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日月朝暮悬 执掌生死权
“师父,我回来了。”
不等何荣步入书房,刘鲲便已急声问道:“怎么样?老虎驾怎么说?”
面对刘鲲焦急的眼神,何荣面有难色道:“师父,老元帅病了,听帅府的管家说老元帅整日里昏昏沉沉,已经连续三天水米未进。”
“什么?”
何荣此言一出,刘鲲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要不是徒弟手急眼快,他险些跌倒在地。
“师父,您怎么样?”
“我没事。”
“林叔,备马,本侯要入宫面圣。”
何荣闻言连忙开口劝阻道:“师父万万不可,难道您忘了,没有陛下的旨意,您绝不可离开侯府半步,否则就是欺君之罪,夷灭三族哇!”
“是呀!侯爷,您绝不可意气用事呀!”
面对两人的极力拦阻,刘鲲眼望苍穹,正色说道:“临患不忘国,忠也。思难不越官,信也;图国忘死,贞也。刘鲲此生忠义为先,*******,*******。”言毕,决然而去。
“陛下,忠义侯刘鲲宫门外求见。”
“你说何人求见?”
赵淳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他从王槐口中再次确认,这才勃然大怒。
“可恶,朕让他面壁思过,他怎敢私自外出,居然还敢来此见朕,实在是欺人太甚。”
“来人!传朕口谕,把忠义侯刘鲲押回府邸,若是再敢无旨外出,当街立斩,杀无赦。”
看到天子盛怒如此,王槐吓得脸色苍白匆匆离去。
时间不大,王槐去而复返,战战兢兢道:“陛下,刘鲲执意见驾,不肯…………。”
不等王槐把话说完,就见赵淳暴怒而起,抬起一脚将面前的龙书案踹翻在地。
片刻之后,赵淳满脸怒容赶到宫门,远远便看见刘鲲身体笔直的跪在地上,任凭四周众人如何劝说,兀自纹丝不动。
“刘鲲,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吗?”
面对天子凶光毕露的眼神,刘鲲以头触地,恭声说道:“陛下息怒,臣本无意冒犯天颜,只因情势紧急,关乎大陈国运,故而微臣才斗胆离府,冒死觐见。”
赵淳闻言脸色阴沉道:“这么说是朕错怪你喽?”
“微臣自知犯下欺君大罪,只求陛下能听臣一言,事后哪怕千刀万剐刘鲲也死而无怨。”
“好,那朕就听听你到底还有什么可说的。”
“陛下,微臣听说南疆贡献三万匹战马,您已经恩准韩都督领兵北伐,不知可有其事?”
随着话音落地,赵淳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刘鲲虽然没有抬头,但是空气中那凝如实质的压迫感却令他汗透重裳。
“哼!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不错,确有其事。”
听到天子回话,刘鲲悄悄松了口气,他垂着头继续说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岭南军马虽然速度快,体力好,但是不耐严寒,北地冬季漫长寒冷,八月飞雪亦属寻常,一旦大队人马遇到极寒天气,恐有全军覆没之虞。”
“住口。”
“好你个刘鲲,你欺君罔上在先,妖言惑众在后,今日朕不杀你岂能服众。”
“来呀!把他拖下去。”
随着赵淳一声令下,早有武卫上前将刘鲲绳捆索绑,面对这群如狼似虎的家伙,刘鲲并没有反抗,他沉默的配合着武卫的动作,两行泪水无声垂落,一行为兄弟,一行为苍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有人颤抖着声音嘶哑叫道:“万岁开恩,刀下留人。”
赵淳闻声抬头,只见形容枯槁的苏魁在二子的搀扶下匆匆而来。
“万岁开恩,还望陛下看在刘鲲往日的功劳上网开一面,免他死罪。”
眼见病入膏肓的苏魁与两个儿子同时跪倒在自己面前,赵淳眼中阴晴不定。
“陛下息怒,臣妾斗胆恳求万岁爷法外施恩。”
随着宜妃的声音突然出现,赵淳脸上神情明显一僵,他疑惑的看了看跪在身侧的妙人儿,两道浓眉不知不觉的越靠越紧。
“宜妃,圣祖爷遗训,后宫不得干政,你知道你刚刚在胡说些什么吗?还不快给朕退下。”
面对赵淳森寒的注视,宜妃连忙开口辩解道:“万岁爷息怒,臣妾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干预政事,只不过眼下大军将要出征,战前杀将实乃兵家大忌,不如将刘鲲暂押天牢,等三军凯旋之日再依法严惩。”
赵淳闻言看了看宜妃,又看了看苏家父子,怒气稍敛道:“好吧!看在宜妃和老元帅的面上,朕暂且饶他死罪。”
“来呀!将逆臣刘鲲押往天牢严加看管,朕要让他亲眼看到扫北大军凯旋而归,到时候再杀他个心服口服。”
听到天子如此绝情寡恩,老元帅怒气交加,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老元帅!”
“父帅!”
“老爱卿。”
眼见苏魁双目紧闭,面如金纸,赵淳也乱了方寸,他虽然不喜苏魁多管闲事,但是他心里非常清楚,即便老元帅行将就木,却也是朝堂上下的一面大旗,称他是大陈朝的定海神针毫不为过。
“来人,快传御医,老元帅要有个一差二错,朕要你们统统陪葬。”
在一片嘈杂的慌乱声中,刘鲲被众武卫强拉下去,临别前他挣扎着看了老元帅最后一眼。
模糊的视线里,老人须发皆白,就像一丛经历风霜的野草在夕阳下摇摆不定。
正泰九年四月初一,扫北大元帅韩章带领二十五万大军,兵发拒北城。
不等韩章动身,独孤图尔早早便已经得到消息,他与张俊臣密议,采取诱敌深入之计,一边以微弱的代价骄纵其心,一边拉长扫北大军的后勤补给,只等时机成熟便要将其一网打尽。
韩章所部四月底到达拒北城下,不过数日便夺回城池,紧接着连战连捷,不仅将失地尽数收复,兵锋更是前出天荡关直指哈瓦图。
皇城之内,赵淳接连收到捷报龙颜大悦,他一面传旨嘉奖韩章,犒赏全军,一面让人将战果转告在天牢里受苦的刘鲲。
可谁知刘鲲非但不知悔悟,还终日以泪洗面,再三恳求前去探监的内侍,求他们回宫后提醒天子,一定要晓谕韩章切切不可贪功冒进,万万不能深入羌夷腹地。
面对刘鲲的苦苦劝谏,赵淳全不放在心上。
他觉得自古文人相轻,武将亦是如此,刘鲲之所以再三谏阻北伐,不过是怕韩章功成名就,而他再无出头之日罢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厄运随风至 危机动乾坤
“咔哒,嘎吱。”
随着牢门扭动,老奸贼高进手掩口鼻出现在刘鲲面前。
“刘侯爷,陛下有旨,请您跟老夫走一趟吧!”
刘鲲闻言喜上眉梢道:“司徒大人,陛下此时召见,莫非是扫北大军胜利凯旋?”
看到刘鲲欣喜的神情,高进微微一笑,一边急步走向牢门,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不错,韩元帅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打得羌人毫无还手之力,如今更是攻克金都哈瓦图,缴获财物不计其数。”
“如此说来,韩元帅尚未还朝?”
听到刘鲲声音有异,高进眉头一拧,扭脸说道:“扫北大军此刻已在归途,刘侯爷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言毕,高进率先走出天牢,刘鲲紧随其后,等他缓缓睁开眼睛,金秋燥热的阳光刺进眼球中针扎的一般疼。
“刘侯爷,请吧!”
听到高进戏虐的声音,刘鲲疑惑转头,随着双眼对强光的逐渐适应,只见一辆精钢锻造的囚车,就停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刘鲲闲庭信步般来到车前坦然而入。
“嘿,嘿,嘿,刘侯爷不愧是当世英雄,难道你对自己的处境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哈哈哈,有什么可担心的?刘鲲此生忠心许国,何处不能容身。”
秋日的阳光温暖中夹杂着些许寒意,薄纱似的白云下一支队伍正浩浩荡荡缓缓前行。
在队伍最前端各色旌旗迎风招展,车马行进无声庄严。
天子赵淳英姿勃发,头戴八叉紫金盔,身穿大叶紫金甲,胯下逍遥马雪白如玉,在众武卫的簇拥下行走在队伍中央。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辆黝黑刺眼的囚车随着坑洼不平的道路上下颠簸,经过半个多月的跋涉,刘鲲已经适应了囚车的节奏,远远看去只见一道消瘦的身影左摇右晃,像极了孩子们手中的不倒翁。
夕阳西下,沉沉的暮色抹去了天边最后一丝光亮。
“陛下,此地离拒北城尚有百里之遥,今夜只好请陛下屈尊,暂居黄桥驿馆。”
赵淳抬眼看了看面前这几间矮房,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高爱卿,韩章大军可有消息?”
“启禀陛下,老臣前日已经派遣得力干将前往探查,相信今日便会有确切消息传来。”
“嗯。”
看到赵淳眉头紧皱,心事重重,高进上前一步低声劝慰道:“陛下放心,韩元帅兵强马壮,沿途又有各关守将交替接应,绝对万无一失。”
“但愿如此吧!”
赵淳言毕,无力的靠在座椅上不再说话。
“启禀陛下,游击将军陈式门外求见。”
“陈式?”
不等赵淳开口询问,高进连忙答道:“陛下,陈将军受老臣指派出外探查消息,此时觐见必有佳音传来。”
“好,快让他进来。”
在赵淳的连声催促下,一道人影恭谨入内。
“末将陈式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好了,废话少说,韩章所部近日来渺无音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式闻言没有急于答话,而是偷眼看了看站在天子身边的高进。
“看什么看!有什么话赶紧说。”
“喏。”
“启禀陛下,司徒大人,韩元帅所部兵马五日前途经岚山关时天气骤变,一夜之间冰天雪窖,人马皆伤,强迫行军到赤峰口又被独孤图尔领军伏击,折损兵将不计其数,尸塞山谷惨不忍睹。”
陈式言毕已经汗流浃背,静寂的房间里赵淳粗重的喘息声,就仿佛一记记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过了很久之后,赵淳才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
“韩章呢?”
随着冰冷刺骨的声音入耳,陈式紧张的咽了咽唾沫,颤抖着声音说道:“韩元帅……。”
陈式话未说完,就听耳边啪地一声脆响,紧接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蠢货,陛下问你韩章呢?”
面对高进鹰隼般的眼神,陈式连忙识趣的改口道:“韩章带领残兵败将杀出重围后投奔赤峰关,可是没料到关城早被羌贼军师张俊臣诈取,韩章与偏副将三十余人皆被乱箭射杀,二十余万军卒或是战死或是冻毙,无一生还。”
“可恶,韩章误国,其罪当诛。”
就在赵淳怒火沸腾之际,忽见萧广步履匆匆闯进院门。
“陛下,大事不好,刚刚哨探在三十里外发现了羌骑的踪迹。”
“什么?此处四周皆有关城布防,羌骑何以会深入我大陈腹地?消息确实吗?”
面对高进震惊的询问,萧广言语慌急道:“陛下,末将得报后亲自去查验过,羌骑来势汹汹,暗夜之中虽然看不真切,但是据末将推测恐怕有数千之多。”
“啊?”
赵淳闻言心中大惊,此次出巡左右护卫的队伍虽然不下万人,但是面对羌人的精骑无异于螳臂当车。
“咳,咳,噗。”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眼见赵淳急怒攻心,口吐鲜血,王槐连忙上前扶住。
“还愣着干什么?快传御医。”
经过高进提醒,僵立失神的陈式率先惊醒过来,他急忙连滚带爬的冲出门外,高声叫道:“快传御医,陛下昏……。”
陈式“过去了”仨字尚未出口,就觉得眼前电光急闪,紧接着喉咙刺痛眼前发黑,随即死尸倒地。
身在室内的萧广等人听到声音不对连忙抬头,眼前血腥的一幕令他这个久经沙场的宿将都觉得浑身发紧,后背冰凉。
“宜妃娘娘,你,你,你这是何意?”
面对高进惊怒的指责,宜妃肃容说道:“未战先乱,惊扰军心,死不足惜。”
“王总管,密宣御医,陛下昏厥之事绝不可为外人所知。”
“是,老奴明白。”
“萧将军,即刻依托有力地势严密布防,陛下若有不测,诛你九族。”
“喏。”
眼见萧广转身欲走,宜妃秀目一转,继续说道:“慢,将哨探全部派出,速往北平郡、富安郡、拒北城,宣调各处兵马前来救驾。”
“喏。”
“高司徒,本宫现在命你立刻释放忠义侯刘鲲,请他前来护驾。”
高进闻言看了看宜妃手中仍在滴血的利刃,缩头躬身道:“是,娘娘英明,老臣这就去办。”
第一百八十三章浮云一别后 流水数年间
漆黑的夜色下,数千羌骑仿佛饥饿的狼群,奋力撕扯着眼前的猎物。血腥的争斗仅仅维持了小半个时辰便以陈军溃败而告一段落。
“兄弟们,活捉中原皇帝,让他们用黄金和女人来换。”
随着步六狐罕塔一声呼哨,羌骑各个奋勇争先,潮水般涌向黄桥驿。
“将军,您看。”
罕塔顺着手下人指引遥遥望去,只见十余骑正仓皇逃往拒北城方向,虽然夜色深沉看不真切,但是天子的逍遥马通体雪白,在黑暗中却格外引人注目。
“哼!想跑,给我追。”
罕塔言毕一马当先,其余众军紧随其后。就在众人打马飞奔之时,罕塔突然勒紧丝缰,他座下战马悲鸣一声原地转了数圈方始停下脚步。
“将军,怎么不追了。”
对于手下人的疑问,罕塔并未理会,而是飞身下马来到路边槐树旁,从折断的枝叉上扯下一片锦衣。
罕塔拿起锦衣放在眼前仔细瞧了瞧,又凑到鼻子边嗅了嗅。
“这是蜀锦,历来都是中原王朝御用之物,而且这上面还残留着女人的脂粉香,想必是陪侍在皇帝身边的嫔妃慌乱所留。”
罕塔说着话,又将锦衣贴在鼻子上贪婪的嗅了嗅。
“好独特的香气,好熟悉的味道,她到底是谁呢?”
正在自言自语的罕塔突然眼前一亮,宜妃娇媚动人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哈哈哈,原来是她!”
“和硕,你带本部兵马随我来,赫连蝉,你带本部兵马继续追击,无论前面那人是谁,都给老子抓回来。”
看到罕塔眼中凶光毕露,赫连蝉连忙答应一声,随后带领手下千余骑飞掠而去。
“前面的人站住,否则休怪本将军箭矢无情。”
听到身后人声嘈杂,高进忍不住回头观望,这一看不要紧,险些将老贼惊落下马。
眼见自己的话犹如泥牛入海,前面飞奔数人丝毫不为所动,赫连蝉冷声吩咐众军道:“只射战马,不要伤人,放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霎时间乱箭齐发,惊叫声中已有数人落地。
“刘侯爷,追兵将至,您倒是想想办法呀!”
听到高进惊惧的声音,刘鲲压低嗓门儿道:“高司徒,眼下敌强我弱,相差悬殊,在下实在无法可想,唯有竭力拖住敌人,掩护陛下平安脱险,只要圣驾安然无恙,你我虽死何憾。”
“可是……。”
高进话未说完,就觉得重心前倾,紧接着残嚎一声跌落坐骑。
看到高进马失前蹄,刘鲲无奈的皱了皱眉头,就在他快马加鞭向前飞驰之际,忽听身后箭矢破空,未免坐骑被伤,刘鲲只得回身拨打雕翎,随着几声叮当脆响,射向战马的羽箭悉数被他打落尘埃。
原本赫连蝉便在疑惑,何以中原皇帝骑术如此精湛高绝,此时看见刘鲲回头,他瞬间瞪大了双眼。
“糟糕,前面骑白马穿金甲的是刘鲲,我们中了他调虎离山之计。”
刘鲲闻声知道行迹已经败露,干脆勒住坐骑,打算与羌人决死一战。
“哈哈哈,刘鲲,没想到吧!你也会有今天。”
面对胜券在握的赫连蝉,刘鲲微微冷笑道:“本侯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原来是你呀!手下败将安敢如此张狂。”
“哼,刘鲲,少逞口舌之利,今天本将军要用你的人头祭奠我胡安族十数万勇士的英魂。”
“哈哈哈,刘鲲人头在此,想要的话,凭本事来拿。”
夜色下,刘鲲一身金甲,白马银枪,虽身陷重围却凛然不惧。
就在赫连蝉下令冲锋的一瞬间,猛然从黑暗中传出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呔!赫连蝉休得猖狂,薛礼在此。”
随着薛礼二字入耳,赫连蝉手下兵将纷纷惊恐后退,当年这个杀星在乱军之中三进三出,只杀的羌人闻风丧胆,提名色变。
“呼哈哈哈,小三儿别慌,嫂子来救你了。”
“三叔,还有我,藏霸也到了。”
“奶奶个熊滴,六条腿就是比两条腿跑的快,三叔,还有俺铁牛呢!”
看到薛礼等人飞马抡锤相继赶到,赫连蝉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惧意,恰在此时,不远处的树林中烟尘滚滚,鼓角齐鸣。
“不好,前面有埋伏,快撤。”
赫连蝉惊叫一声,率先败走,其余人马见状谁也不敢停留,不过三五个呼吸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鲲见过嫂嫂,眼下情势危急不便下马,还望嫂嫂见谅。”
“嗨!小三儿,你跟嫂子还客气个啥!哎?你没事吧!”
“嫂嫂放心,刘鲲没事,只不过陛下尚未安全脱险,还望嫂嫂带齐人马前往救护。”
郡主闻言面露难色,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嫂嫂,陛下安危事关天下,倘若稍有差池,恐生大乱。”
眼见刘鲲脸上变色,薛礼连忙上前解释道:“三叔不要误会,其实前面树林中并无伏兵,只不过是我爹带着马护还有几个老兄弟在虚张声势而已。”
“啊?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刘鲲心乱如麻之际,忽听铁牛哑着嗓子瓮声瓮气道:“这有啥好为难的?既然皇帝老子非救不可,那俺们就只管冲杀一阵便是,救得出来那敢情好,救不出来大不了就一块死呗!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俺们还是一家子好汉。”
“不错,贤侄所言正和我意。”
刘鲲说着话正要打马飞奔,就听常胜在他身后嚷嚷道:“咋地了?老三,看见二哥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吗?”
“二哥,我……。”
看到刘鲲欲言又止的神情,常胜眼睛一翻,大大咧咧道:“你啥你?啥也别说了,俺心里啥都明白,俺虽然糊涂看不懂你那些弯弯绕,但是朝贵可不糊涂,这小子说了,你贪没军饷那叫自污保身,故意让俺们记恨你是为了和这帮老兄弟拉开距离,不想让俺们受到牵连。”
刘鲲闻言赞许的看了看薛礼,然后边走边问道:“二哥,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
“嗨,还不是担心你嘛!听说你被狗皇帝……。”
“二哥,陛下是君,你我是臣,常言道臣不言君过,子不记父仇,您怎可如此言语。”
对于刘鲲的愚忠,常胜翻了翻白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好吧!听说你被你那位英明神武的陛下关进天牢,老子肺都要气炸了,要不是这俩孩子拦着,俺拼了这条命也得把你救出来,后来朝贵跟俺说如果韩章大胜而归,你必定有惊无险,如果扫北大军失利,狗皇帝一定恼羞成怒,对你暗下毒手。”
“这不,前些日子俺们听说韩章赢了,心里都挺高兴,可是一扫听,知道狗皇帝要带你来拒北城劳军,这不是明摆着羞辱你,给你难堪吗?俺们放心不下就一块儿都跟来了。”
听常胜说完前因后果,刘鲲看着薛礼由衷赞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朝贵他日的成就必定在我之上。”
“奶奶个熊滴,那还不都是你这个老师教得好!”
刘鲲闻言微微苦笑,此时此刻他心里乱作一团。
在刚刚的追兵中并没有看到罕塔的身影,他会去哪呢?难道他已经识破了自己调虎离山之计,如果真是那样,陛下岂不危矣!
第一百八十四章江山烽烟起 胡尘遮华盖
昏暗无光的夜色中,萧广带着二十精骑将天子和宜妃护在正中。
“陛下,再有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就到北平郡境内了,宜妃娘娘早已晓谕北平郡守秦封前来护驾,想必此时救兵就在眼前。”
萧广言毕,萎靡不振的赵淳阴沉着脸点了点头,事急从权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不知此番脱险后该如何面对刘鲲,又该如何面对满朝文武。
“陛下,今夜情势危急,臣妾擅自做主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也着实犯了后宫干政的大忌,一旦陛下脱离虎口,臣妾愿以死谢罪。”
赵淳闻言沉吟半晌,最后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不必,爱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朕,朕岂是忘恩负义之人。”
就在两人低声密语之际,忽听身后蹄声纷杂,不过眨眼之间,羌人的骑兵便已经围了上来。
“陛下快走,末将带人挡上一阵。”
眼见追兵将至,萧广双手连抖,随着十几支梅花镖划过夜幕,为首的羌兵羌将纷纷坠马。
“鼠辈住手,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
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吼不止震得萧广心头乱颤,更吓得宜妃花容失色,要不是赵淳眼疾手快,她险些栽下马来。
等宜妃稳住心神后,忍不住偷眼观瞧,只见羌人的马队中冲出一员大将,此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两道扫帚眉下一对黄眼珠精光四射,塌鼻梁四方口,颌下扎里扎煞一副黑钢髯乱草一般盘根错节,不看他手中霹雳电光刀,光是这幅相貌就足以令人胆寒。
“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萧统领啊!既然萧统领在此,想必你们那位陛下也混迹在队伍之中吧!”
罕塔边说边打量萧广身后众军,突然他眼中一亮,微微翘起嘴角道:“没想到天姿国色的宜妃穿上男装竟也如此飒爽,不过女人嘛还是轻纱锦绣方显妩媚妖娆。”
话音未落,罕塔伸手从怀中取出先前捡到的锦衣,放在鼻子下轻浮的嗅了嗅。
“好香啊!衣物尚且如此,想必你的身体更加令人陶醉。”
眼见罕塔如此无礼,萧广厉声斥责道:“放肆,羌奴敢尔。”
随着萧广此言出口,四周羌骑同时色变,罕塔冷着脸寒声喝道:“姓萧的,你找死。”
两人话不投机,当时便打在一处,萧广的武艺虽然不俗,可是面对罕塔这样赫赫有名的凶神,却实在是力不从心,只勉强交手五六个照面,就被罕塔的霹雳电光刀砍杀得手忙脚乱岌岌可危。
“陛下,快走!”
经过萧广急声提醒,赵淳这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在他准备夺路而逃之际,就听萧广惨叫一声滚鞍落马。
“哈哈哈哈,想走?哪有那么容易,除了中原皇帝和美人,其他的格杀勿论。”
罕塔冰冷的声音在暗夜中显得格外阴森,几乎眨眼之间保护在赵淳身边的二十精骑便被汹涌的浪潮无情吞噬。
眼见身边众人相继倒卧在血泊之中,赵淳的内心从愤懑到煎熬直至绝望。
“哈哈哈,小美人,让本将军帮你换回女妆可好!”
面对罕塔色眯眯的眼神,宜妃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罕塔见状嘿嘿笑道:“好好好,小美人有个性,本将军就喜欢驯服你这样的贞洁烈女。”
看到罕塔意欲上前无礼,赵淳猛然拔剑在手,高声喝阻道:“住手,你若再敢上前一步,朕就死在你们面前。”
罕塔闻言不禁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以死相挟。”
始终注视着赵淳的宜妃同样满脸惊诧,当她看到丝丝鲜血顺着锋利如霜的剑刃缓缓滴落时,两滴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滑过面颊。
“将军,切莫因一时欢愉而误了狼主大事。”
罕塔斜眼看了看凑到自己身边的和硕,神色厌烦的撇了撇嘴。
“赵淳,一个女人而已,何须如此,你放心吧!女人我见得多了,不差她这一个。”
赵淳闻言一字一顿道:“好,但愿罕塔将军言而有信。”
赵淳说完将手中宝剑轻轻一抛,镇定自若道:“独孤图尔在哪?带朕去见他。”
“哈哈哈,好,不愧是九五之尊,这份气度的确非寻常人可比。”
“我们走。”
随着罕塔一声令下,数百羌骑裹挟着天子和宜妃绝尘而去。
“嘶咴儿咴儿。”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一阵战马嘶鸣打破了黎明前的沉寂。
“三叔,我们似乎迟来一步。”
刘鲲闻言并未开口,而是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逐一扫过战场上的每个角落。
“藏霸,铁牛,快看看还有活着的没有。”
“好嘞!”
眼见两人迅速翻动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细心查看,早已吓得浑身筛糠的高进结结巴巴的问道:“两~~两~位~小~~将军~~千千~万看仔细。”
“三叔,陛下和宜妃娘娘并不在此。”
藏霸此言一出,众人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就在刘鲲闭目沉思之际,忽听高进扯着嗓子哭喊道:“陛下,万岁,您在哪呀!万岁呀!万岁,老臣来晚了呀!
常胜本就不齿高进的为人,如今心烦气燥干脆把老贼当成了出气筒,扬起蒲扇似的大巴掌照着老贼的后脑勺就是一下。
“奶奶个熊滴,陛下又没死,你嚎什么丧。”
正在哭喊的高进冷不防被常胜给了一巴掌,当时便从马背上折了下去。
“哎呦,我的妈呀!”
满嘴啃泥的高进强撑着爬起身,手指常胜道:“好哇!你竟敢以下犯上,难道你想造反不成。”
常胜闻言刚要反驳,就见铁牛突然窜到老贼身后,一伸手抓住高进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奶奶个熊滴,你个老帮菜,刚才俺爹对你算是客气的,要是俺非撕碎了你不可。”
“铁牛住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胡闹。”
“哦!”
看到刘鲲满脸怒容,铁牛连忙将高进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然后灰溜溜的退在一旁。
“司徒大人息怒,眼下找寻圣驾才是当务之急。”
高进闻言偷眼看了看常胜父子,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三叔,萧统领还活着。”
刘鲲闻言急忙上前,高进却比他先一步抢到萧广身边。
“圣驾何在?圣驾何在?”
在所有人焦灼的目光注视下,萧广吃力地动了动仅存的左臂,指向西北方道:“陛下和娘娘被罕塔抓走了,快追。”
话音未落,晨光熹微中显出一队人马,朦朦胧胧之间一面斗大的秦字帅旗迎风飘摆。
“是秦郡守到了吗?”
高进正满脸喜色的凝望着远处的队伍,突然眼前寒光电闪,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怦然落地。
第一百八十五章心念苍生苦 何惜身后名
“你、你、你………。”
腥气刺鼻的血泊旁,高进满脸惊恐的手指刘鲲语无伦次,他实在没有想到刘鲲居然如此心狠手辣,竟敢当着他的面置萧广于死地。
“高司徒,陛下被掳受辱,皆是此人护驾不利,别说杀他一个,就算诛其九族也不为过。”
高进闻言看了看萧广血肉模糊的尸身,又不着痕迹的瞄了瞄刘鲲手中仍在滴血的利刃,一阵晨风吹过禁不住机灵灵打了个寒战。
“司徒大人,末将护驾来迟,望乞恕罪。”
眼见秦封径直来到自己面前,高进眼中阴晴变幻,就在他准备开口之际,忽听刘鲲在旁厉声说道:“秦将军,萧广护驾不利,以致于陛下被羌人所掳危在旦夕,如今当务之急便是救陛下脱离险境,否则君辱臣死,你我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秦封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将目光锁定在高进脸上,高进见状一边悲呼落泪一边连连点头。
“秦将军,羌人裹挟陛下已经向西北方向窜逃,我等务必要赶在他们遁入北地之前将陛下解救出来。”
面对刘鲲的提议,秦封心中有些犹豫。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眼前这面容憔悴的青年早已不是当初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了。
看到秦封迟疑不定,薛礼在旁正色说道:“秦将军不必多虑,昨夜情势危急之时,陛下已经令我三叔官复原职,你若不信可以问问司徒大人。”
在常胜等人冷冷的注视下,高进急忙点头称是。
“好,既然如此,末将愿意听从大将军调遣。”
初升的朝阳下,三千精骑好似扇面,战马蹬踏着荒草如风而过。
队伍最前刘鲲一马当先,常胜、薛礼等人紧随其后,北平郡守秦封,富安郡守纪灵,拒北城守将邹童尽在其中。
“老三,俺们都追了两天一夜了,这咋连个羌人的影子都没摸到,莫非他们还会上天入地不成?”
听到常胜的疑惑,刘鲲心中也是毫无头绪,从黄桥驿到大散关遥遥数百里,沿途县城十余座却从未有人发现羌人的踪迹,他们能去哪呢?
三日后,刘鲲等人赶至大散关,关城守将樊成闻讯后匆忙赶来相见。
刘鲲细问樊成,得知大散关连日来并无异状,当即下令紧闭关城并连夜领军折返,可是无论众军如何搜寻始终也没有发现羌人的下落。
“报,启禀大将军,刚刚得到消息,步六狐罕塔已经带着陛下和宜妃娘娘沿蕲河逆流而上,经由水路返回北地。”
“蕲河?”
“若到蕲河必经壶关,壶关天险飞鸟难渡,他们是如何过去的?”
面对刘鲲声色俱厉地喝问,来人小心翼翼道:“大将军息怒,壶关守将庞海变节投敌,不尽放走了罕塔还纵火焚城,眼下壶关城池已是一片焦土。”
刘鲲闻言只觉心中发堵,眼前发黑,急怒之下仰身落马。
“老三,你可算缓醒过来了,你都要吓死俺们了!”
听到常胜的声音,刘鲲费力睁眼,蠕动着苍白的嘴唇低声说道:“快,快,快。”
眼见兄弟如此,常胜心中极为苦涩,他拉着刘鲲的手轻声安慰道:“放心吧!朝贵已经带人去追了,你现在只管安心静养就好。”
“不行,我也得去,圣驾未归,刘鲲岂能心安。”
就在他挣扎起身之际,忽听常胜焦躁吼道:“去个屁去,俺不怕实话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的陛下如今已经被罕塔送到了金都哈瓦图,就算是你去了也救不回来了。”
“什么?”
刘鲲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僵硬当场。
“三叔,您一连昏迷七八天水米未进,先喝些参汤补补精气吧!”
看着薛礼递到自己嘴边的汤匙,刘鲲无力的摇了摇头。
“朝贵,近日可有陛下的消息吗?”
眼见薛礼目光闪躲,刘鲲嗔怪的嗯了一声,然后怒声说道:“怎么?连你也不肯对我说句实话吗?”
“三叔息怒,朝贵不敢。”
“哼!那就快讲,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看到刘鲲发怒,薛礼不敢隐瞒,当下如实说道:“陛下被送到金都后,图尔倒是以礼相待,不过他却以陛下为人质,意欲换取拒北城外千里之地。”
“可恶,图尔狼子野心得陇望蜀,此事万万不可答应。”
“三叔所言甚是,不过朝中文武大多接受过此人贿赂,以陛下安危为由同意割地求和者不在少数。”
“糊涂,割地求和无异于养虎为患,一旦图尔羽翼丰满必然觊觎中原,到那时何人能制,况且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果他侵吞了土地却不放人,我们又该如何?”
“三叔的担忧不无道理,朝中有识之士亦作此想,因而有人提议以重金代替国土赎回陛下。”
刘鲲闻言眼中精光闪动,急声问道:“结果呢?图尔可曾同意?”
面对刘鲲满是希望的目光,薛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刘鲲见状忧心忡忡道:“以图尔的精明的确不会只顾及眼前的蝇头小利,这可如何是好!”
“三叔,其实………。”
“其实什么?莫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在刘鲲欣喜的注视下,薛礼犹豫再三,最后长叹一声道:“其实朝中已有成议。”
“什么成议?”
等刘鲲追问过后,薛礼一字一顿道:“另立新君。”
“啊?”
薛礼这四个字出口只把刘鲲惊得瞠目结舌,半晌之后,他才面色苍白的缓缓说道:“此法虽然可以变被动为主动,摆脱图尔的要挟,但是陛下处境岂不堪忧,万一图尔恼羞成怒,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面对刘鲲矛盾复杂的神情,薛礼轻声说道:“是苏老元帅力排众议,以三朝元老的身份推举成亲王殿下继承大统,如今中书省已经拟定诏书昭告天下。”
刘鲲闻言久久无语,从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不难看出他此时的心情有多么激动。
第一章贪如火燎原 欲似浪滔天
秋风乍起,花草凝霜,绵密的细雨搅乱了蝉鸣,网住了许多人的心思。随着天子被羌人掳走的消息越传越广,原本暗流涌动的朝堂顷刻间变得危机四伏。
皇城北侧一片被世人刻意遗忘的角落里,一队黑衣人正在雨夜中悄无声息隐秘潜行。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借着微弱的光亮隐约可以看出,为首者正是昔年荣亲王府禁卫统领梅祖。
荒败破落的宗正寺门前,王邦道满心焦急的站在风雨中翘首以盼,虽然他浑身上下早已湿透,但是却浑然不觉。
冰凉刺骨的夜风中,他一边倚着门楼四外张望,一边时不时地回头查看院子里的动静。
只要今夜事成,他便有救驾之功,到那时谁还会在意他庶出的身份,他在宗正寺提心吊胆的隐忍了这么多年,还不是拿自己的余生在赌,好在他赌赢了,眼看功成名就已在眼前,王邦道的内心深处即兴奋又慌乱。
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细微杂乱的脚步声。
“你们怎么才来,负责值守的千牛卫都在跨院喝酒赌钱,先去解决了他们以免节外生枝。”
来人闻言深深的看了王邦道一眼,然后对身后黑衣人低声吩咐道:“你带人去跨院速战速决,我带人去找荣亲王。”
“诺。”
眼见同伴手提利刃冲进跨院,发号施令之人对王邦道一努嘴。
“事不宜迟,快带我们去找亲王殿下。”
王邦道闻言连忙头前引路,片刻之后几人来到一处破败不堪的厢房。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您总算熬出头了。”
不知王邦道是为赵吉脱离苦海而高兴,还是为自己咸鱼翻身而激动,随着道喜的声音出口,他已经泪流满面。
“让开,将军要事在身,哪有时间听你啰嗦。”
不等王邦道止住悲声,早已被人踢倒在腐朽的木门旁。
“殿下!殿下?”
几声轻柔地呼唤过后,蓬头垢面的赵吉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茫然的看着拥进门来的黑衣人,空洞的目光仿佛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殿下快走。”
眼见来人伸手抓向自己的胳膊,赵吉突然嚎叫一声,向墙角堆放的杂草中钻去。
“殿下别怕,我们是来救您脱困的。”
赵吉闻言愣怔的看了黑衣人许久,突然他指着对方的鼻子嘿嘿笑道:“你长得真好看,不如让朕封你个大官,你入宫陪驾可好?”
赵吉此言一出,来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这时在他身后有人低声说道:“将军,看来赵吉是真的疯了,我们直接把他带走便是,何必多费唇舌。”
“嗯,马上带他出城,切莫误了主公大事。”
随着一声令下,早有数人同时抢上将疯狂挣扎的赵吉五花大绑。
“护驾,护~啊。”
在一声哀嚎过后,赵吉的嘴被一团破布堵得严严实实,紧接着又被人熟练的装入布袋。
看到自己小心守护的亲王殿下被人如此对待,王邦道内心的惊惧无以言表,就在他想要高声呼救之际,一道寒光猝然闪过,王邦道只觉脖颈处猛地一凉,随后脑海中一阵晕眩,死尸扑倒在地。
不知何时,秋雨离场,诺大的宗正寺重归一片死寂。
“吱呀呀。”
门轴轻响过后,几十道人影顺着半开的院门鱼贯而入。
“将军,这……。”
对于手下人的震惊,梅祖并未理会,看到满院死尸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沉落到谷底。
“随我来。”
在梅祖轻车熟路的引领下,众人来到赵吉平常居住的厢房。
“糟糕,我们终究还是迟来一步,搜。”
等众人散去后,梅祖半跪在王邦道面前,仔细看了看他脖子上的伤口,又试了试尸体的体温。
“将军,全都搜过了,没有发现殿下也没有发现贼人的踪迹。”
“尸首余温尚存,贼人不会走远,既然他们费尽心机劫走殿下,就断然不会肆意加害。”
“通知我们的人仔细查访,一旦发现可疑之处,速速报与我知。”
“诺。”
夜色中,昔日沉静的荣亲王府今夜灯火通明,原本满怀欣喜的一干文武在见到梅祖后个个呆若木鸡。
如今皇帝被掳,新君未立,在这个关键时刻,一向以疯癫面目示人的荣亲王居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对方是敌是友,此举又有什么目的?
荣亲王府中众人一夜无眠,风烛残年的老元帅同样忧心忡忡。
眼下大陈朝内忧外患,内有荣亲王余党蠢蠢欲动,外有图尔挟持天子虎视眈眈,此时此刻稍有不慎整个王朝便会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为了天下大定,为了苍生福祉,他情愿独自扛下千古骂名。
“报,启禀元帅,刚刚接到平西大都护王嵘急报,国丈周柏豪以成亲王暗弱为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今欲依伊尹、霍光故事注,更立怡亲王继承大统。”
苏魁闻听此言,只气得须眉倒竖,拍案而起道:“好个老匹夫,怡亲王总角之年如何治理天下,我看他分明是想假手幼主,把持朝政。”
“老匹夫现在何处?”
“回元帅话,眼下周柏豪已尽起本部兵马十五万直奔皇城而来。”
就在苏魁苦思对策之际,忽听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不好了,父帅,出大事了!”
眼见苏武满脸惶急匆匆入内,老元帅脸色一沉,语气不悦道:“身为大将者当临危不惧,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父帅教训的是,儿子知错了。”
苏武躬身一礼后,肃然开口道:“父帅,今晨有人途径宗正寺,发现大门洞开,其中负责值守的千牛卫连同宗正寺卿王邦道尽数被杀,荣亲王现今下落不明。”
苏魁闻言脸色大变,只觉脑海中阵阵眩晕。
“快,速速派人严查四门,绝不能……。”
苏魁话未说完,便已晕厥过去,这位年近七旬的老人本就痼疾缠身,现在又连逢巨变,他的生命之火在朝阳下愈加暗淡无光。
随着老元帅一声令下,皇城四门皆有重兵把守,对往来出入者严密排查,可惜天不从人愿,就在一炷香之前,已经有一支送葬的队伍顺着刚刚开放的城门往郊外走去。
城外五里黄土岗,几道人影从棺木的夹层中抬出一个布袋,随后将不断挣扎的布袋压实在马背上,一路向东扬长而去。
第二章满门怀中烈 父子皆英雄
自周柏豪起兵,不过短短十余日便深入平西府腹地。沿途州城府县虽然兵多将广,但敢于拦阻者却寥寥无几。
这一日大军来到津桥关城外,忽而止步不前。
“报,启禀将军,津桥关城门紧闭,守卫森严,军前小校上前叩关,却被一阵乱箭射回。”
先锋官王朗闻报后勃然大怒,当即带领五百军卒赶到津桥关下。
“呔,城上的人听着,本将军乃是当朝国丈周大元帅帐前先锋,尔等速速开启城门,否则误了国丈大事要你们的脑袋。”
王朗言毕,只听城上有人怒声斥道:“大胆王朗,你身为边关守将,未经宣调私自入都已是死罪,如今你带领大队人马逼进关城更是如同谋逆,依照大陈律法,谋逆作乱,诛灭九族。”
面对城上人义正词严的质问,王朗身后众军脸色大变,纷纷将目光看向面目狰狞的王朗。
就在王朗急欲狡辩之际,忽听城上人再次高声说道:“城下的兄弟们听着,本将军乃是苏老元帅长子苏文,奉圣命在此职守关城,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陛下北巡之时不幸被羌人所掳,如今正在北地受苦遭难。”
“古语有云,君忧臣劳,君辱臣死。逢此大变,周柏豪身为当朝国丈,非但不思忠君报国,救陛下于水火,反倒为了一己私利大动干戈,其言其行简直令人发指。”
“而王朗这厮身为边关大将,为了荣华富贵利欲熏心,甘愿为虎作伥更为可耻。”
苏文话到此处,语气放缓道:“各位兄弟,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你们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家人考虑吗?就算苍天无眼让周柏豪一时得逞,可是高官厚禄锦衣玉食与诸位有一丝相关吗?”
眼见城下众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苏文突然声色俱厉道:“但是,如果周柏豪事败,你们和你们的父母妻儿都得给他陪葬,死无全尸。”
随着苏文此言出口,王朗脸色大变,他连忙呼喝队形散乱的军卒往后急退。
“各位兄弟,我知道今日之事并非出自大家的本心,记住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悬崖勒马,为时未晚。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王朗听着秋风中传来的阵阵高呼,只气得三魂出窍,七魄离身。
当夜,大军在城外十五里安营下寨,等到次日天明,营中军卒已经逃散十之二三。
又过一夜,潜逃大半,等王朗得到消息后,随他而来的万余先锋军竟然已不足两千。无奈之下,王朗只好严控余众撤退到周柏豪军中。
三日后,周柏豪大军齐至,连夜攻城。即便苏文早有准备,但是面对十数倍于己的敌军依然倍感压力。
经过一夜鏖战,关城虽然保住却也损兵折将,无力再战。
“将军,眼下敌军势大,我军又孤立无援,不如………。”
没等家将苏缮把话说完,苏文沉着脸冷冷打断道:“怎么?你怕了?”
面对苏文不悦的质问,苏缮哈哈笑道:“将军忒小瞧人了,末将十四岁从军,追随老元帅南征北战三十余年,从未知道世间还有个怕字,身为军人,马革裹尸,吾之夙愿。”
“好,不愧是父帅身边的人,刚刚丹清得罪了!”
眼见苏文一躬到地,苏缮连忙让到一旁。
“将军何需如此,折煞末将了!”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这时,苏文之妻郑氏手托茶盘款款而入。
“二位将军请用茶。”
“多谢夫人。”
苏文双手接过茶盏后,轻声问道:“夫人,胜儿何在?”
郑氏闻言微微笑道:“将军,胜儿见您日夜操劳心中不忍,现今正在城头值守。”郑氏言毕,苏文欣慰的点了点头。
“哈哈哈,将军,大少爷未满十二便有如此担当,果然是将门虎子,前途无量啊!”
听了苏缮的夸赞,郑氏虽然满脸笑容,但是双眸之中却充满隐忧。
对于妻子的担心,苏文心知肚明,稍作沉吟后,他轻声开口道:“夫人,浚儿尚在襁褓之中,不如你带着孩子………。”
不等苏文把话说完,郑氏苦笑着摇了摇头。
“将军,你和胜儿都在城内,我们母子岂能离开!”
一旁苏缮见状,连忙插言道:“将军,大少爷尚未成年,不如让他随夫人一同离去,沿途之中也好有个照应。”
就在苏文犹豫不定之时,忽听门外传来稚嫩的嗓音。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胜儿不走,苏家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怕死的孬种。”
苏文闻言赞赏的点了点头,郑氏心疼的看了儿子一眼,强忍泪水黯然离去。
隔日天明,周柏豪亲自督军全力攻城,血腥惨烈的杀伐从清晨直到黄昏,眼见众军相继爬上城头,周柏豪眼中显出残忍的笑意。
“来人,传本帅将令,入城之后将苏文满门抄斩,无论老幼妇孺鸡犬不留。”
夕阳下,血海中,苏文父子背靠着背,在他们四周是一道道充满凶厉的目光。
“胜儿,怕吗?”
“不怕,为国尽忠,何惧之有。”
“杀。”
一声嘶吼过后,刀枪并举血光迸现。
“爹,如果有来生,胜儿还做您的儿子。”
“好!”
随着苏文人头翻滚,父子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成网,最后定格在浓稠的血色当中。
“砰。”
晚霞映照下,如狼似虎的军卒一脚踹开苏府大门鱼贯而入。
“搜。”
时间不大,有军卒回报,苏府上下十一口或悬梁或投井,早已满门死绝。
副将令狐盛闻报后,心中一片凄然。
就在众人转身出府之时,满腹心事的令狐盛忽然听到一声婴儿啼哭似有似无隐约传来。
片刻之后,悄悄留下的令狐盛终于在卧房的夹皮墙中,发现了一个战战兢兢的婢女。
在婢女怀里一个满面通红的男婴,正舞动着胖嘟嘟,白嫩嫩的手脚奋力挣扎,看情形刚才婢女用手捂住他嘴巴的时候,可把小家伙给憋坏了。
第三章帝王无家事 贤臣怀素心
暗夜深沉,繁星点点,晚风吹过面颊让人感到阵阵凉意。
此时此刻,满脸泪痕的老元帅正手扶城垛,遥望着城外密不透风的营垒,神情黯然。
“老元帅,令郎为国捐躯,朕心中万分敬佩,眼下大陈风雨飘摇,为了天下苍生您老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呀!”
苏魁闻声连忙回身跪倒,口中恭敬道:“老臣参见陛下,夜深风寒,陛下何以还未休息?”
“老元帅快快请起。”
“唉!眼看叛军围城,百姓遭难,朕哪里还能睡得安稳。”
新君赵检一边伸双手扶起苏魁,一边摇头哀叹,任谁都能从他无力的语气中感受到浓浓的不安。
夜幕包裹下,赵检神情凝重的眺望着远方灯火。或许是出身皇室的缘故,在他身上丝毫感觉不到少年人的蓬勃朝气。
“老元帅,朕与平儿都是父皇的骨血,更是同父同母的至亲兄弟。”
“记得小时候,我们兄弟二人经常去外公的军营里胡闹,他老人家非但没有怪罪,还亲自教导我们骑马射箭,现在想想那段时光实在令人怀念。”
“老元帅,若非情势所逼,朕实在不愿与外公对敌。”
赵检话到此处,语气踌躇道:“若不然我们就依从外公所愿,更立平儿为帝如何?”
苏魁闻言连忙急声劝阻道:“陛下,万万不可如此想,陛下至情至性,敦厚善良,只可惜周柏豪欲壑难填,根本体会不到您的一片孝心,如果年幼的怡亲王继承大统,当年王莽篡汉之祸必不远矣。”
苏魁言毕,赵检满怀心事的长叹一声。
“唉!可惜父皇不在,否则焉有今日之惑。”
随着赵检一声叹息,两行热泪顺着他稚嫩的脸庞缓缓流下。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痴儿赵检愿以余生所有换取父皇平安归来。”
翌日清晨,周柏豪领军亲至城下,与城头上风烛残年的老元帅遥遥对视。
“哈哈哈,苏魁,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令人生厌。”
“你本是行将就木之人,何必执着于权势富贵,检儿和平儿都是本帅的外孙,他们兄弟二人由谁继承皇位那是我们的家事,何须你这个外人指手画脚,只要你下令打开城门,本帅保你苏家平安无事,金玉满堂。”
面对周柏豪的威逼利诱,苏魁冷笑一声,朗声说道:“自古帝王无家事,值此国家危亡之际,你不思忠君报国,反而为一己私利大动干戈,简直枉为人臣。你执意拥立怡亲王为帝,无非是欺幼主年少,妄想独揽大权,如此狼子野心天下尽知,何必在此遮遮掩掩自欺欺人。”
周柏豪被苏魁说中心事,当即恼羞成怒,厉吼一声道:“老匹夫,住口,既然你如此顽固,那就休怪本帅翻脸无情。”
周柏豪言毕,便要领军攻城,这时他身边参军梁鸿上前进言道:“元帅息怒,皇城重地,国之根本,如若强攻只怕会授人口实,有损元帅声名。”
周柏豪闻言眉头一皱,语气不耐道:“你意如何?”
眼见周柏豪神色有异,梁鸿淡定答道:“元帅,我们不如与苏魁老儿约斗三场,以胜者为尊,如此一来即能达成所愿,又能免去无谓的是非。”
“可是………。”
看到周柏豪心生犹豫,梁鸿压低声音道:“元帅,眼下皇位未定,人心各异,城中虽有强将却不足为虑,如今肯为老儿效死力者恐怕只有苏武一人而已。”
周柏豪闻言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好,就依梁参军所言。”
时间不大,有军卒将约斗之事告知城上,苏魁闻报后看了看身后垂头不语的众将,最终无奈的点了点头。
萧瑟的秋风中,苏武手提虎头湛金枪率先出场,在他对面早有一人横刀立马等候多时。
“你是何人?通名受死。”
“哈哈哈,本将军乃是当朝国丈周大元帅帐前先锋王朗,你若识相,赶快下马投降,否则免不了和你兄侄一样的下场。”
听到王朗提起惨死的长兄一家,苏武心如刀绞,当下悲呼一声,催马上前。
苏武所学尽得其父真传,这条虎头湛金枪使将起来犹如怪蟒相仿,上扎眉眼带双肩,下扎胸腹挂两肋,只把王朗杀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两人交手不过二十余个回合,就听战圈中传出一声惨叫,紧接着王朗手捂前心,死尸栽落马下。
“好,苏将军好样的,苏将军威武。”
眼见城上人声鼎沸,周柏豪眼中怒火熊熊,当即催马抡刀来到战场之中。
“苏魁老儿,可敢一战?”
周柏豪言毕,他身后众军纷纷呱噪。
“苏魁老儿,你若有胆便与我家元帅大战三百回合,你若无胆便趁早回家做你的缩头乌龟。”
随着城下阵阵骂声入耳,老元帅苏魁深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道:“来呀!备马、抬枪。”
“父帅,……。”
不等苏武把话说完,老元帅摆手打断道:“朝临,为父三岁习文,四岁习武,十六岁从军报国,至今已有六十二载,为父这一生南征北战,历经生死,虽无大功,亦无大过。今日一战若有不测,我儿当答应为父三件事。”
苏武闻言连忙含泪跪倒,口称遵命。
“第一件,不可因私废公,遇事当以大局为重。”
“第二件,信守承诺,恭迎国丈入都。”
“第三件,抗击羌寇,务必迎接太上皇还朝。”
苏魁言毕见儿子错愕当场,不由得愠怒道:“怎么?你不愿意。”
“孩儿不敢,孩儿遵命。”
在苏武压抑的抽泣声中,老元帅擞精神出城迎战,在所有人无声的注视下,老人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
第四章金锤将逞威 独臂枪出世
秋风凄凉,卷起漫漫黄沙,昏暗的日光下,斑驳的城墙犹如鬼魅的丑脸,在沙尘中忽隐忽现。
皇城外,苏魁与周柏豪相向而立,默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老元帅突然暴喝一声,催马擎枪直奔周柏豪,周柏豪见状冷冷一笑,手中大刀猛地上撩,然后顺势一抹,雪亮的刀锋仿佛闪电般贴着枪杆削向苏魁五指。
看到两人刀枪相交,霎时间鼓声如雷,随着惊天动地的鼓声响起,战圈中刀光霍霍,枪影重重。
眨眼之间,十余合匆匆而过,苏魁浑身上下大汗淋漓,他手中长枪虽然招法精妙,但是已经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
常言道:人老不以筋骨为能,何况苏魁已经年过七旬,又大病未愈。此时此刻,他手中长枪似有千钧之重,若不是靠着顽强的意念支撑,恐怕早已丢枪落马。
对于苏魁的处境,周柏豪尽收眼底,他一边嘿嘿冷笑,一边抡动大刀疯狂砍砸,在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中,苏魁的脸色越加惨白暗淡。
一直在远处观战的苏武见父帅情势不妙,急忙催动坐骑上前接应。
“哈哈哈,老匹夫,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看刀。”
眼见周柏豪刀势不善,苏魁强打精神举枪相迎,半空中就听当啷一声炸响,紧接着老元帅身子一软趴伏在马鞍上。
不等周柏豪再次举刀,苏武已然飞马赶到,将父帅护在身后。
“怎么?你们父子这是何意?莫非是要混战不成?”
面对周柏豪阴冷的质问,苏武眼睛一瞪就要动手,这时就听苏魁有气无力的喝阻道:“朝临,愿赌服输,还不退下。”
“父帅。”
“退下。”
苏武闻言不甘退后,苏魁强撑着继续说道:“周元帅,这一场老夫认输,不过还有第三场。”
“哈哈哈,第三场?第三场还用比吗?”
周柏豪一边猖狂大笑,一边扭身回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员手握金锤的悍将正缓缓而来。
“苏魁,看见了吗?这是本帅新收的螟蛉义子,姓徐名珲,字岳山,此子有生撕虎豹之力,万夫不当之勇。”
周柏豪话音未落,就见徐珲猛然将两柄八楞紫金锤对撞在一起。
咣,咣,咣,三声锤响过后,山河变色,人马皆惊,本就气虚血衰的苏魁更是被震得口喷鲜血摇摇欲坠。
“泰安徐珲在此,何人敢与我一战?”
凛冽的寒风中,徐珲的嗓音好似惊天霹雳,不止四周人马吓得惶惶后退,就连远在城头的众军也都吓得面色如土,不敢与其对视。
“哈哈哈,泰安徐珲在此,何人敢与我一战。”
看到徐珲气焰如此嚣张,苏武不禁勃然大怒,就在他手攥钢枪欲要上前之际,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吼。
“贼子休得张狂,何荣到了。”
众人闻声纷纷举目张望,就见城门处闪出一队人马,为首者银盔银甲素罗袍,手中一条短枪甚是奇特,与其称之为枪倒不如呼之为短矛更为恰当,此矛长约四尺三寸,重约五十六斤七两,通体由钨钢锻造,异常锋利。
在他身后约有百余人马,虽然斗志激昂,但却装束怪异,不免令人指指点点。
“小子何荣拜见元帅大人。”
眼见何荣跪倒在自己马前大礼参拜,苏魁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于何荣,苏魁并不陌生,他知道这是刘鲲的爱徒,最近几年刘鲲足不出府,他们之间的书信往来皆由此子代为传送。
别看何荣年纪不大,却素有报国之心,虽然当初与耶萨奇一战丢失左臂,可是却不妨碍刘鲲对他的看重,听说此子心性坚韧,勤奋好学,不但一手枪法尽得刘鲲真传,行军布阵也是颇有见地。
苏魁想到此处,连忙令其免礼,并将刚刚三场赌约之事对他言明。
何荣闻言知道此战关系重大,当下重又跪倒,语气坚定地说道:“老元帅放心,何荣即便粉身碎骨也绝不让贼人奸计得逞。”
“好,多加小心。”
“小子明白。”
大礼过后,何荣单脚点镫飞身上马,将师父为他量身设计的镇恶矛抓在手中。
这里发生的一切,对面徐珲全都看在眼里,因此不免对疾驰而来的何荣上下打量。
“哈哈哈,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苏魁老儿,难道你手下没人了吗?居然让一个小娃娃出来送死。”
“小娃娃,这里是杀人的战场,不是你撒尿和泥的地方,赶紧回家吃奶去吧。”
徐珲此言出口,他身后众军顿时哄笑一片,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何荣闻声并未理会,而是握紧手中镇恶矛加速向徐珲冲去。
徐珲正在嬉笑,忽见一道闪电猝然而至,不由得冷笑连连,只见他不慌不忙摆动双锤,左手锤往上磕砸,右手锤抡起狠砸对方腰胯。
“开。”
徐珲吼声未落,就听半空中当的一声巨响。
按理说矛与枪同类,都以迅疾轻灵为主,最忌硬打硬砸,尤其是在战场上遇到锤、斧、棒、槊等重兵器,多是以巧破千斤,靠招式变化谋占先机,可是何荣却一反常理,不但硬接了徐珲一锤,而且钢矛顺势一荡,借着上扬之力猛然砸落。
随着当啷一声惊天巨响,徐珲就觉得右臂阵阵酥麻,手中八楞紫金锤竟然不受控制的往下一沉。
“啊?这小子好大的力气!”
不等徐珲回过神来,何荣手中矛头往上猛挑,锋利无匹的血刃直刺对方胸口。
徐珲见状不由吓得汗毛倒竖,慌忙舞动双锤护住要害。
何荣一击未成,两人踅马再战,眨眼之间二十余合匆匆而过,直到此时徐珲才发现眼前之人居然只有一条手臂。
眼见如此,徐珲又是庆幸又是懊恼,庆幸的是如果此子双臂齐全,此刻自己安有命在,懊恼的是凭借他这一身本事竟然奈何不了一个残疾,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令天下英雄耻笑。
徐珲念及至此,眼中凶光大盛,手中一对紫金锤雨点般向何荣身上砸落。
面对徐珲疯狂的攻击,何荣毫不畏惧,手中镇恶矛被他舞得犹如车轮相仿,随着战场中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周柏豪脸上的神情就像这天色一样愈加阴沉。
第五章暗地杀心起 兰摧玉柱折
昏暗的月色下,数不清的火把仿佛群狼的眼睛,散发着忽明忽暗的幽光。
此时此刻,徐珲与何荣已经大战七十余合未分胜负,面对攻势如潮的小将,徐珲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他紧握双锤的两只手居然不受控制的微微发颤。
“元帅,徐将军虽然勇猛,可是金锤沉重,久战不利,不如暂且收兵,天明再战。”
周柏豪闻言,看了看梁鸿,又看了看战圈中气喘如牛的徐珲。
突然,他眼中寒光一闪,口中低声吩咐道:“来呀!取本帅的鹊画宝弓来。”
时间不大,有亲兵将宝弓承上,周柏豪抓弓在手,认扣填弦。
火光中,何荣舞动镇恶矛正与徐珲杀得难解难分,猛然间听到身后弓弦铮鸣,小英雄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虽然他现在背对敌军,但是凭借经验判断,这支冷箭必然是直奔后心而来。
战场交锋,生死不过眨眼之间,值此危机时刻,何荣来不及多想,唯有竭尽所能将身体重心向右倾斜,至于能不能躲过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听到对面弦声响起,苏武同样脸色大变,就在他想要高声提醒之时,一道流光犹如闪电,瞬间自何荣左臂处透甲而出。
“噗。”
“啊!”
毫无防备的徐珲惊叫一声,金锤落地。
何荣见机不可失,手中镇恶矛迅疾上挑,在对方咽喉处捅出一个拳头大的血洞。
眼见徐珲惨死落马,周柏豪懊恼的咬了咬牙,手中令旗高高举起怒声吼道:“苏魁暗箭伤人,为徐将军报仇,杀!”
随着周柏豪一声令下,他身后不明所以的军卒纷纷刀剑出鞘,猛虎般向前扑去。
“苏将军,快保护老元帅回城,末将殿后。”
苏武闻声抬头,只见一员大将手舞大刀飞马迎上敌军。借着熊熊火光,此人紧绑在马腹上的铁腿格外引人注目。在他身后百余壮士紧紧相随,看他们的气势分明是久经沙场的老卒,只不过这些人各个残肢断臂,虽然勇不可挡,却分外怪异。
苏魁眯着眼睛目送他们远去后,扭头望了望城墙上那一束束陌生的目光,仰天悲呼道:“外有蛮夷,内有佞臣,国将不国,民将焉附!”
言毕,老元帅泪眼朦胧,栽落马下。
“父帅。”
眼见父亲坠马,苏武急忙上前救护,此时数万敌军已经如蝗虫一般围裹上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西北方向传来阵阵箭矢破空之声。
“噗、噗、噗。”
随着箭簇穿透骨肉的声音爆豆般想起,刚刚疯狂围拢上来的敌军又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呔!刘鲲在此,何人胆敢造次!”这一声怒吼犹如晴空霹雳,威压全场。
何荣等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激动得心跳加速,手中兵刃的力道不觉又强上几分。
原本胜券在握的周柏豪眼见刘鲲带着大队人马从天而降,心中又惊又怒,他一边呼喝众军上前厮杀,一边带领心腹手下往刘鲲身边杀来。
乱战之中,正自杀得过瘾的常胜忽然瞥见周柏豪带着数员战将围杀刘鲲,登时怒吼连连。
“奶奶个熊滴,以多欺少算个屁本事,打群架咋能少了你家常爷爷。”
话音未落,常胜已经催马抡刀杀进战圈,一旁郡主见状,连忙将凤眼鎏金锤左右一分,口中厉声嘶吼道:“哇呀呀!你家常奶奶在此,哪个敢拦,常奶奶砸碎你们的脑袋!”
四周军卒本就被郡主杀得人仰马翻,此刻见她丑脸狰狞,形同恶鬼,纷纷吓得抱头鼠窜。
郡主双腿猛夹马腹,冲到常胜身边,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只把敌军将士吓得毛骨悚然。
恰在此时,忽听后军一阵大乱,紧接着一声惊雷响彻云霄。
“呔,尔等休得张狂,薛礼到了!”
随着薛礼二字入耳,周柏豪只觉脑海中嗡嗡作响,当年此子于千军万马中三进三出,杀得羌人血流成河的场景如今仍历历在目。
不等老贼收拢心神,就见薛礼在前,藏霸、铁牛紧随其后,三员虎将引领大军长驱而入。
“元帅,薛白虎来了,快走!”
周柏豪闻言稍一愣神,刚刚出言提醒的部下便被刘鲲挑落马下。
“咚,咚,咚。”
三声炮响过后,城门洞开,戍卫皇城的诸卫将军各自领兵出战,奋勇争先。
老贼见此,心知大事不妙,急忙虚晃一刀往后败走,刘鲲等人刚要去追,不想却被几员战将拼死拦住,等打发了几人之后,周柏豪早已不知所踪。
“衡臣,你可来了!”
眼见苏武满脸悲戚,刘鲲心中咯噔一下,慌忙跳下坐骑,扑倒在苏魁面前。
“伯父,伯父。”
在刘鲲的声声呼唤中,面色苍白的苏魁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当他看清眼前之人的一刻,原本黯淡无神的目光瞬间变得清澈明晰。
“衡臣,真的是你吗?”
看到苏魁吃力的抬起手掌,刘鲲眼含热泪轻轻握住。
“伯父见谅,衡臣来晚了!”
苏魁闻言欣慰的摇了摇头,强撑着抖动双唇道:“不晚,不晚,刚好,刚好。”
四周众将眼见于此纷纷落泪,突然,老元帅握着刘鲲的手猛的一紧。
“衡臣,自古以来,主弱臣强,乱世之根,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刘鲲闻言已知其意,当下整肃神情,指天发誓道:“伯父放心,无论世事如何变迁,衡臣此生忠心不改。”
刘鲲言毕,惊觉手上一松,为大陈社稷操劳一生的将星随之陨落。
初升的朝阳下,苏武与刘鲲一左一右,扶着老元帅的灵柩缓缓入城,在他们身后无数将士默默相随。
皇城中,巷道两侧,文武百官垂手肃立。在万千百姓的注目下,身着白蟒的赵检满脸泪痕匆匆迎上,哽咽着扶住灵柩,将老元帅送入帅府灵堂。
等将苏魁后事安排妥当之后,新君赵检升座德阳殿,亲封刘鲲为镇军大将军,代掌元帅印信,统领天下兵马,其余众将皆因护驾有功,加官晋爵,各有封赏。
第六章依法惩首恶 容情安众心
整军歇马十余日后,赵检以刘鲲为主帅,高仁为副帅,领精兵十五万出城平叛。周柏豪闻讯,主动退兵二百余里以避锋芒。
虽然周柏豪新败,但是刘鲲却丝毫没有轻敌之心,反倒晓谕众军稳步推进。
然而对于刘鲲的小心谨慎,高仁却不以为然,为了贪功求胜他连连催促所部兵马加速前行,不知不觉间竟与刘鲲的中军拉开十数里距离。
周柏豪得报后哈哈大笑,当夜便趁高仁立足未稳,派部将郑雄率领五千精骑突袭营垒。
郑雄出其不意的猛攻使得高仁猝不及防,眼见暗夜中人影憧憧,军马如风,高仁心中大为惊恐,慌忙弃营而逃,极为狼狈。
高仁所部众军见主将望风而遁,也都丧失了斗志,纷纷逃窜。如此一来,郑雄更是如入无人之境,一番杀伐之后,更是带领手下精骑直往中军杀去。
此时此刻,刘鲲的中军大营只有三千步卒,面对来势汹汹的敌骑根本毫无胜算可言。
刘鲲见形势危急,只得铤而走险,他一面命令军卒大开营门,点燃火把将大营照得如同白昼,一面亲率队伍埋伏在道路两侧,静待敌骑靠近时放手一搏。
郑雄领军到来后,远远便看到营门大开,心中不免犹豫不决,毕竟屠龙将军威名远扬,他实在不敢贸然涉险,思虑再三之后,郑雄决定撤兵离去。刘鲲见状,趁机指挥伏兵杀出,郑雄遥见刘鲲亲至吓得魂不附体,大败而逃。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众将闻迅纷纷赶来,常胜愤愤骂道:“奶奶个熊滴,让俺抓住那帮狗杂种,非把他们千刀万剐了不可。”
刘鲲闻言微微一笑,面对薛礼道:“朝贵,你觉得此事该当如何是好?”
“回元帅话,若依照军法,临阵脱逃乃是杀头的死罪,可是今夜避战的将士有数万之多,如果都严格按军法处置,恐怕真的是杀不胜杀,一旦逼迫太甚,反而不美。”
“哦?那么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面对刘鲲充满期待的目光,薛礼低声献上一计,刘鲲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透过他眼中欣喜地笑意,不难看出他对薛礼的看重。
等薛礼言毕,刘鲲将孔目官张昭悄悄唤入帐内,对他耳提面命一番后,派他带人连夜追回四处逃散的军卒。
张昭找到那些将士,立刻对他们劝说道:“刚刚元帅已经率领中军击溃了敌人,为了防止敌军去而复返,如今中军大营寨门紧闭,根本无暇察看各处状况,因此你们不战而溃的事情,元帅尚且不知,所以你们还是赶快回去,明日一早还像往常一样点卯,不会有人知道你们临敌脱逃,自然也就不会追究今夜之过。”
张昭向来是军中闻名的忠厚长者,大家一向都很信服,于是,在听完他的建议后,那些逃散的将士纷纷赶在天亮之前悄悄返回各自所在军营,只有副帅高仁因为最先逃跑而跑得太远,直到天光大亮探知危险解除,这才匆匆赶了回来。
翌日拂晓,刘鲲得知各营并无异状,隐隐约约又听到了更鼓敲击之声,不由欣慰的说道:“看来他们都回来了,朝贵之计甚合我心。”
等到天明,各营将领还以为刘鲲真的不知昨夜之事,都怀着侥幸心理来到中军大帐拜见主帅。
岂料,就在众人纷纷见礼之际,刘鲲阴沉着脸威严的目光在他们脸上逐一扫过。
突然,刘鲲开口质问在一旁正襟危坐的副帅高仁道:“昨夜叛军袭营,听说副帅身先士卒,弃营而逃,此事可否属实?”
对于刘鲲的喝问,高仁自然不会承认,他巧言狡辩道:“元帅不要误会,是末将听说敌骑夜袭,元帅遇险,这才匆忙率军来援,岂料消息有误,末将知道元帅大胜后,便带人返回营中驻守。”
高仁言毕,刘鲲厉声斥责道:“本帅与你同受陛下重托,一同领兵讨伐叛逆。军法威严,如果身为主帅的我临阵脱逃,你作为副帅就理当执行军法,将我斩首示众,然后上奏朝廷。可如今却是副帅临阵脱逃在先,谎言粉饰在后,按军法,该当何罪?”
帐中诸将眼见刘鲲义正词严,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纷纷顺声答道:“按军法,该当处斩。”
在众将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早有军卒上前将高仁五花大绑,推出辕门斩首示众。
时间不大,人头承上,昨夜逃走的众人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全部吓得跪地求饶。
此时,刘鲲却一改刚才严肃的面孔,目光柔和的宽慰众将道:“诸位昨夜之所以会不战而逃,都是因为高仁带头扰乱军心,现在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自己犯下的过错,本帅也就不再对你们加以责罚,希望各位将军自此以后以高仁为戒,戴罪立功,早日剿灭叛军。”
听完刘鲲所言,众将感激涕零,连连答应。
一番插曲过后,将士上下一心,与叛军初战告捷,周柏豪带领所部残兵败将退守太仓州。
这一日,刘鲲正与众将商议军机,忽闻帐外传来急报,刘鲲打开公文不禁眉头大皱。
“咋了?老三,出啥事了?”
面对常胜的疑问,刘鲲心事重重道:“安东府大都督崔广啸已于月初拥立赵吉在江东登基称帝。”
“啥?赵吉?那小子不是早就疯了吗?姓崔的安排一个疯子当皇帝,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是呀!崔广啸此举不过是借尸还魂之计,此獠早晚必废主自立。”
刘鲲话音未落,就见薛礼从帐外飞步入内。
“元帅,刚刚接到拒北城急报,独孤图尔尽起羌兵三十万,分兵两路侵扰中原。”
刘鲲闻言大吃一惊,连忙追问细情,原来独孤图尔在知晓大陈另立新君后,明白自己的如意算盘已然落空,但是他并不甘心就此罢手。当他得知周柏豪兴兵作乱,崔广啸隔江自治后,觉得时机已到,当即起兵南下,打算浑水摸鱼。
在听完薛礼的急报后,刘鲲在身后的地图上详细标明了羌人的进攻路线,眼下内乱未平,强敌又至,还有江东虎视眈眈,大陈朝可以说是千疮百孔,风雨飘摇。
就在刘鲲盯着地图苦思对策之际,忽听郡主大笑入帐。
“呼哈哈哈,老三,嫂子告诉你个好消息,鲁瓦那小子知道俺们和周柏豪干仗,正在召集南疆各部准备前来支援。”
不等刘鲲开口,常胜在旁抚掌笑骂道:“小兔崽子,还算他有良心,老三,这回可够周柏豪那老小子喝一壶的。”
相较于常胜夫妇的喜形于色,刘鲲反倒陷入了沉思。
第七章四海风浪起 仗剑挽狂澜
“老三,想啥呢?俺看你咋有点儿不对劲儿?”
面对常胜的询问,刘鲲肃容说道:“二哥,大陈如今烽烟四起,南疆各部此时挺进中原,善恶实难预料。”
不等刘鲲把话说完,就听郡主在旁怒声叫道:“咋滴?难道你以为俺们岭南部落是来趁火打劫的吗?”
“嫂嫂息怒,此事关乎国家命脉,小弟不得不慎之再慎。”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要不是看在你的面上,谁愿意来趟这浑水,吃饱了撑的吗?”
郡主言毕拂袖而去,常胜见状连连埋怨刘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二哥,非是小弟多想,眼下的大陈就好比一座被砸坏了门窗的宝库,就算是圣人见了也难免不起贪念,值此多事之秋,倘若有失,大陈必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常胜耐着性子听刘鲲把话说完,猛地将眼皮一番,阴阳怪气的说道:“那咋办?难道现在派人去岭南,告诉鲁瓦少管闲事?”
“二哥休恼,此事还需劳烦二哥亲自出马才行。”
常胜闻言不觉一愣,疑惑的看向刘鲲道:“老三,你这话是啥意思?”
“二哥,小弟以为此事即不能伤了两家的和气,也不能坐视不管,所以还需您亲自前往武阳城坐镇,绝不能令南疆各部渡江北上。”
“啥玩意儿?你让俺去受这份夹板气,俺可不去。”
“二哥,大哥早逝,唯有您身份特殊,德高望重才能压得住场面,您就不要推辞了。”
“不行,不行,你小子刚刚得罪了你嫂子,现在你又想让俺替你出头,俺家那虎娘们儿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活劈了俺。”
眼见常胜的一颗秃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刘鲲突然笑容一板,正色说道:“常将军,这是本帅的将令,难道你敢藐视本帅的军法吗?”
听到刘鲲提起军法二字,常胜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声应道:“喏,末将不敢。”
“哈哈哈,多谢,多谢,那就辛苦二哥喽!”
“哼!”
不等常胜负气出帐,刘鲲连忙上前一把拉住。
“二哥此去切记不可用强,无论使用何种手段只需拖住他们即可。”
“咋滴?元帅要是不放心俺,那就另请高明好了。”
常胜说完扬长而去,原地只留下刘鲲和薛礼相视苦笑。
“朝贵,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该当如何?”
“回元帅话,如今中原大地四方不安。北地险关重重,尤以北潼关飞鸟难渡,眼下只需一员大将镇守,羌人一时半刻掀不起太大风浪;江东反叛虽然势大,但有九江阻隔,又有郑氏兄弟十万水军布防,剿敌虽然不足,自保绝对有余;末将觉得此刻最紧要的,是要提防柔然与周柏豪相互勾结,从中取利。”
刘鲲闻言不住点头,薛礼口中所言正是他心中所忧。经过几次较量,柔然与大陈已成死敌,如今中原纷乱,他们岂会坐失良机。
晚风中,刘鲲深深吸了口气,理了理思绪后,对薛礼道:“朝贵,当年谷浑王子车士昭来朝,我与他有过一番交集,此人虽是异族,却对中原文化了解颇深,我这里有一封书信,你亲手转交给他,请他一定说服谷浑王出兵,即便不能与柔然正面交锋,也要做出拼死一战的架势,你可能够做到?”
“喏,末将誓死不辱使命。”
“好,事不宜迟,即刻动身。”
“喏。”
薛礼答应一声,转身便走,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一去艰险重重,可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目送薛礼离去后,刘鲲马上提笔上书,全力举荐苏武镇守北潼关。
隔日天明,圣旨传下,恩准苏武走马上任。临行前,刘鲲将当年寻得的山间蹊径详绘成图,交给苏武妥善保管。
随着众将纷纷离去,刘鲲身边可用之人已寥寥无几,眼见各地告急文书雪花般汇聚到面前,刘鲲深知留给他和大陈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北风猎猎,残阳如血。
刘鲲连日引军到城前叫阵,可叛军却始终装聋作哑,一直高挂免战牌,不予理会。
这一日,眼见天色将晚,刘鲲只好再次下令收兵。
“奶奶个熊滴!看来梁鸿这个老狐狸是和咱们耗上了,这老小子整天躲在乌龟壳里,这仗还怎么打?要不是老子折了条腿,非得带人杀上城去,砸开他的龟壳不可。”
“李大哥稍安勿躁,如若此时强攻,胜败尚且不论,将士必定多有死伤,这绝不是元帅愿意承受的结果。”
“那你说咋办?难道咱们就在这耗着?”
何荣闻言缓缓摇了摇头,这几天他也一直在苦思对策,可是周柏豪所部分别驻守在南阳、北丘、陵鳢三地,互成犄角之势,无论强攻何处,其余二城必定倾力来援。
掌灯时分,有哨探入帐来报,周柏豪担心北丘有失,特派主簿王林前来面授机宜。
刘鲲知晓王林入城,不由得心中一动。对于王林其人,刘鲲早有耳闻,此人才学虽然出众,但是心胸狭隘且狂妄自大,看来若想破城,还需在此人身上多做文章。
夜深之后,刘鲲亲笔手书一封,字里行间言辞恳切,对北丘守备梁鸿多有赞誉,只不过在许多关键之处涂涂抹抹,以至于语句不通,词不达意。
书信写罢,刘鲲又亲手将之装入信封用火漆压实,最后在信封正面写下梁公亲启四个大字。
暗夜中,正在城头职守的军卒忽听铜铃声响,搜寻过去原来是城下射来的一封书信。
有职守军官看到信封上的几个大字不敢怠慢,连忙送入梁鸿府内。此时,梁鸿已然睡下,当他听闻城外有书信送达,不免心中生疑。
当他将火漆除去,打开书信后更是满头雾水,就在他暗自揣测刘鲲用意的时候,忽听下人禀报王主簿到访。
梁鸿闻言大惊失色,他匆忙将书信压在公文下,就在他欲要出迎之际,王林已经满脸阴笑推门而入。
“哈哈哈,看子晏兄的神色,莫非王某来的有些唐突?”
不等梁鸿作答,王林径直来到书案前,一边仔细打量,一边不咸不淡的问道:“听说城外有书信深夜送至,不知是哪位友人如此急切?”
面对王林剃刀般的眼神,梁鸿声音苦涩道:“王主簿不要玩笑,书信是刘鲲所写,依在下猜想此事必然是他的阴谋。”
“哦?子晏兄何出此言?不知书信现在何处?可否让本官瞧瞧?”
眼见事已至此,梁鸿只得硬着头皮将书信递上,王林看罢之后嘿嘿一笑,随手将书信揣入怀中。
“哈哈哈,子晏兄何必惊慌,这不过是刘鲲小儿的离间之计,又岂能骗得过本官,值此危机之时,你我还需齐心协力共度难关才是。”
王林言毕,起身告辞,看着对方快速融入黑暗的背影,梁鸿这才惊觉全身早已汗透重裳。
第八章叹地崩山摧 恨祸不单行
隔日午夜,刘鲲后营屯粮处突然火起,时值初冬,北风呼啸,猛烈的火势将西北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刘鲲闻报后大惊失色,一边安排众将小心戒备,以防敌军突袭,一边匆匆赶到后营察看火情。
眼见烈火熊熊,堆积如山的粮草化为乌有,刘鲲勃然大怒,沉声喝问道:“督粮官宣化何在?”
面对他似欲吃人的眼神,有军卒小心翼翼的低声答道:“回元帅话,宣化那厮已经趁乱逃走,不知所踪。”
刘鲲闻言,只气得额头青筋暴跳,怒声吼道:“给我追,无论何人何处看到此獠,就地正法。”
且不说刘鲲在这里暴跳如雷,北丘城上却是一片幸灾乐祸。
就在众军对着连绵不断的大火指指点点时,忽听城外有人高声求见守备梁鸿。
梁鸿闻报后亲至城头查问,原来竟是宣化末路来投,就在他暗自沉吟之际,忽见王林从身后探过头来。
王林眼见宣化在马上焦躁不安的频频回身,急忙命人从城上顺下绳索,将惊慌失措的宣化拽上城头。
不等宣化站稳脚跟,就听梁鸿冷哼一声。
“来呀!将这大胆细作给我绑了。”
随着梁鸿一声令下,早有数名军卒上前把不住喊冤的宣化五花大绑。
“你是何人?刘鲲派你夜入北丘意欲何为?”
面对四周如狼似虎的军卒,宣化战战兢兢地答道:“大人息怒,末将冤枉。”
“末将本是刘鲲军中督粮官,只因醉酒误事,疏于防范,以至于粮囤起火,烧光了大军粮草,未免刘鲲治罪,这才深夜来投,只要大人容情收留,宣化来生结草衔环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宣化言毕,王林在旁插言道:“你方才说刘鲲军中粮草都以付诸一炬可是真的?”
“末将所言句句属实,末将眼下只求活命,岂敢欺瞒大人。”
看到宣化涕泪横流,叩头如鸡啄碎米,梁鸿突然厉声质问道:“大胆宣化,你与刘鲲这番做作,不过是想诓骗我军出城交战,这等小儿般的把戏岂能瞒得过我,来人,将这厮人头割下,送与刘鲲军中。”
“喏。”
眼见军卒钢刀出鞘,宣化吓得面色如土,连连求饶。
就在这关键时刻,始终冷眼旁观的王林上前阻止道:“且慢,子晏兄何必如此心急,难道你不想从此人口中知道些刘鲲军中的详情吗?”
听到王林话有所指,梁鸿实在有苦难言,只好无奈的摆了摆手,令军卒退下。
“宣将军不必害怕,只要有我在,没人能够害你性命。”
宣化闻言大喜过望,口中道谢不止,这时在王林的示意下,有军卒上前给他松开绑绳。
“小人宣化,多谢大人保命之恩。”
“哈哈哈,宣将军不必客气,只要你真心来投,国丈大人绝对不会亏待于你。”
不等宣化再次道谢,王林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口中淡淡说道:“宣将军方才说刘鲲军中粮草全部化为乌有,可是口说无凭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宣化闻言脸色一僵,他凝眉思索半刻后,信誓旦旦的说道:“大人,依小人推算即便刘鲲军中有些余粮,也绝对难以支撑三日用度,未免军心涣散,他一定会从别处征调粮草以解燃眉之急。”
“哦?那你觉得他会从何处征粮呢?”
面对王林似笑非笑的目光,宣化稍作沉吟后,冷静的分析道:“岱郡物阜民丰素有中原粮仓之称,军中粮草一直由此供给,可是从这里到岱郡足有千里之遥,实在是远水难解近渴,因此小人以为刘鲲必定会就近征粮,而距他最近的唯有济安、宁城两郡,只要星夜兼程不需三日便可到达。”
宣化言毕先是偷眼看了看王林,然后继续说道:“济安距此虽近,可山路崎岖,宁城虽然稍远,却是一路坦途,所以小人觉得刘鲲必定会从宁城运粮,只要一把火烧了粮草,刘鲲所部必然不战自溃。”
“你就这么肯定?”
“大人放心,以小人对刘鲲的了解,他一定会借此机会寻求战机,所以他很可能两路并进,一虚一实,刘鲲狡诈多端惯于设伏,山间林密既可藏兵,又利火攻,因此小人推断此一路必是诱饵无疑。”
等宣化说完,王林满脸得意的看了看梁鸿,随后阴阳怪气地问道:“子晏兄以为如何?”
正在闭目沉思的梁鸿听到王林询问,语气迟疑道:“刘鲲其人熟读兵法,深知韬略,如果他反其道而行,我军贸然出击,岂不为其所算。”
“哼!似你这般畏首畏尾,只会坐失良机,当初要不是你提议三场赌约贻误战机,皇城早已被国丈大人收入囊中,又岂有今时今日这许多麻烦。”
王林言毕,命人派出多路哨探,沿济安、宁城两路严密探察。
梁鸿见状摇头苦叹,回府后令亲信家人将此间事详禀国丈得知,岂料周柏豪知晓后只是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
清屏谷位于两山之间,是通往济安的必经之路。这日午后,一队人马正护送粮车在谷中蜿蜒穿行。
“将军,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叛军要是再不出现,我们该当如何?”
李牧闻言抬眼看了看天色,又回头看了看即将出离谷口的车队,皱眉说道:“传令下去,让兄弟们放慢脚步,尽量拖延时间,说不定敌人想要等到天黑才会动手。”
“喏。”
眼见车队的行进速度再次放缓,李牧心中暗自焦急,就在他忧心忡忡之际,忽见军卒飞马来报。
绯红的夕阳下,刘鲲站在辕门处眼望西北,他已经在此站了数个时辰,四周将士虽多,却是鸦雀无声。
突然,远处烟尘飞扬,蹄声纷杂,紧接着有军卒惶惶上前。
“启禀元帅,大事不好,自宁城而来的粮队遭到叛军伏击,近千担粮草尽数被焚。”
刘鲲闻言大惊失色,若不是常胜手急眼快,他险些栽倒在众目睽睽之下。
第九章巧施连环计 灵蛇吐丹珠
夜半将过,刘鲲令前营各处高挂灯火,又拨给何荣三千精兵殿后,他则亲率大队人马趁着夜色悄悄退去。
刘鲲这里前脚刚走,北丘城中便已经得到消息,就在王林调兵遣将想要大展拳脚的时候,梁鸿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的响起。
“大人,兵法有云:穷寇莫追,我军此刻需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上之选,如果贪功冒进恐有覆灭之虞。”
王林闻言怒不可遏,令人将梁鸿擒拿下狱,待战后禀明国丈再行发落。
黎明时分,月色黯然。王林一边暗自窃喜,一边催促大军急行。
“报,启禀大人,前面五里发现刘鲲军马。”
“哦?彼军队伍如何?”
“回大人话,队形散乱,军容不整,有些军卒急于奔命,已经将旗鼓丢弃在路旁荒草之中。”
哨探言毕,王林大喜过望,他得意的看了看身旁众将,口中说道:“各位将军,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只要此战功成,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众将闻言狂喜,纷纷献上恭维奉承之词,听得王林云里雾里,身心皆醉。
又追片刻,刘鲲所部已经隐约可见,王林将手一挥,众将各逞凶威,带着所部人马剿杀上前。
面对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小将何荣将手中镇恶矛高高举起,口中厉声嘶吼道:“敌人中元帅计矣!众弟兄随我冲杀上去,活捉王林。”
随着何荣这一声吼,四外旷野鼓角争鸣,数不清的伏兵纷纷跃起,狂风扫落叶般向着敌人卷去。
王林等人见状骇然失色,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听身后有人厉吼一声。
“王林,你的死期到了。”
话音未落,就见刀光电闪,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随之落地。
这时,就见宣化大刀一挑,将王林的人头挂在刀尖之上。
“呔,敌将听真,你们已经中了我家元帅引蛇出洞之计,若想活命,速速弃械投降,否则,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宣化言毕将大刀一甩,鲜血淋漓的人头翻翻滚滚落到敌众面前,众人见此惨况纷纷闭眼,有些心思通透的急忙翻身下马,跪地乞降。
看到长官带头,四外军卒随之放弃抵抗,刘鲲大军顺势合围,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王林带出北丘的这支人马全部吞下。
朝阳初升,光华璀璨,城高壕深的北丘城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箔,令人叹为观止。
此时此刻,正在城头值守的军卒遥见远方驶来一众军马,斗大的王字锦旗在呼啸的北风中猎猎作响。
“王大人已得胜归来,速开城门。”
眼见出城众军纷至沓来,城上职守军官不敢怠慢,连忙令人放下吊桥,大开城门。
不等城门完全开启,刘鲲帐下众将一拥而上,至此号称固若金汤的北丘城随之易主。
刘鲲入城后,首先来到囚牢,亲手解去梁鸿身上的铁锁,手挽手将心灰意冷的梁鸿拉入府衙。
“子晏兄,前番在下多有得罪,还望兄台看在刘鲲为国为民的面上多多海涵。”
“在下早就听说子晏兄才高八斗,胸怀锦绣,只可惜明珠暗投,不得明主。如今新君登基,求贤若渴,子晏兄何不迷途知返,刘鲲不才,却愿以项上人头作保,只要兄台愿意辅保新君,陛下非但不会追究过往,还会委以重任,还望兄台三思。”
面对刘鲲情真意切的目光,梁鸿又羞又愧,连忙称罪下拜,刘鲲见状急伸双手将他托起,两人相视大笑,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晚上庆功宴后,刘鲲屏退旁人,独留梁鸿。
“子晏兄,眼下大陈危机四伏,我军最宜速战速决,不知兄台有何高见?”
梁鸿闻言起身答道:“元帅,如今叛军占据南阳,陵鳢两地,扼守通往平西府咽喉要道。经过北丘一战,周柏豪定会严令陵鳢守将苇丛固守坚城,因此仓促之间想要拿下陵鳢恐难如愿。”
“苇丛其人如何?”
面对刘鲲的询问,梁鸿如实答道:“苇丛本是回褐悍将,当年耶萨奇战败后沦为草莽,后来周柏豪征剿回褐时将其降伏收为己用,此人残暴嗜杀,有勇无谋,却对周柏豪言听计从忠心耿耿。”
梁鸿言毕,刘鲲陷入沉思,眼见于此,梁鸿微微一笑,上前一步道:“元帅莫要心急,在下这里有一雕虫小技,可令元帅谋取陵鳢易如反掌。”
三日后,刘鲲亲率大军直扑陵鳢,苇丛早得周柏豪严令,封堵城门,避而不战。刘鲲无奈只好令队伍沿城周扎营,将陵鳢围得水泄不通。
看到刘鲲的队伍在北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苇丛哈哈大笑,对手下众将道:“常听人言刘鲲智勇双全,今日一见小儿不过如此,如今你我在城中高卧,他却在风中打颤,简直是可笑至极。”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寒冬的脚步越来越近。这日午夜天空竟飘起了鹅毛大雪,刘鲲所部军卒身处风雪之内苦不堪言。
这场大雪过后,气温骤降,刘鲲眼见取胜无望,只得下令退兵。
厚重的城墙上,苇丛与手下众将对着城下狼狈不堪的军卒指指点点,疯狂戏虐的嘲笑声伴随呼啸的北风传出很远很远。
眼见刘鲲退走,苇丛随即恢复常态,整日里窝在府衙中饮酒作乐。
隆冬时节,寒意逼人,陵鳢城中虽不乏粮草,但是刘鲲大军连日围城,城中囤积的木柴早已告罄。守城军卒拆房毁屋,四处搜刮引火之物,平民百姓为了活命不得已只好挤在一处靠体温取暖。
时日一久,民众怨声载道,初时苇丛尚且杀戮强压,后来城中再无可燃之物,不得已只好重开城门,允许百姓出城砍柴,以抗寒冬。
陵鳢城中发生的一切,自然逃不过刘鲲的耳目,但他知晓城门开启的一刻,不得不佩服梁鸿的远见。
半月之后,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刘鲲所部大军悄悄来到陵鳢城下。
随着一阵鼓响,大军猛烈攻城,就在战事胶着之际,早早混在砍柴百姓中潜入城里的细作打开城门。刘鲲一马当先杀入城内,迎面正撞上闻讯赶来的苇丛,两人刀枪并举斗在一处,堪堪三十余合过后,刘鲲一记回马枪将苇丛挑落马下。
苇丛一死,余者无心再战,纷纷投降,在梁鸿的协助下,刘鲲迅速站稳脚跟,将陵鳢收入囊中。
第十章薛白虎扬名 周柏豪末路
年关将至,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刘鲲独自站在庭院中仰望夜空。
“哎,朝贵一去两月有余,时至今日却毫无消息,实在是令人放心不下。”
刘鲲在此彻夜难眠,数千里之外的薛礼同样难以入睡。
自从他到达谷浑后,谷浑王对他倒是极尽热情周到,可却偏偏对出兵之事避而不谈。
尤其是近两日,薛礼敏感的发现负责服侍他的下人态度与往常略有不同,非但如此,就连往日与他形影不离的小王子车士昭也不见了踪迹。
面对这不同寻常的现象,薛礼心中惊疑不定,难道说柔然已经知晓他的踪迹,若是柔然派遣使者到此,对谷浑王许以重利,不但自己性命难保,更会误了元帅大事。
就在薛礼暗自盘算之际,有侍从给他送来酒食,薛礼好似不经意间随口问道:“柔然使者到了几日?住在什么地方?”
关于柔然使者到来之事,谷浑王曾有严令,任何人不得泄露半句,但是此时这侍从被薛礼一诈,以为他已经知晓详情,因此脸上神情禁不住有些怪异。
薛礼见状,心中已有分晓,当下从怀中取出一锭黄金塞入侍从怀中。
“这位兄弟,此事性命攸关,还望兄弟据实相告。”
那侍从见薛礼竟如此大方,心中不免大喜过望,当即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当日午夜,薛礼独自潜入柔然使者所在的驿馆,经过他的观察,负责保护使者的护卫不下百人,为了达到目的,薛礼决定暗中放火,调虎离山。
片刻之后,驿馆跨院冲天火起,现场一片混乱。薛礼眼见十数人始终守在东厢房外不为所动,他心中明白,柔然使者必然住在此处。念及至此,他倒提双锤飞步上前。
负责接待柔然使者的驿馆深夜起火,这是何等大事,不过眨眼之间,谷浑王便已经得到消息。
等他带着王公大臣匆匆赶到,正看见浑身浴血的薛礼从火海中缓步而出。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薛礼的身影忽明忽暗,就仿佛地狱爬出的厉鬼,幽冥走来的修罗。
眼见此情此景,众人只觉周身发冷,头皮发麻,一个个吓得心惊胆裂,瞠目结舌。
就在薛礼现身的一刻,小王子车士昭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一边轻轻拉了拉父王的衣角,一边由衷赞叹道:“薛兄不愧是大陈朝的白虎将军,真乃浑身是胆的真英雄。”
车士昭话音未落,就听旁边大王子车士勋冷冷插言道:“哼!白虎将军又能如何?需知这里是谷浑,不是大陈。薛礼,你公然在我国土地上杀人放火,简直欺人太甚。”
薛礼闻言哈哈大笑,抱拳为礼道:“大王子见谅,大陈与柔然本就是死敌,今日我不杀他,明日他便杀我,古语有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也是小子为了活命的无奈之举,绝没有丝毫轻视贵国之意。”
薛礼话到此处微微一顿,然后朗声说道:“国主,各位大人,关于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无需小子多讲,大家心里都很明白。无论今时今日,柔然许诺送给贵国多少好处,一旦大陈倒下,下一个便是谷浑,到时他们必定会变本加厉的拿回去,相信大家对于柔然这位邻居的贪婪远比我这个外人了解得更加透彻。”
就在薛礼侃侃而谈的时候,车士昭悄悄凑到谷浑王身边,低声说道:“柔然使者并随行护卫一百二十五人全部被杀,无一幸免。”
谷浑王见事已至此,原本摇摆不定的心思瞬间坚定下来,当即答应薛礼与大陈朝缔结盟约,陈兵二十万于国境,牵制柔然兵犯中原。
这正是:昔日麒麟种,威风犹未减。孤身显英雄,双锤施果敢。鬼哭与狼嚎,天惊并地惨。智勇薛白虎,浑身都是胆。
消息传到陵鳢,刘鲲喜不自胜,众将劝刘鲲趁此良机,一鼓作气拿下南阳,他却笑言时机未至,众将无奈只好散去。
上元佳节,正一轮西步,天渠飞跃。圆如玉盘的明月下,陵鳢百姓载歌载舞喜笑颜开,或许是压抑得太久,这一年的正月十五格外热闹。
陵鳢城外的山岗上,几道黑影往城中眺望许久,见毫无异样,于是匆忙离去。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原本与街巷同样喧嚣的营房顷刻间变得悄无声息。
片刻之后,刘鲲所部人马轻装出城,向百里之外的南阳城猛扑过去。
黎明时分,宿醉未醒的周柏豪突然闻报,刘鲲大军从天而降,正在猛攻四门。
老贼闻迅后又惊又恼,一边甩开怀中美人,一边急寻甲胄,等他披挂整齐来到府外,就听四面八方杀声四起,火光冲天。
就在他惶惶无计之时,忽听手下军卒匆匆来报,东门失守。
不等周柏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再闻噩耗,刘鲲已经领军杀入北门。
“哎!难道是天要绝我?”
就在周柏豪仰天悲呼之时,手下偏将上前劝道:“元帅,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要紧。”
说着话,众将保护周柏豪往南门飞遁,南门处战况正是激烈,何荣、李牧等将正在指挥众军加紧攻城。
突然,原本紧闭的城门左右洞开,一支人马从中杀了出来。
何荣眼尖,一眼便看到了茫然失措的周柏豪,当下小英雄大吼一声道:“老贼哪里走?”
看到何荣催马上前,李牧等人随后截杀,周柏豪帐下几员偏将见状,连忙蜂拥而上与何荣等战在一处。
乱军之中,周柏豪在亲兵护卫下加速向南逃走,等何荣等人杀散敌将,老贼早已消失无踪。
“奶奶个熊滴,这个老兔崽子,跑得可真快。”
李牧话音未落,就见何荣举矛高呼道:“众军听令,不杀老贼,绝不收兵,追!”
随着小英雄一声令下,四周军卒紧紧跟随在何荣身后一路向南,追杀下去。
连跑半日之后,周柏豪正要歇马,忽见身后烟尘滚滚,老贼无奈,只好继续逃命。
黄昏时分,尚且跟在周柏豪身边的护卫已经不足百人,而他身后的追兵却死咬不放,就在这危急时刻,前面隐约出现一座城池,看轮廓与中原关隘大不相同。
“前面是什么所在?”
面对周柏豪的急声询问,有护卫凝神辨了辨方向后,进前答道:“回元帅话,前面应该是前回褐国的铧犁城。”
“哦?没想到我们竟误打误撞来到此处,眼下何人在此职守?”
“回元帅话,是振威校尉黄华。”
听闻旧部在此,周柏豪哈哈大笑,他回头看了看远处卷起的漫天烟尘,眼中怨毒的神色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