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邃的眼睛
萧静雪无论如何也不能忘掉那双深邃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月光下宁静幽深的海水,藏着神秘莫测的磁石,把她的心牢牢地吸引住了。她这是第一次感觉到隐隐的悸动,美妙的富有青春活力的心跳暴露了一种甜蜜的深埋的情愫,让她无法控制自己。
其实她和他的目光相遇只是偶然,但这里面也存在着一定的必然。要不是她中考发挥超常,而且自小喜欢文科,她就不会来到这所重点高中的文科重点班;若不是今天晚自习下课时她走到石恒诺和杨凌钰的旁边,突然间撞掉了杨凌钰的书本的话,她也不会在捡那撒了一地的书本时一抬头看见了那双令她无法忘怀的眼睛。这样一想,似乎她今晚的不安是早已安排好的,一条秘密的缘线已经被悄悄地牵起来。
坐在橘黄得使人感觉温暖的台灯旁,她轻轻翻开日记本,在本子上一遍遍地写着“石恒诺”这个名字,回忆着他在她脑海中刻下的痕迹。
记忆的闸门很容易打开,特别是在独自一人面对内心倾诉的时候:
这个晚自习让萧静雪既失落、自卑又无比感激。重点班的教室里总是很安静,却是充满活力的静。同学们都在奋笔疾书,个个意气风发地比着学。萧静雪也不例外,可是她在做数学作业时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她对数学的感悟力一直很差,小学的时候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学了下来,初中时把老师气得逢人便说她的迟钝。中考时不知为什么,数学卷子竟如此简单,没有成为她的绊脚石。现在她理所应当地又显露出数学这块“短板”来了。
她一抬头,看到和她隔着一排坐在前面的杨凌钰,心中一喜,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匆忙地写了一张字条,让前排同学帮忙递了过去。
杨凌钰正在数学的战场上攻城略地渐入佳境,心中畅快淋漓之时被纸条打扰,十分不满,娇俏的脸上立刻浮起淡淡的不豫。
小小的纸条皱皱地缩在那里,上面瑟瑟的字迹同样表现出显而易见的胆怯:“杨凌钰,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很抱歉。下面这些题我不太会,能帮忙解答一下吗?太感谢了!”
杨凌钰细细的柳眉轻挑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随手写道:“对不起哦,我也不太会,你再问问别人吧。”
看到杨凌钰傲人的面孔,萧静雪忽然明白了:这么简单的问题她不可能不会,她只是不屑于给自己讲解罢了。
想到这里,她感到一阵难忍的尴尬,其中也掺杂着自卑与失落。“学习好就可以这样傲慢吗?哼,我也是考进重点班的,一定不会比你差!”她在心里呐喊着。然后她就静下心来仔细研究那些数学题,再与同桌小苹讨论,这次反而顺利地解出来了。
萧静雪的心情“哗”地一下,变得艳阳高照了。她快活异常,很少见的激昂控制着她,直到放学后的那一刻,她怔愣得像个木偶。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她在走廊那拥挤的人潮中向前冲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一名女生,连忙迭声道歉,然后俯下身去捡那散落一地的书。
“真讨厌!急着投胎去呀,走这么快?”这声音很熟悉,萧静雪猛一抬头,看到杨凌钰皱起的好看眉头,忽然感到美也是一种令人厌恶的东西。这时,杨凌钰身旁的男生蹲下来,帮她利落地收拾那摊纷乱,萧静雪于是看到了一双迷人深邃的俊眼。
捡完了书,男生站起来扶着杨凌钰的肩,温和地说:“好啦,没事啦,走吧。”
萧静雪看着前面这对璧人渐渐远去,还没有回过神来。她认识刚才这名男生,而且,还隐隐约约记得,他叫石恒诺。
扯回记忆,她翻开历史书刚要复习,门铃响了。打开门,她立刻欢呼雀跃地抱住来人——她最好的朋友夏琳玲。
“琳玲,怎么这时候来了?咱俩打个电话不就行啦?”
“哎呀,想来看看你哦,光听声音多没意思!就你自己在家吗?”夏琳玲环视着屋子。
萧静雪把她拉到房间里:
“我爸我妈去参加同学聚会啦!你也考到重点班去了,是不是?听说理科有两个重点班,你被分到哪个去啦?”
“我嘛,是A班哟……”
“啊!太好了!我就说嘛,你成绩那么好,肯定去A班呀!我们文科,哼,就一个重点班,人还少,咱们学校这分明是重理轻文啊!”萧静雪嘟起嘴的样子可爱极了。
夏琳玲温厚地笑了笑,她是个稳重自持的女孩子。扶了扶眼镜,她不疾不缓地说:
“本来选文科的人就少啊,不能怪学校。你们一班也算是‘精英班’了,还小班教学呢,才27人,多好!哎,我听说你们班以第一名的成绩进来的那个人,叫石恒诺,对不对?”
萧静雪的心突然间跳得无法控制,红晕爬满她白净的小脸,她激动得连声音都颤动了:
“你……你认识他?不过他不是第一名,第一名是杨凌钰。”
“啊,杨凌钰……你不知道吗?传说中他们是男女朋友,在初中时就是令人羡慕的一对了,貌似现在更如胶似漆了吧。两个人长得都那么吸引人,学习还那么好,般配得不行,让人望洋兴叹……真是天使找天使啊!”
萧静雪越听情绪越低迷,脸上挂着摇摇欲滴的失落与沮丧。难怪刚才两人靠在一起回家……石恒诺好像还替杨凌钰背着大书包呢!
夏琳玲盯住她的眼睛,看透了一切般地笑问:
“你好像不太正常啊……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萧静雪低头忸怩了几秒钟,倏地抬起双眼认真地说:
“琳玲,听我说,我不是开玩笑。你可能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我相信!从前十五年,我都没有这种心跳又脸红的感觉,现在突然就有了,我都没办法消除它。我是有点喜欢石恒诺,看见他那种眼神我就心动了。真的,这是种感觉,没有别的依据……”
“静雪,我理解。你一直都跟着感觉走,凭着什么第六感啊、直觉啊……我很理性的,所以选择了理科。对于爱情这东西我就是太理性了,要求它其中必须含有责任、义务之类的……可是你说你只想靠着感觉,我不支持但是很理解。”
萧静雪听完,开心地摇着夏琳玲的手:
“你理解就好啦。我很怕……所以我只想把这种美妙的感觉藏在心里,尽快埋起它。再说人家现在有了一个让我望尘莫及的女朋友,我就是再有感觉也不可能了。而且,我知道高中很关键,不能谈恋爱的,因为我还想考上北大呢——你懂得我多么向往这所学校。我现在能力差很多,在学习上有好多麻烦。所以……所以我坚决不能谈恋爱!”她像下决心似的使劲闭了一下眼又睁开,然后把夏琳玲拖到书桌前:
“琳玲,帮我看看这道有关集合的题吧,看我做得对不对……”
夏琳玲看了她一眼:
“好样的,静雪,你这么想很对。”
第二章 暗恋的滋味
天蓝得如同洗过一样,几丝白云清闲地躺在上边,自由自在。暖暖的日光泻进教室,在黑板上铺开,只剩些许残余的光束遗落在书桌上。
这是一节自习课。同学们都倦倦的,歪着斜着,或看书或做题,有的干脆抱着书本补眠。萧静雪正忙着做刚发的数学卷子,她的同桌小苹却以优美的姿势趴在桌上安然入梦。
“醒醒啦,小苹!问你个问题:怎么求复合函数的定义域啊?”
小苹坐起来,茫然地摇摇头:
“你问我什么都可以,就是这个我也弄不清楚,无能为力了!”
轻叹一声,萧静雪只好瞅着它们发呆。她忽然发现坐在前面的似乎不是原来那个刘峰同学了……啊,居然变成了石恒诺!
她伸手碰了碰他:
“我……能不能问你一道题?我……我觉得你的数学很好……是吧?”
“谁说我数学好了?”石恒诺相当诧异,那一脸干净的茫然,让萧静雪简直不知所措了,她不知再说点什么来填补刚才情急中抛出的话,于是鼻尖迅速地冒出一层薄汗。
“哦,你是看我昨天在黑板上讲题了吧?其实我学得一般,老师看我中考时的数学分数比较高,就让我当课代表了……其实,我数学不是很好,中考是发挥得超常了。”石恒诺说着,接过题目看起来。
“嗬,你也是发挥超常才考进来的吗?太巧啦!我就是!我从来没考过这么好呢!”萧静雪激动地说。
石恒诺抬头看着她,眼神依旧那么深邃,萧静雪多么想到里面探察个究竟啊!可是她却又不敢看他了。
“唔,我知道你哪里不懂了——你把它们都弄混了。你就记住一点吧,定义域是X的取值范围,只是‘X’的取值范围,”他咬着字眼强调一番,“只记住这个你就会全都想通的,再试试看。”
萧静雪拿过卷子重新把那几道题做了一遍,惊喜地发现难题迎刃而解了。她扔下笔,双手一拍:
“哈哈!你说得太对啦!谢谢哦……”
石恒诺毫不在意地点了下头,接着忙活手中的事情。萧静雪好奇地伸长脖子觑了觑,不禁吐出舌头,心里讶然呼喊:
“天哪,不得了啊,他在看什么解析几何!唉,我们得什么时候才能学到这个呀!这家伙也太超前了,还说数学不是很好,分明是谦虚嘛!嗯,又说是‘超常发挥’,我看是‘失常’还差不多,不然怎么会只考个第二?”
真糟糕,做数学练习册时又碰到拦路虎了。她只好再叫石恒诺一次,讪讪地把练习册递过去问他。
“你先干别的吧,我会了就叫你。”石恒诺撇下一句话,把练习册放到自己的桌子上,细细地琢磨起来。
归还练习册时,石恒诺似笑非笑、颇含深意地凝视着萧静雪,害得她脸都红了,心里诧异不解:“他怎么这样看我呀?喜欢我?不可能。嗨,人家是无意的,我干嘛要乱想?”
果然,石恒诺一点也不客气地指出她的错误,那平常无奇的举动让她很快便不再想入非非了。做好了题,她心里十分轻松,连忙向他道谢,而他只不在乎地“嗯”了一声。
偷偷看着他微微侧过来的小半张脸的轮廓,那俊逸刚硬的曲线,那浓如山峰的眉毛,那专注沉思的表情,都让萧静雪暗暗称赞,她看得都不能收回目光了。
下课铃响了,萧静雪恍若隔世般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跑出去上厕所。
没想到第二节自习课石恒诺还是坐在前面,萧静雪忍不住问:
“你跟刘峰换座位啦?”
石恒诺漫不经心地答着:
“嗯,只是几节课,反正自习课老师也不来,谁也不注意嘛!”
萧静雪还想问问他为什么喜欢坐在这个位置上,目光扫过的瞬间她看见杨凌钰正坐在石恒诺的前边,立刻什么都明白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为了陪杨凌钰呗,难道还有别的理由吗?
果然不出所料,杨凌钰转过身扔下一张纸条,高傲地用不容辩驳的口吻说:
“诺,这道题我昨天在一本练习册上看见了,不太会,帮我做做,做完给我讲。”
萧静雪想起夏琳玲的话,所有的勇气和自信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泄个精光,她觉得自己是那样渺小卑微,在众多白天鹅中缩成一只不起眼的丑小鸭。于是她垂下脑袋,默默看着地理书。懊恼刚刚随着进入太阳系的思路消失,她又想起:啊,杨凌钰叫他“诺”,好亲切好甜蜜……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喜欢的人,可以尽情地叫他最简短最贴近的名字呢?就算有点肉麻,叫的时候心里也肯定美滋滋的。
虽然胡思乱想,但萧静雪并没耽误功课。因为不可能爱到,所以不必深陷于其中,况且她冷静分析后,觉得自己的确没希望去追求这份爱,就全神贯注地学习了。
夜空中没有星星,只有一轮硕大皎白的月亮,月光倾泄在高大的教学楼上,给它裹上一袭轻纱。单调纯净的夜色中,秋虫为它伴奏,唱出一曲曲哀婉凄怨的歌。
晚自习时学累了,萧静雪就揉揉眼,朝石恒诺的座位看过去(他怕班主任察觉出来什么,已经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了)。她认为只是看着他便很满足了,反正看人又不犯法。见他浅皱着浓眉,正奋笔疾书,她对他的好感不知为什么凶猛地涌上来,诗情立刻抓住了此时的她。她多么希望他再坐到她的前面来啊!
她从数学练习册里拿出一张演草纸——上面是一首诗,在她对石恒诺动心、夏琳玲到来的那天晚上诗兴大发写成的。而且在那上面,她不由自主地用漂亮的字体写了许多“石恒诺”。她当时正做着数学题,写完后便随手把它夹在练习册里。现在她忍不住把它翻出来又看了一遍。
从第一眼的怦然心动
到如今的盼望相逢
我那本是单纯明朗的天空
闯进了一道彩虹
我把青春那羞涩的朦胧
编织成多彩的苍穹
我不奢求上天赐给的机遇
也明白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深深地注视你
不觉中你化成了我的动力
你的影子
不可能离去
你在我心里
是海市蜃楼的奇迹
我与你之间
隔了天和地
我不愿去跨越
害怕在茫茫沙漠中沉迷
她捏着这张写有她的心意、她的彷徨、她的决心的演草纸,读了一遍又一遍,却看不够似的,仿佛这是石恒诺写给她的情诗。情诗?一碰到这个词,她突然就觉得自己是那么荒唐俗气,还玩这别人都用滥了的把戏!于是她连忙把纸再次随便插进原来的练习册里,不敢再去翻看了。
第三章 静水动澜
今天的阳光好华丽,炫目地照着大地,使得萧静雪手中的笔,在洁白的纸上流转出一圈圈七色的光环。她的心情,也同这天气一般绚烂。月考成绩出来了,同时也证明了一句话:努力定会有回报!她的总分,在班里居然跃至第二!连入学成绩都远远没有这么好,这说明她有了极大的进步。她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这次考试算不算超常发挥,但她觉得这比考进重点班还值得开心,由此她的自信又恢复了。老师们都不敢相信,最终也只好承认天分不足可以用后期的努力来弥补,并在班级里把她树立为刻苦学习的典型。
石恒诺也考得极好,夺了第一的桂冠。只不过此刻他的心情,不像萧静雪那样只是单纯的快乐,他还必须收起自豪、愉悦和欢喜,来安慰得了第三名的杨凌钰——其实这个成绩也不错,不过对于要强好胜的她来说就是个史无前例的败绩。
午后的树林里安谧祥和,地上梦幻般地摇曳着稀疏迷离的叶影。鸟儿欢快地啁啾着,坐在树桩上的杨凌钰被这叫声嚷得心烦意乱,便捡一颗石子狠狠地扔过去,藏在枝叶间的鸟儿们扑楞楞地四散飞走。
“别难过了,钰,其实没什么事,不过是一次小考嘛!这和临场发挥啦、心理素质啦,都有关系,并不能证明其它的东西。”石恒诺揽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杨凌钰不高兴地说:
“哼,有关系!咱们刚来时不是约好,包揽全年级的第一第二,不允许外人侵犯这两个名次吗?现在又冒出来个萧静雪,这算什么事啊?”
“咱俩那时不是开玩笑吗?只是激励咱们的话而已,你还较真了?再说这世界上有谁能总是第一第二名呢?”石恒诺轻轻笑着,把喝了一半的冰红茶递给她。
她接过,看也没看就拧开盖子一口气把剩下的喝完,吐出长长的闷气说道:
“不行!我是认真的,诺,我是认真的!”
她站起来,扳过石恒诺的脸对着自己:
“我受不了,不能让那个笨得不行的萧静雪超过我!她真是蠢得要命,总问老师那些愚蠢到极点的问题。她问过我题,我看了一眼,她竟然连那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凭什么这样的人都能超过我?太不公平了!我就不信,她那样的智商居然能比我考得好?真是不可理喻!诺,你信吗?我可真是不服气!我真想不到,自己竟然被这样的人超过了,好气哦,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就因为这个你才不开心的,是吗?”石恒诺将深邃的瞳孔对准她。
她委屈地点点头,抱住他,柔顺美丽的黑发飘在他面前。他宠溺地揉着她的脑袋,轻轻问道:
“我们两个占据了第一第二的位置,没有别人制造例外,你才会开心,是吗?”
“不,只要那个萧静雪不超过我就行,像她这么笨的人,就应该落在后面才正常嘛!我心里很不舒服,当初还鄙视过她呢,结果……真是太打脸了,老师夸她的话,我都感觉像骂我一样,好气!”杨凌钰爱娇地紧靠住他的胸膛。
“只要萧静雪不超过你就行,”石恒诺重复着,他的眼神深得更加神秘莫测,“这样你会快乐吗?”
“会,当然会,你知道我最在乎什么了,你也明白什么能让我无比快乐!哎,不说那些了——诺,我一定再加把劲,把她甩在后面,远远地……哼,我就不服输!”
石恒诺很珍惜地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抱着她许久也不愿放开,在她耳边喃喃着:
“我真希望你快乐,真的希望……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快乐,知道吗?因为你快乐了我才会真正快乐。还有,最重要的是,你要相信我,我是真心真意地希望你快乐!”
“你嘟嘟哝哝在说些什么呀?跟绕口令似的!不就是快乐嘛,啰里啰嗦说这么一大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哟!”杨凌钰抬起头,捏捏他的脸笑道。
石恒诺脸上美妙迷人的憧憬表情消失了,变得冰冷坚硬。他看着她,眼神愈发无法捉摸,语气却令人不寒而栗:
“我说了这么一大堆,是因为,我要和你分手了。”
杨凌钰的笑容僵住,褪去。树林里静得吓人,鸟儿全都不见了,一棵棵树默立着,一动不动,死气沉沉的。
“你骗我的,是吧。”她后退了一步,声音小心翼翼,惟恐惊怕了什么似的。
石恒诺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帮自己下决心:
“是真的,我讨厌你这样斤斤计较、心胸狭窄、嫉妒心极强的人。你的话让我看透了你的为人。我不准备和你继续在一起了,真的,因为太累。请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我说的句句都是发自内心的。离开了你之后,我仍希望你快乐。忘记我吧,我是真心实意地要你从此快乐。相信我。”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大踏步向前走去,坚定而从容,好像两人只是擦肩而过的陌路人。背后,传来杨凌钰伤心欲绝的呼喊,夹着放肆的哭泣。他似乎听不见她痛怒交加的控诉,也不去想她纵流的泪水。唯一的感觉,是后背被投来的碎石砸到的痛楚,那痛,如丝丝入扣的藤蔓,一点一点爬进他的心里,然后整个心都疼得抽搐起来。
秋风起了,悠悠地扫着地上的落叶。空中的黄蝶旋飞,孤零零地憔悴着。
天,有点冷了。
第四章 可怕的夜晚
又是一堂自习课,石恒诺再次坐到了萧静雪的前面。她本来想不在意的,可是心跳的频率暴露了她的秘密,原来她是那么期待他坐在自己的前面啊!
埋头背着历史,她尽量不抬头看,也许是害羞在作怪,但更多的是不安和无望。
“你有完没完?”石恒诺的粗暴声音传来,萧静雪不禁抬眼看去:杨凌钰带着泪痕的脸闪了一下就不见了——她已迅速扭过头去了。萧静雪只看清了石恒诺沉闷的面孔,它像一座木然的雕塑。
面对此情此景,她只好吐了吐舌头,好尴尬的场面啊!“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前些天还那么亲密呢!嘿,管它呢,吵一吵就会和好的,一般都这样。”她想着,脑袋又埋进书堆里去了。
背完了历史,她拿出数学练习册,愁眉紧锁地做着题,边做边唉声叹气。忽然,头顶一团阴影笼过来,她猛一仰脖儿,差点尖叫出声。
石恒诺黑着脸,罩在她的头上方,不悦地问:
“我不就是看看你在干什么嘛?至于吓成这样?”
“不……不是,哪有这样的,冷不防就凑上来!”萧静雪紧张快速地接话。
石恒诺沉默半晌,才说:
“有没有不会的题?”
“呃?”萧静雪没反应过来,今天可是他主动耶!真见鬼了。她连忙说:
“暂时还没有……”
石恒诺淡淡地笑了一下:
“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我!”
萧静雪惊住了,回过神之后便不停地点头,心里炸出璀璨的焰火。
“可不是白讲的,”石恒诺狡黠地一笑,“我要是有一些不懂的历史题,你得给我讲解!因为你历史得过最高分嘛……”
“好好好!一言为定!”萧静雪就差点把书扔到天花板上去了,她开心的笑脸像花儿一样绽放,被石恒诺尽收眼底。他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放学后萧静雪看见了夏琳玲,非要拉着她去吃果汁刨冰。她吸了一大口哈密瓜汁,激动地说:
“你猜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哈哈,石恒诺居然主动给我讲题啦!太阳打西边出来喽!”萧静雪仰天大笑,像小孩子得了糖一样快活。
夏琳玲拍拍她的脑门:
“别高兴过头了,悲伤就住在快乐的隔壁,小心把它吵醒了啊!”
“乐极生悲的经典解释……”萧静雪没说完,继续笑。
“好了好了,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偶尔主动只是热情、乐于助人的表现,你别拿鸡毛当丘比特的令箭哦!”
“知道知道,我就是今天高兴嘛,其实我都懂……好啦,我去文具店逛逛。”萧静雪告别了夏琳玲,走进琳琅满目华彩四溢的店里去了。
装饰雅致的天花板上挂满了各种各样漂亮的风铃,分成奇形怪状的格子的木架上也放满了美不胜收的工艺品。萧静雪不看这些,转悠到笔记本这边来了。精美的本子安静地躺在架子上,每一本的封面都充溢着诗情画意。她看花了眼,不知道选哪本好一些。
其实,她只是想用一个能使她一见钟情的笔记本,来记录这段一见钟情的暗恋,在上面写下真挚的心语,收藏起来纪念自己青春的梦幻。
店主走上前介绍道:
“最近我们店里新进了一批笔记本,卖得可好呢。在这里……它们是属于一个系列的,在本子的封面上各有半句话,在最后一页藏着后半句——是密封上的,想看的时候可以拆开看。有许多人好奇,就都愿意买这种类型的。唉,你们学生就喜欢神神秘秘的东西。”
萧静雪看着那些小巧清逸的本子,和那上面一句一句隽永的话语:
“我在光年的尽头等你……”
“沉睡在记忆的碎片里,醒来发现……”
“把爱情藏在抽屉的角落……”
…………
她看了一本又一本,都想看看每句话的结局,可是不能全买下来呀。没办法,她只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地随手抓了一本。
睁开眼,她才看出来那不是一本,是紧密相连的两本。她轻轻地分开它们,仔细看向封皮:
一本是蓝色的,蓝得透明忧郁,印着一行飘飞的“最爱看你那深邃眼神里包藏的落寂”;另一本是绿色的,绿得莹润愉悦,写着一排端正的“阳光温煦,是我不动声色的珍爱”。
当看到那只蓝色的笔记本,读到那些文字时,她的呼吸静止了:天哪,这么贴近她的心!好像是她自己说出的,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懂她的话语,重重地震击着她的思绪。于是她不再犹豫——要定它了!同时也要定这份感情了!是的,他已心有所属,可是她坚持着内心的执著:他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是我明白我喜欢他,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她立刻掏钱买下了这两个本子。对于那本绿色的,她认为被她同时抓到是一种缘份,再说也不在乎多个本子,日后可以用来记些名言警句。
欢喜地把它们装进书包,她美滋滋地离开文具店,准备回家好好欣赏。看看周围,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黑了,原来她挑选了这么长时间。她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着急地快步向家的方向奔去。
前面有个宽宽的胡同,不是很黑,但是平时就人迹罕至,现在虽有昏黄的路灯照着,却更显幽暗可怖。萧静雪就在这个胡同的入口停住了,掏出手机,她真想给爸爸打个电话让他出来接自己。可是不知怎的,一股奇怪的勇气和胆量冲进她的身体,让她在几秒钟之内决定自己回去。
她向前走时一直念叨着曾听过的话:
“夜晚的道路上,不怕没人,因为你不相信鬼;最怕有人,因为你不相信人。”
但生活中常常事与愿违,不远的前方就有人——几名小混混好像在打群架,他们背对着路灯,躲在建筑物的角落里,影子被拉得极长。萧静雪走过那里不经意间一斜眼看见他们的时候,几乎吓得惊叫起来,本能地跳到他们对面,蹲到一棵粗大的树后面,蹦进她脑海的第一个词就是:
“群魔乱舞”
她完全后悔没打电话了,现在怎么办呢?幸好他们没发现她,她还可以偷偷溜走。唉,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她只好一直蹲着,等待时机吧。
那边隐隐传来一些对话:
“我就是喜欢她,喜欢她又有什么错!爱情是平等自由的,你们凭什么干涉!是李一强让你们来的吧?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
“放屁!你少他妈的装!”
“狗屎!人家冷琪琪早就想把你给踹了,人家李一强哪一点不把你甩个十万八千里呀,你还痴心妄想哪!”
“给他点厉害尝尝,大哥!”
“小样儿,不信治不了他……”
拳脚落在肉体上的钝响不停地传过来,夹杂着肮脏下流的话和痛苦的呻吟声。萧静雪耳不忍闻,禁不住探出头去,眼前的情景让她不由得愤怒了:居然是五个人围着毒打一个人,被打的都已经趴到地上了,没有声音了,可他们还不依不饶地踢着他。
“五个打一个呀,不公平也不人道啊。算了,反正没我的事,不管为妙,”她刚这样想完,就担心起来,“不行,看这样子肯定要出人命的,那个人要是死在这里没人知道,多可怜啊!”于是她拿出手机,用颤抖的手指按了110。
电话通了,她因为是第一次拨打报警电话,一时间讲得语无伦次,还好说清了地点。对面的吵骂声淹没了她的怯怯的低声,那些小混混们并没有注意到她。
眼看一名嫌打得不够狠的混混儿捡起一块砖头朝瘫在地上的那人的脑袋就要拍过去,萧静雪不由自主地猛冲上去,大喊道:
“住手!”
听到自己幼稚的回声她才意识到刚才的行为多么莽撞。那五个人的确住了手,可是他们狸猫一样的眼睛聚拢来,好似枭鸟的嗓音荡在空气中:
“哟,这是谁啊?居然敢挡我们的好事!哈,还是个女的!程嘉树,你挺行啊,你不光招惹冷琪琪,还跟这个女生搞在一起!你无耻!嘿,她够悍,竟能为了你挺身而出嗬!”
“什么玩意?我不认识他,你……你们别欺人太甚!告诉你们,我报警了!”萧静雪浑身抖得无法控制,心跳得快要窒息了。
“报警了?你缺心眼呀?”身后一个不满的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回头一看,满脸是血的被打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他身上的血迹把她吓坏了,于是她带着哭腔喊着:
“是的!我真报警了,你们不想惹麻烦就赶紧走!”
“他妈的,是你想惹麻烦吧!”恼羞成怒的混混头儿拎着砖头就冲萧静雪砸去。她懵了,呆在那里不知所措。蓦地,她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把她拽到身后——被打者拦在她前面,替她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却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头:
“你傻呀,遇到这种事情要躲在我身后!真是笨得不可救药啦……”
这时,警车的声音隐约传来,渐渐地越来越嘹亮。小混混们有些惊慌:“她果真报警了,咱们快走!”他们惶恐地狂跑出胡同。
萧静雪心里的喜悦膨胀了,还没来得及细想,手腕就被刚才拉她的那只手紧紧攥住。那个人死死地抓住她不放,长腿撒开,拖着她飞快地跑,跑了很远很远才松开她。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过。揉着被握痛的手腕,她生气地说:
“你受伤了,竟然还这么能跑!拽着我干嘛呀,我又不怕警察!”
那人把虽鼻青脸肿却不乏英气的面容凑过来看着她,阴沉着表情斥责道:
“说你缺心眼你还真缺心眼!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惊动警察呢?笨!喂,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萧静雪白了他一眼,边递过手机边想:惹这么大的事,看你家里人怎么收拾你!
那人一接过来,便迅速地关了机,随即干净利落地打开后盖抽出SIM卡,扬起手将它扔到黑暗里。
“喂!你干什么?你有毛病啊,扔我的卡干嘛?”萧静雪向杂草丛冲去,似乎想找到那张小小的卡片。
“别去了,”那人一把拉住她,“算我不对,我会赔你的,你再办一张好啦——谁让你这个笨蛋用自己的手机报警哩?”
萧静雪还是蹲下来仔细查找:
“那有什么呢,我才不怕呢,就跟他们解释说我是过路的,又怎么样?”
那人鄙夷地“哧”了一声:
“人人都怕惹麻烦,你倒好,没有麻烦找麻烦……又天真得要命——对了,你这张卡是用身份证办的吗?”他好像有点恐慌。
“哪有啊,我的身份证还没办呢,高考前办就很及时,”萧静雪把头发拢在耳后,拨开地上前几夜下的残雪,继续在乱石中睁大眼睛搜索。
那人长长地吐了口气:
“这就好。”
萧静雪忽然抬起头,不解地问:
“你……你关心我……有没有麻烦吗?”
“才怪!”他哈哈笑道,“你是个花痴吗?快别找了,这地方最好不要久留。”
萧静雪不理他,环顾着周围,看到陌生的景象,就真的有些害怕了:
“你把我带到哪里来了?我要回家!”
那个男生一直盯着她,口气却缓和下来了:
“走吧,我对这一片很熟的,跟着我,我送你回去。”
萧静雪想借着月光看清他的脸,可是这一晚的月光很暗很模糊。一种说不出的担心又袭上她的心头,她忘记了恐惧,不合时宜的热心又跑出来捣乱:
“你受伤挺重的,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处理一下……”
“不用!别管我!”他不耐烦地挥了下手。
“程嘉树!你想找死啊?要是得了破伤风怎么办?我们去医院,快点!”萧静雪的无名火冒上来,她很惊奇自己竟会对着这样一个人大吼大叫,完全丢了淑女风范。
那人突然走近她,再次捏住她的手腕,压低音量问:
“你叫我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萧静雪又是慌乱又是紧张地瞪着眼前这张混合着鲜血和泥土的骇人的面容:
“你你你……你才是真笨呢,我听到他们刚才说了你的名字……”
程嘉树不再说什么,依然紧紧拉着萧静雪,朝一个方向走去。萧静雪想悄悄挣脱他的手,可是无能为力——他握得死死的,简直像抓住最后一棵稻草。
灯火通明的医院。
萧静雪始终觉得这像是一场梦。
程嘉树身上没带任何现金,于是她就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零花钱全部贡献出来了。她陪着他挂号、打针、买药,忙得团团转。
“喂,到那边付款!到这边取药!你是不是从来没进过医院啊?”程嘉树倒坐在一旁享受了,指挥着晕头转向的萧静雪。
“闭嘴,要不你自己来!谁像你这么熟悉医院里的布局啊!”纵使萧静雪忙活得不行,也气不过地找个空子过来顶他两句。
程嘉树听出了她话中的讽刺,玩世不恭地笑了笑,无聊地靠在椅子上。萧静雪走过来说:
“我先给你的脸上点药,其它的你自己回家去弄!”
她手忙脚乱地取出药,拿棉签蘸了一些,触到他的伤口时瞥见了他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不解、惊异,还有……一点点温柔。
有点目眩,她低下头喘气,耳边,是程嘉树温和的低语:
“晕血?”
“不是,没事儿。”她抬起头,咬着牙继续上药。
“谢谢哦。”他含混不清地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程嘉树又说:
“你救了我,不然今天我死定了。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萧静雪。”她只顾给他擦药,不理会他随着她的动作不停乱晃的目光。
程嘉树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萧静雪已把他的伤包好,站起来将一大袋药品放到他怀里:
“哎呀,都八点了,我必须赶快回家了!程嘉树,你别忘了还钱,到十六中一班去找我!”
“嗬,你也是十六中的?还在重点班?唔,我今天真幸运,哈哈。”
“幸运你个头!我碰到你才倒霉哩!”这一晚的遭遇全都涌上来,萧静雪忽然心悸,感到如此陌生和害怕,便背上书包夺路狂奔。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就是想哭,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遇到可怕的事情那样哇哇大哭。
按下单元楼的门铃,她赶忙擦干了眼泪,努力平静下来。进门后,她看到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拿着遥控器烦躁地不停换频道,见萧静雪进屋了便扔了遥控器,奔上前连连问道:
“静雪,可吓死妈妈了,怎么这么晚回家?”
“哦,我放学后去买东西了,挑了很长时间……”萧静雪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而从容。
妈妈帮静雪卸下书包,松了口气,转身拿起手机:
“我们急得不行,打你的手机也不通……你爸去找你了,怕走岔了,让我在家等你——知道你从来不带钥匙。现在得告诉他一声。”
萧静雪喝着水,这时才觉得自己完全冷静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是上个世纪的陈年旧事,她早已把它投到心湖之底,任水的压强将它排挤出记忆。
她有个特点,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陷:不在乎的事情,她总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抛于脑后,而且会忘得干干净净,好像它从未存在过。而对于在乎的事,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不管经过多少时间的磨损,依然顽固地扎在心里。比如现在,她几乎忘记了几个小时前做过的事,满脑袋装的都是石恒诺。
坐在柔和的台灯下,她轻轻取出那两个笔记本细细欣赏。对那蓝得脆弱剔透的小本,她几乎爱不释手,捧着它一遍遍地读上面的字,感觉这几个字就要刻在心上了。“他的眼睛里有落寞孤寂吗?有的,我偷偷看他时就发现了,当时他正看着杨凌钰。奇怪,他明明喜欢她的,为什么看着她还显得寂寞?难道他不喜欢她?不不不,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啊。哎呀,我乱想些什么呀,快学习!”
她从书包里把所有带回来的书本都倒在桌子上,按科目分类,堆成六堆,酷似六个坚固的堡垒。她准备一个个“攻克”。
目光恋恋不舍地瞟着蓝色小本,她小心地把它放在抽屉最底层——那里本来是放日记本的地方。对于那句话的后半截,她还想给自己一个想像的空间,不想立刻就拆开密封条。之后她随手将绿色小本插进书架上紧密排列的群书中,埋头认真地写起了作业。
她先做数学题,一如往常地遇到了绊脚石。于是她把不会的地方做上记号,塞进书签,然后合上了练习册。
“哈哈,他说过,我不明白的都可以问他!这可是一诺千金哦,‘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笑出声来。
伸手拽过历史那一堆,她用从来没有过的近乎苛刻极端的认真态度预习它,连小字部分里无关紧要的词都琢磨一番。“他说我历史学得好,还要问我刁钻古怪的问题哩,我可不能让他失望呀!”
学习完毕要收拾桌子时,她不经意间想起今晚——啊,她经历了一件许多像她这样循规蹈矩的好学生从未经历过的事:参与打架,而且救了一个男孩子!当时的冲动和热心让她自己都无法理解,只知道听从内心里的瞬间想法。现在,她觉得不可思议,还是忘了吧,就当看了一场惊险电影。眼前的生活,多么祥和美妙;正蓬勃绽开的青春,如此激昂奋发;浸入学习中的感觉,虽苦犹乐,有着蛋糕般涩涩但是香甜的味道;还有那双深远无垠的眼睛,是那样值得探索和期待啊!而刚刚经历的黑暗和阴霾,冷酷与恐怖,令她坐在温暖的家中还是瑟瑟发抖,她再也不要去想,去看,去接触!现实生活是多么理想、多么有前途的局面,让她稍稍遐思一下便会笑出来,她心里充满无限的爱,爱家庭,爱学校,爱朋友,爱整个世界!还爱……一个也许不该爱的人……
她及时地从翩翩欲飞的浮想中脱离出来,装好书包后扑到床上,面带幸福的微笑,满意地睡去了。
第五章 新来的同学
现在萧静雪终于明白天气预报上所说的“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长驱直下”真正的含义了,当然一部分原因是地理老师的讲解,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她的切身体会——突变的天气让她患了严重的感冒。
课间操她请了假,留在教室里看语文书上的小说。等同学们裹挟着冷气陆续走进来,她合上书,一抬眼就看见小苹跳进座位,大惊小怪地嚷着:
“静雪,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晚才回班级吗?可不得了,校长都出来讲话了!因为昨天有个叫程嘉树的男生在校外和同班同学打架,他把人家打医院去啦,那后果可严重呢!教导主任告诫完我们,校长又来说,看来咱十六中还没出过这么不像话的事呢!”
“程嘉树,他又打架啦?”萧静雪边听边准备英语课的书本,随口问了一句。
小苹愕然地瞅着她,有点口吃:
“你……你说,又……又?你认识这个人啊?”
萧静雪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掩饰道:
“我……我以前听过这个人,听说他总爱动武……这次打架的原因是什么呀?”
“嗨,还能有啥呀!就是他和班里的一个人抢女朋友呗!这点破事引起战争,可真龌龊……”
萧静雪抿嘴乐了:
“唉,的确不值得。那结果呢?”
“那个受重伤的住院了,程嘉树也受了伤。他们父母来调解的,我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校长和主任又没说。不过这两个人被留校察看,如果再犯一丁点儿错误,就得退学——咦,静雪,看见我的英语书没有?”
“在这儿哪,你总是丢三落四的。”萧静雪笑着把书递给她,心里回想着她的话,莫名其妙地有点不安。
她正低头背着单词,忽然听到班主任的声音:
“同学们,咱班新来一名同学,请他做一下自我介绍。”班主任的语气很是生硬客套,显得不大高兴。
她抬头望向讲台,差一点惊呼——那挺拔地站在那里的,不是程嘉树吗!他板着帅气的面孔,摆出桀骜不驯的样子。但他的眼睛却来回扫视着,好像在寻找什么。萧静雪不想让他认出自己,就一直深低着头,假装专心地背单词。
“我叫程嘉树,原来在二十班……”他刚说完这句话,全班一阵窃窃私语:
“就是他呀,刚才校长批评的那个?”
“会打架的一定不是什么好学生,怎么能进得了咱们重点班呢?”
“肯定是家长的门子特别硬,刚犯事儿就能立刻转班,而且还是转到咱班!”
“对,听说他父母与校长有什么什么关系,现在他在原班已经呆不下去了,当然是想去哪班就去哪班呀。”
“可是咱班不是那么容易就进来的!你看咱们,哪一个不是拼命学习考进来的呀,他走个后门就来,真是的,不公平哦。”
“就他?应该让他知道,靠关系进来的,在咱班不好使!甭想让咱们理他!”
班主任听凭同学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在讲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她就是不去禁止。想必程嘉树也一字不漏地听到了,他的脸愈发铁青,眼睛里溢出浓浓的恨意。
萧静雪凑近小苹,轻声说:
“咱班同学也太过分了吧,就这么肆无忌惮地侮辱人家!老师怎么也不管管啊?这多么丢脸,要是我,早就忍不了啦!”
小苹吃吃地笑道:
“静雪,你太好心了!”
她俩正说着,萧静雪突然瞥见程嘉树正看着这边,他似乎听见了她的话,满是敌意的双眼中竟掺有一丝感激。
“你们说够了吧?”程嘉树冷不防地吼了一声,班级里立刻静下来。他单肩背上书包,径直走到刘峰的位置上——这天刘峰刚巧没来。煞气十足地甩下书包,他粗声对老师说:
“这里没人,我坐在这儿行吧?”
“嗯,你就呆在那儿吧,”班主任不悦地答应了,接着又扔下一句,“我再给刘峰换个位置。”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萧静雪很生气,他怎么可以坐在自己的前面?那是石恒诺的专属座位啊!她的心情一下子被搅乱了,接下来的一整堂课都没听好。
下课铃响起,她又想到石恒诺也许再也无法像原来一样离自己这么近了,心里的沮丧、不如意的失落如潮水一样涌上来,直冲上头,于是鼻子也酸了,眼睛也红了。
“喂,还你钱!”程嘉树回过头,把钱放到她的桌子上,“希望你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
“我不叫‘喂’,我叫萧静雪!”她正因为他抢了石恒诺的地盘这件事烦着呢,没好气地应道。
程嘉树瞪着她,不明白什么时候惹她不快活了,像故意挑衅一般,也不服输地喊叫:
“你就用这态度对待新同学?”
萧静雪怒视他,委屈险些表露出来。蓦然感应到石恒诺的目光如芒刺射在身上,她觉得自己的脸瞬间发烫,连忙趴到桌上,及时合上的眼帘挡住了泪珠。
窗外的阳光亮丽得透明,清风吹进教室,掀动蓝色的窗帘。一切都那么明朗舒畅,连校园里的积雪都反射着柔和的光辉。
高中的音乐课似乎是个摆设,老师搬张椅子坐在前面悠闲地看书,下面的同学们自顾自地做着事。
萧静雪的担心已经不必要了,因为石恒诺把她斜前方的那个人打发走,坐在了程嘉树的旁边。他与她便兴高采烈地互相讲题,时而插几句玩笑话。萧静雪偶尔会用余光看见程嘉树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那眼神让她有点不舒服,但是也没太在意。
萧静雪仔细地翻着历史书,满腹挫败感地睨着一脸坏笑的石恒诺:
“唉,你还说自己历史不好,你看,我考什么你都能答上来嘛!你这个坏蛋,净骗人了!好,轮到你考我了!”
石恒诺从她手里抢过书,笑道:
“小样儿,我就不信我考不倒你!”
“考啊考啊!我可是连标点符号都记住了呢!”萧静雪用一只胳膊拄着头,得意地摇晃着笑容。
石恒诺神秘兮兮地看着她:
“下面,请说出鸦片战争中英军共死了多少人……”
“好啊,你存心欺负我!这怎么说得清呢?”他还没说完就被萧静雪打断了,她假装愤慨地控诉。
“你不是说你连标点都记下了么?”他一脸无辜。
萧静雪笑得花枝乱颤:
“我的意思是,我只记住了标点!哈哈哈……”
石恒诺也止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第六章 硝烟初起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萧静雪有点起晚了,急慌慌地跑到站点去赶公交车。她刚挤上去就从后视镜里看到程嘉树的身影,他正在辛苦地追着已经启动的车子。最终车停下了,他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投完硬币后,他很惊奇地对萧静雪打招呼:
“嗨!你也起晚啦?”
萧静雪笑了笑,调皮地说:
“嗯哪,都混到和你一起上学的地步了。”
“哎,你别以为我不好好学习就一定上学经常迟到哦!我可是很愿意起大早去学校的呢,今天是例外!不过,哈哈,我一般都是去抄作业……哈哈哈!”程嘉树特别开心的样子,让萧静雪感到很奇怪:他什么时候这么健谈啦?昨天在教室里还那么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呢!
“怎么了?不高兴吗?”程嘉树发觉了萧静雪的沉默,立刻问道。
“没什么,不想说就不说呗。”她淡淡地应道,忙着闭眼补充昨晚短缺的睡眠。
程嘉树闷闷不乐地站在她旁边,耳语般嘟哝着:
“我知道,你不屑于和我这种学生说话!”
萧静雪很敏感地听到了,脸微微一僵,连忙辩解说:
“没有没有!你乱想什么呀,没事吃饱了撑得——找抽是不是?真是的,怎么能那么想我呢?我要是那种人,”她突然想到杨凌钰那盛气凌人的模样,更加委屈了,“就让我尝尝被人轻视的滋味!”
“可别这样,不然杨凌钰会趁机落井下石的,”程嘉树换个舒服的姿势站着,“你们班什么格局我一天就搞懂了,嗨,多大点事儿啊,就值得你们争来抢去的。我就搞不清楚,你们这帮优等生天天较什么劲儿……”
“我强调一下哦,我可没有!我,我不参与!我只做自己应该做的。”萧静雪回过头没好气地回敬道。
程嘉树坏坏地笑着,对于她的反驳似乎觉得格外愉悦。
车子驶过晨光中显得格外美观的广场,萧静雪好奇地轻轻问他:
“你……怎么想到来我们班?”
程嘉树盯着窗外的建筑,隔了好长时间才慢慢说道:
“其实我们家没什么后门可走——又没钱又没势的,只是因为校长……和我们家有点亲戚关系,他不想看我堕落下去,所以才……唉,我才不想听他们的安排呢!要安排从小就安排好了,现在才想起来!我总打架闹事,有时就自暴自弃地想:干脆退学得了,反正我对念书也没兴趣!可是他们就不让我退,还把我调到最好——其实也是最压抑的班级里来了。本来我不打算听他们的,但是……”他注视着认真聆听的萧静雪,看她那略显凌乱的些许发丝在偶尔从窗缝挤进车内的风中飞舞,出神地停下来不说了。
“但是为什么又来了?”她不依不饶地问。
“哎,你老问这么多干什么?反正就是不告诉你!”程嘉树诡异地笑道。
下课后石恒诺优哉游哉地又晃过来了,跟坐在程嘉树旁边的女生徐惠敏说了几句话,就让她立刻爽快地答应了什么,马上收拾了书本离开位子。
萧静雪抬头看见了,心里泛起一丝甜蜜,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嗔怪地说:
“喂,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人家轰走呢?这太不讲理了,让她有座不能回——”
“你好啰嗦哦!我们总要讨论问题吧?这样不就方便多了嘛!”他皱眉的样子也很好看。
程嘉树不高兴地斜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
“同学,你要是总串座,我就告诉老师了。”
石恒诺铁青着脸,硬硬地回道:
“狗拿耗子!”
程嘉树蓦地站起来,抄起椅子:
“你说什么?来来来,你再说一遍,你说清楚点!”
全班同学都被震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如干木头一般傻傻地看着他们。杨凌钰不错眼珠地望着石恒诺,满脸担忧的神情。
“嗨,原来你是替徐惠敏打抱不平呀,”石恒诺轻巧地转移了话题,“你是喜欢人家还是怎的?说啊!”
程嘉树气得脖子上青筋暴突,顺口接道:
“是,我喜欢她怎么着?今天有我在这儿,决不会允许你占她的位置!”
班级里一片哗然,大家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嗬,这小子这么快就……”
“惠敏,这是怎么回事啊?解释一下嘛!”
“哎呀,我不知道!”一向大胆泼辣的徐惠敏羞得满脸通红地说,“他……他精神病!”
杨凌钰走上前拉住石恒诺,软言软语地劝道:
“诺,别生气……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咱息事宁人吧,不许惹事——有什么不痛快的跟我说,好吗?”
“你放开手!”石恒诺大吼一声,吓得杨凌钰不由自主地缩了缩手,“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算什么啊?走开!”
杨凌钰委屈地看着他,漂亮的大眼睛里有星光在闪:
“你……你,好!”
她跑回座位,呜呜地哭起来。
周围的同学更加震惊了:石恒诺和杨凌钰从来没吵过架!这次竟因为一件小事——他们的目光渐渐聚拢在萧静雪身上。
“哟,你说这事弄得,我早看出来了,石恒诺好像有点喜欢萧静雪,就是不敢承认。没想到是真的,他居然会为了她跟程嘉树打架,而且还凶杨凌钰!哦嗬呀,不得了啦!地球好危险啊,快回火星去吧!”刘峰在起劲地嚼舌头。
“刘峰,你住嘴!”石恒诺和程嘉树几乎同时喝道。同学的目光又转到他俩身上了。
“说吧,”程嘉树把椅子横着放在桌上,“怎么解决?”
“今晚七点,学校大门口见!”石恒诺冷静地回答。
程嘉树稳稳地将椅子放到地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好!不见不散。”
晚饭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
教室里依旧很安静,可是萧静雪的心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捧着书,她甚至看不进去一个字。脑海里一直回旋着石恒诺和程嘉树的话,她不由得提心吊胆地想:
“他们今晚要打架吗?好可怕!”
突然,她想到那一晚,黑黑的夜,小混混们的狞笑,程嘉树满面的鲜血……她捂住脑袋,赶忙把这记忆清除出去。
“喂,借我看看数学笔记!”程嘉树用钢笔敲敲她的桌子,粗声粗气地说。
如果是在以前,萧静雪听到有人这么不礼貌地借东西,早就没好气地回绝了。但这一次,她唯唯诺诺地应着,在书包里找着:
“你等一下哦。”
找出笔记,她偷偷觑了他一眼,悄悄将一张小纸条夹进里面,忐忑地交给他。
程嘉树靠着她的桌子不动,漫不经心地翻着,很快就把纸条掉了出来。他并不诧异,似乎十分满意地看了她一下,转眼去看纸条。
“程嘉树,求你了,别闹了好不好?这样瞎闹对你没好处,我试着跟石恒诺说说,不让他再和徐惠敏换座位了,行吗?”
他的眼神瞬间锋利。他盯住萧静雪,低声嘲弄地说:
“怎么?替石恒诺担心啊?心疼了是不?”
萧静雪只好用恳求的目光焦虑地瞅着他,用清音说:
“求求你了,别……”
他定定地看着她,好像要从她清澈的眼睛直望见她的内心。然后他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
“不行,谁说也没用。对了,明天石恒诺要是不来上学,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萧静雪的目光冷了下来,她出奇地镇定:
“好吧,别怪我无情——我告诉老师去!”
“你不能去!”程嘉树喊出声来,随即反掌猛地抓住她的衣袖,不小心将手中漏水的钢笔甩了过去,黑乎乎的碳素墨水溅了她一身。
程嘉树立即松开了她,惶惶地道歉: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萧静雪气恨交加,响亮地喊着。她雪白的衣服上到处是脏兮兮的墨水,而且这东西恐怕很难洗掉,看到这一切,她紧咬住嘴唇。
程嘉树压低声音说:
“我算怕了你了——我也求你,别声张了,行不行?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能让老师知道。哼,如果老师只是罚我也就罢了,大不了我退学,但是石恒诺是好学生,老师会怎么想他?”
萧静雪想了想,也是,不能让石恒诺这么有前途的学生将来交出的档案里多个污点,她舍不得。
于是她答应了他,但仍然不放心地说:
“可是,你们不许动武,有话说话!”
“行,我们尽量不动手,只是说话,这回行了吧?”程嘉树无奈地转过头去。
第七章 害怕他的爱
萧静雪一大早就起来了,整个晚上心神不宁,睡得不踏实,让她有种迷迷糊糊的疲惫。
拉开窗帘,跃入视野的是湛蓝得没有一丝破绽的青天,如宝石般润泽清透。阳光微笑着徜徉在大地上,给万物披了金亮的轻纱,暖暖的,让人心动。地上的雪已经升华得差不多了,马路上甚至一点都没有。
她欣赏着清晨的舒爽怡人,很唯心地想:这么好的天气,一定不应该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吧?希望今天……没事。
可是到了学校,她才觉得这想法实在太天真了。程嘉树头上包着惨白的纱布,狼狈地坐在角落里,见她进来,竟快活地笑了一下。
“你,你你……你,不是说好不动手的吗!怎么会这样?”萧静雪吃惊地问。
“哼,你去问石恒诺,岂不是更好?”程嘉树气闷地说。
萧静雪忙跑过去看石恒诺,程嘉树的眼底染上了深深的落寞,望着她的身影离开自己的视线。
“咦,你没受伤!”她发现石恒诺好好地坐在那里,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还希望我受伤?我才不会那么笨呢,”石恒诺语气蛮横地说,朝程嘉树的方向瞥了瞥,“和我斗,他还嫩点!”说完,他一把揽过萧静雪,在程嘉树投来的目光中胜利地笑。
萧静雪看向程嘉树,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大概是阳光太强烈的缘故。她心里滋生出一点酸楚的苦味,渗透在整个空间,让她很不舒服。慢慢取下石恒诺的手,她只想赶快逃离,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程嘉树见萧静雪拒绝了石恒诺,朝自己跑来时,刹那间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双眼朦胧地望着她娇小可爱的身形在面前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他有种做梦的感觉。
“怎么啦?还是不高兴?”这一晚的自习课上,程嘉树特别兴奋,一个劲儿地逗萧静雪乐。可是萧静雪无法笑出来,她的心被阴影罩住了,仿佛再也见不到明澈的阳光了。
“我给你讲昨天晚上的事哦,保准你大吃一惊!”程嘉树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我早到了几分钟,正等着他哪,谁想到他带了人,在背后冷不防就给了我一棒子,差点把我疼晕过去。后来我才知道,这家伙来头不小,他家特有钱,就是咱市里那个什么石成建筑公司老板家的儿子,”他停顿了一下,见萧静雪注意地听着,又说了下去,“他奶奶的,有几个臭钱装什么呀,他算老几啊……他爸怕有人绑架他宝贝儿子,整天派几个保镖跟着他保护他……哼,他居然不讲信用,说好单挑,还带了人!带了人我就不说啥了,还搞背后袭击,真他妈货真价实的小人!我当时就寻思,说什么我也不是他们那么多人的对手,就跑吧。他们也没追,我就跑回家去了。我爸看我第一眼,就很平静地问:‘又和别人打架了?’我只好说:‘嗯。’他就领我去医院缝针了。缝针的时候不怎么疼,我还冲我爸乐呢,谁知他踹了我一脚:‘你小子还有心思乐?’我就寻思,我要是告诉他我是为了我女朋友干的仗,他估计得崩溃……嘿嘿……”
“别说了!”萧静雪阻止他,泪水莫名其妙地流了下来。他愣住了,伸出手似乎想帮她擦去,可是停在了半空:
“哎,你哭什么呀?呵呵,心疼我啊?”
“去你的!”萧静雪把头扭向墙壁,“我害怕,你不知道我怕见人受伤?上次你那样,就让我的心揪得慌……”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便住了嘴。
石恒诺走了过来,阴沉着脸,冲萧静雪说:
“你的心是不是就偏向失败者一方?他让你那么同情吗?”
萧静雪仰头看他,红着脸说:
“没有,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你一向是温和的,现在我有点害怕你。”
石恒诺用卷起的书册敲敲她的桌子:
“跟我到走廊里说行不行?现在老师不会来。”
“我为你打架,不领情吗?”石恒诺沉默了好久,才说。
萧静雪吸了口气,环顾四周。走廊里昏昏暗暗的,灯光弱弱地挥散在宽敞的环境里。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不明白。”她低下头。
“什么不明白?”石恒诺的眼睛下面铺着两小团阴影。
萧静雪鼓起勇气:
“你,为什么和他打架?是意气用事吧。程嘉树一句话,只因和你对着干,你就感觉伤了你那从来没有人敢伤的自尊心,才和他打的,是不是?”
“不是!”石恒诺几乎吼了起来,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着,空远苍凉,让萧静雪真的有些害怕了。她闭着眼睛问:
“不是,是什么?”
许久没有动静。
她睁开眼一看,石恒诺盯着自己,目光好像从未移开:
“我喜欢你。”
她张大眼睛,不敢相信,内心里各种感受在噼哩啪啦地战斗。一切都恍惚了,只有一个影像是清楚的,就是石恒诺那张曾令她魂牵梦萦的面孔。
“你呢?”石恒诺幽幽地问。
萧静雪惊望着他,一直没有回过神来。她喜欢他,从第一眼见到他起,她就那么坚定地喜欢他——可是,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却说不出口?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她还是喜欢他,可是为什么,她有种恐惧的感觉?
“对不起,”石恒诺充满歉意地说,“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和程嘉树打架。我明白自己错了,但这也是为了你……唉,不提这个了,总之我是犯了错误了,一万个不应该,不该把他打伤——当时我太冲动了,一想到有人阻止我们的感情,我就恨不得……”
萧静雪的心里顿时流涌着甜蜜和幸福,她听着这些动人的话语,多么想立刻抱住眼前这个男孩,她深深迷恋的男孩,把自己的心事全都告诉他。可是她怎么会忽然无力,感到他十分遥远,而她那么渺小低微,永远都把握不住这份快乐呢?
她不敢面对他,只是看着脚尖,小声说道:
“我……我其实也很……”
但还未说完,就被石恒诺急迫的插话打断:
“我懂,是我太性急了……请……好好想想我的话,别不当回事啊……”他说完就大步走回教室。
萧静雪这个晚自习过得心不在焉,盯着书却没看进去一个字。她离幸福那么近,又是那么远,这不是感觉上的误差,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啊!他,有着那样殷实优裕的家境;她,在一个普通家庭里过着平凡的生活。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能够相爱吗?能够没有任何阻碍地相爱吗?大人们常说的门当户对,是对还是错?如果石恒诺和她一样平凡,也许不会让她这样顾虑重重,这样小心翼翼,这样畏手畏脚,这样患得患失。她不太敢对他说出真心话,因为她不晓得,这,到底可不可以……
这一夜,她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出现石恒诺的面容,耳边萦绕着他的每一句话,这些简直令她快乐得要发疯了。可是,这样的快乐却像一枚炸弹,萧静雪不确定它会不会在自己触碰的时候爆炸,使自己遍体鳞伤甚至粉身碎骨。所以,掺杂着不安的甜蜜变得微含苦涩,让她贪婪地吮吸的同时隐隐忧郁。但是,她是那么那么地喜欢石恒诺啊!真的真的不想失去他……
第八章 他的眼里有奇怪的光芒
新的一天到来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萧静雪不知不觉地把目光投向石恒诺所坐的位置。他也热情地看着她,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眼神,弄得她差一点沉醉其中。
忽然,他站起来,径直走到徐惠敏旁边,扔给她一大包糖果:
“帮帮忙!”
徐惠敏惊愕之余,十分高兴地说:
“好嘞!谢谢你哦!”
她立刻收拾书本离开,顺便把糖果也一并带走。程嘉树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
“喂,他让你走你就走啊,怎么那么听他的话呀?”
她愠愠地甩着他的手,却甩不开,就愤怒地喊道:
“你有毛病呀?你算什么东西呀?前天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毁我清誉’,不道歉也就算了,怎么还纠缠不放?”她的脸气得发紫了。
萧静雪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说:
“程嘉树,你怎么能这样死缠烂打呢?惠敏都说不喜欢你了,快放开她。”
程嘉树好像忘记了他正在使劲抓着徐惠敏,听到这句话,马上把矛头对准萧静雪,冲她开了火:
“你管什么啊?你又是哪棵葱哪头蒜啊?你是我的谁呀你这么管我?”
萧静雪真的生气了,趴在桌上不声不响,把头埋进手臂里。程嘉树不依不饶,伸出另一只手狠劲拍她的桌子:
“喂,你起来你起来!把话说明白,你凭什么管我呀?你是我的谁啊……”
“够了!”石恒诺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程嘉树的衣领,“你给我住嘴加住手!你没有资格这样对我的女朋友说话!”
他说完这句话时,杨凌钰把惊异至极的眼光射过来。石恒诺似乎在极力忍着不去看她,直到她的目光变冷,忧伤得无以复加。
“程嘉树!我劝你收敛点!”萧静雪霍地站起身,脸上泪痕未干,“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凶地对我说话!我知道你喜欢徐惠敏,和石恒诺的同桌说说不就行了——你们还是可以坐在一起!”
“你!”程嘉树更加气愤,“谁说我喜欢她?”
萧静雪垂下眼睛,视点落在程嘉树紧紧拉着徐惠敏胳膊的那只手上。程嘉树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松开手,急赤白脸地解释: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
徐惠敏很淑女地收回胳膊,用手指在上面小心地弹了弹又吹了吹:
“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像你这么讨厌的人,我才不会喜欢呢!”
她抱着东西一扭身走了。石恒诺蔑视地斜了沮丧的程嘉树一眼,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晚自习的时候,萧静雪正专心致志地写着作业,一直霸占着徐惠敏座位的石恒诺回过头来,将一只耳机递给她。他手中的MP4中正起劲地唱着周杰伦的《简单爱》。
听到那些字眼并不是很清楚却别有味道的歌词,萧静雪有点脸红心跳,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这算什么呢?”她敏感的心灵有些萌动,总是产生某种不合时宜的联想。“他是在告诉我,他想要一种简简单单的爱吗?他不希望我想太多吗?……”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笑了,很开心很幸福地笑了,也忽略了前面程嘉树盯着她的复杂目光。
“哎,你……给我个回答吧。”石恒诺扔来一个纸团。
萧静雪把它展开来看,那上面飞扬跋扈地写着一行字:
“你当我是个风筝,要么把我放了,要么收好带回去,不要用一种看不见的情思拴着我,让我担心。”
她乐了出来,觉得石恒诺既有趣又可爱。她歪着头,在纸上写下娟秀的字迹: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们是两条平行线,该怎么办?”
写完后折好,她把纸条递还给他。
石恒诺看着纸条,皱起眉头,然后在上面刷刷刷地写开了。
“那么我会用无尽的爱,把这条真理推翻。但若真的无法推翻它,我宁可与你重合。小雪,心与心的距离是能够缩短的,一直到零为止。我应该先对你说——这一生中有你,我就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永远守护你。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为什么会有顾虑,因为你想到了我的家庭。我猜得对不对?嗨,那又有什么呢?如果这都成了我们的障碍,那么我们的感情该多么脆弱!”
萧静雪看了他写的话,心中释然了。喜悦充溢着她的心,再黑的夜也顿时变得阳光明媚。她在那张写满字的纸条的最下面又补了两句:
“你得保证不再打架,也不许因为我和班里的同学冲突。我不喜欢这样,这样很不好。”
“OK!”这次石恒诺看完纸条,转过头来灿烂地一笑。萧静雪要过那张已经皱皱巴巴的纸,细心地折好,放进包里:
“我要保存好你的话,每天看一遍!”
石恒诺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萧静雪,那里面有奇怪的光芒在闪烁。
第九章 恋爱进行时
迅速坠入爱河的萧静雪,觉得这世界是如此美妙,连空气都那么甜蜜。
每一天,她都有点心神不宁,总不自觉地瞥向石恒诺的座位,甚至是上课的时候。有一次,老师生气地点着她的名字说:
“萧静雪,再聪明的人也不能上课不好好听讲吧?何况你还不算聪明。你要是再这样,以后别在课后问我问题了——上课不听,课后再问,这可不允许!”
她的头埋得深深的,脸上剧烈地发着烧,眼泪差一点又掉了下来。余光里,她寻找着石恒诺关心与安慰的目光,却接收到了程嘉树的淡淡冷笑。“我看错了吧?”她抬起头来,视线正好触到了面前这家伙的鬼脸。气恨交加的她悄悄把脚伸向前面,踢了一下他的凳子。他像弹簧一样倏地跳起来,滑稽夸张的动作招来了全班同学的注目和老师的嚷叫:
“程嘉树,你想干什么?老实点!“
萧静雪发现自己居然笑了一下,她不得不承认这一笑真的是发自内心的。
下课后,期末成绩发下来了,萧静雪的心情才好起来——她仍旧排名第二,看来没有退步。石恒诺以遥遥领先的分数在第一的位置上岿然不动,而杨凌钰,居然还是第三。
萧静雪把手伸到前面去捞程嘉树的成绩单:
“让我看看,你到底进步了没有!哎呀,真不给面子,把我最喜欢的语文考成这个样子!英语还可以……数学考得不错!”
“那是,我这可是天生的数学家大脑!”程嘉树满脸得色地狂吹,殷勤地解说着自己那排了最后一名的成绩,“虽然还是垫底的,但在这个班级排最后一名也不错了哦!怎么样?给点什么奖励啊?”
“奖励你个大头鬼呀,”萧静雪把薄薄的成绩单卷起来轻敲了一下他的头,“下次记住,起码得超过一个人!”
“遵命!”程嘉树嬉皮笑脸地说。
“天啦,真不可思议!”小苹嚷道,见萧静雪转过头来,便压低了声音说,“听说杨凌钰和石恒诺分手了,是真的吗?”
萧静雪想了想:应该是吧,不然石恒诺也不会和自己在一起,于是她点点头。这时她心里划过无可言说的伤感、不安和内疚,还有淡淡的不对劲的感觉,但她没有去仔细地想,就让它飘过了。
“那就真的是不可思议了!”小苹悄声说,“杨凌钰在感情上受了这么大打击,竟然还是稳稳不动地排了第三!她可真够厉害的!”
“她本来就学习好嘛!也许是心理素质好,对恋爱和学习的关系处理得当,才不受影响……”萧静雪惭愧而直爽地承认说,“换作是我,早就没心思学了!我实在是太在意……也太敏感了。”
石恒诺在他的座位上望着萧静雪,眼睛里的海浪卷起微澜。
第十章 打羽毛球
“噢,要放假啦!”小苹在放学铃响起的时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虽然咱们高中生寒假的时间短,但至少也算个假期吧!你去哪里玩,静雪?”
“我……去……”萧静雪整理书桌的手停了下来,脸有点发烧。
小苹了然地笑道:“嘿,我知道啦,肯定是和他在一起吧?”
萧静雪羞涩地推了推小苹。这时石恒诺远远地走过来,眼睛里闪着可爱又狡黠的光:
“小雪,去打羽毛球吧?今天我值日,负责锁门……咱们可以晚点走。”
萧静雪快活地点点头,两人就一前一后地去拿班级里买来以供课间娱乐的羽毛球和球拍。不知是谁,把它们放在高高的储物柜上。萧静雪看着露出一截的球拍发愁,而石恒诺跳了几跳都没够到。
程嘉树走过来,轻蔑地哼了一声,修长的双腿轻松一跃,利利落落地把一副球拍取了下来。教室里没走的同学中间居然响起一小片掌声,在石恒诺听来无异于火上浇油。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十分难看。程嘉树冲他挑衅地扬了扬眉,自顾自地走到萧静雪旁边,把两只球拍塞到她手里,转身离开。石恒诺满脸黑线地拽着萧静雪就走,而程嘉树忽然被他们十指紧扣的场景刺激到了,飞速奔上去把另一副球拍也取了来,拔腿去追他们。不巧,他在出门的时候撞到了徐惠敏,徐惠敏“哎呀”一声,叫得他耳鸣。
“你走路不长眼睛吗?撞到人了连道歉都没有吗?真是又笨又没礼貌!“徐惠敏用她的尖嗓子拉开大吵一场的架势。
程嘉树横着眼,不客气地说:
“让路!”
他的声音很低但是给人一种压迫感,而徐惠敏好像故意跟他过不去似的,交叉双臂斜睨着他:
“你说声对不起,我就让开。”
程嘉树刚想发作,突然灵机一动,举起球拍:
“去不去打球?”
徐惠敏上前一步,毫无起伏的面孔快要碰到他的鼻子了。她干脆且吐字清晰地说:
“不——去!”
说完,她忘了刚才威胁程嘉树道歉的话,径直向门外走去。
“哼,不去就不去嘛!就你那横向发展的五短身材,想来也不适合运动……”他撇撇嘴,又耸耸肩。
徐惠敏那足以杀人的眼神唰地射向他,旁边的同学简直都能听见那类似飞镖投过来时与空气的摩擦声,周围的气温瞬间降了十度。她的眼白足足占据了眼球的四分之三,就那么恶狠狠地盯着他。程嘉树倒是满不在乎,拂掉球拍上的细灰,歪着头看她。
她忽然冲上去,夺过他手中的一只球拍,用鼻梁的耸动提了提眼镜:
“去就去,who怕who!”
第十一章 不自觉的比较
白色的羽毛球欢快而轻巧地在半空中跳过,划出一道道清新的抛物线,笑声响彻空荡荡的校园。天蓝得没有一丝杂质,没想到冬天的天空除了令人压抑的蒙蒙暗灰以外还有这么诱人的蓝色。他们四个虽说平时合不来,却玩得开心极了。石恒诺和萧静雪一组,程嘉树和徐惠敏一组,齐力让那个小小的球始终不落地。每一次当球高高地飞过来而徐惠敏接不到的时候,程嘉树总是用优美的姿势腾空而起,潇洒地把球打过去。
萧静雪和徐惠敏玩累了,就坐在一旁看他们两人打。他们两人谁也不服气谁,又有宿怨,于是便把打球当成了打架,挥动球拍猛劲儿地发泄。两个女生见此情景,笑得前仰后合的。
“程嘉树打球打得真好,又快又准又漂亮。”徐惠敏不经意地说。
“嗯嗯,是哦。”萧静雪含糊地应着。
徐惠敏仍然注视着前面的“战场”,弯了弯嘴角:
“其实……程嘉树挺不错的,人长得也很帅。”
经她这么一说,萧静雪把目光投向生龙活虎的程嘉树,第一次细细地观察他。真的,他的确很俊气,英挺的身姿,清朗的面容……为什么自己从前没有注意到呢?她问着内心。也许是她的眼里只有石恒诺一个人,他占据了她心里的全部空间。不由自主地,她就想:程嘉树的帅与石恒诺的帅不是一个类型的,石恒诺是精致的俊秀,眉眼仿佛经过造物主细心斟酌后按照黄金比例搭配而成的,没有一点点瑕疵,完美得如雕像;而程嘉树却是造物主喝醉了后随意挥毫洒墨,一不小心完成了这般飘逸的形象,这本身就带着点潇洒不羁。如果石恒诺的帅是工笔细描式的,那么程嘉树的帅就是大笔写意式的……她回过神来:我怎么把他俩做上比较啦?她的脸顿时爬上了淡淡的红。
好像有种心灵感应一般,程嘉树扭头看向她们。萧静雪心虚地低下头,而徐惠敏却张扬地舞了舞手中的球拍,大声喊道:
“程嘉树,你好棒!“
第十二章 她的心有点乱
阳光温润,电影院前人来人往。石恒诺捏着两张票走过来,萧静雪把一杯奶昔捧给他。她知道他爱吃凉的东西,连大冬天也不例外。他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心疼地皱皱眉,责怪道:
“怎么这样傻呀,为什么用手拿着,不要个袋子装?看你冻成这样!”
萧静雪很配合地傻傻地笑了:
“我……没想到。”
石恒诺无奈地叹气,把她的双手暖在自己的手心里,一边朝它们哈气一边搓着。萧静雪抬起头看着他那认真的模样,心底的喜悦悄悄生长。
忽然他停止了动作,手僵在半空。萧静雪回头一看,杨凌钰站在不远的地方,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固定成一个似乎永恒不变的剪影。她的头发微微凌乱,脸上泪珠滚滚。萧静雪感觉到一阵不安:一直很强势的杨凌钰竟然也能显现出这种无助和软弱!她莫名地觉得自己欠了杨凌钰的,好像是自己抢走了她的爱,浓浓的犯罪感袭上心头。她默默地抽回自己的手,而石恒诺并没有阻拦。
“走吧。”石恒诺低低地说了一句,萧静雪木然地移动着脚步,随着人流挪进电影院。她的心很乱,之前的甜蜜仿佛都被打断,她在突然惊醒的瞬间发现一切其实没有那么纯净那么完美——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害得杨凌钰这么失魂落魄!她总觉得,自己和石恒诺之间的爱情不再纯洁了,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石恒诺悄悄环住她的腰,她吃惊地颤了一下。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低沉地说:
“不怪你,是我自己喜欢上你的,而她……不值得我喜欢。”
萧静雪感到他在说最后一句时喉咙像被堵塞了一般,他还有意无意地回头瞟了一眼。
初恋的青涩与单纯的激情渐渐褪去,冷静的思考重新浮出表面。萧静雪看着他的神情:
“你……还是放不下她吗?当初……为什么要和她分手呀?”
石恒诺有点不耐烦:“别提这个!”
萧静雪噤了声,难堪地沉默了。坐在黑暗严严实实覆盖着周围的电影院里,她的心中有一团理不清的乱麻,荧幕上演的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蓦地,石恒诺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她惊得差点叫出来。
“嘘!我想说,我喜欢你,这是千真万确的,谁也不能阻止。至于我的过去,不要追究了好不好?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他的带有磁性的声音穿破了一切迷茫和犹豫,打散了所有的不安与彷徨,萧静雪回味着那突如其来的轻吻,整个人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
石恒诺把亮亮的眼睛转向她,她羞涩地点点头,庆幸在黑暗中他看不见她那潮红的脸。
第十三章 阳光男孩
第二学期开始了。春天还没在这个小城逛过瘾,就被火速到来的夏天赶跑了。
天空晴得响亮,干净得好像有人把它擦洗过了一样。操场上人声鼎沸,大家都在抓紧难得的午休时间痛快地玩着。清风吹起窗帘,坐在窗边的萧静雪心情舒畅地看着外面——同学们在教室(一班的教室在一楼)的窗户下面打羽毛球,一个个玩得非常开心。
她喜欢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屋里,欣赏石恒诺的秀美侧脸,在纸上画下他的容貌。偶尔她也被程嘉树的精湛技巧所吸引——他的确很有魅力,挺拔的身材在那里一站,就让许多女生不由得驻足观望,而他出手快如闪电,你还没看清球的位置,他已经将它打到对方那边去了。他的打球技术很快便征服了班里的女生,虽然他学习不好,但女生们对于长相颇佳的运动型男生还是很垂涎的。慢慢地,女生们对他的态度由刚开始的不屑、嘲讽、挖苦转变为接受、崇拜甚至是偷偷的爱慕。
午后的阳光在程嘉树的脸上洒下柔和的金色,跳跃在他的鼻尖。忽然——
“我累了,歇会儿哈!”他大大咧咧地把球拍扔给另一个男生,走到旁边去。徐惠敏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手忙脚乱地抽出面巾纸给他擦着汗:
“热吧?我去给你买冰棍!”
他一转头,不小心与教室里的萧静雪交汇了目光。他躲开徐惠敏正给他擦汗的手:
“不用了……萧静雪,帮我打杯水来!”
萧静雪一愣,只好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打了水,递了出去。程嘉树接过,连同她的手一并握住,嘴里故意说道:
“石恒诺这家伙太不济了,被我打得落花流水!”
“不许你说他!”萧静雪沉下脸,使劲抽出自己的手。
程嘉树不大自然地咧咧嘴,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自习课上,萧静雪正在与一道复杂的数学题作战,忽然收到徐惠敏的纸条:
“放学后你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完全是命令的口气。
萧静雪也不计较,回了一句“好呀”,继续埋头做题。
第十四章 羞辱
“夏天真的让人开心……我最喜欢夏天了。”萧静雪坐在窗明几净的奶茶店里,为了打破与徐惠敏之间让人无法忍受的沉默,就这么说道。
徐惠敏盯着漂浮在绿莹莹的苹果汁中的冰块,有点不高兴地咕哝:
“萧静雪,你有了石恒诺就够了,干嘛还要缠着程嘉树不放?”
萧静雪的笑容骤然收住,讶然不解地看着她。反应了好一阵子,她才明白:
“唔,你喜欢程嘉树?”
“是!”她毫不矜持地答道。
萧静雪搅着手里的哈密瓜奶昔,吸了一口:
“那……你应该去找他说呀!”
徐惠敏涨红了脸说:
“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程嘉树对你有意思,其他的女生他基本上不看的!”
“那还能怪他呀?你忘了他刚到咱们班时那帮女生是怎么对他的?太让人家难堪了吧!”萧静雪打抱不平。
徐惠敏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他喜欢你,我看得出来,可是我也很喜欢他,你能不能帮我……”
萧静雪喝了一大口奶昔,斟酌着字句说: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是这种事是没法帮忙的,喜欢谁是不能勉强的呀!如果他喜欢你,我什么都不做他还是会喜欢;如果他不喜欢你,我做什么他都不会喜欢上你。”
“你!”徐惠敏气性很大,点火就着,听了这些,就以为萧静雪是幸灾乐祸的胜利者,不肯帮她的忙还话里话外地嘲笑她,便感到自尊心受了严重打击,立刻站起来说,“只要你不在旁边勾搭他,就算是帮我的忙了!”
萧静雪愣住了,没想到她说话这么咄咄逼人,又气又委屈:
“这关我什么事呢?”
“啊,想推个干净呀!便宜你了!装纯洁勾引男生,勾完了一甩手走人?告诉你,萧静雪,你是世界上最虚伪的狐狸精!”
她似乎说说还不解气,随手拿起苹果汁淋了她一身。
“住手!你想干什么?”程嘉树突然冒出来,狠狠攥住徐惠敏的手腕。
萧静雪坐着不动,透过滴滴嗒嗒的汁水看向程嘉树,见他的俊颜气得发青。她从小到大还没被这样对待过,一时羞愤伤心,用纸巾擦了擦脸,站起来跑掉了。
程嘉树用力甩脱了徐惠敏,两步追上萧静雪:
“你回来!把事情说清楚!”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萧静雪回转身,满脸泪水,见程嘉树一副“我给你作主”的表情,突然把火气发到他身上,“都是因为你!”
“我又怎么了?”他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瞪着眼,样子有趣极了。
萧静雪怨怼地看了他一眼,没再理他,转过身去,走掉。
第十五章 别对我那么好
“你干——什么?”萧静雪刚跑到楼角就被程嘉树牢牢地拉住手,她使劲甩也甩不开。
“你为什么哭?”他黑着脸训斥,“凭什么在她面前哭?凭什么把软弱的一面展示给这种不怀好意的人看?刚才你应该给她一耳光才对!”
萧静雪斜眼看了看他,忘记了哭泣:
“你……你真暴力!”
程嘉树把她的手捏得很痛,却不肯放开,继续训诫:
“对于这种给脸不要脸、长一个欠扁的脑袋的人,就不应该客气!你越宽容她,她越蹬鼻子上脸地欺负你!下次她再挑事,就揍她一顿,听到没有?”
萧静雪抽了一下鼻子:
“你……你管我?你是我的什么人啊?”
程嘉树怔了怔:好像自己也说过和这句同样意思的话吧?真是心有灵犀……他稀里糊涂地感觉有点高兴,邪邪地笑着,反唇相讥:
“你管呢!”
“神经病!”萧静雪推开他,向前跑去,丝毫没察觉到这是回家的相反方向。
程嘉树再接再厉地追她:
“你走错路了!”
“你怎么知道?”萧静雪狐疑地问,“难道你跟踪过我不成?”
“哈!”程嘉树仰天大笑,“我才不搞那偷偷摸摸的把戏,让我光明正大地送你回家吧!”
“先回答我的问题。”萧静雪不依不饶地坚持。
“好吧,”程嘉树挠了挠头,“上次你救我的地方……应该是离你家不远吧?方向是这边……这点推理能力我还是有的!”
见萧静雪不说话,他轻轻牵起她的手,温柔地说:
“让我放心好吗?你太不会保护自己,心肠又软,还是个爱哭鬼……我该用钻石做成的保护罩,去保护你那颗玻璃做的心,是不是?”
萧静雪用泪眼看了他几秒钟,突然甩开他,奋力奔向对面的车站。一辆公交车缓缓地开过来,挡住了她与他的视线。程嘉树只听到她那飘浮在空中由风传达的声音,微带着哭腔的声音:
“程嘉树!我不喜欢你!请你别对我这么好……”
他的心一阵阵紧缩,失望混杂着一点点希望:她说别对她那么好,就是说,自己对她的好,她懂得?
公交车开走了,对面空荡荡的,他的心,忽然就空了一大块。
萧静雪坐在车上,任窗外柔柔的风吹着脸上未干的泪痕,在心里默默地说:
“对不起,程嘉树,我一定伤到了你……可是我不能欺骗自己的心,更不能欺骗那么好的你。如果我明知道无法带给你爱,那么怎能借着爱的名义给你带去之后不可避免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