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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子予渔     小时亦识月txt下载     小时亦识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0章 暗较量谈判付流水

    赵寇满意地端起酒杯,见怀玉和赵宴跟前都是茶杯,遂也放下酒杯,笑了笑,道:“原来顾姑娘也和宴弟一样,都不喜饮酒,来啊,上茶。”

    待侍女轻盈地过来上了茶,赵寇道:“那今日就以茶代酒,咱们君臣痛饮一杯。”

    怀玉看了看茶杯,这茶,该喝还是不该喝呢?

    喝了,可就是同意方才赵寇所说的一番话了。

    不喝,此处可是京畿重地,皇城卫可不是拿来当摆设的。

    无声氛围之中,怀玉缓缓举起精巧的杯子,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赵寇哈哈大笑。

    “明日早朝,朕就当朝宣旨,封顾姑娘为镇西将军。”他道,“十几年前,大庆出了个纪尘女将军,如今,朕有了镇西将军,何愁百姓不安居乐业?”

    这一轮,怀玉完败。

    赵寇忌惮顾家军,不敢正面对决,迂回使出了这样另辟蹊径的招,直接将顾家军定位为朝廷干城。

    他笃定了怀玉不会反驳。

    好一招不劳而获。

    偏偏怀玉还真没辙,她倒是无所顾忌,匹夫一怒,也能血溅三尺,被赵寇这般压制,她若是断然反抗,不过是争个头破血流而已。

    可赵宴是赵家人,如今天下人都知道她与赵宴的关系,若她此刻反抗了,便会陷赵宴于不忠不义。

    她虽早已反庆,却不愿赵宴也担上这样的罪名。

    赵宴是天之骄子,他完不用走上自己所走的路,这一切本该是他唾手可得的,她不能连累他。

    “圣上真乃千古明君。”怀玉莞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过怀玉一介女流,何以当得起‘镇西’二字?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嗯?”赵寇鼻子里吐出一个单音节。

    怀玉不卑不亢:“圣上有所不知,顾家军所在之云都、厢城、安庆三城,百姓无不称赞圣上治国有方。”

    “哦?是吗?”赵寇显得很感兴趣。

    “圣上登基之初,臣已让顾家军发布政令,称百姓饱受战乱,圣上万分怜惜,特许三年不收赋税——”

    赵寇微微点头,赞道:“甚好。”

    怀玉道:“除此之外,每年下发十万白银,以济三城百姓,共度灾年。”

    赵寇手一抖,忽地看向怀玉。

    亏得茶杯之中的茶水已经见底,不然必定会洒出来。

    怀玉一脸笑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寇。

    平常众人都将她当做主心骨,在阿魏小柳等人面前,是他们口中的姑娘,在顾叔等顾家军将士面前,又是他们的头领,因而即便是笑,也是极克制的笑容。

    而此刻的笑,却是为了迷惑赵寇而有意露出的纯真笑容。

    这一笑,笑得赵寇觉得自己碰上的,是一只小狐狸。

    他微一沉吟,点头道:“好。朕就答应你,每年拨十万白银给云都三城。”

    “怀玉替云都百姓多谢皇上厚爱。”怀玉拱手高声道。

    “不过,这和你拒绝当镇西将军有何关系?”

    “皇上不知”怀玉微一停顿。

    赵寇的心立即提了起来,他算是怕了顾怀玉的“皇上不知”几个字了,谁知道她又会提出什么要求来?

    怀玉了然地笑了笑:“怀玉虽统领顾家军,百姓民心所在,可这一切都是托宴世子的福。”

    “哦?怎么说?”

    “寻雁楼名震天下,皇上想必不会不知吧?”

    “确实名震天下。”

    “顾家军之所以能在西南稳住民心,托了寻雁楼的福,怀玉与寻雁楼走得近,百姓都认为顾家军是皇室中人派去保护他们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由于除了西南三城之外,其余各处接是战乱不断,故而云都等地百姓都在传言,因为云都是宴世子的封地,所以才免于战乱。”

    “这么说,朕还得感谢寻雁楼了?”

    “百姓感激寻雁楼,圣上自然不可不感激。”

    赵寇不语,定定地看着面前伶牙俐齿的女子,她一字一句,无不在引导自己对赵宴感恩戴德。

    先是让自己答应了每年十万的救济银,现在又开始打将云都一带封给赵宴的注意,当他赵寇是三岁小儿吗?

    “镇西将军说得没错,朕是该好好感谢感谢朕的好堂弟。”他重新倒满了茶,对赵宴道,“宴弟,你想要朕如何感谢你呢?”

    他改口称怀玉镇西将军,就是意已决,不会再变的意思了,怀玉动了动唇,终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赵宴淡然自若:“不若,皇兄再赐一次婚?”

    怀玉倏地扭头,这个人真是,现在是说这事的时候吗?

    赵寇也愣住了,继而哈哈大笑道:“宴弟真乃性情中人,不过,当日京都第一美人宴弟都看不上,这天下竟然有人能入得了宴弟的眼?”

    他假意装作不知道赵宴和怀玉之间的事情,模棱两可地回复了这么一句。

    “皇兄不提这事,宴还真忘了。这一提起,那咱们正好细细说道说道。”赵宴冷然,看向赵寇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威势。

    赵寇被他这一眼看得竟觉头顶直发凉,用尽最大的力气控制住自己不失态,缓了缓心神,他道,“为兄也是为宴弟着想,偌大一个王府,宴弟身边竟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那王家孙女温柔小意,美貌过人”

    “碰!”

    一声杯子与桌椅碰撞的声音。

    赵寇大惊,张着的嘴久久没能闭上,赵宴冷眼看着对方:“皇兄还是先替自己着想吧,再有下次,休怪我赵宴不留情面。”

    一旁的沈长安立刻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而原本安静地站在雅间四周的侍女,也不知什么时候退出了房间。

    偌大的雅间之中,只有他们四人。

    赵宴身上隐隐散发着冷意,看向赵寇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

    而赵寇,同样看着赵宴,皮笑肉不笑。

    怀玉和沈长安夹在中间,颇有些不知该做什么。

    良久之后,赵寇缓缓开口:“赵宴,你不要以为你手上有寻雁楼,朕就会怕你。”

    好嘞,最终还是撕破了脸。

    怀玉暗自一叹。

    这下,前面的一切都白费了。

    她的十万两雪花银呐!

第241章 乱纷纷众人抒见解

    “宴从未如此想过。”赵宴对上赵寇的目光。

    赵寇年长赵宴,被这么一个比自己了好几岁的、未及弱冠的少年唬住,赵寇觉得十分没面子,他悻悻地笑了笑,“如此甚好。”

    心不在焉的一场宴在众饶沉默之中结束了。

    眼见赵寇的车驾奔驰而去,赵宴和怀玉也将上马之时,被沈长安叫住:“世子留步。”

    二人回头,沈长安道:“劳烦世子给裴三公子捎句话,明日在下不会来这尚滋味了,免得他在此苦等。”

    一语毕,不待赵宴回话,竟是负手兀自离去了。

    赵宴和怀玉对视一眼,什么也没,上了马车。

    不日之后,皇帝封怀玉为镇西将军的命令下达,立刻引起了朝野的轩然大波。

    赵寇不仅命怀玉为镇西将军,更是让永平侯一家从昔日将军府搬了出来,要将此处改造成镇西将军府,一并赐给怀玉。

    永平侯杜承谙,也就是先帝当年派往云都的宣旨官,先帝在时,他已经做到御史大夫的位置了。

    先帝已死,赵寇登基,拨出了不少昔日先帝身边的臣子,杜承谙就是其中一位,赵寇将他从御史大夫的位置抬到永平侯,明面上成了侯爷,而手中实权尽失,不过是一个无用的闲人。

    如今又要他从刚搬进来没几个月的侯府搬走,他虽满腹牢骚,却不敢不从。

    京都众人对这个旨意的态度分成了三派。

    老辣如王丞相等人,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思,明白这不过是有意将顾家军收为己用,对此不过欣然一笑。

    他们甚至纷纷备了厚礼,八王府门前车水马龙,皆是各怀心思前来送礼的人。

    然而京都百姓知道这个消息,纷纷大骂怀玉窃国,将皇帝此举归因于受到了怀玉的威胁。

    在他们眼里,新帝仁善,最是体恤百姓,宁可自己委屈,也不愿让百姓受苦。

    见到顾怀玉这个占领大庆国土的人居然受封将军,人人唾骂不已。

    另有许多学识渊博的布衣游学士子,对此同样唾骂不已,不过他们唾骂的不是怀玉,而是皇帝。

    这批人四出游学,也曾到过云都厢城等地,他们亲眼见到云都厢城的百姓是如何安居乐业,更深刻地体会过云都的繁华,以及百姓对顾家军的爱戴。

    在他们看来,能护一方百姓,不受苦,能吃饱穿暖,就值得尊敬。

    如今皇帝将怀玉任命为镇西将军,明面上是无上荣誉,然而他们都知道,如今大庆皇室衰弱,周边的起义军虽然得到了皇室的好处而暂时消停了,但他们对皇室城池依旧是虎视眈眈。

    皇帝身为一国之君,如此强势地将顾怀玉任命为镇西将军,不过是为了将人留在自己身边,以利用顾家军抵御其余的起义军罢了。

    包括飞鸿馆学生在内的众多学子,眼见皇室衰弱至此,无不痛心疾首,却又无能为力。

    此刻的飞鸿馆内,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先生有新有旧。

    热闹的学堂内,学生们正在老师的带领下激烈地讨论着近来京都之事。

    “女子为将,简直滑下之大稽。”一个白衣学生道,“牝鸡司晨,大庆无人矣。”

    “王兄此言差矣。”另一壤,“先帝在时,重用奸人,迫害忠诚,有才之士得不到重用,奸诈人反而当道,贪官当道,灾连连,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不得已起义奋起,抗大旗,斩贪官。”

    他顿了顿,见众人都静静地听自己讲,遂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新帝即位,承认各处起义军,不仅不要求各处上缴赋税,更是答应每年另拨款项给各起义军,慈买地求和之手段,平常百姓不理解也就罢了,可我等熟读圣贤,岂可不领会圣上苦心?”

    “圣上苦心?”又一学子不屑道,“大庆国土尽失这是不争的事实,如今竟要向那些反贼拨银,慈丧权辱国之事,我洛某不耻!”

    “依洛兄之见,不和平谈判,又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

    洛姓学生意气风发道:“自然是整顿兵马,勠力迎战。”

    “请问洛兄,大庆兵马多少?粮草多少?以何迎战?”

    这......

    洛姓学生颤抖着双唇,一句话也不出来。

    诘问之人沉重而严肃地道:“洛兄一腔爱国之心,宋某真心佩服。然则任何脱离实际的空谈都是纸上谈兵,洛兄不在其位,焉知圣上之困境?”

    此时,先前的白衣学生高声问:“宋兄方才反驳在下所言,可宋兄所言,在下并未听到宋兄关于女子为将的看法,还请宋兄细细道来。”

    宋姓学生谦虚一拱手,叹气道:“当此乱世,你我文人在此大言侃侃,却并无一人有能力上阵杀敌,但如今大庆需要的,正是如顾家军这般战斗力强劲的精锐之兵,任何一个有能力保家卫国的人,都有资格为将!而放眼下,能与顾家军一战的,在下还未发现。”

    “难道大庆离开了顾家军就不行了?”王姓学生不以为意,“况且圣上有心利用,顾家军就甘心被利用?”

    两个问题将方才侃侃而谈的宋姓学生堵得哑口无言。

    众学生听了一场辩论,见几人都沉默了下来,颇有些意犹未尽。

    大庆寻常百姓可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讨论国家大事,飞鸿馆虽然不受皇权管制,但这样公然谈论国家机密,甚至出言贬低皇上的话,也是断然不能的。

    不过,谢先生的课堂例外。

    因此众人最喜欢听谢先生的课,因为这这里,他们能畅所欲言,不用有任何顾忌。

    毕竟,谢先生乃临川谢家出身,行事自由散漫惯了,对他而言,只要他想,就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去做。

    此刻众人已经讨论得差不多了,坐在上首的谢先生依然只是含笑静静地看着众人,众人纷纷拱手行礼道:“还请先生赐教。”

    先生一袭青衫,右手衣袖空空,竟是断了右臂的。

    不过众人并未过多注意他的右臂,而是热烈而切切地看着他。

    谢先生的课可是好不容易才有一次的,过了今日,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小时亦识月

第242章 静默默此情暗守候

    他站起身,看向一张张青涩稚嫩却满怀热忱的少年郎,语重心长道:

    “招兵秣马绝非易事,十万将士亦是血肉之躯,他们有思想、有志向、有判断,诸位有没有想过,为何十万顾家军个个勇武非常?又是为何,这十万将士对一个小小女子忠心耿耿?”

    “诸位有没有想过,大庆不缺人才,但朝中为何一个能与顾家军分庭抗礼的将军都没有?为何一介女子,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一连串的问题让众人陷入沉思。

    他们先前只将关注点放在了皇帝身上,却并没有人分析过顾家军,也没有人分析过顾怀玉。

    可实在是,顾家军距离他们太远了。

    他们众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从小只在京都生活,并未远行过,更别说云都那么偏远的西部边陲了。

    云都对他们而言,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若不是顾家军,没有顾怀玉,他们或许都不知道大庆还有云都这个地方。

    “先生。”一个学生试探着出声,“学生不才,愿抛砖引玉,分析一二。”

    谢先生见了,笑道:“好。”

    这位学生便是方才被众人围攻的那位宋姓学生,他微一沉思,开口道:“学生在家时,常听父亲说起,当初羌人攻打云都,顾延鹤顾将军率十万将士前往退敌,不料将士出征,粮草却迟迟不至。”

    众人第一次听闻此事,纷纷凝神静听。

    谢先生也坐了下来,鼓励地看着宋姓学生。

    受了鼓舞,宋姓学生继续道:“后顾将军因水淹云都被赐死,将军之女,也就是如今的镇西将军一人活了下来,聚起顾家军逃亡在外的将士,历经几年时间,才练成了如今的规模。学生每每思及此,仍不免替当初小小年纪却失去父母的镇西将军一大悲!”

    “先生问,何以顾家军十万将士尽皆听命于一介女流,学生以为,原因有三:一则顾家军多有顾延鹤将军旧部,对镇西将军有旧情,且名闻天下的江湖组织寻雁楼,似乎一直在暗中帮助顾家军,此得军心、有外力也;”

    “二则,顾将军枉死在云都,云都百姓却深受顾家军照拂,顾将军之死让云都百姓对顾将军的女儿心怀愧疚,此得民心,有根基也;三则”

    他说话的声音渐弱,谢先生看向他:“怎么?”

    他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虽然学生并未见过镇西将军,不过学生想,那样一个在父母双亡的情况下,依旧能站起来,并带领父亲的旧部重新开辟出一片天地来的女子,想必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人格魅力,这大概是内因吧。”

    闻言,谢先生笑了笑,问道:“你姓宋?”

    “是,学生宋然。”

    “不错。”谢先生道,“宋然,你再说说,为何朝廷之中,竟无一人能与顾家军一战?”

    宋然沉思良久:“大庆重文轻武,朝中重臣皆是文人出身,就连将军诸如范将军也是文人出身,此或是一种缘由,然则学生不明白,大庆开国以来,历任将军,无不是学富五车、由文转武,可为何偏偏今日落魄至此?”

    谢先生赞赏地点点头:“依诸位看来,大庆文武双之人可有?”

    “我大庆人才辈出,光是飞鸿馆之中学生认识的、文思敏捷、武艺高强之人,就数不胜数。”

    “这些人现在何处?”

    宋然迟疑稍许:“或为飞鸿馆教员,或归隐在家。”

    “新君求贤令发出多月,如此多的贤才,为何不见行动?”

    “这”宋然若有所思,谢先生欣慰道,“今日便到这里,诸位回去,将今日所探讨的问题,写一篇心得呈上。”

    他说完朝宋然一笑,左手拿起讲座上的书,走出了学堂。

    学堂之内顿时嘈杂起来,众学生羡慕地纷纷朝宋然看去,他们都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能进飞鸿馆求学,也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进来的。

    如今宋然在谢先生面前一番问答,无疑是得了谢先生青睐,这对于一个布衣学子来说,是求之不得的。

    而宋然只是朝大家微微一笑,低头收拾了桌上的书本,也离开了学堂。

    谢先生依旧住在飞鸿馆的依庸堂,几个月前他就已经接到赵宴的消息,回到了飞鸿馆。

    依庸堂一点也没变,青翠欲滴的一片竹林在风中飒飒作响,谢琅看着干净整洁的小院,眼前依稀出现了一个少女挥汗练武的身影。

    对于武学,她是如此痴迷,即便是在衣食无忧的将军府,那个有父母疼爱、本该锦衣玉食的小姑娘却一点也不贪图享乐,而是勤勤勉勉地练习,练习,再练习。

    天赋固然重要,然而后天勤勉亦不可少。

    谢琅微微地叹息了一声,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尽力替她谋才而已,飞鸿馆,无疑是最合适的地方。

    京都纷纷扬扬的各种声音并未影响到怀玉,原本打算住进许府去的,如今皇帝将顾将军府又赐给了她,她便不受白不受,索性等将军府修缮完毕之后,直接搬进去好了。

    对此许慎稍稍有些许遗憾,不过想到怀玉要重新住进将军府,他又由衷地开心起来。

    倒是许夫人郁闷了好长时间,原本说好的出嫁之前先住在许府,怎么几日功夫,就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不过好在,将军府修缮还需要些时日,玉儿还能先在许府住上些日子。

    怀玉听说后,带着小柳来到了许府,向许夫人赔罪。

    许夫人见了怀玉,眼泪霎时淌了下来。

    她上前扶起向自己行礼的怀玉:“我的儿,你受苦了。”

    怀玉也是一阵眼热,许夫人出自内心的关切让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原本娘亲和许夫人就是闺中密友,她小时候和许慎玩得好,究其原因,许夫人和娘亲的关系要更多一些。

    “东厢房都收拾了出来,玉儿随时可以住进来。”许夫人擦了擦眼泪,露齿含泪笑道,“以后啊,玉儿住在这,就当自己家,千万别委屈着自己。我和你娘当初说笑之时,还说要将你许配给慎儿呢。”

    啊?

    怀玉和许慎顿时大眼瞪小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第243章 进许家其情乐融融

    “娘,不是吧?”

    许夫人瞪了许慎一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这小子,可没这福气!”

    许慎悻悻然摸了摸鼻子。

    那就好,他快被吓死了好吗?

    看了看怀玉,对方倒是带着淡淡笑意,温和而亲切地听着娘亲喋喋不休。

    许慎放下了心,只要娘没有这心思就好。

    见怀玉虽含着笑,但棱角分明的脸颊依然带着些许平常女儿家没有的英气,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男子气概。

    许慎向来将她当做兄弟看待。

    这也是他最佩服赵宴的地方,也只有赵宴那种人,才会对怀玉这一点女儿家的娇羞模样都没有的女子动心了。

    说到有女儿家娇羞模样的人,许慎想起了一个人,忽地觉得脸颊有些发热。

    许夫人和怀玉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两人走在前头低低说着什么。

    许夫人牵着怀玉来到了收拾好的东厢房,边走边道:“一应东西都是齐全的,玉儿在八王府那边的东西,重要的就带些过来,不甚重要的,就都不必了,这里什么都有。”

    一副生怕怀玉不搬到许府来的样子。

    怀玉点头称好,说晚上回去和赵宴说了,明儿就搬过来,喜得许夫人眉开眼笑。

    笑着笑着,许夫人又难过起来。

    紧握着怀玉的双手,湿润着眼眶摩挲着怀玉虎口间厚厚的茧子。

    “苦命的孩子,你娘要是知道你这些年受了这么多苦,心可得疼死。”

    “伯母。”怀玉低低叫了一声,微微叹了口气。

    见到昔日爹娘身边的人,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往事。

    小柳默默跟在后面,眼里一片水盈盈。

    “哎呀,娘,大好的日子,您怎么把气氛搞得这么伤感呢。”许慎假意怨道。

    许夫人闻言,用力拧了一把许慎的胳膊,许慎没来得及避开,被掐得嗷嗷大叫。

    众人笑了起来。

    “娘,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您怎么还老是动不动就掐我!”

    “大?你能有多大?再大你也是我儿子,我还掐不得你了?”

    许慎被瞪得缩了缩脑袋:“掐得,掐得”

    “等你什么时候去了媳妇儿成了家,不在我跟前晃悠的时候,也许我就不掐你了。”许夫人斜眼道,“得在你媳妇儿面前给你留点面子。”

    说着以及笑着将怀玉领到了一间精心收拾好的屋子。

    殷殷望向怀玉:“知道你喜欢书,这间书房是我特意布置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站在屋内向四周打量,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书房。

    朝南一侧是半开的雕花轩窗,四周并无任何纱帐窗幔,而是大大方方地立了三大排书架,书架上满满地放了新旧不一的书,环绕了几面墙壁。

    仔细看去,书架上的书竟然大都是早已失传的孤本,怀玉喜不自禁,小心翼翼、爱不释手地拿下一本书,“伯母,这?”

    “你伯父这些年走南闯北,收集了不少书,我呀,可是将咱们家在各处书店里最有价值的书都搬到这里来了。”许夫人邀功似的解释,怀玉和许慎皆被她这孩童般的举止逗得一笑。

    “伯母如此费心,怀玉真”

    “你这孩子,可别和我见外,想当初我和你娘一同从林州嫁到云都来,中途还差点上错了花轿呢。我啊,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个女儿,可可爱爱的在我跟前说说笑笑,多好。”

    说着许夫人爱怜地看着怀玉,“你娘不在了,我就当你是我亲闺女。”

    怀玉听得心中一暖。

    从书房出来,几人又去了卧室,茶室等走了一圈儿。

    待将东厢参观完毕之后,一行人来到了许府正房。

    却见赵宴正和一年近不惑、蓄着浅浅胡子的中年男子在谈笑。

    怀玉认得,那便是许慎的父亲,京都第一首富,也差不多是大庆第一首富,许致远。

    “许伯父。”

    怀玉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女儿家的礼。

    许致远站起身走了过来,伸手欲扶怀玉,又顿了顿。

    许夫人见状,上前将怀玉扶起,取笑许致远道:“不见人时,一直在我耳边念叨,这会儿见了人,怎的不说话了?”

    许知远捋着胡子呵呵笑着:“我高兴,高兴!”

    许夫人笑看了他一眼,方看向赵宴:“世子这是一日未见,就等不及过来接人了?”

    “伯母见笑了。”赵宴拱手行礼,宛如一个听训的孩子。

    “如今怀玉进了我家门,就是我家的人了,你要是欺负了她,我可是第一个不答应。”

    跟着赵宴一同前来的阿七暗自好笑。

    公子可真太惨了,云都段老夫人一家都还没搞定,这下又给自己找来了一个“岳父岳母”,真真是当世最不易的“新郎官”了。

    他这还是第一次到许府来,许府不愧是第一首富,在外头还不觉得,进了许府,才感觉到许府之大,竟是比八王府还要大两倍不止。

    进了府门,入眼不是平常府邸的雕梁画栋,而是一片高耸入云的假山乱石,穿过绿树环绕的一丛假山,后头才是府中之人的居住之所。

    此种院落设计,他却是平生未见,今日才得以开了眼。

    赵宴连连称是,在怀玉揶揄的目光下朝她挑了挑眉。

    许致远欣慰地看着多年不见的怀玉,点头道:“果然长大了,像她爹。”

    许夫人:“瞎说!咱们怀玉明明像挽卿妹妹多一些。”

    “行行行,夫人说得对,夫人说得对。”

    许慎早已经见怪不怪,耸了耸肩,招呼怀玉和赵宴在饭桌前坐了下来,“在我娘面前,我爹在外人面前的威风劲儿,全没了。”

    赵宴眸子里掠过一丝怅惘,他自小最大的心愿,就是爹娘在面前,一家人说说笑笑。

    可是这个愿望,却从来没有实现过。

    也永远都实现不了。

    幼时他常去怀玉家,在顾伯父顾伯母身上看到了夫妻之间的伉俪情深,如今在许府,又一次让他见到了这种场景,不禁想起了怀玉的爹娘来。

    他不放心地看了看怀玉,见她含笑和小柳说着悄悄话儿,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遂也放下心来。

    她能放下过去,便是再好不过了。

第244章 回王府尽消糗乌龙

    是夜,众人在许府用了晚膳。

    在赵宴的再三要求下,许夫人才依依不舍地同意怀玉今夜先跟着他回王府,并三申五令地要求怀玉,明日一定要回来,像极了自家女儿要被坏小子拐走的老母亲。

    阿七和小柳远远地等着他们依依惜别。

    小柳端端正正地站着,而阿七则吊儿郎当地含着随手扯来的一根野草。

    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姑娘,樱桃小嘴,雪白肌肤,眉目如画,倒是比她家姑娘还要白了几分。

    阿七心中纳闷,寻常人家的丫头,哪里有她这般好看的?

    这么想着,不禁多看了几眼小柳。

    小柳感受到了阿七对自己的打量,狠狠地瞪了回去,无声地说着:看什么看?登徒子!

    阿七被她这么柳眉倒竖地一瞪,有些心虚地看向了别处。

    “走啦,你看什么呢?”

    阿七回过头来,原来公子和姑娘已经往假山之间走去了,自己方才不过走了一会神!

    那位雪白肌肤的小丫头正得意忘形地嘲笑自己!

    他将口中含着的野草吐了出来,见鬼!

    当初在安庆,他也是见过小柳的,不过那时公子给的任务,他执行失败了,没能在韩景泉手下保住倩娘的命,因此十分自责,一直在寻找机会将功补过,可没时间打量这个“凶巴巴”的丫头。

    这会儿一年不到的功夫,这丫头倒生得越发秀丽了。

    呸呸呸,阿七,你在想什么呢!

    阿七连忙狠狠一甩头,忽听一声“噗嗤”轻笑,他循声望去,确实公子以及姑娘,还有那丫头正好笑地看着自己。

    发出清脆笑声的,正是那丫头。

    阿七朝周围看了看:“天太黑了,看不见路。”

    看不见路?

    小柳望了望周围高高三步一小灯,五步一大灯,高高挂起的灯笼,这些灯笼将这条通往许府大门的宽阔大道映衬得如同白昼。

    亮得她们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方才这个人在后头,路么不走,只顾摇头。

    赵宴瞧着今日格外呆愣、噢不,见到怀玉之后格外不同寻常的阿七,心中警铃大响。

    他皱了皱眉,深深地看了一眼阿七。

    “再不快点,今日回不去了。”

    阿七被他这饱含了无数深意的一眼瞧的心里直发毛。

    “哎,好嘞。”

    见阿七终于恢复正常,抬步跟了上来,赵宴忽然觉得,怀玉搬到许府来,也不是一件坏事。

    阿七是寻雁楼七影卫中年级最小的,他将阿魏留在怀玉身边之后,裴继安不放心,便让阿七跟在了自己身边。

    细细算起来,前些日子,裴继安刚从厢城回到京都,寻雁楼人手有些不够,阿七便也去帮忙去了,最近才回来,今日好像是他从安庆回来后,第一次见到怀玉?

    赵宴心中斟酌着,阿七要是对怀玉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

    想到这,他忍不住地“咳”了一声,吓得怀玉忙问“怎么了”。

    “无事。”赵宴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阿七不过是举止有些反常而已,哪里就这么严重了。

    要是真是如此,那自己就先给阿七找一个好姑娘。

    嗯,就这么办。

    赵宴满意地将心底这个忽如其来的荒谬想法压了下去。

    回到长歌院,已经很晚了,怀玉歇下之后,赵宴来到了阿七的房间。

    “公子,这么晚了有事?”

    “嗯。”赵宴拖长了音节,踱步走到桌前坐下,“阿七,你今年多少岁了?”

    阿七觉得有些奇怪,这么晚了公子就跑来问这个?

    不过他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大概二十又二。”

    “二十二。”赵宴微微点头,“该娶亲了吧?”

    阿七脑海里一刹那想起了方才在许府见到的肌肤如雪的姑娘,他甚至都还不太清楚人家姑娘究竟叫什么名字,只偶尔听到姑娘叫她小柳。

    小柳?这么简单的一个名字。

    公子这么晚过来说这事,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他明明很矜持很克制了啊!

    阿七十分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为什么在公子面前,反倒像个毛头小子?明明公子才是最小的那个!

    见他这副半羞半愧的样子,赵宴的心沉了沉,嘴里的一句“阿七可有心上人”怎么也问不出来。

    不问,他们就还是兄弟;问了,可就兄弟都做不成了。

    沉默良久,他还是问了出来:“阿七可有心悦之人?”

    阿七被这不同于往日的公子惊得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赵宴以为他是顾忌主仆之情,而不愿回答,遂叹了口气。

    正准备起身离去之时,阿七结结巴巴地道:“不瞒公子,阿七确实遇到了一个机灵古怪的丫头。”

    机灵古怪的丫头?

    赵宴忽地看向阿七,这个词用在怀玉身上虽然勉强可以,但绝不是阿七会用在怀玉身上的。

    一时之间,他感到方才在许府就压在自己心头的沉甸甸的大石忽然卸了下来。

    “哦?是什么人,竟让我们阿七这般挂怀?”

    “也不是。”阿七道,“公子您真是神机妙算,要不是公子你问,阿七还没意识到这就是心悦一个人的感觉。”

    赵宴:

    这乌龙闹大了啊。

    不过他当然不打算让阿七知道自己原本的想法,这会儿听他这么说,赵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许府的除了怀玉,还有怀玉身边的侍女,小柳。

    他失笑道:“不错,阿七加油。”

    说完便快步离开了阿七的房间,留下阿七一人疑惑而又无辜地看着赵宴仓惶离去的背影,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他站在门口,秋风吹来,他缩了缩脖子,连忙关上房门,爬进了被窝里。

    他不过是多看了几眼姑娘身边的那丫头,怎的公子就发现了他心里的小九九了?

    看来,在公子面前,自己还是太单纯了些。

    赵宴不知阿七心里的小九九,踏着轻快的脚步回了房,睡意尽无。

    寻雁楼送来的各个重要消息已经处理完毕,长长的书案上被怀玉整理得清爽洁净,却又几乎没有动他的书简和纸笔。

    赵宴笑了笑,怀玉这这些事上,有着女儿家的心细,他走到案前,拿了本书,就着灯光看了起来。

第245章 进京都姐妹喜相聚

    冬日的第一场雪降临之时,在云都的段老夫人一家终于到了云都,而将军府此时也已经修缮好了。

    修缮过后的将军府威严犹在,匾额上的“镇西将军府”五个字,金碧辉煌,因为字数变多聊缘故,字被压得了些许。

    辉煌是辉煌,但一丝气势也无。

    不知是修缮的师傅故意如茨缘故,还是无意造成了这个样子。

    怀玉事先传信询问了外祖母和舅舅舅母的意见,他们都不愿住进这个皇帝“赏赐”的将军府里去。

    众人都觉得,住在将军府那样的地方,只会让人凭空生出许多伤福

    而且,皇帝赐将军府的举动,摆明了就是要怀玉乖乖听皇命行事,有道是拿人手短,君臣之间亦是如此,受了皇帝的赏,可就得遵循君君臣臣的规矩了。

    可他们都知道,怀玉不是安分地听皇帝调遣的人。

    他们这个外甥女,从就不像个女孩子。

    自从七年前云都一事之后,她更是像变了一个人,唯一支撑着她活着的事,就是复仇。

    当然,这也是他们段家人一直想做的事。

    因此,怀玉要做的事情,他们绝对支持。

    许夫人听闻这事,立即殷勤地将挨着东厢房的几进房间收拾了出来。

    段老夫人一行到来之后,一家人便都暂且住在了许慎家,同时二位舅舅和表哥段京墨脚不沾地立即动身去了林州,准备将荒废已久的段府重新刷新一遍。

    段沁沁和家里人将近一年不见,此刻见了,少不了一顿好哭,哭过之后又笑。

    段池池和段沉沉宠溺地一个掐她的右脸,一个掐她左脸:“花猫,再哭眼睛就肿了。”

    “不怕,我有特制的消肿良药。”

    “你呀。”

    段沉沉嗔道:“一年不见,一点也没出息。”

    “沉姐姐比一年前更叫美丽动人了。”段沁沁笑道,“哎,对了,怎么不见云大哥?还有云大娘呢?他们没一起来吗?”

    “云大娘她一辈子住在云都已经习惯了,死活不和我们来京都。”段沉沉道,“云大哥他......”

    段沁沁沉默了。

    云大娘年纪大了,又只有云大哥这么一个孙子,她不进京,云大哥自然也不会离开云大娘。

    “放心吧,云大娘身边有人照顾,池姐姐都安排好了。”

    段沁沁这才放下了心里的担忧,开心地挽着两位姐姐叽叽喳喳地谈起了这些日子她的所见所闻。

    “池姐姐你不知道,在安庆我还救了一个孩子呢,长得可漂亮了,这会儿柳正逗着他玩儿呢,走,我带你们去看看?”

    “知道啦知道啦,你刚刚的这些,你和怀玉寄来的信里都了。”

    “噢。”段沁沁吐了吐舌,“人家就是想亲口和你们嘛。”

    “这么想,不如你和那个呆子顾与昭的事?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段沁沁双颊微红,拉长了声音:“姐姐~”

    “沁沁害羞咯。”

    两个姐姐纷纷笑起来。

    三姐妹许久不见,这会儿有不完的话,是夜三人在同一个被窝,一直到四更才睡去。

    旭日初升之时,几姐妹就起来了。

    段池池和段沉沉在云都一直打理着结庐药堂,本就习惯了晚睡早起,况且这是在许府,毕竟身上别人家,就更不能睡懒觉了。

    她们洗漱收拾好之后,外头传来柳和怀玉的声音。

    “池姐姐,沉姐姐。”

    “怀玉来了?”

    “昨日有些事在寻雁楼耽搁了,没来得及给二位姐姐接风洗尘,怀玉先在这里赔不是了。”

    “瞧她这嘴,一年不见,变得这么能会道了,跟抹了蜜似的。”

    怀玉的变化,段沁沁是一一看在眼里的,不过因为她一直在怀玉身边的缘故,感受倒没那么深。

    但段池池和段沉沉就不一样了。

    怀玉从前尽管是面对她们,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偶尔脸上露出的笑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是她强装出来的。

    而如今,怀玉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真实而动人,她们见了,心里也跟着开心。

    “池池姐,你就会取笑我。”

    “哪有取笑你。”段池池笑道,“我这啊,是为你开心,”

    “好啦,你们俩,少几句吧。”盼芙走了过来,“太太和老太太都起身了,正和许夫人在正厅用早膳呢,姑娘们快过去吧,别人老人家久等了。”

    几人相约来到了正厅,果然段老夫人和怀玉的大舅母二舅母,正和许夫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是精致的几份早点,几碗简单的粥。

    老夫人身边站着贴身丫鬟萍儿,许府的丫鬟有条不紊地在一旁布菜。

    见了几姐妹,段二夫人率先笑了:“瞧,这几姐妹好不容易站到一起,一个一个水葱似的。”

    不像一直端着架子的段大夫人,段二夫人向来不吝啬对晚辈的赞美,尤其是对这几个乖巧懂事、聪慧美丽的姑娘。

    “快过来。”段老夫人笑呵呵地朝几姐妹招招手。

    “祖母。”

    “外祖母。”

    “哎。”

    “老夫人儿孙满堂,真羡煞旁人咯。”许夫人由衷称赞着,“唉,我呀命里就没有女儿命,就一个臭子,还见儿给我惹麻烦。”

    大家笑起来,段老夫壤:“许夫人才是好福气,我瞧着务谨那孩子行事举止彬彬有礼,正想问问他有没有婚配呢。”

    许夫人眼神亮了起来:“老夫人您这话要是让我们家那子听到了,尾巴得翘到上去了,那个臭子,哪家姑娘能看上他呐。”

    段老夫人爽朗大笑。

    “我也瞧着那孩子不错。”段二夫人在段沉沉和段沁沁之间瞧了瞧,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几位未出阁的姑娘都在,段大夫人皱了皱眉,捂嘴咳嗽了几声,许夫人顿了顿,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笑了笑,道:“老夫人多吃点,这雪耳羮最是养胃了,秋冬气,老太太多喝些。”

    “好。”老夫人将大夫饶动作看在眼里,笑了笑,和许夫人寒暄了起来。

    怀玉几姐妹则各自安静地用了早点。

    早膳后,老夫去独将怀玉留了下来。

    小时亦识月

第246章 神秘人掉落神秘镜

    怀玉温婉地站在段老夫人身侧,静静地听候外祖母交待。

    段老夫人颤巍巍地拉着怀玉的手看了好一会儿。

    这么多年在云都,她每日吃斋念佛,一直在替孩子们祈福,如今两个儿子平安归来了,外孙女儿也要嫁人了,她这把老骨头,就算是死,也算是值了。

    “玉丫头。”

    老夫人拉着怀玉的手,想起了怀玉的娘,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上挂上了一行浑浊的眼泪。

    “外祖母。”怀玉心中也是一阵悲上心来,不过老人家身体不好,又远道而来,这会儿再伤悲,却是不妥。

    怀玉因娇嗔道:“外祖母怎么见到怀玉,反倒哭了起来,该不是不愿见到怀玉不成?”

    “你呀。”老夫人自然知道怀玉的用意,便也收了眼泪,正色问道,“你和赵世子的事,我们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外祖母就想当面问你一句,玉丫头当真愿意嫁给赵宴?”

    须知赵宴毕竟是姓赵啊。

    老夫人还没见过赵宴,对赵宴的了解也仅仅是众人的口口相传,对于怀玉和他之间的感情知之甚少。

    但赵宴姓赵,这总是不争的事实。

    “外祖母,怀玉早已认定,此生非他不嫁。”怀玉温言细语,但却异常坚定。

    “好。好。”老夫人连说了几个好,“只要是玉丫头的选择,外祖母都支持。”

    “多谢外祖母。”

    看着面前这个她的几个孙女里最小的外孙女儿,此刻虽然和以前一样乖乖巧巧,但却比以前多了几分柔和,不似原来的清清冷冷。

    老夫人心头百味陈杂。

    怀玉死了父母,孤独一人,老夫人原本一直合计着,让京墨娶了玉儿,也算是有个依靠。

    京墨从冥疆回来之后,老夫人也瞧见了京墨那孩子的心思,本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却没想到,半路来了一个赵宴。

    老夫人一直以为,以怀玉的性子,除了复仇之外,这天底下没有人能走进她的心里,没想到,天可怜见,总算是让这丫头心里头不那么苦了。

    “什么时候,将那孩子带来祖母见见。”

    “这是应该的,祖母不说,他也准备等祖母舅母们安顿好了之后,亲自前来拜访。”

    老夫人一时又悲从中来。

    被发配云都七八年,住的是云都百姓的小院,回来之后,亦连个居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暂居在别人家。

    虽说许夫人热情慷慨,可寄人篱下之感,也还是少不了的。

    怀玉又细细地和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了老夫人的住处,回到自己的房间。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闲下来的时间就是过得比较缓慢。

    这些日子,皇帝似乎是忘记了她这个“镇西将军”,虽然封了这个将军名号,却从未要求她每日上朝,甚至除了当日那篇圣旨之外,后来连影儿也没了,似乎封将军这事就是闹着玩而已。

    怀玉索性也乐得清闲。

    远在安庆的顾叔听说她成了镇西将军,担忧不已地送来了信,殷殷交待,让她不要意气用事。

    她怎么会意气用事呢。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谋的,是赵氏江山,兵戎相见固然能打下城池,然而若名不正言不顺,即便占领了城池,也不会长久。

    云都三城,只不过是非常时刻,采取的非常举动。

    如今饥荒已过,百姓渴望安定,再战,只会得不偿失。

    那就安分地当一个镇西将军吧。

    怀玉除了日常听小柳禀报每日京都之人都在怎么说自己的坏话之外,也时常乔装一番到正阳街四处走走。

    秋冬之际,繁华的正阳街却一丝萧瑟之感也无,依旧和往常一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怀玉和小柳一前一后。

    池池姐姐说要在京都找一间铺子,将结庐堂开起来,如今已经在正阳街东的一处人流来往处买下了一间三进的铺子。

    两人走着走着便来到了这里。

    结庐堂三个字照旧是段家结庐药堂最初的字样,苍劲有力,银钩铁画,唯一奇怪的一点是,每个字的口里面都多了一点,像是写错了似的。

    这字是段家先祖创建结庐堂时写的,做了拓本一直传了下来,每一个分店的结庐堂名字都要按照这个字样来。

    在大庆,人们可能不知道段家,但一定认得结庐堂这三个错字。

    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匾额上的大字,才踏步进了结庐堂。

    虽然才刚刚开起来,但是来往看病卖药的人却不少,药童们忙得脚不沾地,连怀玉进来了也没发现。

    怀玉没见到三个姐姐的声音,正纳闷之时,忽然一个人朝她撞了过来,好在她站得极稳,才没被撞倒在地。

    那人却连一声抱歉也没说,匆匆地跑了。

    “站住!你给我站住!”小柳尖着声音叫了出来,“什么人呐这是,撞了人就这么跑了。”

    “罢了,许是有什么急事吧。”

    见药堂里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怀玉连忙捂住了小柳高声说话的嘴,小柳瞪着眼睛,不好意思地朝众人摆了摆手。

    怀玉这才注意到地上掉落了一个纵横九寸,青莹耀目的一面镜子。

    “哎,这是什么?”小柳也注意到了,弯腰捡了起来,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递给怀玉,“是一面镜子,还挺好看。”

    怀玉接了,细细看了一遍,只见这面镜子与平常梳妆所用的皆不相同,正面清莹透彻,人像清晰可见,背面有盘龙长三尺四寸,张牙舞爪,吞云吐雾,形态生动异常。

    怀玉回头,从结庐药堂的大门看向行人熙熙攘攘的正阳大街,无声地搜寻着方才的人影。

    一个神色慌张的人,掉落了这么一面古古怪怪的镜子?

    又看了看手里的镜子,看那人身形,无疑是个男子,一个大男人,出门在外,身上带着一面镜子,岂不是奇事一桩。

    “姑娘,这镜子比小柳之前见到的都神奇,里面的人像竟然这么清晰,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呀。”

    见她两眼放光的样子,怀玉不禁失笑。

    “确实是宝物没错,不过——”

    “不过什么?”

    “我总觉得,它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

第247章 神秘镜名曰水心镜

    “秘密?”

    小柳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将这面镜子看穿,怎么看,也只是一面稍微神秘了一些的镜子而已嘛。

    “好了小柳,你在这里帮池姐姐她们的忙,我去一趟寻雁楼。”

    “我也去!”

    怀玉最受不了她睁着水盈盈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好吧。”

    洛雁湖上一片平静,波澜不兴的湖面犹如一面镜子,怀玉临窗等候裴继安,刚好眺望到了洛雁湖上的景色。

    不一会儿,裴继安匆匆来了。

    “什么风将顾姑娘吹到这儿来了?”他笑道,平常顾怀玉来寻雁楼,都是跟着赵宴来的,今日这还真是第一次,不见赵宴,只见她呢。

    怀玉也不绕弯子,拿出方才捡到的镜子。

    “方才捡到了这面镜子,我觉得有些蹊跷,想拿过来请裴三公子帮忙看看。”

    一面镜子?

    裴继安收起不正经,接过镜子,细细看了起来。

    许久之后,他皱了皱眉:“阿秦,立刻去将公子叫来,就说有要事相商,噢不,就说顾姑娘在这。”

    不知藏身于何处的阿秦低声一笑:“是。”

    怀玉也颇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裴继安。

    裴继安笑道:“对于公子那人来说,说姑娘这在比说什么都管用,你瞧着,他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怀玉懒得计较他们对自己和赵宴的打趣,只道:“这面镜子有什么不寻常吗?”

    “这面镜子确实不是普通的镜子。”

    “哦?”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水心镜。”裴继安几分不肯定,又似乎十分确定。

    水心镜?这就是水心镜?

    大庆子民,无人不知水心镜。

    当初高祖建立大庆之初,一位姓龙名护的老人自称能建造真龙镜,高祖便让他进了铸镜工场。

    老人进了炉所,闭门三天三夜,第三天傍晚时分,门左忽然洞开,众人进了炉所,却不见老人影踪,遍寻无着,只在镜炉前找到一纸素书,上面写着:

    盘龙盘龙,隐于镜中;

    分野有象,变化无穷;

    兴云吐雾,行雨生风;

    上清仙子,来献圣聪。

    高祖见了这水心镜,大喜过望,命人特别指定专人专库掌管好此镜。

    据说高祖某一年间,京都大旱,从三月开始不雨直到六月,高祖亲自来到龙堂祈祷求雨,没有效果。

    后经国师掐算,算出府库之中存在真龙,便来到府库遍寻,看到这面水心境,国师以镜召唤真龙,顷刻间,京都城内,甘雨大作,百姓喜获丰收。

    从此这面水心境便成了大庆国宝,一代代传了下来。

    如此神圣而重要的至宝,国府一直以来都派专人看管着,绝不会轻易拿出来世人,今日这面水心境却掉落在了结庐堂,不得不让裴继安重视起来。

    小柳一听裴继安说这是水心镜,既好奇又小心翼翼地拿起镜子,左看右看:“这么神奇,这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水心镜吗?”

    天哪!她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水心镜!

    和赵宴一起走了进来的阿七第一眼就见到了拿着一面镜子两眼放光的小柳,这幅场景在他眼里看来,就是一个小丫头臭美地拿着镜子自我陶醉。

    啧,啧啧,啧啧啧!

    阿七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真臭美!

    一旁的啊秦奇怪地看了看摇头的啊七,这货今儿怎么了?

    明明自己带着公子来寻雁楼来就好了,他偏偏要跟来,

    “这么急叫我来,什么事?”赵宴见到怀玉,笑容瞬间绽放出来,看得裴继安也无声地啧啧了两声。

    怀玉笑着走了过来:“在结庐堂捡到了一个镜子,裴继安说有可能是水心镜,叫你过来看一下。”

    水心镜?

    赵宴一愣,结果裴继安递过来的镜子一撇:“这确实是水心镜。”

    说完,他自言自语道:“水心镜怎么会在结庐堂?”

    怀玉三言两语将在结庐堂碰到的事情和众人说了一遍。

    “难不成是这人将水心镜偷出来的?”

    “水心镜有国府专门的人看管,从皇宫府库中将水心镜盗走,这难度太大了。”赵宴思忖道,“皇宫之中有什么动静吗?”

    “还没收到什么消息。”

    “丢失水心镜,这罪责可不是一般的小。”怀玉皱眉,“皇城护卫亲自看管的水心镜吧?”

    “不错,看管水心镜的头领名叫龙甘。”

    水心镜由高祖时期龙护老人铸造,因此历朝历代选出来守卫水心镜的护卫都姓龙。

    “你说,他这会儿发现水心镜不见了吗?”

    赵宴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这镜子怎么办呢?送回去?”

    赵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送肯定是要送回去的,不过不是现在。

    国府库房这边,雕梁画栋的库房庄重肃穆,各处静默站立的护卫精神抖擞,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个络腮汉子手持钢刀,四处巡视。

    他自从被先帝派来看守水心镜之后,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不敢懈怠半分,五日一大检,三日一小检,每日都亲自来巡视。

    今日正是三日小检之日,在库房外围巡视了一番之后,他拿出钥匙准备进屋检查检查。

    进了屋,屋内琳琅满目,全是国府财库。

    而正中间放着一个大檀木盒子。

    龙甘又换了一把钥匙,费了好一番功夫,打开了座上的盒子。

    然而见到盒子里的东西之后,龙甘脸色大变。

    他慌张地朝四周望了望,并无一个人影,遂迅速将檀木盒子关上,匆匆出了这间库房。

    “什么?龙甘不见了?”皇帝赵寇“碰”的一声将手里的周折扔到地上,“快说,国府库房中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回圣上,属下等人装水心镜的盒子之外的所有物件,一样不少。”

    “那水心镜呢?”

    “开启檀木盒的钥匙在龙首领身上,我等打不开盒子,故”

    “那就砸开啊!一群饭桶!”赵寇气得破口大骂,水心镜关乎国家运脉,若在他手上丢了,还有何脸面面对列祖列宗?

    不一会儿,护卫又回来回话了。

    果然,檀木盒子里空无一物,水心镜不见了!

    赵寇急得连忙命人四处寻找,皇宫之中陷入了一种前无仅有的紧张氛围。

第248章 惊魂刻马车忽失控

    皇宫中的骚动很快便传到了寻雁楼。

    裴继安不由得赞道:“看来,国府对水心镜的守备还是很严密的嘛,这么快就发现水心镜不见了。”

    这水心镜丢失,可不是什么小事。

    他虽然不相信什么镜中真龙的传说,可是一面镜子凭借一个传说,成为了历代皇帝大力守护的圣物,一朝丢失,恐怕皇帝这会儿已经急得吃不下饭了吧。

    这么想着,裴继安莫名有些痛快。

    这个偷镜的人可真是胆大包天呐,不过,他喜欢。

    要是这样的奇人能引进寻雁楼来,他一定会以上宾之礼相待

    裴继安已经开始了他的美好想象。

    八王府中,赵宴也得知了皇宫中正暗自寻找东西的消息,不用说,一定是发现水心镜不见了。

    水心镜丢失这件事,若是让百官知道了,这帮老臣一定会痛哭流涕,细数大庆开国以来的种种历史,强调水心镜对于大庆的重要性。

    赵宴心事重重地把玩着手里的这面镜子。

    他也不相信这镜子真像传说里的那么神乎,可镜面照出来的清晰的自己的样子,让他也不觉暗赞这位叫龙护的铸镜师的手艺起来。

    这面镜子,就算是放眼大庆,也找不出第二块来。

    “阿七。”赵宴想起了什么,“阿七。”

    连叫两声竟不见人,只进来了一个王府里的平常小厮:“世子。”

    “王爷回府了吗?”

    “这,奴才没听到那边的消息,不知王爷有没有回来。”

    赵宴皱了皱眉,又问:“阿七呢?”

    “这,奴才不知。”

    “哦。”赵宴这会儿忽然想了起来,方才在寻雁楼,阿七就没跟着自己回府,而是主动请缨要送怀玉回府。

    赵宴摇头,他可没让他去送怀玉,这个阿七,这会子倒这么活泛起来了。

    送姑娘是假,想送人家小柳才是真吧。

    赵宴想了想,朝那一问三不知的小厮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阿七好不容易蹭上了给怀玉和小柳赶车的活儿,威风凛凛地坐在车前,手脚慌乱得都不知道怎么放,还好马儿通灵,硬是没将道路走偏。

    车里的怀玉十分迷惑。

    寻雁楼距离许府并不是太远,走走路也就一两刻钟的事情,偏偏这个阿七,硬让寻雁楼准备了马车来,只说要送她们回去。

    送就送吧,偏偏这宽敞大道,他竟然慢悠悠地,慢得路上的行人都走到他们前头去了。

    “姑娘,你瞧,那人走到咱们前头去了。”小柳忍笑对怀玉道,“这个阿七,真会赶车吗?”

    怀玉心思不在这儿,只想着那面真龙镜子。

    倒是外头的阿七耳尖地听到了小柳对他的取笑,他连忙稳了稳心神,啪地一声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抬腿便在正阳大街上了跑起来。

    吓得方才失了神的怀玉大惊。

    “你稳着点儿。”小柳掀开窗,朝外头的阿七吩咐,阿七回身一笑,自信道,“放心吧,你们坐稳咯——”

    话音未落,只听得马儿一声嘶鸣,失了控般发疯似地飞奔起来。

    在这青天白日下,正阳大街上来往的车辆行人熙熙攘攘,忽然这么一驾马车不受控制地横穿乱撞,惊得路人尖叫连连。

    小柳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下子因颠簸而重重地摔倒在马车里。

    “小柳,你没事吧。”

    情急之下,怀玉只得死死抓住窗栏,见小柳被颠倒摔在车壁之上,小脸煞白不已,急得怀玉松开抓窗栏的手,移动到小柳身边,扯出车里的毛毯将小柳裹得严严实实。

    好在正阳大街毕竟平坦,除了刚开始那一下颠簸之外,这会子只剩下马车飞驰以及阿七拼命控制马儿的怒吼,尚不算颠簸。

    小柳方才头撞到了车身,这会儿已经晕了过去,而马车还在飞驰,怀玉一时无法,将小柳贴着车后壁放好,掀开车帘拿过阿七手里的鞭子,抬手重重一鞭子打在马背之上。

    只听一声尖锐的嘶鸣,霎时原本呼啸不已的马儿跪倒在地,马车就要往前翻,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怀玉接住了裹着毯子滑到车门边的小柳,朝阿七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跳啊!”

    话未说完,已是抱着小柳从马车上跳到了正阳大街旁。

    奄奄一息的马儿被阿七的鞭子抽的浑身是鞭痕,最重的一鞭竟生生陷进去了两寸有余。

    正阳大街上一片凌乱,许多躲闪不及的百姓在方才的变故之中受了伤,众人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血淋淋的马,都不敢相信方才的事情。

    怀里的小柳面无血色,怀玉来不及处理这里的事,匆匆交待了阿七几句,抱着小柳冲进了附近的结庐堂。

    “这是怎么了?”段沁沁见到满头大汗的怀玉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进来,下了一大跳。

    “沁沁姐,快给她看看,应该撞到了头,暂时性晕厥了。”

    段沁沁忙细细给小柳检查了一番,对怀玉道:“你别急,暂时性晕厥而已,不碍事的。”

    “那我就把她先交给你了。”怀玉道,“那边出了点事情,我要先过去看看。”

    “哎,你等等,那边出了什么事?”

    然而怀玉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又何来使一样风风火火地跑了,段沁沁看着脸色苍白的小柳,一边担心小柳,一边又担心怀玉,一边还想着外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偏偏池姐姐和沉姐姐都不在,她却是走不开。

    怀玉回到现场的时候,阿七已经叫来了寻雁楼的兄弟将死去的马和散架的马车运回了寻雁楼,将受伤的人送去了附近的医馆好生安抚了。

    长长的正阳大街,因着这么一遭,此刻行人少了不少,大都转进了两边的客栈酒馆,谈论着方才的所见所闻。

    怀玉从马车停下的地方一直往回走,一直走到了马儿突然发狂的地方,保守估计,马车在这条大街上飞奔了百余丈。

    好好儿的,马儿怎么会突然不听使唤。

    阿七身为寻雁楼的影卫,赶车这件事毕竟是熟门熟路的了,而且,那马车正是寻雁楼的,阿七应该很熟悉了才是。

    究竟是为什么呢?

    怀玉长身玉立,目光在正阳大街周围四处打量。

第249章 相见欢宋然喜搭话

    此处是正阳街与未名街的十字路口,四周店铺林立,行人如织。

    方才的突发事件实在太过于惊魂,大家现在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怀玉抬步走进了一家人满为患大的客栈。

    随意要了一碗茶,随意找了个刚好有空位的位置。

    怀玉在京都也算是家喻户晓了,寻雁楼的马车更是无人不知,此刻周围的人见到了怀玉,一个个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暗自交换着眼神。

    怀玉只是礼貌地朝左右两边的人笑了笑,便安静地坐下来开始喝茶。

    “那个”怀玉右侧的一个身着飞鸿馆馆服的年轻孩子试试探探,欲言又止,“你,你就是传说中的云都顾怀玉吧?”

    有人认得自己,怀玉倒也不觉得奇怪,只不过说话的这孩子看到自己一脸激动,怀玉倒是有几分惊讶,轻抿了一下唇,“嗯”了一声。

    那年轻人惊喜不已:“太好了,方才见到寻雁楼的马车出了事故,我还想着顾姑娘会不会就在车上”见怀玉专注地盯着自己,他连忙打住了,“那个”

    真可爱。

    怀玉的第一想法。

    随即笑了笑:“我方才确实就在车上。”

    “啊?那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

    “那真是太好了!”那年轻人松了一口气,随即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看向怀玉,“忘了自我介绍了,我——”

    “你是飞鸿馆的学生,姓宋名然,嗯,清晨刚从飞鸿馆进城,应该是谢先生要你帮他做些什么吧?”

    “顾姑娘怎么知道?”

    “你身上飞鸿馆的服装我也穿过,从飞鸿馆进城要经过一段黄泥路,你的鞋和衣角上都沾上了不少。”怀玉一笑,“你怎么徒步进城,我记得依庸堂有专门的马车呀。”

    宋然点头解释道:“我习惯了从城内来往飞鸿馆这段路程,跑一跑也很快的。”

    原来是一路跑来的呀,怪不得泥土都溅到了白色的衣裙上。

    “顾姑娘,认识谢先生?”

    “嗯。”怀玉又一次抿了抿杯中茶。

    宋然有眼力见儿地发现她似乎不太想说话,便安静地捧着茶不再说话。

    事实上,他心里好奇极了,为什么顾姑娘明明没有见过自己,却知道自己的名字呢?她还知道知道谢先生?

    哦,她以前也是飞鸿馆的学生,知道谢先生也没什么可奇的。宋然在心里默默想着。

    今日谢先生让他进城,主要是依庸堂常用的笔墨快要用完了,索性他今日没什么课程,便让他进城买一些。

    他一路跑来,出了点汗,便进了这家客栈歇息一番,没想到才刚坐下,便听到大街上马匹嘶鸣的声音传来,随即是一辆马车失了控地往前奔。

    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寻雁楼的马车。

    不过他向来不喜热闹,只在客栈中安静地坐着,等路上的喧闹都过去之后,路边的客栈酒馆反倒喧闹了起来。

    客栈中的人过了刚开始的惊讶之后,也都平静了下来,有人和善地朝怀玉点头致意,也有人满怀愤怒地看着怀玉。

    甚至有人故意提高了声音:“顾怀玉方才的一鞭可真是歹毒异常,好好的一匹马就那样被打死了,一个女子手段毒辣成这样,简直丧心病狂。”

    “正是,当街使出了那么歹毒的手段,那么多人看着呢,一匹活蹦乱跳的马厩那样死在了她的鞭下。”

    “你们不知道,顾怀玉力大无穷,这可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没想到”

    宋然有几分担忧地看向怀玉,见怀玉依旧平静地喝着茶,放心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见自己说的话并没有引起怀玉的反驳,那人似乎是觉得无聊了,不一会儿便偃旗息鼓,安静地吃着桌上的菜肴。

    京都繁华,马车一事虽然惊险,但众人也只是讨论了片刻,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毕竟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看的,不过是一个热闹而已。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爱看热闹的人。

    见客栈中的人渐渐少了,怀玉才起身准备走。

    宋然连忙也起身跟上。

    “顾姑娘,您在未名客栈就喝了一壶茶,是不是已经打探到了什么?”

    “嗯?”怀玉正色看了看宋然,眼前的人不过十五六岁,脸上的神态却是难得的稳重,倒像是个成熟的经历世事打击的中年人,不过纯白合身的馆服穿在身上,给他又添了几分年轻学子独有的昂扬姿态。

    “我想着,寻雁楼的马车突然失控,顾姑娘一定是在暗中调查原因。”宋然不甚确定,不过还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好好的马车,在这平坦的大街上,突然发狂狂奔起来,怎么看都不是意外。”

    “谢先生果然慧眼如炬,收了你这么一个弟子。”怀玉笑道,“那你说说,我在未名客栈打听到了什么?”

    “姑娘进了客栈一句话也没说,就光喝茶了,宋然以为,姑娘什么也没打听到。”

    怀玉觉得这孩子也太实诚了些。

    “姑娘在京都非议颇多,大家见了姑娘,除了那些故意找事的,大都不会主动说些什么。”宋然又弱弱地主动请缨,“要不,我去暗中打探打探?”

    “不用不用。”怀玉连忙制止,“我就是口渴了想去讨口茶喝。”

    啊?真的吗?

    宋然瞪大了眼睛,他方才坐在顾姑娘旁边,一直注意着顾姑娘,就在想她究竟想做什么。

    最后得出她在暗中查访马车失事的原因这个结论。

    可顾姑娘这会儿说,她只是想去喝茶?

    宋然觉得顾姑娘在自己心目中的威武形象一下子不武威了。

    “这样,啊?”宋然颇有几分失望。

    怀玉好笑地看着这个可爱的小朋友:“你进城不是还有事要做吗?要是回飞鸿馆迟到了,可就进不去了。”

    一看天色,已经快酉时了。

    宋然大惊,飞鸿馆酉时末闭馆,他却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采购好需要的东西再赶回去,怎么也不能赶在闭馆前回到飞鸿馆了。

    稍微一皱眉,宋然决定,今日就先不回飞鸿馆了,今晚买好东西明日一早出城也是可以的。

第250章 查缘由怀玉闻异香

    谢先生平常似乎很关心顾姑娘的事情,顾姑娘的马车出了事情这个消息,一定会让先生感兴趣的。

    宋然如是想着。

    “顾姑娘,您现在是要去周边看看吗?”

    “不了。”

    “那?”

    “我回寻雁楼。”

    “这样啊。”宋然十分失落,“那顾姑娘知道马车为什么会突然失控了吗?”

    “不知。”

    难道天才都是这么和人说话的吗?宋然心里已经开始怀疑世界。

    不过怀玉只顾自己走路,没搭理宋然的疑惑。

    师父的信里提到过这个叫做宋然的学生,怀玉一直好奇,什么样的人竟然又让师父收了徒弟,如今见了,怀玉不免觉得,师父收徒弟的标准降低了。

    额,虽然自己也不算天赋异禀,不过比起这位看起来有点呆呆的宋然,还是好了不少的嘛,就别说赵宴了。

    宋然默默地跟在怀玉身后,反正今日他也已经决定不回飞鸿馆了,就先跟着顾姑娘看看她要做什么吧,要是再有人想要暗杀顾姑娘,他也能做个帮手啊!

    这个想法出来之后,宋然自己也吓了一跳。

    难道,马车发狂是有人想要杀了顾姑娘?

    在飞鸿馆,周围的学生们已经是比较理智的了,谈起镇西将军顾怀玉的时候,也大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能将她赶出京都的样子。

    以顾姑娘的身份,有几个敌人好像也很正常。

    宋然如是想。

    “你准备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怀玉突然出声,宋然吓了一跳:“那个,额,我总觉得姑娘一个人走在路上不安全,所以”

    怀玉觉得似乎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好笑地上下扫视了宋然一圈,又看了看周围宽敞明亮的大街,商旅往来,讨价还价之声此起彼伏,完全没有不安全的因素。

    “你这瘦弱的身子骨,即便这会儿出来几个杀手,你也没办法吧?”

    “不会,我近来听谢先生的话,经常强身健体练习武艺的。”

    要不然也不会每次都是跑步从飞鸿馆进城了。

    他从娘胎里带出的疾病,身子打小就比旁人弱,加之家里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好吃的,久而久之,更虚弱了。

    好在进了飞鸿馆,谢先生一直让自己注意锻炼,这些日子,已经好太多了。

    闻言,怀玉失笑,师父要他进城办事是假,有意骗他跑步才是真吧。

    见怀玉笑了,宋然有几分莫名,不过他同样跟着笑起来。

    “顾姑娘这是要去寻雁楼吗?”

    “你的话有点多。”

    宋然并不以为意:“姑娘可以带我进寻雁楼吗?”

    怀玉怀疑,如果自己说不可以,这人会一直喋喋不休。

    “行,不过,你要给我安静些,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将你打包送到飞鸿馆依庸堂交给谢先生让他好好修理修理你。”

    一句话成功让宋然闭了嘴。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说话就不说话,宋然紧紧闭着双唇重重地点点头。

    今日又一次来到了寻雁楼。

    阿七低着头和阿魏阿秦并排站着,裴继安脸色铁青坐在案前。

    堂堂寻雁楼的马车,今日竟然遭到了暗中袭击,简直是明晃晃的挑衅。

    见怀玉来了,阿七负手请罪:“阿七赶车不力,让姑娘受惊,请姑娘责罚!”

    怀玉抿嘴来到了裴继安面前:“有什么发现吗?”

    “我检查了死掉的马,马前腿上有一个杯口大小的红肿,怀疑是有人暗中使用暗器打中了马腿而至。”

    这么厉害的功夫?不光是打中了马腿,还让马儿怎么也不听使唤,疯狂奔跑?

    “阿七武功高强,这马车是平常经常赶的,即便马受痛狂奔,阿七也会有办法将他驯服下来。”阿魏出声道,“可这次阿七说,那马像是换了一匹马似的,无论他如何控制,都没能将马安抚住。”

    怀玉也点了点头:“确实十分蹊跷。我可以去看看带回来的马和残骸吗?”

    “当然。”裴继安站了起来,几人往马厩而来。

    由于以及检查过一次了,因此这会儿马身上的伤痕已经做过了简单的处理,看起来也没有在正阳街上的时候那般恐怖。

    不过宋然还是捂着嘴干呕了好几次。

    怀玉凑近了地上一动不动躺着的马,前脚右蹄上果然有一个茶杯大小的红肿,除了背上的鞭痕以及这一处伤,再也找不出别的伤痕来。

    正准备起身欲走的时候,怀玉忽然嗅到了一股香味,吸了吸鼻子,看向身后的几个男人:“你们是谁抹了香粉吗?”

    什么?香粉?

    阿魏阿秦退后两步,我们一个大男人,可不会抹什么香粉。

    宋然摆手正色道:“我从来不擦什么香粉。”

    裴继安:“”他确实还真有使用香粉的习惯,沐浴之后用。

    阿七因为还沉浸在愧疚之中,反应慢了半拍。

    怀玉凑上前来,在裴继安脖子边上闻了闻,摇了摇头,又在阿七脖子边闻了闻,又摇了摇头。

    “你闻到什么了?”

    “一股”怀玉绞尽脑汁,“怎么说呢,一股很奇异的香味,刚刚那一瞬间闻到了,现在似乎又没了。”

    在这满是血腥味和马粪味的马厩里,还能闻到其他味道,顾姑娘真是神人。宋然又开始在心里暗自佩服。

    “可能是你闻错了吧,刚刚吓坏了,出现了幻觉。”裴继安一本正经地总结了一句,随即咬牙切齿道,“放心吧,我会将背后使坏的人查出来的!”

    “有人要杀我,竟然还这么明目张胆地要杀我,简直是匪夷所思。”怀玉又蹲下来凑近地上的马仔细检查了一遍,皱了皱眉,朝裴继安招手,“过来,我又闻到了,那个奇异的味道。”

    裴继安也蹲了下来,重重地吸了吸鼻子:“什么都没有,除了血腥味。”

    “这会儿我也没闻到了。”怀玉叹了口气,这个香味实在是太奇怪了,让她不得不注意。

    说是胭脂水粉的香味儿吧,按说她也闻过不少胭脂水粉的味道,可那些都是纯正的香味,而这个香却似乎带了点邪气。

    说是药材毒物的味道吧,她也接触过不少药材,记忆中就没有闻到过这么诡异的味道的药材。

第251章 威凛凛官兵突闯进

    两个人又蹲在地上四处闻了半天,还是没能闻到怀玉说的那股香味。

    罢了。

    怀玉站了起来:“回吧。”

    怀玉乘坐的马车出事了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京都,皇帝赵寇自然也知道了。

    为此,他还特意指派了刑部尚书沈知节,要求他三日之内将镇西将军的马车受刺的原因查出来。

    一边是皇宫中的水心镜被盗,另一边是他亲封的镇西将军当街被刺,赵寇大发雷霆,跪在殿中的沈知节瑟瑟发抖。

    不就是一个有名无实镇西将军吗?

    沈知节完摸不着头脑。

    前不久皇上邀朝中重臣喝酒听戏时,才透露出对顾怀玉的忌惮和想要打压的心思,怎么这会子听说顾怀玉被刺,却气成这个样子呢?

    依沈知节的想法,那刺客怎么不将顾怀玉杀死了事呢!

    这么闹了一出,人又没杀死,还给他找了这么大的麻烦,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嘛。

    “沈知节!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给我将背后的刺客找出来!”赵寇突地将手中的折子往案上一拍。

    沈知节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是,是,臣一定竭尽力。”

    “哎,等等。”赵寇见沈知节就要退下,又将人招近身边,凑到沈知节耳边嘀咕了几句。

    “知道我的意思吧?”嘀咕完毕,赵寇看着沈知节,沈知节反应了片刻,继而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他就说嘛,皇帝对顾怀玉恨之入骨,怎么可能真心因为她被刺杀而发怒,果然皇帝心,海底针呐。

    那个顾怀玉,小时候就一身反骨,一个女孩子家家,不好好在家里,却像个男娃一样在外头乱跑,将他家长安都带坏了。

    顾延鹤竟也不好好管管。

    看吧,如今成了天下人的眼里不得不除之而后快的人了吧,哼,这样的人,仇敌遍天下,难怪有人会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杀之事。

    沈知节回到刑部之后,立即派了身边最为精锐的一对足足二十人的官兵前去许府,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顾怀玉带回刑部。

    许府东厢房,小柳那日撞到了头,幸而段沁沁处理及时,这会儿已经醒了过来。

    不过她拗不过怀玉要她卧床休养的要求,这会儿正忧心忡忡地躺在床上,和盼芙两人一起静静听着外间姑娘们谈话的声音。

    冬天还没完到来,厢房之中已经燃起了红红的炭火,整个房间里温暖如春。

    “在这京都之中,玉丫头是如履薄冰,走一步得想三步,时时提防处处小心,我看呐,还是在云都自在些。”

    小柳和盼芙都听得出来,这是一直沉稳少话的沉姑娘。

    怀玉被刺,她们都担心坏了。

    “怀玉,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是谁敢这么大胆当街对你下手?”几人都知道段沉沉只是这么一说,因此都没接话,段池池担忧地看向怀玉,“要不行,这些日子你就待在府里,那也别去了。”

    “池姐姐你这是担忧则乱。”段沁沁道,“躲得了一时,还能躲一世不成?”

    怀玉平静地看着几位表姐,外祖母和二位舅母听说了正阳大街上发生的事,担忧得好几日不曾合眼,几位姐姐费尽了心思才让几位老人放下了心。

    但怀玉知道,她们心里的担心一点也不比外祖母和二位舅母的少。

    “沁沁说得没错。”怀玉朝三人一笑,“几位姐姐还记得刚到云都的那段日子吗?”

    那段日子才是她们一家的至暗时刻,祖父父亲兄长不在身边,一众妇孺在官兵的押送下一路颠簸到了云都。

    那时候,头顶上的青天似乎都塌了下来。

    住在云大娘家的小院里的她们姐妹,最大的段池池,也不过是金钗之年的姑娘而已。

    多少个日子里,一家人以泪洗面?

    多少个日子里,大家都觉得活不下去了?

    可这么多年,不还是过来了吗?

    不仅过来了,她们还活得更好了,父亲和兄长回到了身边,顾家军掌控了西南三城,结庐堂开遍了三城,如今在京都也重新开了起来。

    就连林州的段府,也已经收拾妥当,就待重新住进去了。

    “那时候,二舅母常常和我们说,段家的女儿,绝不会轻易向现实低头。”怀玉回忆着,“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刺杀而已,我顾怀玉绝不会被吓倒。”

    三姐妹听了,眼角都有些湿润。

    最大的段池池是知道的,那时候,祖母和娘亲、婶婶三个女人硬是在云都将从零到一结庐堂开了起来。

    祖母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段家的媳妇,再苦再难,也绝不能让段家散掉”。

    “那怀玉,寻雁楼可有查出什么,究竟是谁想要赐怀玉你于死地?”

    怀玉一叹:“寻雁楼上下这些日子一直在查,可奇怪的是,下手伤马的人就像是影子一样,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当日正阳大街来往的人极多,出事地点又在正阳街和未名街的交叉路口,那里商铺极多,凶手极有可能就在其中一间,但是——”

    怀玉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

    “走开走开!刑部查案,无关人等迅速走开!”

    “尔等强闯民宅,可有将大庆律法放在眼里?”

    “去去去,将顾怀玉叫出来,不然我给你定个妨碍公务之罪,你可担得起吗?”

    听到了怀玉的名字,屋内的几姐妹的心立即揪了起来,纷纷看向怀玉。

    怀玉安抚地看了三姐妹一眼,起身开门来到了院子里。

    许夫人见了怀玉,连忙朝她使眼色要她躲起来,而怀玉朝她安抚性地笑了笑。

    “我就是顾怀玉,你们找我何事?”

    “尚书大人有请,烦请和我们走一趟。”

    刑部尚书?

    那不就是沈长安的老爹,沈知节吗?

    怀玉心念一闪,这个沈知节,即便是要找自己问话,随便派一个人来不就可以了,难道自己会拒绝不成?

    却偏偏派了这么多人来,还这么强势地闯进了许府。

    简直就是来者不善。

    或者,这是怕自己反抗?

第252章 进刑部答话沈尚书

    “前面带路,我这就和你们走一趟。”

    “怀玉。”许夫人叫住了欲和官兵走的怀玉,怀玉回头,安抚道,“伯母不必担心,我想沈尚书叫怀玉只是为了询问当日的事件详情。”

    许夫人何许人也,见到这么多人威风凛凛、毫不讲理地闯进了府里,早已知道这尚书大人有意耍威风了。

    就这么让怀玉孤身一人前去刑部,她可怎么放心得下?

    结果丫鬟递来的一袋银子塞进了为首的官兵手里,许夫人堆上笑容:“诸位官爷,区区银两给诸位买点酒喝。”

    为首的官兵前一刻脸上还是怒目,下一刻掂了掂手里的袋子的重量,立即笑意堆积起来。

    “还是许夫人会做事儿,放心吧,尚书大人只是要我等将顾姑娘带回到刑部,皇上下了死命令,要尚书大人三日之内找出欲刺杀顾姑娘的刺客。”他指了指天,压低了声音。

    刑部大堂之上,沈知节威严端坐在公案之后,大堂四周并无衙役,甚至连记录询问详情的人都没有,只站着几个威风堂堂的官兵。

    怀玉长身玉立,站在堂下正视堂上一声官服的沈知节。

    “哐当”一声,沈知节敲响了惊堂木。

    “大胆顾怀玉,到了刑部大堂,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尚书大人恐怕忘了,怀玉现在是镇西将军,与大人同级。”怀玉朝四周看了看,“况且这非正式公堂,我亦非大人的审问犯人,为何要跪?”

    “你——”沈知节一时语塞,他本想先震慑怀玉一番,却不料对方完不为所动,甚至不将公堂四周凶神恶煞的官兵放在眼里。

    摆了摆衣袖,沈知节用力挤出一个勉强算得上和蔼可亲的笑容:“也是,今日委屈顾姑娘到刑部来,是有几个问题要问。”

    他一边想以旧情和怀玉寒暄,一边又端着刑部尚书的架子。

    虽然皇帝封怀玉为镇西将军,但满朝文武根本无人从心里承认这个称号,沈知节也不例外,故而即便方才怀玉提出了镇西将军,沈知节也只称呼怀玉为顾姑娘。

    怀玉道:“尚书大人有什么问题,尽可问来,怀玉必定配合尚书大人。”

    “哎,听说顾姑娘当日是从寻雁楼乘马车回府,路上马车突然失控,这才狂奔了起来?”

    “不错。”

    “听说顾姑娘进寻雁楼之时是以步当车,并未乘车?”

    “不错。”

    “听说顾姑娘所乘的马车是寻雁楼的,赶车的人正是寻雁楼中人?”

    “不错。”

    “听说——”

    “尚书大人的听说可真不少。”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怀玉回头,是赵宴和阿七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见了赵宴,饶是高高在上的沈尚书也不得不谦卑曲恭行礼,将赵宴引到上座。

    “世子屈尊大驾”

    “噢,本世子来给尚书大人提供信息呀,免得尚书大人一个听说问一遍,这时间可不等人,照尚书大人这种问法,三天可一晃就过去了。”

    “世子说得是,说得是。”

    “那么,尚书大人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赵宴凤眸微撇,赏给了沈知节一个眼神。

    沈知节犹豫地看了看怀玉,又看了看赵宴,这

    “尚书大人不必拘束,就将本世子当成普通人来审问就是,毕竟寻雁楼在本世子手下,如今寻雁楼的马车出了事故,还伤了人,本世子难逃其咎,尚书大人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他边说着,边来到了怀玉身边,见她并无大恙,笑了笑,看向沈知节的目光也稍微不那么凌厉。

    “世子说笑了。寻雁楼的马车出了事故,寻雁楼是受害者,绝对没有审问受害者的道理。”

    沈知节赔笑着,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赵宴面前耍威风啊。

    “哦?那尚书大人的意思,镇西将军她就坐在马车上,身为最直接的受害者,却可以如此审问咯?”

    “这”沈知节忙道,“下官这也是职能所在,问了顾姑娘几个问题而已,并非审问。”

    “本世子倒不知,什么时候你刑部问话受害者的方式,变成了咄咄逼人的审讯?”

    “这”

    “我是当日赶马的车夫,尚书大人有什么话,只管问我吧。”阿七彬彬有礼道,“我家姑娘在马车里,知道的情形可能还没有我多呢。”

    沈知节连声附和,叫来了手下记录阿七告知的情况,便好声好气地送走了赵宴和怀玉。

    几日不见,赵宴似乎清瘦了许多,也高了不少,怀玉和他并肩走在正阳街上,竟然只到他的鼻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许夫人不放心,差人去王府找我了。”

    哦,怀玉笑了笑,许夫人对自己的这份挂念,实在让她受宠若惊。

    “沈知节是皇上心腹,我担心他会故意为难你,所以赶了过来。”

    “我说呢。”

    怀玉觉得方才沈知节的举动简直不像一个做了那么多年官的人,喜怒形于色,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上来的。

    看了看天色,时日尚早,怀玉便提议往正阳大街走一趟。

    赵宴知道她是想再去当日现场,点了点头,阿七抖擞精神跟在二人身后。

    今日和那日的时辰相差无几,北风有些许凌厉,不过三人一路走来,倒也没觉得冷,反倒是脚底生出了些许热意。

    眼看就要走完那日马车失控狂奔的一段路程了,阿七一路打量着四周的商铺,只觉得每一个商铺后面都神秘不已,每一个行人背后都有巨大的阴谋。

    站在马车发狂的起始位置,阿七脸色十分难看。

    他赶了那么多次马车,还从来没有遇到过那天的场景,平日里乖巧温顺的马,突然间像是疯了一样不听使唤,爆发出来的惊人力量实在让人心震胆碎。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马车行走在正阳大街中央,宽敞的正阳街距离两边的商铺足有三五丈的距离,那个暗中击中马腿的人,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击中马腿,其武功绝对不弱。

    “阿七,如果是你,要保证击中行驶的马车,你会选择在哪里动手?”

第253章 眼前人是我心上人

    阿七认真想了想,道:

    “如果是这个位置,打中的又是马前右蹄,那么如果是我,我会选择这两处动手:一处是对面洞香春二楼那间临窗雅间,一处是未名客栈一楼靠门的位置,这两处都提供了坐下来吃喝消遣的位置”

    赵宴笑了,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选。

    怀玉道:“不过据阿魏的调查,那日洞香春二楼那间雅间并没有客人,而未名客栈,我此前进去看过,当日客栈中人满为患,如果那人真是坐在未名客栈动的手的话——”

    怀玉走近未名客栈,但却未进去,只站在门口十余步的地方,停顿良久。

    赵宴抬手指了指一个位置,笃定地对怀玉道:“他只可能坐在这个位置。”

    这个位置在未名客栈进门左手边靠墙,回头便能清楚地看到从正阳街东往这边走来的一切人和车。

    “不对。”怀玉道,“虽然此处是最合适的位置,但如果是这样,他就是正面下手,阿七当时就在马车上,不可能察觉不了对方的动作。”

    “对于这些杀手而言,他们在动手之前绝对是调查充分的,既然知道我当日马车会在那个时候经过这里,必然也知道当日赶车的人是阿七。”

    “要对付寻雁楼七影卫之一,我想他不会那么轻率。欲做到万无一失,并且不被目标发现,对方绝不会选择这样一个方位。”

    听到怀玉这样说,阿七十分羞愧:“姑娘,那日我心绪不宁,并未注意周围,不然”

    心绪不宁?

    怀玉好奇地看向阿七,什么事让他心绪不宁?

    阿七涨红了脸,憋了半天也没能憋出一句话,赵宴在一旁笑道:“怀玉你平日明察秋毫,怎么竟没发现咱们阿七对你家小柳姐姐的心思呢?”

    啊?

    怀玉恍然大悟,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怪不得,我正奇怪那日好端端的,寻雁楼距离许府也不远,阿七却偏要送我们回府呢,原来是这个缘由。”

    阿七挠头郝然道:“姑娘可千万别告诉小柳。”

    “为何?我告诉了她,替你们两做个媒不是很好么?”怀玉一脸揶揄的笑意,赵宴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行不行。”阿七赶紧拒绝道,“我也没明白我是怎么想的,况且小柳姑娘连话都没和我说过,要是冷不丁知道了我的龌龊心思,从此见了我就躲,那就麻烦了。”

    咦,看不出来,榆木脑袋似的阿七也有这般玲珑细致的心思。

    赵宴难得哈哈一笑。

    怀玉点头应道:“行,这事我会替你保密的。”

    除了阿七所说的原因之外,怀玉还有其他考量。

    虽然小柳不曾说,不过怀玉隐约感受到,小柳心里确实是有一个人的,只不过她将这个人藏得太深了,深得连自己这个小姐也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过怀玉明白,小柳一定是爱极了此人,如果这份感情没有得到妥善的安置,旁人的好感于小柳而言,都是缥缈烟云。

    “多谢姑娘。”阿七真挚而郑重地行了一礼。

    “行啦,快收起你的心绪不宁,去寻雁楼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咱们也去吧。”怀玉看向赵宴,“反正这会儿回府也没什么事。”

    主要是好几天不见赵宴,这会儿见了,不由自主地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你忙吗?”

    “自然不忙。”赵宴一笑。

    三人沿着正阳大街向东往寻雁楼走去,才走了没多久,怀玉忽然停住了脚步。

    赵宴回头:“怎么了?”

    “我闻到一阵香味。”

    赵宴看了看四周:“那边有一家香料铺子,大约是从那边传过来的吧。”

    回身看了看怀玉,纤细高挑、亭亭玉立,白净的脸上未施粉黛,三千发丝只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竟是一点装饰的珠钗也无。

    嗯,赵宴心念一动,自己好像,确实没给怀玉买过胭脂香粉珠钗一类的礼物?

    “咱们去香料铺看看?”

    依赵宴对怀玉的了解,她是不会对香料铺子感兴趣的,这会儿突然在意起来,恐怕是有其他的原因。

    不过不论是什么原因,他都愿意与她一探究竟。

    “好。”怀玉抬步往香料铺走,“咱们去看看。”

    这是一家名叫“眠斋香铺”的香料铺子,老板是个三十出头、风韵犹存的妇人,此刻店中客人无几,只有几个总角丫头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忙碌。

    柜台旁的丰腴妇人见了怀玉几人,带上桃花一样的笑迎了上来,忽视了走在最前面的怀玉,直接看向赵宴。

    “哟,这不是宴世子吗,世子大驾,我桃花这间小铺子可真是蓬荜生辉呐。”

    嘴上说着,还不停地朝赵宴明送秋波,有意无意地扬起胸前波澜壮阔的两坨雪白。

    见赵宴明眼可见地黑了脸,怀玉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难得的一幕。

    京都之中,赵宴可是令无数闺中少女爱慕不已的青年才俊。

    且不说他高贵清雅的身份,也不谈他手下名动天下的寻雁楼,仅仅是他这个人本身,就这么简单地身着一袭锦袍随意那么站着,其长身玉立的轮廓就是一副写意山水画,其眉眼之间的清雅总叫旁人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不敢亵渎了他。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现在这位自称“桃花”的香料铺老板娘。

    赵宴往怀玉身边挤了挤,拉起怀玉的手:“陪心上人来买点胭脂水粉,老板娘有什么可以推荐的么?”

    “哟,心上人呐?”老板娘眸波转动,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怀玉,“咱们这小铺子,可没有给姑娘用的胭脂。”

    “这是何故?”

    “老娘我说没有就没有咯,何须缘故?”

    见这老板娘句句争对怀玉,阿七怒声喝道:“你这妇人,忒没规矩!当心我手里的剑不讲情面。”

    “哟,在老娘的铺子里,还没人这么威胁过老娘呢,有趣,有趣。”

    老板娘转而看向阿七,软了声音,拉长了调子。

    “哟,竟是个好生俊美的小郎君。”

    她含笑凑近阿七,在阿七脖子边吹气道:“你家公子是陪心上人,你呢?”

第254章 海底月是那天上月

    妇人媚眼如丝,风情万种,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阿七棱角分明的下巴。

    “你这妇人!自重些!”

    阿七吓得退后两步,举起了手里的剑挡在胸前,如临大敌般地看着老板娘。

    “呵呵。”老板娘风情一笑,“郎君一直说‘妇人妇人’,可是嫌弃奴家年老色衰?不如那年轻俏丽的小丫头?”

    “你——”

    阿七从未见过如此,如此孟浪的人。

    可自己身为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和一个娇滴滴的妇人动手,又有失武者道义,故而他举着剑却一直后退。

    怀玉走近那老板娘,语气严肃,快速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见怀玉这副模样,老板娘吓得收起了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垂如柳丝的眉微微一皱。

    “你知道小柳?”

    老板娘怔了须臾,眉目舒展:“谁是小柳?我不认识。”

    “你在撒谎。”怀玉定定地盯着老板,“在我面前,你还是少耍些花招的好。”

    自己故意问得迅速而急切,就是为了让对方下意识回答自己的问题。

    老板娘的回答,在生硬地重复自己的问题,且说完之后右肩微微耸起,下意识地抿住了双唇,这些都是撒谎的表现。

    “顾姑娘身边有一个形如姐妹的贴身丫头,京都谁人不知?”

    见怀玉这么笃定自己认识小柳,老板娘不再坚持,嘴角微微上扬,挑衅似地朝怀玉一笑。

    “是这样吗?”

    “不然呢?”

    怀玉退到赵宴身旁:“那倒是怀玉唐突了,还望老板娘勿怪。”

    “呵。”老板娘一声轻哼,丝毫不将怀玉放在眼里,只看向赵宴和阿七,“两位郎君想买些什么?”

    赵宴和阿七齐齐看向怀玉。

    怀玉不带感情地看了一眼老板娘,又迅速扫视了一圈这间香料铺,对二人道:“咱们走吧。”

    “哟,姑娘,进了我的店来,想就这么走了,这可不行。”

    三人看向老板娘,阿七这会儿是真有拔剑的想法了,他冷哼道:“你这婆娘,天子脚下你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哈哈。”老板娘哈哈大笑,红唇白齿对比分外鲜明,“天子脚下?你是谁?也配提天子这两个字吗?”

    她这话虽然是反问阿七,但却是看向怀玉的方向。

    怀玉迎着她的目光。

    面对别人的挑衅,怀玉一向的做法都是反击回去。

    但此刻,她只是笑笑:“那老板娘想要我等怎么做?”

    “这要看姑娘愿意怎么做了?”

    面对这等故作神秘,喜欢打哑谜的人,怀玉一向没有什么耐心。

    怀玉眼神顿时凌厉起来。

    “哗啦”一声抽出了阿七手里的剑,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地往老板娘刺去,随即又收回剑,将剑插入了阿七手里的剑鞘。

    这一击一收不过眨眼的功夫,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唯有老板娘鬓边的一缕青丝正悠悠掉落。

    “如此,老板娘可满意?”

    老板娘早已吓得无法动弹,只机械性地点着头。

    待三人走出了眠斋香铺许久,老板娘才回过劲儿来,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一缕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那一刻,她真的以为对方是要杀了自己。

    她毫不怀疑,那个人,是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

    怪不得主人一直交待自己,不要主动招惹她,更不要与她多说话。

    她听在而立,却只认为主人太过小心,不就是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么?还能将自己吃了不成?

    可这时候,她为自己此前的这种想法后悔不已,那个人,是十几岁父母双亡,一直在军营中摸爬滚打,从无数战场上走过来的。

    她的身上,有来自战场上的弑杀气场。

    老板娘抬步走向后院,心中如一片乱麻,方才她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原本是无意之间说出来的话,平常人怎么也不会联想到她知道那个名叫小柳的丫鬟身上去。

    可顾怀玉,这个女人,竟然就这么敏锐地想到了。

    主子要是知道自己把事情办砸了,一定会惩罚自己的。

    老板娘心事重重地在木床上坐了下来,思索着怎么回禀主子。

    那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

    被定义为“可怕”的怀玉此刻正沉思着,明显眠斋香铺的老板娘是认识小柳的,并且还知道阿七心悦小柳的事情。

    不然她不会对阿七说出那句“可是嫌弃奴家年老色衰,不如那年轻俏丽的小丫头”。

    可是,阿七对小柳的感情,她都是今日才听赵宴说,这个眠斋香铺的老板娘又是从何得知?

    “阿七,你对小柳的心思,还有谁知道?”

    没等怀玉发问,赵宴已是率先问了出来。

    阿七想都没有想,直接就到:“回公子,这事在咱们寻雁楼几个兄弟之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阿魏阿秦阿韩阿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毕竟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谁有个大事小情的,不到半天功夫,全寻雁楼的兄弟都知道了。

    尤其是他这种心悦某个女子的事情,传播得更是尤其快。

    赵宴和怀玉无奈地对视一眼。

    所以这件单相思的事情,就只有当事人小柳不知道了呗。

    怀玉有几分头疼。

    “那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话里的意思,显然就是在说阿七心里有个丫头。”怀玉道,“也许是我多想了,不过我总觉得她和那日欲刺杀我的人是同党。”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些人为了这次刺杀也算是费尽心思了。”阿七愤愤然,“机关算尽,竟然将我当时的心绪都算了进去。”

    不错,唯有如此,杀手才敢毫无忌惮地正面坐在未名客栈的进门处,悠然闲适地看着自己的马车一步步走近,然后不紧不慢,沉稳出手。

    待大街上乱了起来,他再灵巧地混入人群。

    一切,简单而毫无破绽。

    怀玉在心中模拟着当日的场景,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倒觉得这是一次心血来潮的突然行动的刺杀行动。”

    赵宴沉吟着。

    怀玉和阿七都看向他,不知这是作何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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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亦识月介绍:
赵宴喜欢月亮,月亮不知道。
顾怀玉以为自己知道赵宴小时候所有的秘密,长大了的赵宴看着眼前的少女:其实你对我一无所知。小时亦识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小时亦识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小时亦识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