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二月有女被罚
祐庆四年春。
京都将军府西南角围墙外,三个六七岁的小孩儿聚在一起叽叽咕咕,商量着如何爬上围墙,将顾怀玉“救出”府来。
“许小胖,你力气大,你蹲在下面,让长安踩着你爬上去。”
其中一个男孩儿拉起一个微胖男孩,将他按在围墙边,又对另一个小男孩说:“长安,你快上。”
被叫长安的孩子一脸不愿意:“我不敢,我要是翻进去,被顾将军逮着了,我就会和怀玉姐姐一起被罚了。”
“沈长安,你是不是男子汉啊,怀玉可是因为你才被罚的,要不是你跑不快......”
许小胖话没说完,就被赵宴打断:“长安不去,我去。”
赵宴是他们三个中长得最高的,五官精致得像个漂亮的小女孩,他轻手轻脚地站在许小胖背上,双手刚好够到围墙顶,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爬上了墙,朝底下两个人喊:“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把怀玉救出来。”
许小胖和沈长安担忧对视:“他从里面怎么把怀玉弄出来?”
不过赵宴没听到他们两人的担忧,他利落地跳下围墙,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顾怀玉的院子,见怀玉身边的丫鬟小柳正坐在廊下编花篮,便笑嘻嘻地坐过来:“柳姐姐,怀玉妹妹她还在抄书吗?”
小柳今年也才不到十岁,是顾怀玉院子里唯一的丫头,她被赵宴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扔下快要编好的花篮,左右瞄了几眼,见周围没人,便推着赵宴往屋内走:“我的小祖宗唉,你是怎么进来的?”
赵宴骄傲地笑起来,露出他少了一颗门牙的大白牙齿:“翻围墙进来的!”
赵宴和小柳进屋的时候,顾怀玉正趴在书桌上,睡得正香。
赵宴嫌弃地看着她嘴角的哈喇子,开始怀疑自己费尽功夫翻墙进来的举动是不是太愚蠢。
他毫不客气地拿起墙上的戒尺,“啪”地一声往桌上打去,惊得顾怀玉“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好啊顾怀玉,我们在外头担心你担心得要死,你倒好,在这里蒙头大睡。”
顾怀玉见是赵宴,不甚在意地用袖子搽了搽嘴角:“吓死我了你。”
赵宴越发嫌弃:“你的书抄了多少了?小胖和长安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这......”
顾怀玉气馁地坐下来:“从昨晚到现在,只剩最后一篇没抄了。抄就罢了,我爹还要我背,今晚就要考察了。”
顾怀玉捏着毛笔咬在嘴里,眉头皱成了小老头。
赵宴将她咬着的笔抽出来:“顾将军这次罚你抄的是什么?”
“诺,《吴子兵法》。”
顾怀玉有气无力地指了指桌上摊开的书。
“我会什么兵法啊,我爹就是存心为难我!”
赵宴皱眉,对小柳道:“小柳姐姐,麻烦你到院子里告诉许慎和沈长安,让他们自己去玩,就说我要在这里陪怀玉背书。”
小柳听话地应了。
赵宴又对顾怀玉说:“不用担心,《吴子兵法》你之前就已经抄过好几遍了,这次再熟悉熟悉,就背下来了。”
顾怀玉虽然持着怀疑态度,但还是听话地提起笔,赵宴则拿起书架上的另一本兵书,端端正正地坐在旁边看。
“赵宴,吴子说‘人有短长,气有盛衰’,可我怎么找,也找不出你有什么短处来。”
顾怀玉盯着认真看书的赵宴:“你看你,人长得好看,背书难不倒你,习武也难不倒你,可我呢,文不成武不就,笨死了,唉......”
顾怀玉絮絮叨叨,唉声叹气。
赵宴神色不改:“抄完了就从头开始读吧,多读读,就会背了,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顾怀玉讪讪,将书翻到第一页,认命地开始读。
顾怀玉其实并不笨,但在赵宴面前,就谈不上聪明了。
同样的一篇兵法,赵宴只需要看过一遍,便能流畅地背诵理解,而顾怀玉则要不停地抄个十来遍,读个十来遍,才能磕磕碰碰地背出来。
她虽是一个小姑娘,力气却十分骇人,曾经撂倒过好几个和自己意见不合的小伙伴,因此在同龄的孩子中算是大姐大的存在。
她又贪玩,常带着众小弟在京都大街小巷“惹是生非”,顾延鹤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宠得不得了,每次气得没办法了,打又舍不得打,只得罚她待在家里背书。
昨日,顾怀玉和许小胖、沈长安在飞鸿馆偷看武夫子教学生们练剑,被飞鸿馆的学生、当今丞相府公子王昭为首的一行人发现了。
偷看飞鸿馆学生们练武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八岁的王昭也是个爱惹是生非的,因为他丞相爹的缘故,他早早地进了飞鸿馆,便有些自得,最看不起顾怀玉这种偷偷摸摸偷师学艺的行径,于是他取笑顾怀玉:
“顾怀玉,你个小偷,不在家绣花,跑到这里偷我们飞鸿馆的功夫。”
顾怀玉这么自傲的人,怎么受得了别人叫她小偷,气得不管不顾抱住王昭就是一个朝天摔,这可捅了大篓子了!
那王昭人看着高高大大,却是个不禁摔的,这一摔,便将他漂亮的额头摔破了个口子。
那可是丞相家的公子,顾将军再怎么宠女儿也不能姑息啊!
因此顾怀玉就被罚抄书了。
好在每次顾怀玉被罚,赵宴都会及时来救场。
赵宴是八王爷府的小世子,生得粉雕玉琢、剑眉星目,年纪虽小,却稳重有加,每次顾怀玉几人闯了祸,许小胖和沈长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八王爷府找赵宴。
说来也怪,有赵宴在旁边看着,顾怀玉书也读得顺畅了,字也写得端正了,两个时辰不到,便把《吴子兵法》流利地背了出来。
“......‘车骑与徒,若车不得车,骑不得骑,徒不得徒,虽破军皆无功’,故战之日,其令不烦而威震天下。”
赵宴满意地笑了:“不错。”
顾怀玉端起一杯茶,一口气喝了下去:“可没把我累死。”
小柳收起桌上的纸笔:“怀玉就是懒了些,总得有个人在旁监督着,才能把贪玩的心收起来。”她说着点了点怀玉的额头,“你呀,要是赵小世子不在,看你怎么办?”
顾怀玉朝她扮了个鬼脸。
说话间,顾延鹤板着脸进来了,看到赵宴在旁边,神色松了松,问怀玉:“书背得如何了?”
“全会背了!”
顾怀玉得意地看着顾延鹤:“我这就背给您听!”
“得了得了,收起你这幅得意的样子,去吃晚饭,明天和我一起去丞相府赔罪。”
“爹,您今天不是已经去了一次了嘛?”
“那王昭死活要你亲自去向他赔罪,你爹我有什么办法。”
顾延鹤无奈地摸摸顾怀玉的头,看向一言不发的赵宴:“赵小世子,你也一起去吃点?”
赵宴乖乖巧巧:“那就太谢谢顾伯伯了。”
顾怀玉牵起顾延鹤的手,朝赵宴笑:“你每次都是来蹭吃的吧?”
“并不是。”
“你就是来蹭我娘做的酒酿圆子。”顾怀玉不依不饶。
小柳在旁边听不下去了:“怀玉,好好走路吧你。”
第二章 庆生辰怀玉失踪
丞相府距离将军府并不太远。
顾延鹤和王丞相在书房里谈话,丞相府的丫鬟领着神情怏怏的顾怀玉来到了王昭面前。
王昭虚躺在床边,看着前来给自己赔罪的顾怀玉,不由得更气了:“顾怀玉,你这是什么态度?”
“赔罪的态度呀。”顾怀玉假意朝王昭挥着拳头。
王昭简直要被气炸了:“有你这么赔罪的吗?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学打架?”
“你比我大,居然打不过我,还好意思说?”
顾怀玉自顾自地坐在王昭旁边。
“你......你,岂有此理!”
王昭指着顾怀玉:“我真是鸡同鸭讲!”
顾怀玉听此,“哈哈”大笑:“那你就是那只鸡。”
“我。”
王昭气极:“算了,我不和你计较。”
他从怀里取出一把小刀,丢给顾怀玉:“给你的。”
这是一把十分精致的小刀,刀长不足六寸,刀鞘上镶嵌着红红绿绿的宝石,雕刻着非龙非凤的纹饰,顶上系了根红色穗子。
顾怀玉喜不自禁:“给我的?”
“是,给你的。”
王昭摸了摸额头上还没痊愈的口子,没好气地道:“亏我早早地想着给你准备生辰礼物......”
“嘿嘿,谁叫你一见到我就叫我小偷!”
顾怀玉把玩着小刀,不好意思地给他吹吹。
“这应该不会留疤吧?要是留了疤在你额头上,可毁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哎,我突然发现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小姑娘凑得极近,一只软软的小手摸着王昭的额头。
王昭一把扒开顾怀玉:“你回去吧,你生日那天我会去将军府看你。”
“我才不要你看!”
顾怀玉欢欢喜喜地拿起小刀跑了出去。
剩王昭一人目瞪口呆:“没心没肺的家伙,收了人的礼物也不说声谢。”
二月二,龙抬头。
今日是人们敬龙贺天、祈福消灾的日子。
今日也是顾怀玉的生辰。
早在前几天,顾怀玉就陆陆续续收到了朋友们送的礼物,譬如王昭送的小刀,许小胖送的一锭金子,沈长安送的木雕......
一大早,顾怀玉就开始一件一件地整理着屋内一堆礼物,兴冲冲地将它们安放到自己心仪的地方,却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收到赵宴的礼物。
这可说不过去了啊!顾怀玉想:冬天赵宴生辰的时候,自己可是花了功夫,送了他一只可爱的鹦鹉的。
“赵宴这个小气鬼!”
顾怀玉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路小跑出了将军府,小柳跟在她后面追了一截,见追不上,无可奈何地回去了。
顾怀玉一路不停,一口气跑到了八王爷府大门口,抬头看了看门口两蹲威严的石狮子,却不从正门走进去,她绕着王府外墙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胡同底,这是她找赵宴的秘密途径,连许小胖和沈长安也不知道。
这里长着一颗大榕树,爬上树去,刚好可以看到赵宴住的地方,大多数时候,赵宴就坐在窗前读书,只要自己手一挥,赵宴就会出府来。
可今日,顾怀玉在树上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看到赵宴的身影,她有些担忧,坐在树上眼巴巴地看着赵宴平常看书的房间。
春日的太阳暖洋洋的,透过榕树叶子落在顾怀玉身上,她守着守着,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将军夫人段挽卿来采薇院寻顾怀玉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她没看到顾怀玉,只见到小柳在院子里浇花。
“夫人,早上怀玉姑娘兴冲冲跑出去了,我又没追上。”小柳跺脚。
“无事,我差人去她平时里爱去的地方看看。”
段挽卿也不恼,温柔地安抚小柳。
可是当差出去找人的家丁一个一个回来禀报没有找到顾怀玉的时候,段挽卿开始担忧了。
顾怀玉以前虽然经常出去疯跑,可要么就是在飞鸿馆偷师,要么就是和许家小公子,刑部侍郎家的三儿子沈长安在一起玩。
可这次,她既不在飞鸿馆,也没有和许慎、沈长安待在一起。
段挽卿觉得,这事有点严重了,得告知顾延鹤。
顾延鹤正在练武场耍刀,一听顾怀玉不见了,急匆匆地让将军府侍卫出去寻人。
这下,几乎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顾将军最喜爱的女儿不见了。
这可不得了了!!
许小胖和沈长安纷纷从家里跑出来,后面跟着各自的小厮,沈长安焦急地问:“怀玉姐姐怎么会不见了呢?今天可是她的生日。”
“我也不知道呀,你说她会去哪里?”许小胖四处张望,“我们去找赵宴,他一定知道怀玉在哪。”
两孩子拿定主意就往八王爷府跑,这条路他们可算是熟门熟路了,虽说王府深严,可沈长安的父亲身为刑部侍郎,许小胖又是京都首富家的公子,况且六七岁的孩子长得就让人怜爱,因此他们每次去王府,都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门口的守卫见得多了,也不拦他们。
可今日,门口的守卫却拦住了他们。
“这位大哥,我们有急事要找赵世子,麻烦你行个方便。”许小胖满脸笑容。
“不行,今日世子身体不适,不能和你们出去。”
“赵宴生病了?”许小胖担忧地问,“大哥哥可知他……”
“说了身体不适,许小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
今日的侍卫一点情理也不讲。
沈长安差点就要哭出声来了:“见不到赵宴哥哥,我们去哪找怀玉姐姐呀?”他扯着许小胖的袖子,泪眼汪汪。
另一个侍卫出声道:“你们要是找顾姑娘,今早我见她往那边走过去了。”
“多谢大哥哥。”
许小胖十分礼貌地向侍卫道了谢,拉着沈长安往侍卫指的方向走去,不多时,便来到了榕树下。
顾怀玉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走在一个黑压压的地方,听到有人不停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她想看清到底是谁,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她一着急,对着面前的黑雾一挥拳……
然后她就从树上摔下来了……
好巧不巧,砸在了榕树底下的许小胖身上。
“啊!!!”
可怜的许小胖,被结结实实地砸了个满怀:“顾怀玉!你这头猪!!给我起来!!!”
这一摔将顾怀玉吓得不轻,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又惊慌地将许小胖拉起来,四处检查:“小胖哥,你没事吧?摔着了哪里?你怎么刚好在树下?”
“怀玉姐姐,你一天不见,顾伯伯找你都快找疯了。”沈长安站在一边,乖巧地说。
许小胖拍了拍身上的灰:“还好我肉多,没摔着哪里,要是摔在长安身上,就惨了。”
他长呼了一口气:“你快回家去吧,这会儿你家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呢。”
第三章 暗夜里她是月亮
顾怀玉回到家的时候,段挽卿在正房里焦急地踱步,一见顾怀玉,拿起鸡毛掸子就朝怀玉打来。
“跑哪疯去了你?”
顾怀玉知道她不会真打自己,嘟着嘴,踮起脚尖,软软地抱住段挽卿的腰。
“娘亲,我下次不敢了~~”
段挽卿一腔怒火一下子就泄了,温柔地摸着怀玉的头:“今日是你生辰你不知道?怎么一跑出去就是一天,害家里人好找,你爹现在还在外头找你呢。”
“我错了。”怀玉乖巧地答,“我去找赵宴要生日礼物去了,结果我在外面守了一天,也没见着他的人影,娘亲,我这会儿好饿。”
段挽卿一笑:“知道饿了吧,你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待你爹回来了,咱们就开饭,娘给你做长寿面。”
“嗯嗯。”怀玉拿起桌上的点心塞进嘴里。
顾延鹤风尘仆仆地回来的时候,怀玉已经乖乖洗好手坐在饭桌前等待吃饭了,她弱弱地叫了一身“爹”之后,就不敢开口了。
“怎么不说话了?”
顾延鹤在她旁边坐下:“我看你真是被我宠坏了,等过些时日,将你送到飞鸿馆去,看你还怎么到处跑。”
“真的吗真的吗?”怀玉兴奋地拉起顾延鹤的手,眼睛亮晶晶地询问,“我真的可以去飞鸿馆吗?”
顾延鹤宠溺地笑:“是真的,爹骗你干嘛?”
段挽卿端着长寿面进来,放在怀玉面前:“诺,这是怀玉的面,吃了这碗面,怀玉就七岁啦,是该进飞鸿馆好好学学了,在家你爹管不住你,去了飞鸿馆交给夫子们管。”
说到长寿面,怀玉又想起自个儿没收到赵宴的礼物:“爹,你知道赵宴今日去哪了吗?一整天没见着他。”
顾延鹤微微顿了顿:“八王妃昨日从西山禄寿寺祈福回来了,赵小世子大概被拘在家里不能出来了吧。”
“八王妃回来了?”怀玉撇撇嘴,担忧不已,“只要八王妃在王府里,赵宴就不能出府,八王妃也太可恶了!”
“怀玉!”段挽卿瞪了怀玉一眼,厉声道。
顾怀玉噤声,缩了缩小脑袋,安静地吃面。
八王府。
安静的院子里,一个丫鬟小厮也没有,几株芙蓉在风里摇摇晃晃,一棵高大的梨树此刻光秃秃的,让人分不清这是棵梨树。
赵宴躺在床上,冒着虚汗,面色苍白,秀气的眉头紧皱,仿佛正在做一个可怕的梦。
他并非八王妃亲生,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只听说他的娘亲只是个民间女子,样貌生得极好,深得八王爷喜爱,便带进府来,却在生产之时难产而死。
八王妃王若芸对赵宴的厌恶不仅在暗地里,也在明面上。
八王妃是丞相千金,一次宴会上瞧见了八王爷,便芳心暗许。老丞相怜惜女儿,求了先皇,先皇便将她赐婚八王爷。
这本是一桩美满姻缘,少女怀着女儿家的羞涩与柔情出嫁,以为今生得遇良人,不料八王爷压根不喜欢这门赐婚,对她礼貌疏离、冷冷淡淡,却对一个民间带回来的女子温柔小意、宠爱有加。
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这所有的气,她不敢撒在八王爷身上,于是就撒在赵宴身上。
八岁的赵宴所有的记忆里,大多是一个人待在王府角落这个偏僻的院子里,以前还有一个奶娘,后来奶娘也没了。
他很少见到自己那所谓的爹,倒是经常和八王妃打交道。
前日八王妃回府,不知是什么惹了她生气,带着一干婆子丫鬟来到赵宴的小院子里,抽了赵宴好几鞭子,将他关进了黑不见人的小黑屋里,下人们不敢求情,也不敢给他送吃的,他就这样被关到了今日。
今日一大早,一个下人将他抱回院子,放到床上,就没人管他了。
于是顾怀玉翻墙进来,偷偷摸摸进了赵宴的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赵宴躺在床上这幅虚弱的样子。
她知道准是八王妃干的好事,生气极了,却又无能为力。
她打了盆水,小心翼翼地给赵宴搽了搽冒汗的额头,将水袋对着赵宴的嘴,喂他水喝。
“顾怀玉。”
赵宴睁开眼,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嗯。”顾怀玉也轻轻地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家里带出来的糕点,“这是芙蓉糕,你要不要吃?”
赵宴笑了起来:“要。”
“我昨日生辰,你都没有送我礼物。”顾怀玉一边将糕点喂进赵宴的嘴,一边抱怨。
“我错了,我……”
“算啦,我大人大量,原谅你了。”顾怀玉拍拍胸脯,豪气地说,“下个月我就要去飞鸿馆了,这下,我看王昭还怎么取笑我。赵宴,你什么时候也去飞鸿馆,这样八王妃就管不了你了,我看她就是个恶毒后母……”
赵宴闭上眼睛,不说话。
顾怀玉停止了絮叨:“赵宴?”
“嗯?”
“你身上有伤吧?我偷了我爹的伤药膏,我给你上药。”
赵宴顿时睁开眼,往床脚缩了缩:“不用了,你把药给我,我自己来。”
顾怀玉哈哈大笑:“你是害羞嘛,以前又不是没看过……”说着不顾赵宴的反对就开始脱赵宴的衣服,赵宴阻止不过,只得将头缩进枕头里。
顾怀玉看着赵宴背上的鞭痕,眼泪止不住地流:“疼吗?”
“疼。”赵宴脑袋埋在枕头里,“你别哭,你的眼泪流到我背上,更疼了。”
顾怀玉急忙抹了一把眼泪,轻轻地给赵宴涂药。
“顾怀玉,你不要告诉别人。”
顾怀玉愣了愣:“你放心,我不会和其他人说的,连许小胖他们也不说。”
赵宴这才转过头来,费力地穿好衣服,虚弱地闭上眼,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
赵宴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他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心想顾怀玉大概已经走了,遂又默默闭上眼。
突然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压着自己的脚,他抬了抬腿:“顾怀玉?”
“你没走啊?”
赵宴开心地笑起来,他起身,借助廊外的灯火隐约看到顾怀玉趴在床边睡得正香,嘴角的哈喇子快要流到衣袖上了,他无奈地一笑,拿出手帕,替她搽去口水。
赵宴也不叫醒顾怀玉,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这样黑的夜里,面前的女孩就是唯一的一盏灯。
不,她不止是一盏灯,她是一轮月。
第四章 洛雁湖惊遇女尸
接连几日,顾怀玉偷偷给赵宴送食物,运药膏。
这日,顾怀玉揣着刚出锅的鸡腿,正要出府准备去给赵宴,就被许小胖和沈长安拦住了。
“怀玉姐姐,你这些天都在干嘛呀?我们每次来找你都找不到。”沈长安揪着怀玉的衣角,睁着大大的眼睛,询问道。
“额,我这不是马上要去飞鸿馆了嘛,这些天正认真读书呢。”
许小胖“嗤”了一声:“骗子。”
顾怀玉嘿嘿一笑,一手搭着许小胖,一手搭着沈长安:“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今日我带你们去游洛雁湖。”
许小胖一听,马上收起一脸的嫌弃,兴奋道:“既是游湖,那我让司琴姐姐准备准备,要带吃的,玩的,听说洛雁湖里有鱼,我们可以去钓鱼……”
司琴是许小胖的奶娘的女儿,今年十一岁,一直跟在许小胖身边,听到许小胖这么说,笑道:“洛雁湖并不远,我们大可到了那里再准备需要的东西。”
“而且寻雁楼的船上要什么有什么,不需要咱们特意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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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顾怀玉、许小胖、沈长安,外加许小胖和沈长安的随从司琴和茗哥五个人浩浩荡荡地往洛雁湖畔走去,司琴雇了条船,带着大家伙儿往湖心驶去。
洛雁湖虽说是一面天然湖,但想要入湖赏景却需要乘寻雁楼的船方可,寻雁楼的船也分三六九等,有豪华舒适专为高门贵女们准备的,也有简单小巧提供给寻常百姓的。
许小胖乃是京都首富独子,身上除了肉多,就是银子多,因此他们乘坐的画舫虽不是豪华无边,但舫中卧榻桌椅、零嘴小吃倒也应有尽有。
此时几人齐齐坐在船头,开心地看着船推开水,缓缓前行。
顾怀玉将怀里的纸包鸡腿拿出来,分给小胖和长安:“本来是要给赵宴的,便宜你们两个啦。”
许小胖咬了一大口鸡肉,含糊不清地问:“赵宴最近是生病了吗?好几天不见他了。”
“嗯。”顾怀玉答,“他就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病一回。”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他怎么样?”长安小口小口地嚼着吃的。
“不行,你忘了我们上次,根本进不了八王府,守门的侍卫可凶了。”
许小胖抢过长安剩下的鸡腿,迅速放进嘴里,长安瘪嘴无奈地瞪了许小胖一眼,接过茗哥递过来的帕子搽了搽手:“怀玉姐姐,你看他又欺负我。”
顾怀玉:“许小胖,你怎么老是抢长安的吃的,长安小,你要让着他才对。”
许小胖耸耸肩:“好了好了,下次我不抢了。”
“每次都说下次不抢了。”
长安懒得理他,歪头靠在怀玉肩头:“怀玉姐姐你看那边那艘小木船,划得真快。”
怀玉放眼望去,果然见到一艘小船飞快地在湖上行驶,在碧绿的湖上,像一条灵活的鱼。
“那个船我们可不能乘,要是摔下去可就不好了,你这么瘦,又不会水,到时候怀玉和我还得救你!”
许小胖看向另一边:“还是那边那艘官船气派,下次我们也乘那样的船。”
顾怀玉笑起来:“你是钱多没处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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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玉姐姐,你看那边!”长安突然大叫起来,“那是什么?”
众人循着长安指的方向看去,湖上摇摇晃晃漂着一坨不知什么东西,顾怀玉好奇心重,忙叫船夫把船开过去,待靠近之后,竟是一个年轻女子泡在湖里,女子五官朝上,面色青紫,被湖水泡得有些肿胀。
几个孩子见此,吓得呆在船上,一动不动。
船夫扯着嗓子喊:“死人啦!死人啦!”
湖四周有不少船听到这里的喊声,一艘艘往这边聚集。
顾怀玉这才反应过来,她哆哆嗦嗦地牵起小胖和长安的手想往船里走,可长安整个人已经被吓的快要哭出来了,哪里还能走。
怀玉没办法,只好放开许小胖,一把抱起长安,走进船内,将他放在软塌上,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
“不怕哦,不怕。”
许小胖也跟着走了进来,一副惊魂失魄的样子,他喏喏地挨着顾怀玉坐下来,一语不发。
这会儿功夫,寻雁楼的人已经过来了,他们井然有序地疏散和掌控聚集过来的游船,几个船夫将湖里的女尸打捞上来,有专门的人来将顾怀玉他们带回了寻雁楼。
顾怀玉几人被安置在寻雁楼一间厢房里,长安依然害怕地缩在顾怀玉怀里,许小胖则坐在司琴和茗哥中间,不一会儿,进来了一个白衣公子,他温柔地拍了拍长安的肩,看向还算镇定的顾怀玉。
“小姑娘,你是将军府的?”
“我是顾怀玉,你是谁?”顾怀玉抱紧长安,往床角退了退。
白衣公子轻笑一声:“别怕,我是寻雁楼的,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你是裴三公子?”
“你还知道我呀?”裴继安笑道,“你们是怎么发现湖里的女子的?”
顾怀玉脑海里又出现了湖里那面色青紫,皮肤肿胀的女人,双手微微发抖:“我们坐在船上,远远地看见湖里有东西,我让船夫将船靠过去,就……”
裴继安鼓励地看着怀玉:“你记不记得当时你们的船周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
怀玉努力回想:“也没有什么特别,和往常一样,四周都有不同的船,今日游船是要多一些,不过春天到了,游湖的人多也没什么特别。”
裴继安露出赞赏的微笑:“好的,你们先在这里吃吃点心,我出去一趟。”
他又轻轻对长安说:“不要怕哦,我已经差人去通知你的家人了,一会儿他们就会来接你回家哦。”
长安在怀玉怀里“嗯嗯”了两声算是答复,裴继安转身欲走。
“等等!”
怀玉突然叫住他:“我突然想起来,有一点有些奇怪。”
裴继安回头,看着怀玉。
“当时有一艘小木笺,划得飞快。”
“小木笺?”裴继安若有所思。
“嗯,是木笺,它不见了之后,我们就看到了那个……”怀玉的声音有些哆嗦。
裴继安走到怀玉面前,轻轻摸摸怀玉软软的头发,语气温柔:“你真勇敢,你提供的信息很有帮助,一会儿顾将军就会到了,你回家好好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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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延鹤和段挽卿听到这边的消息,急匆匆赶来的时候,许小胖已经被许府接走,还没有人来接长安。
怀玉一直抱着长安,直到长安家人来将他带走之后,才瑟瑟地扑进段挽卿怀里,小脸发白,四肢发抖,略带哭音。
“娘,好可怕。”
顾延鹤在旁边看着被吓坏了的女儿,心疼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怀玉不怕,乖女儿,咱们回家。”
“可怜见的,吓成这样了,还要逞强护着别人。”
段挽卿温柔地将怀玉抱进马车,轻拍着她的肩:“没事了,好好睡一觉吧。”
顾怀玉经了这么一事,又惊又怕,还强撑着回答了裴继安那么多问题,这会儿累极了,趴在娘亲熟悉的怀里,不多时便睡着了。
第五章 智裴三巧破真相
洛雁湖发现了一具女尸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刑部侍郎沈知节这些天一个头两个大,天子脚下,湖里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具尸体,吓得自家小儿子至今还常常梦靥。
刑部上下将洛雁湖当天进出的游船都排查了个遍,没找到凶手不说,连死者的身份至今也还没有确定。
这可怎么行!
沈知节又一次将裴继安叫到跟前:“裴三公子,你说当日洛雁湖里有一艘小木笺,可刑部这些天排查了所有的船,并未看到你说的木笺。”
裴继安:“当日顾将军之女首先发现的女尸,据她说,发现女尸之前,他们看到了一艘划得飞快的木笺。”
“几个黄口小儿的话,如何能当真?”
沈知节扶额,要不是这个顾怀玉带着自家小儿去游什么船,长安也不会被吓成那样,他心有愤懑,但也不好对一个孩子生气。
沈知节烦躁地摆摆手:“裴三公子,死者可是在你寻雁楼管辖区域内发现的,这凶手一日找不到,你那寻雁楼就一日不能开业。”
他凑近裴继安,压低声音:“我限你三天时间,务必将凶手缉拿归案。”
裴继安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沈大人抬举裴三了,不过这凶案既是在我寻雁楼发生的,我也不好推辞,三日之后,我提凶手来见沈大人。”
沈知节满意地点点头:“世人谁不知裴三公子天资聪颖,专于断案,此事交予你,我再放心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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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这边为查找凶手而焦头烂额,顾怀玉在家却难得地获得了一段不用背书的悠闲日子。
顾延鹤心疼女儿受了惊吓,取消了她每日的读书习字不说,还破例带她到武场教她功夫,这可把怀玉高兴坏了,先前的小小惊吓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毕竟顾怀玉喜欢舞刀弄剑这件事,一直以来是不被支持的,她每日只偷偷去飞鸿馆看别人习武,然后在自己院子里耍树枝。
顾怀玉跟在顾延鹤身后,看着演武场兵架上的一系列武器,啧啧称奇,她拿起一把剑,爱不释手:“爹,你怎么突然同意教我功夫了?”
顾延鹤慈爱地摸着女儿的头:“你别以为你偷偷练武的事情我不知道,与其让你没头没脑地学,还不如我亲自教。”
“可我不是要去飞鸿馆了嘛,飞鸿馆开设的有武科的。”怀玉抽出手中剑。
“爹,看招!”
顾延鹤轻笑,毫不费力地避开她刺来的剑:“力气到挺大,就是不够快。”
怀玉的剑招毫无章法,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密密麻麻地向顾延鹤刺去,但却一招一招被顾延鹤轻松避开,偌大的习武场上,怀玉步步紧逼,顾延鹤悠然化解,看得武场守卫目瞪口呆:“怀玉姑娘这耐力也太好了,这都半个时辰了,还打。”
另一个守卫:“你看她的剑,刚开始时毫无章法,现在已经颇有技巧了。”
“顾将军亲自指点,能不进步吗!”
两个时辰之后,顾怀玉收剑而立,神清气爽:“我还是最喜欢剑!”
顾延鹤大笑:“这可不行,刀、枪、鞭、棍、弓箭……你都得涉猎,且要精通,这才是我顾延鹤的女儿。”
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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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光明正大地练武让怀玉兴奋了好一阵子,等她想起赵宴还一个人在王府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数日。
她再次爬上胡同口的大榕树。
一眼就看到赵宴正临窗眺望,她兴奋地跳上围墙,又利落地跳进王府内,飞似地向赵宴跑去。
“好几天没见你,你看起来还挺精神的嘛。”
怀玉喘匀了气,端起方桌的茶一饮而尽,上下打量着赵宴:“八王妃这些天没有为难你吧?”
赵宴带着盈盈笑意,从窗前走过来,坐在方桌前,看着怀玉,回答道:“我爹回来了,她不敢做得太过。”
又问:“听说你帮寻雁楼破了个案子?”
怀玉也坐下来,长叹一声:“什么呀,我就是倒霉刚好遇上了,我也没想到那小竹笺上的人还真是杀人凶手,因为这,长安他爹都不许长安和我玩了。”
赵宴“哈哈”笑出声来:“可惜我不在船上,没见到他吓坏了的样子。”
他静静地看了会儿顾怀玉玩自己的头发,又问道:“你当时就不怕吗?我听说你在裴三公子面前勇敢极了,一直护着长安。”
怀玉看了他一眼:“你听谁说的?”
“府里的下人呗,你现在可出名了,大家都在夸你。”赵宴说,“裴三公子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找到了那天乘木笺的人,几番拷问之下,他说出了死者的身份,你猜是谁?”
“我不猜。”顾怀玉坏笑道,“反正你最后还是会说的。”
赵宴无奈:“是翠红楼的乱红姑娘,几个月前,城北咸亨钱庄的钱老板看中了她,买到府里做了小妾,不料钱老板的夫人是个善妒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怀玉打断赵宴的话:“这就是个当家主母打压小妾闹出的人命官司。”
赵宴笑道:“你说的倒简单。”
“我就好奇,你打哪知道这些消息的?我天天在外跑,都未曾听说过。”怀玉双手托腮,一动不动地看着赵宴。
“你和裴三公子很熟?”
“不熟。”赵宴转身不看她,“刚刚这些都是我瞎说的,哄你的。”
顾怀玉移到赵宴面前:“我才不信你,你撒谎的时候,就不敢看我。”
“额。”
赵宴双眸清亮,看着怀玉:“裴继安是我的护卫,我娘临终时托他照顾我。”
顾怀玉一脸震惊。
赵宴笑起来,调皮地用手指头戳了戳她的脸。
顾怀玉抓住他的手指:“赵宴,你的秘密真多。”
“没有啊,你都知道了。”赵宴垂眸,抽出手指,在桌上一敲一敲。
顾怀玉撇撇嘴,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哐哐当当地扔在桌上:“我明天就要去飞鸿馆了,这些药你留着,等我从学馆回来时,再来找你。”
赵宴神色黯黯:“飞鸿馆一个月才放一天假。”
“那我就一个月之后再来看你嘛!”顾怀玉道,“八王爷在府中,八王妃不会来欺负你的。”
“哦。”
赵宴走到窗前书桌前,拿起书本默默地看。
顾怀玉挠头:“那我先回家啦。”
“你回吧。”赵宴假装看书,不看她。
顾怀玉并无所觉,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完之后,蹦蹦跳跳地走了。
赵宴扭头,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之后,才又看起书来。
第六章 春三月怀玉入馆
三月初一这一日,顾怀玉终于如愿进了飞鸿馆,成了飞鸿馆的学生。
飞鸿馆开设在京都城北十余里处,背靠峻极峰,面朝双溪河,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其开设课程及其繁多,琴棋书画、刀枪棍剑、天文地理、应有尽有。
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爱好选择学习不同的课程,学业之余的时间,可由学生自己安排。
顾怀玉虽一心奔着飞鸿馆的武课而来,但临行之前,顾延鹤告诉她,如果飞鸿馆的文课她学不好,那么就不许她进飞鸿馆了,因此她对于即将开启的学习生涯是既兴奋又担忧,兴奋的是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和飞鸿馆的学生一起学武,担忧么,就不用多说了。
顾怀玉向来讨厌背书!
不过,好不容易进了飞鸿馆,当然得多学点东西才是,顾怀玉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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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玉的斋舍在飞鸿馆西斋,从左往右数第三间屋子,此刻小书童盼芙正勤快地打扫房间,怀玉站在书案前,将从家里带来的《吴子兵法》等书籍整整齐齐地摆上去,嘴里念念有词:“夫战,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
“你念叨什么呢?”盼芙边铺被褥边笑,“也不知左右的房间住的是谁,我们也好去拜访拜访。”
怀玉拿出王昭送的小刀,就地耍了几招,潇洒地从书案前变换到门口,对盼芙道:“我去瞅瞅。”
她出了房门,优哉游哉地走到旁边的屋子,敲了敲门檐,安静等了片刻,见并无响应,复又往前走几步,敲了敲另一间房门。
这次屋子里倒是很快应声:“谁呀?”
“我是隔壁的顾怀玉。”
前来开门的是一个十分清秀的女孩子,身着布衣,笑容灿烂,十来岁的样子。
她见到顾怀玉,笑道:“我叫夏沅兮。”她边说边引怀玉进屋,“我才到此,东西都还没有整理好,让你见笑了。”
怀玉道:“我也才刚到,我和你一起整理吧。”
“这怎么行。”夏沅兮忙拒绝,“我看你华衣金钗、样貌不凡,必是大家小姐,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好劳烦你帮我做这些。”
怀玉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夏沅兮,笑道:“飞鸿馆学规有言,‘凡有志学业者,不分贫富,不论地域,均可入学’,又有‘凡学于此者,必严朔望之仪;容貌必庄,衣冠必整’,我们都是飞鸿馆的学生,你做得的事,我自然也做得。”
她说着就要去铺床,夏沅兮急忙走过来,抓住她的手:“好妹妹,你既这样说,我就更不能让你帮我了,论年龄,我比你大几岁,当我照顾你才是,你就安心在此稍坐,我很快就好了。”
“那好。”怀玉开心地看着夏沅兮铺床,“我们一起去御食斋吃点东西可好?”
“当然可以。”夏沅兮铺好了床,洗了洗手:“听说我们学馆大厨做的食物可好吃了,今儿可要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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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玉叫上盼芙,和夏沅兮三人一起来到飞鸿馆御食斋的时候,御食斋已经坐了好些人,取菜的学生排成了长队,三人走到队伍末尾乖乖排队。
“我们来得真不是时候,这会儿来食斋吃饭的人最多了。”盼芙对怀玉道,“就你爱凑这个热闹。”
“没事呀,排队取菜,我还是第一次经历呢。”
夏沅兮笑:“我也是。”
三人正低声谈笑时,忽听得一身大喊:
“顾怀玉!”
怀玉往声音方向看去,却是王昭和他的书童期春,另有几个富家公子,一个个饶有兴致地笑看着怀玉几人。
“顾怀玉,过来这边,我已经让期春拿了你们的饭菜了。”王昭继续大喊。
这便宜不占白不占,怀玉愉快地拉着夏沅兮朝王昭等人走去。
“王九龄,这下你可再也没机会叫我小偷了。”她得意地看着王昭。
“我,顾怀玉!现在也是飞鸿馆的学生了!”
“行了你。”
王昭笑她:“才刚来就开始骄傲,这脾性可不好。”
他边数落边把一盘饭菜推到怀玉面前,另一盘推给盼芙:“我就算到你今天一定会来御食斋,所以提前帮你把饭菜打好了。”
“那你有没有算到我会带着我身边这位美丽的姐姐一起来呢?”怀玉狡黠笑道。
“你提前准备了夏姐姐的饭菜了吗?”
王昭愣住,尴尬地看向夏沅兮。
“没事没事。”夏沅兮忙道,“怀玉你先吃,我自去取菜来。”
“夏姑娘,不用这么麻烦。”王昭道,“我这份饭菜还未动过,如若你不嫌弃的话……”
怀玉迅速将王昭面前的饭菜拿过来,放到夏沅兮面前:“不嫌弃不嫌弃。”她将夏沅兮按坐下来,“姐姐你尽管放心吃,王昭再去取一份就是。”
夏沅兮怯怯地坐下来:“如此,谢过王小公子了。”
王昭笑笑:“不必客气。”他看了一眼期春,期春忙不迭将自己的饭菜端到他面前:“公子先吃我的。”
王昭点点头,坐到怀玉对面:“顾怀玉,你都选学了哪些课程?”
怀玉囫囵吞下嘴里的肉:“武课:弓弩枪棍刀剑鞭;文课么,我爹强制我选了书这一门。”
她专心地吃着饭:“你还别说,这御食斋的饭菜到挺好吃。”
“你就知道吃。”王昭无奈地将自己盘里的鸡腿夹给她。
“顾将军一片苦心,你舞刀弄剑之余,也得好好把书这唯一一门文课学好才是。”
怀玉不满道:“我知道啦。”
她扭头看夏沅兮:“夏姐姐,你选了什么课?”
“我?”夏沅兮放下筷子,“我不善武,只选了文课。”
怀玉瞪大眼睛:“文课你全选了?”
夏沅兮点点头。
怀玉赞叹:“你真厉害。”
“这有什么?”一旁的期春道,“我家公子,武课文课都全选了。”
王昭瞪了期春一眼,对夏沅兮道:“我家书童被我惯坏了,说话口无遮拦,夏姑娘不要见怪。”
“怎么会?”夏沅兮垂眸,一粒一粒地数着米粒。
王昭又对怀玉道:“你初来学馆,夜里记得多加床被子,山上不比山下,夜里凉意深深,容易着凉。明日五时,书院敲头鼓,你要在此之前起床……”
“哎呀。”
怀玉打断他:“我知道,‘五时头鼓,五时半二鼓,六时三鼓’,五时起床,六时上课嘛。”
王昭笑:“你知道就好。”
盼芙也笑:“王小公子就放心吧,有我在,怀玉她晚上绝不会着凉。”
其余几个和王昭一起的同伴也取笑王昭:“王九龄呐王九龄,平日里可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
王昭看着笑得正欢的同伴,大大方方地道:“顾将军前几日托我多多照顾怀玉,我自然得尽心。”
第七章 叽叽喳结识双燕
吃罢晚食,怀玉回到斋舍,和盼芙对坐塌上手谈。
琴棋书画里,若要挑一个怀玉喜欢的,那就是棋了,她从小被顾延鹤要求读兵书,耳濡目染间也知道些兵家之道,而棋场恰如战场,怀玉的棋,至今除了亲爹顾延鹤,还未逢敌手。
上月她生辰时,顾延鹤送给她一幅“云子”。
“云子”是当今最负盛名的招牌围棋,棋子造型优美典雅,弧度自然,玲珑别致;白子洁白如玉,黑子乌黑透碧;色泽柔和,冬暖夏凉。
怀玉把玩多日,爱不释手,此番来飞鸿馆,遂将这幅棋一起带来了。
“该你了。”
盼芙见怀玉走神不知在想什么,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怀玉~~”
怀玉回神看向棋盘,棋盘上仅有二三十枚棋子,黑白错落,盼芙的黑棋被自己的白棋逼着往角落里逃,已然成了“征子”局,而盼芙浑然不觉,只顾着逃。
怀玉一笑:“盼芙姐姐,天色不早了,我们歇息吧。”
盼芙放下棋子,沮丧道:“看来我又要输了。”
她说着开始收拾棋盘上的棋子,又笑起来:“不过怀玉可是顾将军都称赞的人,我下不过你也没什么可沮丧的。”
两人收拾好棋,洗漱之后,转进各自的被窝里,盼芙细心地给怀玉压了压被角,吹了灯。
第二日五时未到,天还没完全亮,怀玉便醒了过来,睁着眼睛枯等了一会儿,果然听到学馆的钟鼓之声“咚咚”响起,将这静谧的清晨衬得更加静谧。
盼芙被钟鼓声吵醒,她起身,迅速地收拾好自个儿,将飞鸿馆学生统一穿的衣物递给怀玉,打趣道:“穿上这身衣服,就要好好遵守学馆的规矩啦。”
怀玉接过衣服,有条不紊地穿上,出了房门,两手叉腰,深吸了一口早晨清醒的空气,愉快地在斋舍前的院子里练起了功夫。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道:“好功夫!”
怀玉停下招式,看向来人,是一个和比自己稍大一些的姑娘,穿着和自己身上一样的馆服,头发扎成朝天辫,英气逼人。
“我是贺双燕,也是飞鸿馆新入学的学生。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跑到怀玉面前,自来熟地拉起怀玉的袖子。
“顾怀玉。”
“啊!我知道你,你是将军府的。”贺双燕惊讶道,“我小舅舅提起过你。”
“你小舅舅?”怀玉疑惑。
“是呀,他就是寻雁楼的楼主。”贺双燕惊喜不已,“我小舅舅说,你和我差不多大,但比我可厉害多了,我当时还不服气,刚刚看到你比划的这几下,我现在可服气了。”
怀玉了然,原来面前的小姑娘竟是裴三公子的外甥女,怀玉记起那个白衣公子,突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怀玉正色:“额,我只是难以想象,裴三公子居然有你这么活泼的外甥女。”
“对呀对呀。”贺双燕道,“你刚刚比划的是什么招式,教教我可好?”
“额,现在不行。”怀玉走进自己房间内,接过盼芙递过来的书本用具。
贺双燕也跟走进来:“为什么不行?”
“你听,学馆的钟鼓响第二遍了,我们得赶紧去半学斋,再晚可就来不及了。”怀玉话音未落,果然又听到“咚咚咚”的钟鼓声传来。
贺双燕原地跺了跺脚:“哎呀不好!我还没有收拾好,红豆这会儿还睡着呢,这懒丫头!”说着她飞快地跑了出去,“顾怀玉,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半学斋,很快就好!”
怀玉和盼芙看着飞奔而去的贺双燕,面面相觑。
“这怎么来了个比你还能折腾的主?”盼芙好笑道。
“她是贺家的人,裴三公子的外甥女。”
怀玉答完,也跑出屋子,在贺双燕的门口等她。
两人来到半学斋的时候,夏沅兮已经在了,她看到怀玉,向她招了招手。
怀玉便朝她走去,贺双燕也跟了过来。
“这是夏沅兮。”怀玉向贺双燕介绍。
“我叫贺双燕。”双燕激动地握住夏沅兮,在她旁边坐下来,“沅兮,这个名字真好听。”
怀玉则坐到她们前面的位置上,端端正正地等待夫子到来。
第一堂课一般只是讲讲学馆的规章制度,让学生们相互熟悉熟悉,此后的课程则是学生根据自己所选的课,去指定的地点上,因此,除了这节课,其他课上很难见到这么多的同学。
贺双燕和顾怀玉一样,喜好舞枪弄棒,尤其喜欢长鞭,因此她只选了鞭这门武课,外加棋和书两门文课。
几人中,到是贺双燕的课最少。
“哎呀,我其实只想来学鞭的,段无崖一手‘见骨鞭’天下闻名,飞鸿馆竟能请到他来当武夫子,真是太厉害了。”贺双燕叽叽喳喳地对怀玉两人说。
夏沅兮道:“飞鸿馆的所有夫子都是德高望重,举世闻名的大师大儒,琴痴陆简,书圣王羲,棋圣黄虬……哪一个拿出来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能请到这么多名师来此,正是飞鸿馆的厉害之处。”
三人谈论间,课堂里渐渐坐满了人,男女皆有,年龄不一。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褐衣、三十来岁的夫子走了进来,负手而立。
他扫视了一圈学堂里的人,开口道:“我是你们的堂长,姓冯,主要督视你们的课业勤惰,管理学堂纪律,今后你们的每一堂课,都要求在学业簿上有详细记录。”
顿了顿,他又道:“如有不勤学励行者,正言规劝;如其不从,禀明山长,加以惩罚。”
众学生安安静静,无人敢说话。
夫子满意地点点头:“话不多说,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你们,好好准备接下来各自要上的课罢。”
他说完就直接坐在讲堂上,看起书来,也不管下面的一群学生,刹时,底下的学生便窸窸窣窣有了声响。
“这堂长是什么来历呀?”贺双燕悄声问夏沅兮。
夏沅兮皱眉,低声答:“这我还真不知道,看起来十分严厉。”她翻开学业簿,认真地写下第一堂课的记录。
怀玉听到她俩的低语,也不作理睬,拿出《孙子兵法》看起来。
虽说此书先前也已经读过背过许多遍,但最近她常常独坐棋盘前自己和自己下棋,在围棋中悟出了些迷迷糊糊的道理,突然觉得,兵书中每句话都值得细细思考一番。
因此,她这会儿看得十分专注。
坐在讲堂上的夫子用余光注意着底下的学生,一共二十六位,大都是些十岁左右的小孩子,第一次到飞鸿馆,大多数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不过一个个也都乖巧端正,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只有些浅浅的低语声,倒也懂事。
夫子一脸欣慰,看来今年飞鸿馆招进来的学生,都是些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他注意到了怀玉。
倒不是怀玉长得特别好看,而是怀玉是这一批人里最小的,七岁的小女孩,此刻认真而专注地看着一本书,光洁的额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思索什么疑难问题。
他突然有点好奇这孩子在看什么书。
于是他起身从讲堂上走下来,课堂里的低语声顿时暂停,学生们好奇地看着夫子。
他笑得温和,朝大家摆摆手:“无事,你们继续,我就随便看看。”
众人方转而继续自己手头的事,看书的、研磨的、写字的,还有发呆的。
第八章 势汹汹赵宣挑衅
怀玉感受到夫子的注视,抬头看向站在自己斜右前方的夫子,急忙问好:“先生。”
冯夫子朝她一笑:“你在看《孙子》?”
怀玉颇为局促地点点头:“回先生的话,是的。”
“因何皱眉?”冯夫子又问。
“这。”怀玉忐忑回答,“我昨日与书童对弈,她的棋被我追赶逃亡,狼狈不堪,我彼时洋洋自得,今日见兵书上有‘不战而屈人之兵’一句,细思之下顿觉豁然,深感羞愧,故而皱眉。”
冯夫子听罢,朗声笑道:“有趣,有趣。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
他又问:“你棋艺如何?”
这个问题让怀玉呆愣了片刻,不知先生问这个的意图何在,不过怀玉还是答道:“学生只是对棋稍有兴趣,略懂一些。”
冯夫子就道:“能读兵书的人,棋艺必不会差。飞鸿馆前些日子从临川请来了谢琅,你若有闲暇,可去依庸堂向他请教。”
怀玉并不知这谢琅是何许人也,但心中思量,能让夫子特意提上这么一句,必然是个很厉害的人,于是她急忙道谢:“多谢先生。”
早课结束后,怀玉三人一起去御食斋吃饭。
夏沅兮道:“怀玉,冯先生对你可真好。”
怀玉不解。
“你可知道临川谢琅?”
怀玉摇头,贺双燕也摇头。
夏沅兮恨铁不成钢,嫌弃道:“你们两个呆子!连这个都不知道。”
嫌弃归嫌弃,她继续对怀玉二人讲:“谢琅是临川谢家嫡子,出身高贵不说,棋艺更是高超无比,去年,当今圣上想和他对弈一局,都被他拒绝了,如今飞鸿馆请来了他坐馆,也就是图个名声,并不要求他给学生上课。”
“噢。”贺双燕吃着菜,点着头。
夏沅兮继续对怀玉讲:“冯先生今日让你闲暇时去依庸堂请教谢先生,想来他和谢先生关系不同一般,才能请得谢先生教你。我看整个飞鸿馆,也就你有这个特权,可以去向谢先生请教了。”
怀玉听此,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顾怀玉吧?”
此时,迎面突然走来了几个十来岁的少年郎,为首的那个挑衅地看着怀玉:“听说你棋下得好,敢不敢和我比一场?”
怀玉认出来他是赵宣,八王府某个侍妾的儿子,平时里没少欺负赵宴,没想到他居然进了飞鸿馆,还和自己是同窗,怀玉思及此,想到可怜兮兮一个人在王府的赵宴,不由得气从中来:“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赵宣盛气凌人,鼻孔朝天:“你就说敢不敢吧?”
“怎么不敢?”
怀玉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仰头看向赵宣:“既然是比试,总要有赌注,你拿什么来比?”
怀玉虽说算是同龄女孩子里比较高的,但比赵宣还是足足矮了一个头,此刻两人站在一起,旁人看来,就是赵宣在欺负一个小姑娘。
御食斋其他人打抱不平道:“这赵宣仗着自己世子身份,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男子汉?”
“就是就是。”贺双燕一脸气愤,不满地瞪着赵宣。
赵宣等人却不管周围的人的反对,对怀玉道:“我赢了,你将去依庸堂向谢先生请教的资格让给我。”
一旁的夏沅兮听此,“噗嗤”笑出声来。
赵宣看向她:“你笑什么?”
“我笑你自不量力,也不看看,难道是谁都可以得到谢先生指点的吗?岂是怀玉说让就能让的?”
赵宣点头:“你说得有理。”
他思索片刻,又对怀玉道:“我若赢了,你不许去依庸堂向谢先生请教;我若输了,随你处置。”
怀玉耸耸肩:“好!”
她靠近赵宣,踮起脚尖,以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要是我赢了,你从今以后不许欺负赵宴。如果让我发现你欺负了他,我绝对会打得你满地找牙!”
说完她退后一步,笑得极其灿烂,她大声对周围的人道:“请诸位作证,要是我赢了,我可以任意殴打赵宣,赵宣不得还手,不得状告。”
众人听她说出了这样的要求,纷纷摇头叹息,只当这个小姑娘贪玩任性,想打赵宣一顿,又怕赵宣找麻烦而想出的点子,因此纷纷说道:“你放心吧,我们都能作证。”
赵宣虽有些气恼,但却笃定自己不会输,因此也应得十分干脆。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棋阁走去。
怀玉和赵宣对坐棋盘两边,另有两名书生自告奋勇担当重复落子的随侍,在棋阁正前方的大盘棋上落子,四周的位置上坐满了观棋的人。
两人你来我往,不到一刻钟,便已杀得难分难解。
赵宣敢如此大张旗鼓地挑战怀玉,一来是认为怀玉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棋艺不会好到哪里去,二来也是因为他痴迷围棋,对围棋颇有些心得,因此笃定自己不会输。
可此时,他直冒冷汗。
顾怀玉平时下棋力求稳妥,棋风平和,但此局她一点也不想平和,中盘之后,她的黑子开始咄咄逼人,棋风强硬,战斗力锐不可当,将白子破得零零散散,溃不成军。
又一刻钟之后,赵宣抖着手抓了几颗棋子,扔在盘中:“我输了。”
众人看着大棋盘上的棋局,纷纷感叹:“这显然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对弈嘛。”
“没想到顾怀玉年纪虽小,棋艺却如此高超。”
“不愧是顾将军之女。”
……
贺双燕激动地跑上来,嚷道:“愿赌服输,你让怀玉打一顿就放你走!”
赵宣满头大汗,看向顾怀玉。
怀玉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你记着,我现在不打你。”
只有赵宣知道顾怀玉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气不过赵宴即便远在王府,也有人这样护着,甩甩袖子,瞪了一眼顾怀玉,气愤地离开了棋阁。
“你就这样让他走了啊?”双燕不满道,“你看他先前盛气凌人的样子,真是便宜他了。”
夏沅兮笑着安慰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嘛,怀玉这样做,是对的。”
怀玉笑了笑,不答话。
依庸堂院子里,一排翠竹整整齐齐,一直延伸到依庸堂外,长长的小径上铺满了鹅卵石,冯先生和谢琅漫步在院子里。
“这小姑娘倒有些手段,竟得了你冯子岸的青睐。”谢琅调侃地看了一眼冯子岸。
冯先生不在意他的打趣,伸手扯了片竹叶:“今日正午她与赵宣在棋阁下的那盘棋,招招狠厉,倒不像个小姑娘会使的招数,也不知我让你指点她是对是错。”
谢琅一笑:“这你就错了,我看小姑娘布局稳妥,中盘落子精妙入微,是个机敏冷静的棋手,虽后期有赶尽杀绝之举,也不过是小孩子争强好胜罢了。”
他顿了顿,又道:“想来那赵宣是真惹到她了,不然她绝不会如此行棋。”
“你看看你,早上我请你指点指点人家,你还一脸勉强,千般不情、万般不愿,这会儿怎么又护上了?”冯子岸停住脚步,假意指责谢琅。
“这个么。”
谢琅在石桌前坐下,端起一杯茶,面带笑意。
“毕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呢。”
第九章 笑盈盈谢琅收徒
怀玉自那日围棋赢了赵宣之后,飞鸿馆的学生几乎人人都知道顾怀玉小小年纪,棋风狠厉。
许多人对她称赞不已,也有不少人不太服气,争相前来,要与怀玉对弈。
怀玉也不躲避,只要有人前来找自己下棋,总会好声好气地和对方约好时间,一较高下。
一来二去的,前来挑战的人渐渐少了,怀玉也长舒一口气。
这一日,怀玉正在飞鸿馆练武场练习射箭,她力气本来就大,手里的弓被她拉得满满的,射出去的箭力度是有了,但准度却还差点儿,十发里总有三四发射不中靶心。
这个成绩在一起学射箭的同学之间,倒也不算太差,但怀玉对武艺这方面,向来追求完美,因此常常在课后,还偷偷跑到练武场不停地练习。
怀玉一连射完十只箭,走近箭靶一看,还是只有七只在靶心,她皱眉,站在箭靶前,咬着手指头,沉思。
“呵呵。”怀玉身后传来一身轻笑,怀玉扭头一看,却是王昭,他带着一脸欠揍的笑:“想不到怀玉你也有不擅长的武课。”
怀玉瞪了他一眼,没搭话。
“看我的!”
王昭见怀玉不理自己,索性抢过怀玉手中的弓,飞快地跑到线外,一手拿箭,一手拉弓,“嗖嗖艘”,怀玉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功夫,他已经射出了十只箭,怀玉往箭靶一看,只只正中靶心!
怀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昭。
“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她使劲往王昭胸前锤了一拳,一脸震惊。
“没想到你的箭术如此高超!”
王昭一手揉胸,龇牙咧嘴地道:“这没什么,唯手熟耳!”
又安慰怀玉:“你才刚开始学射箭,射得少,手感不足,准度不够也是正常,多多练习,找到感觉就射得准了。”
怀玉撇撇嘴,拿起弓箭,又开始练习起来:“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射出一只箭,又拿起一根:“你别告诉我你是来向我炫耀你的箭术的。”
“哎呀不好!”
王昭听此,夸张大叫:“差点忘了正事。”
他说着急忙从怀玉手里拿过弓箭,拉起怀玉就走:“快走,谢先生找你呢。”
“谢先生?”怀玉一脸懵逼地跟着他走。
“哎呀,就是依庸堂那位谢琅谢先生。”王昭歪头看着怀玉,“妹妹哎,你可真有架子,谢先生答应指点你围棋,你却至今都不曾去依庸堂,这不,谢先生亲自差我来找你了。”
怀玉闻言,讷讷道:“我以为冯先生只是随口一说。”
“什么随口一说!”王昭气急。
“那可是谢先生,冯先生再随便,能拿谢先生随口一说吗?”
怀玉:“……”
两人气喘吁吁站在依庸堂外,王昭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先……先喘口气儿,不然待会儿见了谢先生就太失礼了。”
怀玉弯腰扶着一根竹子,喘着粗气看了王昭一眼:“谁……谁让你拉着我跑这么快!”
这时,依庸堂里走出来一名书童,他看了看怀玉和王昭,道:“两位请跟我来。”
怀玉和王昭对视一眼,默默地跟在书童身后,穿过两进院子,才见一排翠竹掩映之间,有石桌石凳,石桌中央摆着一副棋,边上静静地放着一副茶。
书童转身:“两位在此稍后,谢先生不时便到。”
他话音未落,左侧厢房的房门突然打开,走出了一个青衣男子,二十五六的年纪,长发如墨,松松散散地垂至腰间,头上插着一根青色玉簪。
书童行礼:“谢先生。”
他走至石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茶边打量怀玉。
怀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拱手屈首行礼道:“学生顾怀玉,见过谢先生。”
谢琅看着她,依旧不说话,只是喝茶。
怀玉心中疑惑,谢先生既特意叫自己来,自己这会儿来了却又不说话,是何道理?
她想不通,只好硬着头皮站在一旁,任谢积薪打量。
谢琅却突然一笑:“是个蠢笨的小姑娘。”
怀玉瞪大眼睛看他,这人怎么骂人呢?
谢琅又笑:“罢罢罢,你坐吧,和我对弈一局。”
怀玉扭头看了看王昭,王昭向她摇摇头,她只好坐到谢琅对面:“学生棋艺疏浅,先生手下留情。”
“棋艺疏浅?”谢琅饶有兴致,“我听说来找你对弈的人,都大败而归,整个飞鸿馆再没有人敢向你挑战,这可不像棋艺疏浅的样子。”
怀玉道:“那是大家看在我年纪小的份上,都让着我。”
谢琅大笑,拿起一枚白子,对怀玉道:“你先。”
怀玉也不客气,将一枚黑子下在棋盘星位,毕竟面前的,可是大祐围棋第一高手,她这么想着,落子又更加小心翼翼,思虑周全。
谢琅看着眼前一心一意、认真下棋的小姑娘,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王昭和书童站在一旁,默不做声。
一时之间,大大的院子之中只有风声,竹叶哗哗声,和落子“嗒嗒”声。
一个时辰过去了。
棋局到了中盘,谢琅的白子稍许落后,怀玉的黑子下得十分冷静、机敏,表现出卓越的大局观。
又半个时辰过去了。
谢琅收起了打量怀玉的心,下出了扭转乾坤的一手白子,这一手白子落盘,怀玉顿时双耳微红,自知胜负已定。
但她还是心有不甘、竭力求变,无奈谢琅依据先行优势,通盘行棋坚如磐石,游刃有余,最终黑子负,白子胜。
一盘棋,持续了两个时辰。
怀玉长呼一口气,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谢琅行了个大礼。
“先生棋艺精妙绝伦,学生今日收获良多。”
谢琅起身扶起她,递给她一杯热茶:“你也很厉害啊小姑娘。”
怀玉赫然,一口气喝下茶。
“前些日子,为何不主动来寻我?”谢琅看她喝了茶,有些好笑。
“这……”
谢琅坐下来,看了看王昭,又看向怀玉,拔高声音:“若不是我让王昭去把你叫来,你是不是不打算来我这依庸堂?”
怀玉低头,现在她双颊也开始红了。
这时,冯先生走了过来,朝谢琅道:“哎,有你这样的先生的吗?看把小姑娘吓得。”
他说着走到怀玉跟前:“莫理他,他就是好不容易想收个徒弟,却左等右等等不来,因而心中急躁。”
王昭在一旁憋笑,扯了扯怀玉衣袖。
怀玉瞅了瞅他,不明白他干嘛扯自己。
冯先生和谢琅看着两人的小动作,相视一笑。
谢琅无奈喊道:“顾怀玉。”
怀玉急忙“啊”的应了一声,一脸无辜地抬头看着两位先生。
“你平日这样愚笨,下棋的时候是怎么运筹帷幄、思虑良多的?”谢琅笑问,“我可从不收徒弟的,今日想收你为徒,你愿是不愿?”
怀玉咬着手指头开始思索。
“这位谢先生可不光棋艺好,他的谋略机关、排兵布阵才是强项哦。”冯先生在一旁出声,他知晓顾怀玉向来喜好武艺,因此才提了这么一句。
王昭也悄悄对怀玉道:“我听闻谢先生的箭术高超,闭眼也能射飞鸟。”
怀玉听到“谋略机关、排兵布阵”几个字眼,又听到“箭术高超”,忙点头道:“愿意愿意,我愿意。”
她这会儿反应了过来,知道谢琅只是想收自己为徒,因此方才所有的不自在都没了,她机灵地倒了杯茶,端给谢琅:“师父,请喝茶。”
又倒了一杯给冯先生:“冯先生,请喝茶。”
冯先生和谢琅接过茶,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谢琅想收个徒弟,居然这般困难。”冯先生一脸好笑地揶揄道。
谢琅看了看面前的一脸正色的小姑娘,也摇头感叹:“唉!”
第十章 意绵绵赵宴送礼
怀玉见他们二人相互揶揄,不好意思道:“都是学生愚笨不懂礼数,望先生海涵。”
谢琅摆摆手:“哎,不能怪你,不能怪你。”
他漫不经心地拾起棋盘上的棋子捏在手里:“要怪你们冯先生,给我举荐个人,也不上点心,就随口给人小姑娘这么一提,人小姑娘敢当真吗?”他说着看向冯先生,笑意盈盈,“子岸呐,这过该你背!”
冯先生附和:“是是是,是我的错。”
他又笑着对怀玉和王昭道:“你们看看,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围棋圣手谢琅,想不到吧,竟有这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
几人听他这话,都笑起来。
谢琅收起笑容,正色道:“顾怀玉啊,既然认我当了师父,就要听我的规矩,即日起,课业之余就到依庸堂来。”
怀玉忙应声称好。
谢琅又邀请怀玉和王昭:“今日天色已晚,我让下人摆饭,你们俩在我这吃点?”
怀玉和王昭自然愿意。
于是二人愉快地在依庸堂蹭了谢先生一顿晚饭,只不过冯先生和谢先生喝酒,王昭和怀玉喝茶。
多了个师父的后果就是,怀玉的闲暇时间几乎没有了,所有的课余时间都来到依庸堂,不是和谢先生对弈,就是听谢先生讲兵家之法,或是在依庸堂偌大的院子里练武。
谢琅虽是以围棋而出名,但他的箭术却着实令怀玉佩服,因此怀玉常常缠着他指导自己箭术,有了他的指点,怀玉的箭术倒日渐精进,虽说不能百发百中,但也偶尔能十发九中。
不过怀玉还是不甘心,一直不停地练习。
谢琅则端坐在石桌前,自己和自己下棋。
他抬眼望了一眼在院子里支起箭靶,已经练了一下午箭术的怀玉,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又继续下自己的棋。
怀玉练得十分用心,取箭、搭弦、拉弓、放箭,一气呵成。
然而十只箭里,还是只有九只射中了靶心。
怀玉直接用衣袖搽了把汗,不慌不忙地将箭靶上的箭拔出,又一次取箭、搭弦、拉弓、放箭……
“这小姑娘可真是少有的认真呐。”
冯先生从院外走进来,坐在谢琅对面:“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千金,哪个像她这样喜欢武刀弄棒的。”
谢琅下出一手棋,抬头看了冯先生一眼:“我亲自收的徒弟,自然与众不同。”
“你可闭嘴吧,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硬生生被你教成这样,造孽哟~~”
“冯先生好!”
怀玉这会儿放下弓箭,走了过来,朝冯先生打了个招呼,端起桌上的茶就是一顿牛饮。
看得冯先生愣了愣,又大笑出声,问怀玉:“怀玉呐,你为何如此喜欢练武呢?”
“这个嘛。”怀玉想了想,“学武比读书可简单多了,我不想背书,只好学武了,免得我爹老说我文不成武不就。”
“哦?”
冯先生疑惑道:“可我听教你们书的孔先生说,你的这门功课也学得非常好,他还常常在我跟前夸你呢,说你的很多见解很是不凡呐!”
怀玉不好意思地坐下来,执起白子,落在棋盘中,这才回答冯先生的话:“我在家时,每次被我爹罚背书,都有一位朋友在一旁给我讲解书中三昧。《小学》《大学》、《论语》《中庸》、《尚书》《诗经》、《周礼》《春秋》,乃至《吴子》《孙子》,他都给我详细讲过,我课上所说的,其实也都是那位朋友教我的。”
“这么说来,你那位朋友倒很有些意思。”谢琅笑道。
怀玉点点头,骄傲地道:“是的,他可厉害了!”
“那,你这位朋友姓甚名谁?他怎么不和你一起来飞鸿馆呢?”冯先生又问。
“想来,以他这般见识,要进飞鸿馆,应该不成问题。”
怀玉附和道:“就是,如果他有机会参加飞鸿馆的考核,就一定能进飞鸿馆,可惜,连那个只知道欺负弱小的赵宣都有机会进飞鸿馆,可他却只能孤零零地待在府中,忍受八王妃的欺负。”
怀玉说着气愤地跺跺脚:“一想到这,我就生气。”
谢琅:“你说的是八王府世子赵宴?”
怀玉点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谢琅:“师父,你知道赵宴呀?”
谢琅笑道:“你说的这么明显,是个人都能猜出来。”
“哦。”
怀玉垂头丧气,转而又兴高采烈道:“师父,过几日就是学馆沐休之日了,学生想回家一趟,到时就不能来您这依庸堂了噢。”
“哈哈,怀玉呐怀玉,你这是归心似箭呐,才来学馆不到一月,就这般想家了?”冯先生打趣怀玉。
怀玉也不遮掩:“离家思家,人之常情嘛,况且,确实也离家蛮久的了,唉,也不知道我爹怎么样了,有没有想我……”
“哈哈哈。”冯先生和谢琅相视大笑:“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啊。”
怀玉看了看笑得正欢的两人,嘟嘴不语,一心下棋。
第二日,怀玉上完武课,出了崇武堂,回到斋舍,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不长不短的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
盼芙见了,生气地跺脚责怪道:“怀玉,说了好多遍,洗完头要即刻擦干,不然老了容易头疼。”她拿了张帕子就往怀玉头上盖,怀玉躲避不过,只得由她。
盼芙待怀玉头发都彻底干了,才给她挽了两个小发髻,她开心地看着面前可可爱爱的小女孩,笑得眼不见眼、眉不见眉。
怀玉被她这一脸笑容搞得头皮发麻:“额,盼芙姐姐,你别盯着我发笑了,笑得我瑟瑟发抖。”
她说着,远离了盼芙几步:“我去依庸堂找谢先生啦,今晚的晚饭你又得自己去御食斋吃了。”
盼芙皱眉道:“去吧,早些回来。”说着又自言自语,“不过能不能早些回来,也不是你做得了主的,晚饭后我去接你好了。”
怀玉早已拿了把剑,出了房门,大声回她:“好!”
怀玉出了西斋,沿着蜿蜒小径过了沁芳桥,忽听身后有人叫自己,她回身一看,居然是裴三公子,身边还有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先生,身后跟着一个灰衣小厮。
一见到裴三公子,她就想起在洛雁湖遇到的女尸,不由得又有些头皮发麻,她硬着头皮朝裴三公子走来。
“裴三公子叫我?”
裴继安看了看她手中的剑,笑道:“这附近除了你,还有谁叫顾怀玉?”
怀玉:“那?”
“噢,我受今日来飞鸿馆看望双燕,临行之时受赵世子之托,给你送件东西,世子说这是补给你的生辰礼物。”
裴三公子招了招手,他身后的小厮便端上来一个长长的木盒,裴三公子接过来,递给怀玉。
怀玉疑惑着接过,正想打开看看,却被裴三公子制止:“小姑娘大可不必着急,回去之后再打开看也不迟。”
怀玉只好一手拿着剑,一手捧着木盒。
裴三公子笑道:“那我这就走了,你忙你的去吧。”说着他和那位老先生原路返回了。
怀玉看了看他们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捧着的木盒,失笑道。
“这个赵宴,过几日我就回去了,到时候亲自送我也可以嘛,这么急匆匆地让裴三公子送来,是怕别人不知道裴三是他的人吗?”
第11章 思切切梨花盛开
怀玉到了依庸堂,罕见地没见到谢先生在石桌前下棋。
她兴冲冲地打开木盒,里面放着的是一柄通体晶莹的宝剑,一旁放着一封书信,怀玉拆开信,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院子里的梨花开了。”
怀玉拿着信纸翻来覆去地看,也只找着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皱眉,将信扔在盒子里,拿起木盒里的宝剑,在手里垫了垫,满意地道:“是一把好剑!”
“怀玉来了?”
谢琅从屋内走出来,走进怀玉,拿过她的剑,打量了一番,赞道:“确实是把好剑!”
他说着把剑还给怀玉:“别人送的?”
怀玉道:“裴三公子今日来看双燕,送了我这把剑。”
她私心里不想别人知道裴三公子是赵宴的人这件事,怕对赵宴不利,因此撒了个谎。
谢琅看了看怀玉发红的耳垂,失笑道:“恐怕裴继安是替人办事哟。”
怀玉仰头看向一脸笑意的谢琅,知道他看穿自己在撒谎了,遂扯了扯他的衣袖,开始撒娇:“师父,我错了。”
大半个月的相处下来,怀玉在谢琅面前,也不那么端着了,偶尔也会撒撒娇,有了些七岁小姑娘的样子。
谢琅摸了摸她的头:“我并没有怪你,你护友之心,也是一片义气,值得赞赏,只是……”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你如此防备为师,可真是令我伤心!”说着还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怀玉被他逗笑:“我以后再不敢了。”
谢琅也笑,他看到桌上木盒中的信纸,伸出手欲拿,却被怀玉先一步取过,抱在怀里:“这给我的信,师父还是别看了。”
“哦?”
谢琅收回手,笑她:“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也算信?”
“害!”
怀玉也疑惑不已,将信又扔回木盒:“这赵宴也真是,写什么不好,偏写这么几个字,梨花开不开,关我什么事呀?”
谢琅歪头看怀玉,一缕长发从额间垂下,端的是风流无双,他嘴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问怀玉:“你可知吴越王和庄穆夫人的故事?”
怀玉摇头。
谢琅就耐心讲道:“吴越王和庄穆夫人感情深厚,夫人每年寒食节必回家小住,有一年,夫人又回家去了,吴越王给她写了封信,信中寥寥数语,有这么一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怀玉听罢,双手托腮,若有所思:“可这和梨花有什么关系?那陌上开的花是梨花?”
谢琅大笑:“罢罢罢,你呀,还是去练你的剑吧,也试试这把剑顺手不顺手。”
怀玉听到练剑,顿时兴奋起来,拿起赵宴送的剑,一个筋斗翻到院子另一边,手中的剑不停翻飞,剑花不断,剑气划过院子右侧的一排翠竹,一串竹叶整整齐齐地落到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上。
谢琅心疼地叫住怀玉:“怀玉,你还是多多怜惜怜惜这排竹子吧,它们犯了何罪,要遭此劫难呐?”
怀玉果然停下舞剑,潇洒地将剑插入剑鞘,额头全是汗水,浸湿了几缕头发,她大声道:“我已经够怜惜了,要是我没有收着点,这排竹子恐怕早就被我一并砍断了。”
“是是是,怀玉剑术无双。”谢琅顺着她的话头夸道,“我听说你这个月的武课考核门门都是第一?不错不错!”
他继续夸:“连最差的箭术也拿了个第一?看来这段时间这么刻苦地练箭,还是有许多提升的嘛。”
怀玉不好意思地走过来,坐下,接过谢琅倒好的茶,轻抿了一口:“都是先生指点得好。”
其实她的箭术得第一,却并没有十发十中,依然只有九只箭射中靶心,主要是因为她有一股大力,每次射出去的箭都硬生生将箭靶射倒了,教箭的夫子惊叹之余,判了她第一。
谢琅又拿出一张手帕递给她,让她搽汗,问道:“不过你的文课考核,怎么排在最后一名呢?”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逐渐红了双耳的怀玉。
“咳……咳咳,这个嘛……”
怀玉一想到这事,就有些发憷,担心月末回到家后被顾延鹤教训,因此顿时蔫了下来:“叫我背书就是在为难我了,还要我写文章,这简直是……”
怀玉思来想去,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谢琅失笑:“这下,孔先生得气得吹胡子了吧?枉他对你一番苦心,好意栽培,还时常在你们冯先生面前夸你机敏呢。”
怀玉想起孔先生气得吹胡子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她捂嘴笑道:“想想那个画面,还怪有意思的。”
“你呀。”谢琅摇头,“和我对弈一局吧。”
“好。”
在围棋上,怀玉就从没有赢过谢先生哪怕一次,她知道谢先生其实每次都只用了五分力气和自己下棋,因此十分珍惜和他对弈的机会,一盘棋下来,她总能有许多收获。
酉时半时分,盼芙果然到依庸堂来接怀玉了,怀玉也正好在这里吃完了晚饭,依依不舍地放下棋子,辞别谢琅,抱着两把剑回了斋舍。
她洗漱之后,熄了灯,躺在塌上,想着三日后就能回家了,心中兴奋,翻来覆去不能入睡。
盼芙问道:“怀玉睡不着?”
“嗯。”怀玉往盼芙这边挪了挪,“芙姐姐,我和你挤一个被窝吧~~”
她说着掀开自己的被子,转进了盼芙的被子里,小手抱着盼芙的腰。
“天怪热的,你到不嫌热。”盼芙任她转进来,爱怜地轻拍着她的肩,“安心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怀玉在盼芙的安抚之下,一觉睡到了学馆钟鼓声响起,才醒了过来,她由着盼芙给自己梳洗完毕,去隔壁叫上双燕和沅兮,三人一起去半学斋上课。
今日的课程正是书,他们这一批新生,二十六个同学,都选了这门课,而前日怀玉的考核,考了第二十六名。
因此今日她颇有些不自在。
孔先生板着脸走进学堂的时候,眼光扫了一眼怀玉,怀玉更是心虚地缩了缩头,不敢看他,虽然孔先生平日里也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不过怀玉就是觉得今日他似乎更加严肃了。
孔先生开口道:“前日的考核,相信大家都已经知晓结果了。”
“夏沅兮、杨传林、赵宣三人名列前茅,值得赞赏。两人学业簿上分数各加十分,另奖励花红钱二两纹银。”
学业簿积分制度、花红钱奖励制度都是学馆为了奖励学生们勤勉学习而设下的制度,每次考核的前三名,都有相应的奖励。
二两银子对于怀玉、赵宣来说,倒也算不了什么,但对许多贫苦学生而言,却是一笔不错的奖励。
至于学业簿积分嘛,怀玉的武课门门第一,因此现在学业簿上已经有七十分了,她也不在意书这一科的这十分。
夏沅兮的文课考核差不多都排在前三,学业簿上的分数也十分高,倒是双燕,她只选了三门课:鞭、棋和书。然而她三门课都没有考进前三,因此她的学业簿上,此时还没有积分。
她羡慕地看着取了学业簿和银两的沅兮,戳了戳前排的怀玉,悄悄说:“怀玉,赶明儿,你教我下棋吧。”
怀玉不敢转身,只点头,轻声道:“好。”
“顾怀玉,你在干什么?”
孔夫子严厉的声音响起来,吓得怀玉差点摔到课桌下去,她瑟瑟站起身来:“回先生,学生……学生没干什么。”
孔夫子“哼”了一声,脸上的白胡子微微翘起,他捋了捋胡子,轻飘飘地看了怀玉一眼,复又对其他学生道:“翻开《论语》学而篇……”
怀玉松了口气,吐了吐舌。
第12章 兴冲冲怀玉回家
祐庆四年三月三十,怀玉这天没有课程,索性向冯先生请了假,准备提前一天回家。
毕竟从飞鸿馆到将军府一去一来,也要花上差不多两个时辰,怀玉可不想在路上颠簸。
双燕听到怀玉要请假回家,也兴奋地请了假,准备和她同路回去。
一大早,斋舍外燕雀叽叽喳喳,而双燕比它们还要吵。
“啊!终于可以回家啦!”她开心地围着怀玉和沅兮转圈儿。
怀玉伸手逮住她,笑道:“别转啦,当心头晕。”
“我不怕晕,我高兴!”
怀玉无奈,只得由她开心。
处于兴奋中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夏沅兮神情淡淡,不知在想什么
收拾好行李后,怀玉和双燕、盼芙和红豆四人挤在马车里,叽叽喳喳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夏姐姐,回去吧,不用送了~”怀玉掀开车帘朝沅兮喊。
夏沅兮站在原地,笑着挥了挥手,定定地看着马车越来越远,她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飞鸿馆,略带单薄的背影在飞鸿馆高大的建筑下,显得更加瘦弱。
不到一个时辰,怀玉便到了将军府,和双燕道了别、交待车夫将双燕送到裴府之后,怀玉和盼芙飞一般地冲向后院,平常这个时候,段挽卿必定在后园侍弄她的花草。
果然,怀玉气喘吁吁地进了后园,一眼就看到蹲在一丛丛蔷薇海棠、杜鹃山茶之间忙个不停的段挽卿。
怀玉悄声走过去,蹑手蹑脚地从背后捂住段挽卿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段挽卿用力扒开她的手,嫌弃道:“这双全是厚茧的小手,除了怀玉,还能是谁?”
她转过身来,握着怀玉的手,怜爱地将怀玉上下检查了一番:“长高了些。”
怀玉抽出手摊在眼前,嘟嘴道:“也没有很多茧呀,我每次都有认真涂雪肌膏的,你闻闻,还有香味儿呢。”说着将小手凑到娘亲鼻子前。
段挽卿嫌弃地扭头:“我还不知道你,练起武来还能记得涂什么膏?必定是今日要回家,怕我诘问,才临时涂上的吧?”
怀玉吐了吐舌,盼芙忙帮腔到:“夫人,怀玉确实每晚都记得涂雪肌膏的,我在一旁看着的呢。”
段挽卿轻飘飘地看了怀玉两个一眼,笑起来:“行啦,以后记得认真护手!今日你刚回来,累了吧,回房休息休息,娘亲亲手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糖醋鱼。”
怀玉甜甜地道:“娘亲最好啦~~”
怀玉回到采薇院,小柳正和小姐妹们在院子里捉迷藏,此时正是小柳被蒙着眼睛,其他小丫鬟看到怀玉来了,开心地叫:“怀……”
怀玉连连摇头,将食指比在嘴边,做了个别说话的姿势,她笑着指了指小柳,朝大家使了个眼色,让她们继续玩,自己则坐到廊下,头靠着一根房梁,安静地看着丫头们玩耍。
众丫鬟嘻嘻笑着,继续逗着小柳。
小柳虽蒙着眼,却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同,她惊喜地取下黑布,左右张望:“怀玉,是你吗?”
众丫头惊奇地看着小柳。
怀玉也奇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小柳终于看到了坐在廊下,翘着二郎腿的怀玉,她眼泪汪汪委屈巴巴地走过来,一把抱住怀玉就开哭:“哇!!”
怀玉的头被小柳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她无措地看了看几个捂嘴偷笑的丫鬟,伸手拍了拍小柳的后背,道:“不哭不哭,不哭噢,小柳不哭~”
小柳松开怀玉,一抽一抽地道:“我以为……我以为姑娘不要小柳了,去学馆都不带上小柳。”
怀玉安抚她:“怎么会不要你呢,我走的时候不是和你说得好好的嘛,这院子里需要你呀,所以才留下你的。”
“哼~”小柳擦干眼泪,“我信你个鬼,你就会欺负我。”
怀玉被她红红的眼睛,以及撒娇的样子逗笑:“确实采薇院离不开我们小柳呀,你看我走了这么久,这院子里还是这么干净利落,一点也看不出来我离开过,小柳真棒!”
“那当然!”小柳骄傲地扬起头,“盼芙姐姐也就比我多认识几个字,哼!”
怀玉看了一眼安静地站在一旁,面带微笑的盼芙,朝她笑了笑,才又回头安慰小柳:“是是是~~”
小柳收起眼泪,坐在怀玉旁边:“一个月不见,你都瘦了,是不是学馆的饭菜不好吃?还是夫子太严厉?”
怀玉摇头:“学馆的饭菜很好吃,夫子们对我也很好。”
小柳一听,高兴地道:“那太好了。”
说完又一动不动地盯着怀玉看。
怀玉好笑,让其他人都回去,自己则拉起小柳回屋,坐到美人榻上,被小柳缠着讲在学馆里遇到的趣事,怀玉也耐着性子,仔仔细细地给她讲。
讲得差不多的时候,段挽卿就差人来叫怀玉吃午饭了,怀玉松了口气,跟着下人来到了正堂,却只见到段挽卿一人,怀玉疑惑地问:“娘亲,我爹呢?”
段挽卿回道:“他呀,燕国使团进京以来,就一直没停过,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不知在忙什么。”
怀玉“哦”了一声,夹起一块糖醋鱼:“还是娘亲做的菜最好吃了!”
段挽卿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吃饭,温柔地道:“好吃就多吃点。”
怀玉一番风卷残云,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娘,我要出府一趟。”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闲不下来!”
段挽卿埋怨归埋怨,但还是交待道:“让小柳跟着你去,不要惹事!”
怀玉于是回屋拿起赵宴送的剑,带着小柳来到沈府。
这次怀玉从飞鸿馆给沈长安带回了一包茶叶,她知道长安的父亲爱好品茶,因此特意向谢先生讨要了一些,准备借花献佛。
当时谢琅还叹息道:“你在我这儿,喝茶是牛饮不说,还要把我的茶拿去送给别人,我这是收了个徒弟还是收了个师父啊?”
临安谢家的茶,和谢琅的棋一样出名,如果说每一个文人士子都以能和谢琅对弈一局为幸的话,那每一个达官显贵都以能喝上临安谢家的茶为幸,但谢家的茶概不售卖,只偶尔送出一些。
怀玉想,这包茶叶如果还不能让沈大人消气,那沈大人可就真太小气了,游湖遇到死尸,也不是自己愿意的呀。
沈府的家丁恭恭敬敬地将怀玉和小柳带到了客房,不一会儿,沈长安飞奔而来。
“怀玉姐姐!!”
因为一路狂奔,长安的脸蛋红扑扑的,他跑到怀玉面前:“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怀玉捏了捏他的脸:“姐姐来向我们长安赔罪呀,怎么,见到我你不开心啊?”
又问:“沈伯伯在府里吗?”
长安点头:“刚刚父亲正在检查我的课业,我听到下人们的通报,就过来了。”
怀玉扶额:“我怎么这么倒霉,每次都刚好撞到沈伯伯。”她说着从小柳手里拿过茶叶,递给长安,“长安啊,那姐姐就不能陪你玩了,你还是快回去学习去吧,这个给你。”
“那……”长安嘟嘴。
怀玉忙对他说:“你知道的,我一向害怕你爹,等沈伯伯消气了,我再来找你,啊。”
长安不情不愿地点头:“那我送你。”
第13章 三两语赵宴解密
出了沈府,怀玉交待小柳将另一包茶叶给许小胖送去,自己则往八王府走去。
怀玉贼眉鼠眼地跳下八王府围墙,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灰,抬起头时,郝然发现赵宴就站在自己面前,含笑看着自己。
“你……你你你,站在这里干嘛?”
“等你呀。”赵宴帮她取下头发上的一小片枯叶。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
赵宴笑:“我就是知道。”
他说着拉起怀玉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怀玉被他拉着绕过了一座座假山,来到了一处院落前,怀玉仰头,院门匾额上写着“长歌”二字。
“这是?”怀玉问。
“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赵宴答。
怀玉瞪大眼睛:“你不住那边那个破院子啦?太好了!”
“不,我住的。”赵宴一笑,“跟我来。”
怀玉又跟着他进了这座院子,穿过两进厢房,来到了主屋的书屋,赵宴按了按书桌边缘某个机关,靠墙的一排书架便自动缓缓往左右移开,出现了一条隐秘的密道。
怀玉震惊不已,满头雾水。
赵宴又拉起她走进了的密道,两人走了约莫一刻钟,到了密道尽头,面前是一面大大的铁门,赵宴拉了拉右手边的细绳,铁门竟从下至上打开了。
走出铁门,怀玉惊奇地发现他们来到了赵宴原来住的地方,她一脸狐疑地看着赵宴:“小朋友,你的秘密很多哦。”
赵宴坐下来,三言两语解释了一遍:“半个月前,太后召我入宫,偶然见到了我身上的伤,知道是王妃做的,罚王妃禁三个月足。蒙太后怜惜,常召我进宫陪她,我便水涨船高,住进了长歌院。”
“太好了!”怀玉拍手道,“那,这个密道呢?”
“我让裴三做的。”赵宴狡黠一笑,“这个院子,我住了八年,就这样搬走任它荒芜,我却是不舍。”
怀玉就笑他:“一个破院子,你也这样上心。”
她没等赵宴回答,挥了挥手里的剑,又问:“这把剑,我回来了你再送我也可以嘛,干嘛让裴三公子转交?”
赵宴知道她的心思,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书,对怀玉道:“无事。”
怀玉也知道他知道自己的担忧,既然他说无事,那肯定是不怕别人知道裴三的身份,因此她也不再说话,自个儿倒了杯茶就喝。
才一下肚,她惊讶地望着赵宴:“这茶?”
“嗯?”
“这茶是谢家的茶。”怀玉又细细品了一口,肯定地道。
赵宴将手里的书本卷成了一卷握在手里,神采奕奕:“想不到我们怀玉去了一月飞鸿馆,也会品茶了,不得了不得了。”
怀玉又喝了一杯。
“你怎么会有谢家的茶呢?”
赵宴道:“许你有,却不许我有,这什么道理?”
怀玉放下茶杯,看着赵宴。
赵宴任她打量,面色不改,语气微酸:“许慎和长安还有人眼巴巴地去送茶,可我呢,什么都没有,再不自己有点茶,这会儿拿什么给你喝?”
怀玉无心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自己送了茶叶给长安他们,她有些好笑地看了赵宴好一会儿。
“赵宴你就是个小气鬼!”
怀玉下了结论,拿起剑就往屋外走,赵宴跟着她走了出来。
“呀!”
怀玉走到院子里,一眼就看到那棵一月前光秃秃的梨树此刻开了千朵万朵洁白的梨花,高大的树上一片叶子都没有,密密麻麻全是花,这是一种洁白的、温和的、安静的美,美得不那么轰轰烈烈,惊心动魄,但却沁人心脾,令人见之忘俗。
“好美啊!”怀玉感叹。
赵宴在她身后道:“是啊,今年的梨花开得格外美。”
怀玉记起了什么,扭头,指了指梨树:“所以你那句莫名其妙的‘梨花开了’说的就是它。”
赵宴含笑点头。
怀玉:“你这没头没脑的就写那么一句话,完全是浪费纸张嘛,没看到这一树梨花,我也想象不出它有多美呀。”
“那下次我画出来寄给你。”赵宴道。
怀玉斜了他一眼:“你这么闲的吗?”
赵宴只是笑:“剑还合手吗?”
一提到剑,怀玉就激动起来,举起剑:“你从哪里得来的这把剑?真是一把神器。”
“燕国使团进京当日,摆下了擂台,我赢的!”
“什么擂台?”
“燕国小王子善武,竟当着满朝文武说我大祐男儿无一人敢与他比试,皇上以及满朝文武气极,挑了几个和燕国小王子差不多大的王孙和他较量,我也在其中。”赵宴解释道。
怀玉听得心惊肉跳:“可我听说燕国王子今年一十有二,你才多大啊,怎么就挑你去。”
赵宴得意地道:“你不是说过我读书厉害,武功也厉害吗。”
他见怀玉还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温声安慰:“我最后赢了呀,这把惊涛剑就是证明!”
“惊涛剑?”怀玉嫌弃,“好难听的名字。”
赵宴:“那你重新取一个。”
“算了。”
怀玉垂头丧气,直接坐在石板之上,头捂在膝盖上:“我在飞鸿馆也不过短短一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赵宴,你当时肯定特别凶险吧?”
赵宴低头,看着怀玉的脑袋。
是啊,短短一月,一切却已翻天覆地。
……
……
燕国王子武艺高强,当初被选中与之比武的大祐儿郎一个个被他打到,皇帝和众大臣颜面扫地。
赵宴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九岁不到的他一往无前地走上武场,笑着对燕国王子道:“我来和你一战。”
燕国王子和使臣嚣张地哈哈大笑:“你们大祐是没人了吗?竟让一个小娃娃前来迎战。”
大祐君臣脸色发黑,觉得赵宴胡闹。
赵宴站在武场中央,声音清亮:“怎么,王子是不敢与我一战么?”
燕国王子怒极,挥动手中长鞭,风驰电掣地朝赵宴扑来,赵宴灵活地从他腰侧避开,贴身绕至对方身后,挥拳朝他腰上砸去,这一拳虽说没什么力道,但彻底激怒了燕国王子,他的长鞭如一条毒蛇,又快又密地朝赵宴挥来。
赵宴自知硬打肯定打不过,只能智取,因此他迎上朝自己挥来的长鞭,力求与燕国王子贴身近战,拳头也密密麻麻地砸在对方脸上,肩上,腰上,背上,甚至屁股上。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最后的结果就是:赵宴身上几乎都是鞭伤,而燕国王子身上几乎全是拳伤。
最终,燕国王子认输。
他龇牙咧嘴,看了看同样浑身是伤但却一脸傲气,笔直地站在场中的赵宴,被着急不已的燕国使臣扶下去敷药。
而赵宴,也由此一战,引得了太后的注意,她让宫女太监将赵宴送至自己宫中,慈爱地给他上药,看到了他身上的新伤旧伤。
太后大怒,下令禁了八王妃的足,又让赵宴安心在宫中养伤。
……
……
赵宴回过神来,他蹲下身,摸摸怀玉的发髻。
“没事儿,无论多凶险,也总会过去的。”
第14章 乾坤下怀玉遭劫
怀玉露出灿烂的笑容,对赵宴道:“总之,你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区别,以赵宴的性子,要他照顾好自己简直是痴人说梦,怀玉顿了顿,又道:“不要那么拼!”
赵宴重重地点点头。
怀玉这才开心地和他说起了自己在学馆的趣事,讲自己交了朋友,围棋打败了赵宣,拜了师父,考了第一……
赵宴一直笑着听她讲,只偶尔附和地说上几句。
阳光明媚的下午,院子里梨花似雪,两个孩子席地而坐,谈笑风生。
这一幕,成了赵宴记忆里最美好的儿时画卷,以至于多年之后的午夜梦回,忆起这段时光,心口隐隐作痛。
……
……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怀玉依依不舍地坐上了回学馆的马车。
最伤心的人是小柳!
尽管怀玉已经安慰了她无数次,她还是一直红着眼眶,看着怀玉的马车渐行渐远,待马车消失在视线尽头的时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顾延鹤和段挽卿:“……”
其他下人:“小柳,将军和夫人还在呢。”
小柳并没有打住哭泣,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奴婢错了,奴婢就是忍不住。”
段挽卿见她哭得伤心,替她擦了擦眼泪,笑道:“难为你了,从小和怀玉就没分开过,这一下子又要分开一个月,我这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就是呀,姑娘那么小的娇娇,却让她一个人去学馆,也不让我跟着,盼芙哪有我力气大,遇到坏人也保护不了姑娘……”小柳抽抽搭搭地道。
顾延鹤苦着脸看着一脸哀戚的两人,赌气地负手进了府门,心中忿忿!
要说空落落,自己这个当爹的才最空落落好吗!
怀玉好不容易回来两天,自己偏偏被燕国使团拉去比划拳脚,想他顾延鹤堂堂一个大将军,空有一身武艺,却不能让对方输,憋屈不说,还因此错过了和怀玉的相聚。
今日好不容易瞅着机会,甩开那些讨厌的使团赶回家来,还没和怀玉说上几句话呢,怀玉就要走了。
顾延鹤心中有气,径直去了练武场,酣畅淋漓地耍了一回长枪,觉得好受了些,才回到书房,用冷水洗了把脸,方坐在书桌前开始处理公务。
他蘸笔欲写几句批语,却发现手中笔并非自己平日里用的那一只,疑惑地将笔举在眼前,仔细端详。
片刻之后,他嘴角微翘,笑出声来:“怀玉这个孩子!”
那只笔是怀玉从飞鸿馆特意带来的兼毫,是谢琅闲暇时自己制作的。
怀玉自从用过谢琅制作的毛笔之后,觉得他的笔软硬适度、下笔流畅,比之自己平日里用的笔竟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啧啧称奇的同时也不忘将自己看上了的笔收入囊中,谢琅也只是任由她去。
昨夜怀玉在书房等了大半晚上,也没等着自家亲爹回府,无聊之余用王昭送的小刀在笔上刻了个笑脸,换下了顾延鹤平日里用的那支笔。
顾延鹤这会儿心情愉悦,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就差没高歌一曲了。
果然女儿是最贴心啊!!
……
……
怀玉并不知道自家老爹的心情变化,但她这会儿十分激动倒是真的。
因为,她竟然在去学馆的官道上碰到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几个“劫匪”年纪轻轻,穿着布衣,身材精瘦,手握钢刀。
他们看到马车里坐着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更加肆无忌惮,为首的那个朝怀玉叫道:“小姑娘,留下财物,我等兄弟就放你走!”
怀玉和盼芙交换了个眼神,忍住了想笑的冲动!
这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歹徒想要打劫将军府的马车,怀玉觉得这些人不是穷凶极恶,就是脑子坏掉了。
不过怀玉还是笑着开口,天真地问:“我要是不留呢?”
“不留?”那人大笑一声,“那你就得好好尝尝老子手里钢刀的味道了!”
“夏大哥,我看那小姑娘生得水水嫩嫩,卖到翠红楼也能卖不少钱呢~~”几个“劫匪”混笑着说着美话。
盼芙听到他们这样说怀玉,气得直发抖!
怀玉压住她要下车的动作,嘟嘴让盼芙看外头同样气愤的车夫。
车夫名叫顾与昭,是将军府家养的侍卫,他怒目看着马车前整整齐齐的五六个人,手握上了腰间的刀。
几个“劫匪”被他的怒视吓得住了嘴。
片刻之后,几人见车夫并没有其他动作,又壮着胆儿叫道:“我们也不为难你,留下车里的财物,我保证让你走。”
车夫这次动了,风一样地从马车上飞身下去,在几个劫匪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已经每人给了他们几巴掌,待他们反应过来,车夫已经坐回了马车,仿佛刚刚就没动过。
几人如见了鬼一样地看着车夫。
只有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提醒着他们,不是鬼,是人。
为首的那人觉得失了面子,红着眼喝道:“兄弟们,给我上,我就不信我们五个人还打不过他!”
车夫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轻松避过几人砍过来的刀,并在打斗中伸手扯下几人的腰带,将几人捆成一团,腰带的另一端牵在手里。
几人被打得屁滚尿流,衣衫不整地被捆在一起,一个个哭爹喊娘:“大侠饶命,好汉饶命,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好汉,求求您大人大量发发慈悲饶了我们吧……”
车夫不管几人的求饶,只是看向怀玉,意在问怀玉这些人怎么处置。
怀玉假意想了片刻,见那几个人快要哭出来了,才慢吞吞地说:“就把他们捆在这儿吧,什么时候有人经过,也许会发发慈悲帮他们砍断带子。”
说完,又温柔地对那几个“劫匪”道:“你们也可以想想办法,什么时候解开带子,什么时候就可以回家啦。”
车夫抿嘴,露出了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捆的结,还没有人能自己解开过。
车夫将几人拉到官道旁的一颗树前,将腰带拴在树上,才又返回来,驾着车走了。
......
......
到了飞鸿馆,怀玉和盼芙往斋舍走,车夫则自去喂马。
还没到斋舍,远远的就听到双燕叽叽喳喳的声音,原来是她从家里带来了许多吃的玩的,正和夏沅兮分享。
“双燕,你也才刚到?”怀玉问。
双燕往怀玉嘴里塞了一块点心,开心地道:“我到好一会儿了,和红豆一直在收拾东西,弄到了现在。”
夏沅兮坐在外间的塌上,一边喝茶一边笑她:“明明是红豆一直在收拾,而你一直在吃。”
“哎呀,夏姐姐,不要揭穿我嘛。”双燕走过来,坐在沅兮旁边,小脸微红,“我也没吃多少呀……”
怀玉吞下嘴里的点心,也坐下来,有些好笑地说:“我要和你们讲一件趣事。”
双燕兴致勃勃地看着怀玉:“什么趣事?”
“咳咳。”
怀玉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方才来学馆的官道上,我和盼芙遇到了几个胆小的劫匪,大言不惭地要我留下车里的财物,还说不留就要把我卖到翠红楼……”
双燕紧张地抓起怀玉的手,将怀玉拉起来左右打量:“那他们没伤着你吧?”
怀玉让她坐下来,笑了笑,道:“与昭大哥三两下就将他们搞定了,将他们栓在了官道旁的树上。”
想了想,又说:“好在这条官道往来的人也多,我想很快就会有人将他们救下来了。”
怀玉说完,才注意到夏沅兮神色有异,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
“夏姐姐?你怎么了?”
夏沅兮回了回神,脸色微白:“怀玉,你说的那几个人,是不是十八九岁,高高瘦瘦,手里拿的劣质钢刀?”
怀玉怔怔:“是。”
夏沅兮惨然一笑:“为首那人,是我兄长。”
怀玉和双燕,还有正帮着红豆一起整理东西的盼芙听到沅兮这句话,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几个人或惊讶或疑惑地看着夏沅兮。
“夏姐姐你说什么?”双燕先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安静。
夏沅兮淡淡开口:“是的,那是我兄长,夏澧。”
怀玉这才记起,当时确实有人叫为首的那个人“夏大哥”,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像无赖一样的年轻人会是夏姐姐的兄长,夏姐姐这么端方有礼,聪慧善良的人,她的兄长怎会是那般模样?
“不必惊讶,我确实有一个兄长,他确实……”
“夏姐姐,我这就去将他放了。”怀玉打断沅兮的话,“这会儿天快黑了,官道上的人都已经没了。”
双燕也道:“我们快去快回,能赶在学馆关门之前回来。”
夏沅兮感激地看着二人,轻轻地握住怀玉和双燕的手,点点头。
......
......
与昭赶车的技术和他的武功一样好。
时间紧急,怀玉让他将马车赶到了最快,不多时,便到了怀玉捆绑那几个年轻人的地方。
果然五个人还被捆在原地,动弹不得。
为首那人见到走在最前面的夏沅兮,兴奋地大笑:“老子就说老子今晚肯定不会一直被捆在这里,你们看,有人救我来了!”
夏沅兮面无表情,冷冷地看了夏澧一眼,冷笑一声。
“妹子,你可不能不救哥啊,我可是你唯一的哥哥。”夏澧一脸讨好。
夏沅兮还是冷笑:“哥哥?呵!”
夏澧慌了,威胁道:“你要是不救我,我回去了肯定告诉娘!”
夏沅兮不欲与他多说,转身朝怀玉她们走来,对怀玉道:“怀玉,谢谢你愿意放了他,我替他向你赔罪。”说着就要福身。
怀玉忙制止了她:“夏姐姐这是说的什么,我要是知道他是你的兄长,绝不会将他绑起来。”
第15章 学馆内众人挨罚
几人将夏澧等人放了,匆匆赶回飞鸿馆时,酉时已过,飞鸿馆早已闭馆,而馆门钥匙只有管启闭、洒扫、每夜提铃巡守轮值的门斗张大叔有。
怀玉四人整整齐齐地站在大门紧闭的飞鸿馆门口。
顾与昭沉着脸,怀玉和双燕相顾傻笑,夏沅兮生无可恋。
“这下,这个月学业簿上的分数要被扣光了。”
“没关系,反正那东西,我也没有。”双燕满不在乎。
“你以为不会倒扣吗?”怀玉打击。
双燕:“……”
唯一的一个大人,也是唯一一个男子顾与昭实在听不下去了,他给了几个女孩子一个白眼,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飞鸿馆的围墙并不太高,心中估量着后退几步,一个借力就跃了上去,站在围墙俯视下面惊呆了的三人。
怀玉三人仰头看着他,像一尊尊石雕,一动不动。
他无声叹了口气,又飞身下来,看向怀玉,意在问她要不要用这种方式进去。
怀玉歪头考虑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行!”
话音未落,顾与昭已经环住她的腰,抱起她跃上了围墙,跳进了墙内,怀玉还没站稳呢,他又飞身出去将双燕和夏沅兮也都带了进来。
“我们还得小心些,张大叔这个时辰应该还在巡视,被他发现就糟糕了了。”夏沅兮小心地交待几人,怀玉和双燕连连点头。
顾与昭黑着脸。
因为他看到了从二进讲堂来势汹汹走来的冯先生等人,现下已经到门厅了,而自己面前的三人还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正贼头贼脑地研究着回斋舍的最佳路线。
顾与昭只好扯了扯怀玉的头发,给她指了指门厅方向。
怀玉吃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惊恐地看到堂长冯先生站在门房高高的台阶上,一脸怒容,盼芙和红豆弱弱地站在冯先生身后,赵宣在冯先生旁边,扯高气昂地看着怀玉。
“害!”
怀玉暗骂一声,这赵宣是怎么知道自己私自出了学馆的!
被当场抓包的三人缩着脑袋走上前去,手忙脚乱地对冯先生行了个礼。
“说说吧,私自出馆,闭馆未归,都去哪了?”
冯先生见三人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可怜兮兮的样子,压下怒气,还算平静地问。
夏沅兮:“冯先生,是我……”
“冯先生,学生白日回馆的路上贪玩闯了祸,打伤了人,额,还把他捆在了官道旁……后来想想心有不忍,就拉上沅兮和双燕一同去放了他,这才回来晚了。”怀玉道,“学生私自出馆,闭馆未归不说,还教唆同窗,知规犯规,犯此大错,学生无可辩解,任由先生责罚。”
冯先生沉声道:“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利嘴!你以为我不会罚你吗?”
怀玉低头:“学生不敢。”
“哼!”冯先生用力甩了甩衣袖,气得指着怀玉,“你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先生不要生气,当心气坏身子。”怀玉不怕死地又说了一句。
冯先生气笑了:“你既然认下了过错,那我也不为难她们二人,只扣她们一个月的膏火钱,学业簿减十分,另每人罚抄十遍馆规。”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改口道,“膏火钱就不扣了,每人再加十遍馆规罢。”
冯先生此话一出,贺双燕皱紧了眉,夏沅兮松了口气。
怀玉则提心吊胆。
“至于你。”冯先生看向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怀玉,“扣三月膏火钱,学业簿减十分,将馆规抄二十遍交来,另去先贤祠思过三日。”
怀玉也松了口气,心道这个处罚并不算重嘛,她抬起头来,一脸笑容:“谢先生,学生这就去先贤祠。”
冯先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
赵宣十分得意。
夏沅兮学业簿上的分数被减掉十分,那他现在就是文课第一了!
而且能看到顾怀玉被罚,他也是十分乐意的,毕竟武课上他没少被顾怀玉鄙视。
今日黄昏他捧着书在冠冕楼西侧的池塘边的亭子里小憩,远远瞧见顾怀玉几人急匆匆出了学馆,便一直注意着,直到学馆都关门了,还没有见到她们回来。
学馆有规矩,学生不能私自出馆,而顾怀玉却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带着同窗出去了。
于是赵宣径直去告知了冯先生。
如此一来,顾怀玉和赵宣的“仇怨”又积攒了几分。
这一日怀玉的课是棍棒,而赵宣也选了这堂课。
夫子讲完注意事项和基本技巧后,让大家两人一组对打,怀玉主动找上赵宣:“赵宣,敢不敢和我一组?”
赵宣见她来势汹汹,下意识想躲,但又觉得被一个丫头吓到,绝非男儿所为,因此鼓起勇气道:“一组就一组,你以为我怕你啊!”
“不怕就好,我就怕你怕我。”
怀玉毫不客气,手中木棍带着风声朝赵宣左腰打去,赵宣忙用棍子挡住她的攻击,这一挡,他只觉得虎口发麻,急道:“顾怀玉,你来真的啊?!”
顾怀玉不回他,收回攻势,换了个方向,又用力打去,赵宣忙蹲身躲过:“你个疯丫头,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你个背后告密的小人!”顾怀玉鄙视地回了他一句,手中木棍又快又恨地对着赵宣左右夹击,赵宣左躲右逃,虽没被顾怀玉的木棍打在身上,但顾怀玉力气大,每一棍子下来的余波都震得赵宣肌肉直抖。
“我不是故意的啊,只是你们那么晚没回来,我才……”
“废话少说,看招!”
两人对战了两刻,赵宣实在没力气了,将木棍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气,一副要死不活任人打骂的样子,顾怀玉才堪堪收了手。
她下手其实自有分寸,大家都是同窗,夫子还在一旁看着,肯定不能对赵宣怎么样,无非就是吓吓他罢了。
这会儿她也有些疲累了,在赵宣旁边坐下来:“瞧你这点出息!”
赵宣只顾喘气,一脸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倒把顾怀玉看笑起来。
“得,我也不欺负你了,你下次要是再惹我,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赵宣不服:“我哪敢惹你,分明是你自己做错了事。”
怀玉就着手里的木棍站了起来,赵宣顿时吓得往旁边缩了缩,怀玉吓唬他道:“要不是想着确实是我犯了学规,你这会儿估计只能躺在地上了。”
她说完将手中木棍往肩上一扛,十分霸气地走了,赵宣在原地看着他女汉子一般的背影,嘀咕:
“疯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