种,你找死。”

    耶萨奇万没想到,他居然险些被一个半大孩子偷袭得手,当下舞动霜刃飞镰横扫千军,恨不得将对方拦腰斩断。

    那少年虽然明知不是对手,但是凭借着一股锐气与对方打在一处。

    双方交手不过七八个回合,少年便已险象环生,就在耶萨奇要下杀手的时候,一阵快入疾风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苏文一边纵马飞驰,一边紧张的注视着战局,此刻与敌将打斗的少年,他虽然从未见过,但却莫名的感觉有些熟悉。

    此子枪法倒也精妙,可惜缺少临敌经验,如果没人援手相救,用不了三两个回合必然惨死当场。

    “小英雄莫慌,苏文来也。”

    苏文话音刚起,就听咔嚓一声,那少年的半条手臂竟带着漫天血雨飞上半空。

    耶萨奇一招得手,顺势便要斩草除根,手中霜刃飞镰猝然出手,雪亮的霜刃勾向少年脖颈。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一瞬,苏文催马赶到,手中戏水提卢枪借着战马前冲之势全力刺出,耶萨奇见状顾不得行凶杀人,连忙收刀自保,当下两员大将刀来枪往打在一处。

    因为耶萨奇登城突袭,所以此刻只能步战,而苏文人借马力,马仗人威,打得他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眼看耶萨奇就要束手就擒,忽听轰隆一声巨响城门倒塌,撞开城门的回褐兵将潮水般涌了进来。

    耶萨奇见大军入城精神振奋,不多时便有七八个副将前来助战。

    苏文一身武艺虽然尽得其父真传。奈何敌将人多势众,顷刻间已有性命之忧。

    “大~~大哥,我~~我~~我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苏文心中惊喜交加,只见黑压压的骑兵马队将尚未入城的回褐兵将拦腰切断,一部分在常胜、傅恒等将的带领下杀向敌阵,一部分追随苏云、刘鲲等人冲入皇城。

    眨眼间形势互变,回褐兵将攻破皇城的喜悦尚未消散,便被刘鲲领军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耶萨奇见势不妙,虚晃一刀便要出逃,不想迎面正撞上大步入城的铁牛,傻英雄一看这人从里往外跑,料想这小子大概不是自己人,当下抡起铁扁担狠狠砸落。

    混乱之中,耶萨奇惊觉一股恶风袭来,他来不及多想便顺势举起飞镰刀往上相迎。

    当。

    火光四溅,血肉纷飞,谁也没有想到回褐元帅耶萨奇竟被铁牛一扁担砸死当场。

    眼看元帅惨死,回褐兵将哪里还敢恋战,纷纷踅转战马往外败逃。

    傻英雄见城里又有人出来,当下抡圆了铁扁担一顿猛扫,黑暗中就听人喊马嘶,折断四蹄的战马压在兵将身上,将城门处堵的严严实实。

    “嘿嘿,这回看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还往哪跑。”

    铁牛一边坏笑,一边操起扁担一阵猛砸,霎时间脑浆遍地惨不忍睹。

    经过一番厮杀,回褐兵将狼狈逃回大营,傅恒和常胜见状鸣金收兵,率领众军回援守城。

    听说回褐兵败,元帅耶萨奇被杀,方敏大吃一惊,细问之下才知道,刘鲲已经带着先锋军杀回皇城,郑文虎的平北大军随后就到。

    为了避免回褐势单力孤,方敏令副将张俊,柔然大将萧天右分兵来援,势必要将平北大军阻隔在外。

    皇城中的一处院落里,苏蕊正组织人手救治伤患,忽然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门外急促响起。

    “医官,快帮我救救他,拜托。”

    苏蕊惊喜回头,只见刘鲲浑身浴血,怀中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

    “何荣?”

    灯火虽然昏暗,但是苏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少年的身份。

    “刘将军,何荣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苏蕊一边关切地询问,一边手脚麻利的剪开血衣,给何荣止血敷药,医治创口。

    “嗨!都怪我不好,如果当初我没有教他枪法,或许他就不会冲到战场,也不会因此丢掉一条手臂。”

    听到刘鲲连声自责,苏蕊柔声劝解道:“将军不必如此,参军入伍一直都是何荣的执念,即便你不教他,他也一样会上战场杀敌。”

    “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当初你喝醉了就是他和我家小姐……。”

    不等绫音把话说完,苏蕊连忙岔开话题道:“绫音,快去给我去找一块干净的棉布来。”

    “哦,马上就来。”

    随着绫音快步离去,苏蕊和刘鲲之间的气氛稍显尴尬。

    “师父,是你吗?师父。”

    何荣的声音虽然低不可闻,但却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别叫我师父,当初我告诉过你什么?”

    面对刘鲲嗔怒的质问,何荣强打精神咬牙说道:“师父说,要想上阵杀敌,光有勇气远远不够,要有过硬的本领才行,师父还说,只要我勤学苦练,三年必有小成,到时候再去从军也为时不晚。”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逞能?”

    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刘鲲的声音异常沙哑,听得苏蕊心酸不已。

    “可师父还说过,天下至德,莫大乎忠,虽然何荣武艺未成,却难挡报国之心。”

    “师父,对不起,何荣给你丢脸了。”

    听完何荣的话,刘鲲忍泪回应道:“不,傻孩子,你没给师父丢脸,刘鲲以你为荣。”

第一百零五章胸中怀锦绣 错付几多愁

    德阳殿上百官齐聚,天子听说萧安被害后龙颜大怒,当即晓谕众臣如有擒杀逆贼和硕者赏黄金百两,连晋三级。

    处理完萧安的后事,赵淳对百官言道:“此番衡臣随军北征劳苦功高,昨夜又解皇城之危功在社稷,朕欲加封刘鲲为忠义侯,授平西府大都护。”

    众臣对此早有预料,于是异口同声道:“陛下圣明。”

    “苏云一身虎胆,朕心甚喜,朕欲加封苏云为驸马都尉,大家以为如何?”

    听到天子垂询,众臣相互之间递了个眼色,别看苏云从昭武校尉到驸马都尉才升了一个品阶,但是这里面却大有深意。

    赵淳不止对刘鲲青眼有加,对他手下众将也各有封赏。

    胞弟刘鹏赐爵宁远男,封游骑将军,常胜赐爵镇远男,封武胜将军,郡主封安南夫人,余者皆为飞骑尉,授游击将军。

    退朝之后,刘鲲入宫面圣。

    “衡臣,你急着见朕所谓何事?”

    面对赵淳疑惑的目光,刘鲲上前一步跪地请罪道:“陛下,罪臣未请圣意便擅自做主,令安南夫人领部将薛礼前往南疆求援,请陛下降罪。”

    听完刘鲲的话,赵淳微微一笑,略显迟疑的问道:“衡臣,眼下镇南府反意未显,尚在观望之中,如果蛮主应你所邀前来助战,势必要与章泰安有所冲突,难道你就不怕弄巧成拙逼反了他吗?”

    “陛下所虑甚是,章泰安拥兵自重,虽无反象却有反心,末将岂敢过于逼迫。”

    “南疆与柔然边境交错,屡有摩擦,此番萧天左领精兵十余万滋扰皇城,柔然国内必然空虚,只要蛮主此时起兵攻伐,柔然国主必然急诏萧天左领兵回援,萧天左退走如断方敏一臂,到时候末将再与平北大军里应外合,回褐兵将必然土崩瓦解,三路人马已去其二,独剩方敏杀之即可。”

    听完刘鲲的谋划,赵淳心花怒放,禁不住爽朗笑道:“衡臣大才,朕深信不疑,岂会怪罪。”

    言毕,赵淳又道:“衡臣放心,只要蛮主计成,朕必有厚报。”

    “多谢陛下。”

    “来人,赐宴,朕要与衡臣共谋一醉。”

    午后刘鲲出宫,他先到元帅府拜见苏魁,两人在书房探讨敌情,商议破敌之策,随后他又到城头视察防务,严令众将小心戒备,最后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前往勇义侯府。

    正所谓睹物思人,看着眼前悬白挂素的府邸,刘鲲心中悲痛万分。

    亦武,你没给老侯爷丢脸,勇义二字当之无愧。

    就在刘鲲暗自神伤之时,忽听一个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

    “老奴参见侯爷。”

    刘鲲闻声抬头,只见披麻戴孝的林叔正要伏身下拜。

    “哎呀!林叔,您何须如此客气,快快请起。”

    搀起老管家之后,刘鲲慨然说道:“小子与亦武兄交情莫逆,如果以后府上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来找我便是。”

    “多谢侯爷,侯爷请。”

    刘鲲一边入府,一边轻声说道:“你家小姐与亦武兄自幼相依为命,如今亦武兄不幸离世,你家小姐一定伤痛不已,还得麻烦老人家多多劝慰。”

    “老奴明白,自从昨夜知晓噩耗,小姐一直以泪洗面,要不是丫鬟们看得紧,小姐就随侯爷去了。”

    看到林叔老泪纵横,刘鲲心里也甚为酸楚。

    步入灵堂后,刘鲲游目四顾,眼前除了一身重孝的萧雅和陪同的两个丫鬟,空空荡荡冷冷凄凄。

    大礼过后,丫鬟将萧雅搀起陪同刘鲲落座。

    “萧姑娘节哀顺变,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刘鲲一定鼎力相助。”

    “多谢侯爷高义。”

    闲话叙罢,刘鲲起身告辞,忽然他想起一事,伸手入怀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坠。

    “萧姑娘,此物是令兄托苏云交与在下,现在完璧归赵,请萧姑娘收好。”

    在萧雅看到玉坠的一霎那,原本苍白如纸的俏脸上突然飞起两抹红霞,听到刘鲲要她将玉坠收回,不由得羞恼交替,哭着跑回绣楼。

    刘鲲见状不明所以,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老管家林叔。

    此时就见林叔脸色难看,淡淡说道:“这块玉坠是老侯爷所留,形似雨滴,晶莹剔透,侯爷既然把它交到你手上,必然是有将小姐终身托付之意。”

    林叔话到此处,摇头叹气道:“随着侯爷故去,萧家一落千丈,我家小姐的确是高攀了。”

    “侯爷,请。”

    眼见林叔往外送客,刘鲲连忙解释道:“林叔切莫误会,小子并不知情也绝无轻视之心。”

    林叔闻言大喜过望,连忙接过话茬道:“这么说,您是答应了。”

    不等刘鲲开口解释,林叔双膝跪地向上叩头道:“老奴萧林给姑老爷请安。”

    随着姑老爷三个字入耳,刘鲲的魂都吓飞了,别看他于千军万马中斩将杀敌毫无惧色,可是面对此情此景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处理。

    “哎呀!林叔快快请起,刚才的话您老切莫再提,刘鲲与亦武兄情同手足绝无他念,小子军务在身不便久留,告辞。”

    刘鲲说完,逃也似的离开萧府,可是他走的时候太过着急,手中的玉坠却忘了留下。

    逃离府门后,刘鲲才惊觉有异,有心反身再送回去,却又觉得不合时宜,无奈之下,也只好权且收起,等过些天萧雅情绪稳定下来再找机会还给她。

    接下来的日子,刘鲲整日忙碌,几乎吃住在城头,密切关注叛军的动向。或许是苏云在他身边的缘故,苏蕊每天都会按时来给弟弟送饭,自然也少不了他的那份。

    这天午后,刘鹏来找哥哥商议军情,正赶上刘鲲刚刚忙完准备饱餐一顿。

    看到弟弟突然到来,刘鲲慌忙将手背在身后,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哎?哥,你吃的咋和我们不一样?”

    刘鲲无奈只好将一碟小巧玲珑的灌汤包放回桌上。

    “这是苏小姐给小五送的,我也只是借光尝尝而已。”

    “哦!尝尝!”

    刘鹏一边拉长声音,一边凑到切近,突然他两手一伸将包子全部揽入怀中。

    “嘿嘿,我也尝尝。”

    “嗯!味道不愁唉!”

    几乎是眨眼之间,一碟包子便神奇的消失了,看得刘鲲两眼发呆直咽口水。

    “哥,这位苏小姐可是真不错,不但人长得漂亮,心肠也好,医术又高,对了,还有厨艺也不赖。”

    刘鹏话到此处,压低声音道:“要不我和小五说说,让他姐姐做我嫂子咋样?”

    不等弟弟把话说完,刘鲲脸色一整,沉声呵斥道:“休得胡言,吃饱了吗?吃饱了该干嘛干嘛去。”

    看到哥哥恼羞成怒,刘鹏连忙逃也似的离去,不过跑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头调侃道:“凶什么凶,你要真不愿意,脸红什么?”

    “臭小子,我看你是欠揍。”

    不等刘鲲追出,刘鹏早笑着跑远了。

    一晃,刘鲲等人回到皇城已经十天了,这天晚上城北方向忽然咚咚咚传来三声炮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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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相震荡,回薄不知穷。兄弟常相知,有始必有终。年时俯仰过,功名宜速崇,壮士怀忠义,安能守虚冲?乘我黄膘马,抚我撼天弓。长枪横九野,霸王扫南穹。慷慨成素霓,啸咤起清风。震响骇两羌,奋威曜四戎。濯鳞沧海畔,驰骋大漠中。独步圣明世,四海称英雄。忠逆无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忠逆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忠逆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