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静静地看着你爱他
操场上除了程嘉树和他最好的朋友王金昊，空无一人。
傍晚的风凉凉的，吹拂着他们的衣服。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手中各拿一听啤酒，时而不时地喝一口，他们之间的谈话也像喝酒一样，断断续续的。
程嘉树是在打完篮球之后，在去王金昊家里的路上碰到萧静雪与徐惠敏的。眼看萧静雪乘上公交车走了，他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顺便把王金昊从电脑游戏前拖过来。
“我以为经过冷琪琪那一场，你会对女生死心呢。”王金昊望着天边的那抹淡红。太阳刚刚躲到地平线后面去，霞光还没有完全消退。
程嘉树皱起浓密的眉毛：
“还提她干什么，她把我伤得那么深，她根本不懂得人的感情！”说完，他“咕咚”喝了一大口酒。
“你还是在乎她吧？还是有一点喜欢……”王金昊转头看他。
“不，不是在乎，也不是喜欢！”程嘉树长吐一口气，“我以为爱的反面是恨——当时她那么做，我的确恨得要死，不是恨李一强，而是恨她。后来我忽然明白，爱的反面不是恨，是冷漠。和她在一起的每个细节，我现在差不多都忘了，有时候试着把它们想起来，却怎么努力也做不到，抓不到一丝影子了，而且当初那些撕心裂肺的痛，竟然已经淡去。我现在提到她，就像提到没什么印象的同学，心里什么变化都没有。”
王金昊笑了笑：
“听人说，男人忘掉一个女人需要时间和另一个女人，我还不信哪，可现在我知道了，连时间都可以省去，男人忘掉一个女人需要……”
“行了吧！”程嘉树不愉快地打断他的话，“我又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只是……萧静雪……我那天认识她不到一个小时，可她在我心里的影响竟然超过了与冷琪琪相处的一个月。”
“喂，我是知道你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可是别人不知道啊！你说你刚开学就和冷琪琪处上了，一个月的时间又黄了，搁谁那儿不认为你这小子花花肚肠啊？现在再说这种话，在谁听来都像是花言巧语。”王金昊不客气地把他斥责了一通，他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沉默暂时填充了空间，王金昊慢慢地喝着酒，他身边的程嘉树一直跟挨批斗一样垂着脑袋。
过了好大一会儿，程嘉树抬起头，目光坚毅：
“我确定，我肯定，我喜欢萧静雪！从那天晚上起，我就认定了她，她是上天派给我的天使，这一次，谁都别想把她夺走。”
他站起来，把啤酒一口气喝干，豪气冲天地宣布：“我要和石恒诺竞争！我已经放弃过一次，现在我不会再放弃了。她是我最心爱的女孩，为了她我可以做到一切！”
“好哇，你不是说，爱就要去争取吗？去呀，萧静雪不是冷琪琪。不过，你得说到做到！”王金昊也站起身。
程嘉树将啤酒罐对着垃圾筒，准确地抛了进去：
“是的，我说到做到！”
第十七章 自习课上
安静的教室里，灯光明丽。
程嘉树正在和语文卷子上的字词较劲，又懒得翻字典，就转过来问萧静雪。刚问完，又碰上不会的了，干脆直接把卷子放到萧静雪的桌子上写起来。萧静雪给他腾出一半地方，自己用另一半。他俩头顶头学习的状态有点过于亲密了，但双方竟都没有感觉到。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学语文啦？”萧静雪给他解释完一个成语，随口问道。
程嘉树闷声说：
“我才不喜欢这个玩意哩！神神叨叨的，又难记……但是有人说她最喜欢这破东西了，我不学会怎么跟她对话啊？”
“哦，”萧静雪压低了脑袋，好奇地问，“谁呀？”
程嘉树差点气得吐血，没好气地说：
“一个小笨蛋！”
石恒诺对于两人的举动似乎看不下去了，拿笔敲敲萧静雪的桌子：
“有没有不会做的题啦？快说，过时不候！”
“有，有！”萧静雪连忙把练习册递过去，“这一道关于向量的……嗯，还有这一道三角函数的。”
石恒诺看了看，大笔一挥，几分钟就把它们做完了，然后便给萧静雪讲解。萧静雪听完埋头演算的时候，程嘉树嚷嚷起来：
“我也不会，给我讲讲啊，小雪！”
石恒诺轻蔑地斜了他一眼：
“‘小雪’也是你叫的？把你的话给我收回去！”
程嘉树回瞪一眼：
“你可以不同意我说的话，但你得誓死捍卫我说话的权利！”
萧静雪忍不住笑了出来：程嘉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了？连气人都可以气得这么有艺术感。
“美得你！”石恒诺不屑与他争吵，专心对付自己的作业去了。
程嘉树仍“叫嚣”着让萧静雪给他讲，萧静雪便耐心地给他讲起来。石恒诺不甘寂寞地凑过来：
“小雪，这道计算太阳高度角的题我不会，你给我讲讲！”
萧静雪看了一眼题目就明白他不过是另有用意，根本就是一道很简单的题嘛！不过，她有点为难了，先给谁讲好呢？
“喂，你一边去！懂不懂先来后到啊？排队去！”程嘉树首先发起攻击。
石恒诺仇视地盯住他，而程嘉树也不示弱，二人的目光激烈地打斗了一番。
“那两道题……一会儿我给你讲！别缠着她行不行？”石恒诺的眼睛都快瞪酸了，又不想先撤，就这么说了一句。
“好啊！”程嘉树也不恋战，见好就收，给台阶就下，“那你得保证我完全明白了才行！”
之后石恒诺就一直后悔答应了他的要求，因为他讲了一遍又一遍，程嘉树始终说不懂。最后他揪着程嘉树的衣领恶狠狠地问：
“你到底明白了没有？”
程嘉树可怜兮兮地看着萧静雪：
“现在能给我解释一下‘考问’与‘拷问’这两个词的区别吗？”
这堂自习课算是上不下去了，周围的同学投来不满的目光，萧静雪只好愁闷地拨了拨头发。看到她这个样子，程嘉树忽然不和石恒诺较真了，把他的手掰下来，气哼哼地说：
“我懂啦！这么简单的题还能难住我？”
第十八章 郊游
天高云淡，绿草茵茵，湖光山景，满眼翠色，一派怡人风光。班里组织同学们到郊外游玩，让他们在繁重的课业压力下放松放松，大家便来到了位于市郊的这个公园。在欢声笑语里荡完了桨，同学们漫步于长满青草的山丘，聊这说那，谈东论西，不亦乐乎。
山丘下是波光闪烁、粼粼发亮的湖水，程嘉树坐在湖边的树下，闲来无趣朝湖水里投石子。不时有女生上前邀他参加她们的游戏，他却一概拒绝。后来看到萧静雪和石恒诺坐在一群人里面，在草地上休息，他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走过去，挨着萧静雪坐下来。
石恒诺马上瞪了他一眼，同时示威性地举举拳头。程嘉树冲他做个“恶毒”的鬼脸，恨恨地哼了一声。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凌钰发话了，是对所有坐着的同学说的：
“这里环境挺好，咱们别干坐着……来对歌吧！我先起头，按顺时针方向轮，轮到谁都得唱，不然就罚他去买汽水，行不行？”
大家都拍手称妙。
她沉吟了一下，轻轻唱道：
“哪里有彩虹告诉我，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你的身影这么近我却抱不到……”
“好听好听！下一个！”
气氛很热烈，转眼就轮到石恒诺了，他似乎心情格外糟糕，沉着脸说：
“我不会唱……我很少听流行歌曲，小雪，你替我唱吧！”
“唉，真扫兴！唱一个嘛，唱不好谁也不会说你……”杨凌钰故意说道，同学们立刻附和。
“哼，谁像你们一样啊，成天听这没营养的流行歌曲，没水准！周杰伦最没水准了！”他这最后一句话是专门说给杨凌钰听的，谁都知道她最喜欢的歌手就是周杰伦。
同学们立时愤愤不平，石恒诺这是一篙子打翻一船人啊，试想这些学生谁不爱听流行歌曲？
程嘉树微眯了眼，顺手揪一片草叶轻衔在嘴里，吹出悦耳的声音，大家都被他那比笛子吹出的声音更清越的乐曲吸引去了。等大家都静了下来，他叼着草叶，歪头道：
“你不了解，就没有发言权——很多流行歌曲的歌词都是属于当代的诗，充满独一无二的时代气息，就像唐诗宋词一样无法复制——谁还想唱？我给他伴奏哦！”
说完，他又挑了挑眉，朝石恒诺吹出一个拖着长音的调子。
同学们欢呼起来：
“说得好棒！程嘉树，你真厉害！”
女生们被程嘉树帅帅的表情和动作折服了，纷纷鼓掌加暗送秋波。
石恒诺呆不下去了，冷冷地瞧了他们一眼，径自走开了。
程嘉树受了鼓舞，色胆顿生，一把搂住萧静雪的肩：
“这不是我说的，是我身边这位才女说的哦！”
萧静雪不自在地拿下他的手，红着脸嗔怪：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呢？”
程嘉树挨近她，近得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你的话……我都记得……”
萧静雪一愣，别过脸，不再开口了。
第十九章 那样地唱着那一年的歌
“喂，你最喜欢听谁的歌？”程嘉树觉得空气有点凝滞，连忙挑起话题。
“五月天。”萧静雪冲他笑得活泼可爱。
程嘉树望着远处的青山，用手打着拍子，开始唱起来：
“其实你，是个心狠又手辣的小偷，我的心，我的呼吸和名字，都偷走……这星球，天天有五十亿人在错过，多幸运，和你一起看星星，在争宠，这一刻，不再问为什么，不再去猜测人和人，心和心，有什么不同……”
“一二三，牵起手，四五六，抬起头，七八九，我们私奔到月球……”萧静雪笑得如初绽的百合，也跟着唱起来。
程嘉树一边接下去，一边偷看她的表情。那是一种全无杂念纯得耀眼的幸福笑容，使得他突然间想付出一切，只要能维持她永远的快乐。
萧静雪忽然不唱了，转头去看石恒诺——他背对着他们，坐在湖边的石头上，身影落寞，好像有无限心事无处可说。她注意到，从杨凌钰说话开始，他的神色就不太对了。
她的心一紧，喃喃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觉得，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我们感情上的裂痕越来越大。”
一个用野花野草编成的花环伸了过来，散发的清香味道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抬头一看，程嘉树正没心没肺地冲她乐。
“谢谢，”她欣喜地接了过来，抚弄了一会儿，戴在头上，“我这个样子……像什么？”
“印第安人！”程嘉树哈哈笑着，跑到湖边的柳树旁，折下一条柔软的柳枝，熟练地把它弯成一个圈儿，再采些花草来装饰它。然后他自己戴上，回到萧静雪身边。同学们看见了，打趣道：
“哟，你俩这是什么打扮啊？”
程嘉树大言不惭：
“情侣花环啊！”
萧静雪脸色有点暗，把花环取下来说：
“你别胡说！”
停了一会儿，她摆弄着手里的花环，郑重然而又有些不安地说：
“程嘉树，我知道你对我好，逗我开心……可是我已经喜欢上石恒诺了，我不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肯放弃呢？”
他缩了缩腮帮子，用牙齿去咬里面的肉，再松开来，平静地说：
“你不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够了。”
“程嘉树！”萧静雪生气地叫道，正视着他，“别这么傻了！”
“喜欢一个人是我的权利，你凭什么管呀？”程嘉树居然理直气壮，“我喜欢你，与你无关，好不好？”
萧静雪被他的逻辑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再说，谁让你当初救了我？”
“什么？”她睁圆了杏仁眼，“我救了你……说来还是我的错啦？”
“是！”程嘉树摆出一副“你逃不掉了”的无赖样子，“你得对我负、责、到、底！救了我的人，不救我的心，就是不道德的。”
萧静雪气得紧咬嘴唇，使劲拽着花环上的细长柳叶。两个人坐在草地上，默然无声地拨弄着触手可及的青草。
“喂，这学期你的心情看上去不错，比上学期好多了。”程嘉树观察着她的脸色，转移了话题。
萧静雪抿着嘴，悠然一笑：
“因为……我天生爱夏天，四季之中我最喜欢夏天了。一到夏天，我就感觉特别有活力，做什么都舒心。冬天就死气沉沉的，一点意思也没有，让我提不起精神。”
“天哪，“程嘉树讶异地说，“你的名字里有个’雪’字，我还以为你喜欢冬天呢，结果你却喜欢夏天！难道你想融化吗？”
萧静雪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吃吃地笑了：
“对我的名字品头论足，现在该‘解读’你的名字啦！嘉树，就是‘好树’的意思！”
“对，”程嘉树遥望着那一片湖水，“我爸也许希望我是块好木材，是个栋梁，会实现他没能实现的梦想……从小到大，他一直都被困难的家庭拖累了，耽搁了，没有完成学业，现在只好在建筑工地上干活……而我们的那些亲戚，比如咱们学校的校长，事业干得风生水起，对我们家总是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一点看不起的神态。我呢，又这么不争气，放逐自己，游戏人生……唉！”
他垂下头，把千言万语吞进肚子里。萧静雪默默地凝视着他，眼圈有点淡红。
“好啦，不说这些啦，”程嘉树正琢磨着如何改变气氛的时候，萧静雪忽然现出快活的神情：
“嘉树，嘉树，’好大一棵树’哦！怪不得你的身材这么好，笔直笔直的，又这么高，的确是’嘉树’呀！”
他站起身，很是显摆地装酷，帅帅地立在阳光下。萧静雪也站起来，微微眯着眼，欣赏着眼前的他。
“哦，“程嘉树像发现了新大陆，做出惊讶的表情，“我才发现呢，咱们是情侣身高呀！”
“你又来了！”萧静雪无奈地轻叹，浅浅的笑容一扫而空。
第二十章 另类决斗
又看到那个场景了，石恒诺有点把持不住。最近几天，他都有意无意间看到刘峰总向杨凌钰献着殷勤，而杨凌钰居然不拒绝。每天上课前，刘峰都细心周到地替常常咳嗽的杨凌钰打满了开水，放在桌子上。那个过去熟悉又亲切的杯子，如今毫不含蓄地刺伤了他的眼。
现在，坐在湖边的他，偶一回头，又看到了那一幕：刘峰和杨凌钰坐在一起，面对着面，在起劲地聊着什么。杨凌钰恬静地幽笑，这种安心到极点的笑，不含任何忧伤的笑，他好久没看到了。为什么！这种笑容只应该属于他的，为什么她也会对另一个人这样笑？
“我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为了她离开她，为了爱放弃爱，而不知情的她，却在我眼前对另一个人微笑！我是不是错了？还要继续下去吗？”他苦闷地想着。
眼睛一转，他又看见，萧静雪和程嘉树正谈得开心。程嘉树的搞怪表情，萧静雪的天真美丽的笑容，立刻大大地刺激了他。他猛然觉出一种深深的失败感，不，他不能两方面都失去！他像个溺水的人，绝望地挣扎着。
他突然向萧静雪走过去，用力拉起她，脸沉得可以滴下水：
“你真行！早就和他暗通款曲了吧？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原来你表面纯情，仍然是个水性杨花的人！”
萧静雪愕然地看着他，他的话像锥子呼啸而来，狠狠地扎在她心上。待她回过神来，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石恒诺的话如同一个耳光，让她受到莫大的侮辱。
“你怎么能说这么过分的话！”程嘉树气血上涌，冲上前揪住石恒诺，“你怎么能对她说这种话！你疯了吧你，她那么喜欢你，你居然伤害她！我今天就好好教训一下你这小子！”
他挥拳要打，石恒诺接住了他的拳头：
“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你天天缠着她干嘛？告诉你，从今以后，你不许靠近她！”
“你管？”程嘉树左手被制，又挥过右手来，也被石恒诺抓住，“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喜欢她！”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僵持着，程嘉树的双手都被石恒诺紧紧抓着，而石恒诺也不敢松开自己的手，怕他再反击。他还特意离程嘉树很远，怕他伸腿踢自己。
最后，石恒诺忽然笑了，镇静地说：
“好呀，不要搞暧昧，说开了好！今天就做个了结吧。”
“行啊，”程嘉树梗着脖子，“我和你，公平公正地赛一场，输的人自动退出！可以不？”
“不可以！”萧静雪擦擦泪水喊出来，“这对我不公平！凭什么由你们比赛来决定我和谁在一起？我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这是我的自由！”
“你管不着，这是我和他的事，”程嘉树不理她，继续向石恒诺挑衅，“敢不敢？别让我看不起你。”
石恒诺红着眼睛：
“比什么？”
“打羽毛球！我不会别的！”
“不行，这方面你是强项……不过，给你点限制条件吧！”石恒诺眯着眼，“这边山坡的坡度太大，咱们到湖边去，那里有平地。我给你划定活动范围，你不许超过界线！”
“说定了！”程嘉树猛地撤回自己的拳头。
第二十一章 意外
“呶，这是你的活动范围，”石恒诺在地上用树枝把边界画了出来，“如果你超过了，哪怕是踩到边界线上了，都算输。”
程嘉树朝地上一瞅，心想：这小子真毒！这么点地方哪够施展呀？但是已经答应了不好反悔，他就咬咬牙说：
“好，开始吧！谁让球落地，算谁输。”
他走到圈子中央，挺直地站定，优美的手臂垂下，握着球拍。
“程嘉树，加油！程嘉树，加油！……”早有女生们围在场外呐喊助威了，也有一部分女生喊：
“石恒诺，加油，挺你哦！”
她们很自然地分成了两派，唯有萧静雪和杨凌钰站在中间，不知所措。
石恒诺发球凶猛，眼看那球高高飞起，直向程嘉树的圈子之外飞去，却被他迅速拦截，重又飞向石恒诺。他故意想让程嘉树不小心走出圈子，专门把球打得东倒西歪，在空中飞各种路线。但程嘉树眼疾手快，每次都能及时接住，加以反攻，打回去的球更是诡异万分，变幻莫测，看得石恒诺眼花缭乱，只好跑来跑去地打。几个回合之后，程嘉树求胜心切，又想速战速决，便一跃而起，猛一扬拍，打出一个又高又远的球。石恒诺急退几步，仰头看准了那如一只小白鸟般飞翔着的球，努力跳起，伸拍去够——没感觉到球撞到拍子的轻震，身体倒是失了重心，“扑通”一声跌进湖里。
程嘉树惊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却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飞快地一晃，也跳进水中。是萧静雪，她见到石恒诺落水的一瞬，连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
周围的同学都吓呆了，半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有人落水啦！快救人哪！”
“诺！”杨凌钰奔过来，跪在岸边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诺！诺！”
程嘉树几步就赶到湖边，朝水里一看：萧静雪一下水就准确地抓住了石恒诺的手，可是她自己却扑腾着，在剧烈动荡的水中一沉一浮，还使劲想把他托起来。而不会水的石恒诺完全吓坏了，慌张地大喊大叫。
“萧静雪你缺心眼啊！不会游泳去逞什么能！”看明白了真相的程嘉树立刻跳进水中，拼命游向他们。
“静雪，我来了！”他快速地游过去，熟练地踩着水，从萧静雪的背后抱住几乎整个人都淹在水下的她，想把她抱出水面，却看到她用力举着石恒诺怎么也不肯放开，无奈之下他只好先拖着这两个人向岸边游，边游边破口大骂：
“石恒诺，你个脓包！”
到了岸边，两个人被同学们七手八脚地拉了上来，程嘉树水淋淋地爬上来，两眼喷火。杨凌钰替石恒诺捶着后背，细心地安抚着：
“好啦好啦没事啦……把水吐出来，快！”
石恒诺因为头部一直在水面上，没呛多少水，而萧静雪闭着眼睛没了动静。同学们又是一阵慌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有的人在旁边赶紧拨打了120。
“让开！”程嘉树一脸想杀人的表情。他拨开人群，把萧静雪放好，俯下身解开她衬衫的前两个扣子，低头为她按压胸部并做起人工呼吸来。
同学们都为她捏一把汗，直到她睁开眼。程嘉树的眼睛放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静雪，你醒了！”
萧静雪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紧张地抓住程嘉树的手臂：
“石恒诺在哪里？他还好吗？”
程嘉树眼中的光芒霎时暗了下去，朝那边努努嘴，淡漠地说：
“好。”
萧静雪微微扬起嘴角，脸色苍白如纸。
“你不会水，为什么还跳下去？”
“我……我忘了……”她疲惫地小声说。
程嘉树站起来，默默地离开。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他的身上，被太阳一晒会非常难受，他却丝毫没有感觉。
他走向石恒诺，一把推开杨凌钰，伸手把他捞起来，重重的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石恒诺的鼻子立刻涌出鲜血，但是程嘉树没有放开手，一个飞腿扫倒他，朝他的肚子上猛踢了一脚：
“你这个废物！你自己去死好了，干嘛要带上我的静雪？你差点害死她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石恒诺忍着痛仰头看他，恍惚间发现他的眼里有什么东西晶光闪闪，在阳光下迤逦出银银莹莹的一串。
他把石恒诺拽了起来，撞到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流着泪狂喊：
“你有什么资格让她那么为你拼命？她明明不会游泳，为了你还是想都不想就去救你！你知道人在危急的瞬间做出的行为叫什么吗？叫本能！她的本能是喜欢你！她喜欢你！你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你这个混蛋！”
他松开手，滑坐在地，泪水滴在小草上，像清晨的露珠。
第二十二章 寂寞的爱
天阴得可怕，乌云滚滚，遮住原本晴朗的天空。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她喜欢他到那种程度，我没有机会了……”程嘉树坐在篮球场的地上，注视着水泥地面。
王金昊低头看着朋友，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安慰他。
“可是怎么办？”程嘉树揪着头发，沉闷地说，“我越来越喜欢她了。”
他抬头望天，一滴雨落在眼中，模糊了视线。
“不是石恒诺打败了我，不是的……是静雪，她让我清醒了……”他乱糟糟地呓语。
“唉，心是夺不来的，怎么我现在才知道？”他朝天空大吼了一声，轰轰的雷声淹没了他的叫喊。
王金昊蹲下来：
“那……你准备放弃吗？”
程嘉树看着他，眼睛里的浓重阴霾慢慢扫清。过了片刻，他轻轻地说：
“我可不可以……喜欢她，不要求回报，这样，她会不会少一些烦恼？”
停了一下，他喃喃道：
“孤独地爱，寂寞地欢喜。”
第二十三章 知足
每个星期五上课前的半个小时是老师们专为一班安排的娱乐时间，由同学们自己组织节目。杨凌钰决定按学号让同学们登台献艺，表演什么节目都行。这一天轮到程嘉树，他走上讲台，先扫视一下教室，闹哄哄的屋里静了下来。
他的目光淡淡地飘向窗外，低低的、魅力十足的声音在班级里回荡：
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如果你快乐不是为我/会不会放手其实才是拥有……那天你和我那个山丘/那样地唱着那一年的歌/那样的回忆那么足够/足够我天天都品尝着寂寞……
唱着唱着，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不是在唱，而是在用整个心灵去浸染，去陶醉，去呼喊：“当一阵风吹来风筝飞上天空，为了你而祈祷而祝福而感动，终于你身影消失在人海尽头，才发现，笑着哭最痛……”
“知足的快乐叫我忍受心痛……”一曲终了，他的声音如清风一样不着痕迹地淡去。
他的动情的表演把全班的女生都震了，掌声沸腾中，他的眼睛只看着一个人，也只想听到一个人的心声。
萧静雪一直低着头，咬着牙关去对抗鼻子的酸楚。她觉得，程嘉树似乎在对她唱，只对她一个人唱，也只有她能接收到他的声音。五月天的《知足》，呵，多少心伤都被埋在心底，深深地埋着，却含着泪微笑地说“知足”，这是一种怎样的痛啊。
“对不起，程嘉树，对不起……”她一遍遍对自己说。
放学后，萧静雪收拾了书包默默离开，程嘉树却喊住她：
“这个……给你！”
塞进手中的是一张包装精美的光盘，她抬头不解地望着程嘉树。
“这是我自己制作的。”他补充道。
萧静雪还是看着他，不言不语。
“祝你生日快乐！”他终于低声说。
“你怎么知道？”她十分奇怪，班里知道她生日的本就不多。
程嘉树故意卖关子逗她：
“想知道就能知道，你管呢？”说完他扬长而去。
她低头凝视这张光盘，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正在上扬。
回到家，她连书包都来不及放下就直奔电脑而去，将光盘小心地放入里面。屏幕上，程嘉树穿一身潇洒的运动装，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身后是蓝得令人忧郁的天空。他迷人地浅笑，弹着吉他，唱着五月天的歌，一首接一首，无论是轻快的，还是低沉的，抑或伤感的，都唱得圆润饱满，充溢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感。
“程嘉树，你真好，我很快乐。”她紧抱着小熊，把脸埋进它的绒毛中，心底搅起隐隐的酸甜。
猛然间，她想起了什么，慌忙一看表，不由得叫出来：
“呀，糟糕！快到时间了，我在想什么哪？”
她赶紧穿上衣服开门，临走前还认真地照了照镜子，在长长的乌发上别了一只粉红色的发卡。
第二十四章 他说出了真相
热闹的肯德基里。
石恒诺与杨凌钰面对面地坐在一张小桌子旁，面前的食物一口都没动。
“你有了萧静雪，还来找我干什么？”杨凌钰出口锋利。
“你和刘峰好上啦？”石恒诺垂下眼帘，睫毛覆盖出两小片阴影。
杨凌钰觉得好笑：
“你还管我这个？我和谁在一起、过得好不好，好像与你没什么关系吧？”
石恒诺拍了一下桌子，低吼道：
“谁说和我没关系？你快说，认真点！我知道你的心意，在我落水后，你的举动就让我明白了！你不是真的喜欢刘峰！你是不是为了气我才……”
杨凌钰气势颇盛地凑近他：
“对！就是气你！我看你能不能回心转意，我赌你还在不在乎我！”
她靠回椅背上去，双臂交叉，漠然地看别的桌子上的人吃着喝着，语气清冷：
“石恒诺，喜欢我的人那么多，我却想在你这棵树上吊死，还利用别人的感情……哼，真可笑！”
“你还喜欢我。”石恒诺肯定地说。
“那又怎样？”杨凌钰愤愤道，“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单方面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石恒诺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杨凌钰，平静地说：
“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喜欢你。”
杨凌钰愣住了，随即笑道：
“你不要信口开河——你这么说，谁信哪？”
“凭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杨凌钰不笑了，动了动嘴唇，傲慢十足的面孔上显出一如往常的神气，转过头盯着窗外的人群，想了想说：
“你欠我一个解释。”
“我正要解释，”石恒诺脸上浮起愉悦的微笑，“那天，萧静雪问我一道题的时候，我在她的练习册上看见了我的名字，还有一首诗……”
他把诗原封不动地背了出来，杨凌钰仔细地听着，听完了惊讶地说：
“她先喜欢上你的？她那么快就喜欢上你了？”
“是的，当时我并没在意。因为你知道的，在学校里，有很多女生追我，可是我自始至终只喜欢你一个。”
“当然！”杨凌钰高兴地伸出食指点了他的额头一下，这个动作使两人显得亲昵了许多，仿佛回到了从前肆无忌惮的日子，“你敢喜欢上别人！接着说。”
“后来，就是那次考试成绩发布之后，你说，你不想让萧静雪超过你。你那么不快乐，我却真心希望你快乐——可是我能为你做什么呢？突然间我就想到了那首诗，想到了她所在乎的东西……如果我……”
“够了，”杨凌钰打断他，“如果你去勾引她然后再甩了她，她会不会伤心难过影响学习？天啊，你居然想出这么残忍的办法！你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知道这在别人身上可能毫无用处，对于她却非常有效，你够聪明也够狠啊。”
石恒诺低下头，好半天之后才说：
“对不起，我怕你知道了……说不定会有破绽，所以骗你说和你分手，伤了你的心，对不起！”
“诺，”杨凌钰语气和缓了些，“我懂，你做的一切我都懂。原来你那么伤害我，就为了……我的一句话，你就立即实施这样的想法，而且连我也骗过了，你呀你，行动力真是超强……”
顿了顿，她意味深长地说：
“看来以后你再说‘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倒要好好辨认一下，要看看你的眼神，而不再轻信你的话了。”
石恒诺抬起头：
“什么意思？你原谅我了？”
“诺，”杨凌钰轻声细语，“难道我还会怪你？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这样不顾一切的付出，我该怎么承受啊？”
石恒诺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好难得，这种感觉又回来了！我总算可以再握着你的手……本来我以为自己会再坚持一段时间，等萧静雪对我的感情完全固定下来后再离开，可是当我看着你和刘峰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沉不住气了。今天再也忍不住，就找你来了，把这一切和盘托出，不然我会憋死的！”
杨凌钰笑了：
“会吗？你这么草草收场，你的计划怎能成功啊？”
石恒诺更紧地攥着她的手：
“会成功的，我有把握，既然我那么容易就攻破了她的防线，敲开了她的心门，看来她对我用情挺深的。你就看以后的发展情况吧！”
第二十五章 被她发现
一路狂奔，直到走进西点屋，萧静雪才稍稍放心，离约会时间还有几分钟呢！今天石恒诺为给她庆祝生日，和她约在这里，还说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她实在期待极了。
她擦擦额上的细汗，喘着气，心里的花悄悄开放，露出娇美的面容。打量着这里的环境，她努力让心跳正常些：这算是和石恒诺的第一次约会吧？第一次呀，总会让人有种莫名的渴盼，好像现在的每一秒都过得那么慢，而那个时刻总是姗姗来迟。
可是等了很久以后，石恒诺并没有出现。她有些着急了，一遍遍地看表。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来。街灯次第亮起来了，外面的人渐渐稀少了，他还是没有来。她终于忍不住把电话打过去，他却一直关着机。直到九点多，西点屋要关门了，他还是没有来。
走在路上，她心里慌慌的没有着落，对他不来也不知会一声的怨气早已消失不见，变成了深深的担忧。夏天的晚风也很舒适，暖中带着些微的凉，可是拂不去她心头的焦虑。
路边是灯火辉煌的店面，经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时，她不经意地朝里面瞟了一眼，就被眼前的情景冻住了。
石恒诺正握着杨凌钰的手，冲她笑着说话，那种笑，是他从来没对她用过的开心到骨子里的笑容。她好像被钉在了地上，挪不动步，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
杨凌钰笑着，随意地朝窗外一瞥，也被冻住了。
“怎么啦？见着鬼了？”石恒诺跟着她的目光看去，表情一僵。杨凌钰使劲捏了捏他的手，他回过神时，萧静雪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你和她说。”杨凌钰心想，反正不是自己造成这个局面的，烂摊子就让石恒诺去收拾吧，总之都是他自找的。于是她站起身，迅速走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 这就是你的惊喜？
萧静雪木然地坐下来，到现在她还不能相信这个事实。她握住面前的可乐杯子，现在如果不抓着点什么她肯定受不了。那杯子在她手里瑟瑟发抖，杯壁上附着的水珠全沾在了她的手上。
“你……都看到了吧？那么……我，”石恒诺竟有些口吃，“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她勉强牵了牵嘴角：“你说今天要给我个大大的惊喜，原来就是这个啊！”可是只有冰寒入骨的震惊，没有任何喜悦。
石恒诺不看她，心想反正也继续不下去了，便淡淡地轻语：“我发现我心里还是喜欢她的，真的，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和我，咱们……不合适，还是……分手吧！”
萧静雪手一抖，可乐杯翻倒了，浅褐色的液体全泼到她那洁白的裤子上了。她不语也不动，像一尊静默的雕塑。
“我跟你坦白吧，”石恒诺满不在乎地说，“我觉得，我和杨凌钰才般配，而且我对她的喜欢，经历了这次曲折后，更加浓烈了。所以，对……”
“别说对不起！”萧静雪急急忙忙地说，却不看石恒诺，而是定定地盯住一个地方，眼泪从她大大的眼睛里滚落，“你不确定是否喜欢我，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我……是我不对，”石恒诺镇静自若地说，“当时我觉得你很可爱，自己又处在失恋当中，你的纯真打动了我，我就有那么点冲动，就向你表白了。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这只是好感，不是爱情，这一点我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因为你和杨凌钰带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
他拿起自己的外衣就离开了，只剩萧静雪一动不动地呆坐着，任脸上的泪一点点蒸发。他所说的那些冷血无情的话，此刻一刀一刀地割着她的心，让她在满地鲜红中无助地瑟缩着。这一刻，石恒诺把她的爱情和尊严撕碎，狠狠地践踏。
石恒诺低着头朝大门口走去，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他一看，竟然是程嘉树，于是心虚得不行，马上逃也似的跑掉了。身后还隐约传来“站住，你这个王八蛋”的叫喊，好像是他的幻觉。
第二十七章 允许你哭
这天晚上程嘉树优哉游哉地往家里走，看见石恒诺和杨凌钰走进这家肯德基，觉得不大对劲，就“潜伏”在他们的斜对面，背对着他们举着一本杂志竖起耳朵偷听。他把两个人的谈话全听去了，听着听着就把憋着的怒气一股脑全撒在杂志上，好好的一本杂志被抠得烂糊糊的。
他本来预备跟踪他们，等他俩分别后、只剩石恒诺一个人的时候再结结实实地教训他。可是谁料萧静雪走了进来，这下子他就忍不住了。
他走到里面去，看到萧静雪怔怔的样子，心疼得说不出话，只是坐在她身旁，伸出坚实的臂膀搂住她的肩，感觉到怀里的她颤颤地哆嗦着。
“不要难过，有我……有我。”程嘉树在她耳边轻柔地说道，惟恐惊吓了她。
“程嘉树……”她软弱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放声大哭起来，“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程嘉树紧紧地拥着她，害怕在一松手的瞬间就失去脆弱得透明的她。他越心疼她，就越恨石恒诺。可是他又不能把听到的说给她听，不想再让她受到更沉重的打击，也不想让她接触到人心深处的丑恶与阴暗。
“哭吧，全都哭出来就好了，”他抚摸着她的后背，“这次我允许你哭。”
“你凭什么允许？我哭我自己的，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萧静雪痛哭了半天后，忽然从他怀里挣脱，满面泪水地质问道。
“喂，你搞清楚好不好？”程嘉树故意抬杠，“是你非拉着我不放，要我的衣服充当面巾纸不可。看看，看看——”他指指自己泪湿了一大片的衬衫，愁眉苦脸地说。
他看萧静雪又恢复了黯然的神态，便去买了一杯热热的奶茶，让她捧在冰冷的手里，用轻松的语气说：
“嗨，不就是失恋吗？全世界每天有好几十万人失恋呢，小事一桩！喝点吧，暖暖胃……”
萧静雪麻木地端起来，把杯子送到嘴边，机械地喝了一小口。
“石恒诺那个混帐东西，竟敢用你来治疗他失恋的伤痛，伤害了这么一个无辜的人！可耻至极！”他不平地嚷道，有意篡改了真实的原因，好让她以后也不必多想。
“你也听到了？”萧静雪的声音了无生气，她的泪眼，本应似两潭明净的湖水，现在却氤氲着悲哀的雾气，看得程嘉树的心猛地一痛。
“你在搞跟踪吗？”她又问了一句。
“不，不，路过……路过，”程嘉树嘻嘻哈哈地回答，“跟你说过了我不会干那种见不得光的事！”
“你知道了也没什么，我不怕你笑话我。别人也许会，但你不会。”她轻轻地说，却在程嘉树的世界里荡起重重回音。
他竭力压制住快活的心情，偷看了她一眼：
“我当然不会笑你，但是你如果因此灰心丧气，我会是最看不起你的一个！这才多大点事儿啊，我来给你讲讲我的过去吧！”
萧静雪看了看他：
“嗯，听说你是为了女朋友打架，才不得已转班的。那个冷琪琪是谁？”
“别急，听我说呀。”
真的要开始讲时，他却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叹息了一声，才讲下去。那天晚上，他陪萧静雪在肯德基里坐了很长时间，也把自己的故事全部告诉了她。
第二十八章 他的过去
程嘉树刚入学没几天，他这根班草就和班花冷琪琪由报到时的一见钟情迅速发展到恋爱阶段。当时他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可是他们的感情刚开了个头，就被阻断了——李一强喜欢上了冷琪琪，并展开猛烈的爱情攻势。他是这个地级市的市长的宝贝儿子，而冷琪琪看上了他家的权势地位，两个人不久就如胶似漆了。在冷琪琪选择与“穷小子”程嘉树分手的那天，年轻气盛不知深浅的他把李一强堵在厕所里揍了一顿。事后，李一强雇了几个小混混截住他，于是就发生了令萧静雪感到恐怖的那一幕。
他现在仍清楚地记得一个片段：
李一强搂着冷琪琪的肩膀，向他比着中指：
“没钱没权还想泡美女，美得你！”
他记得冷琪琪当时也在冷笑。
然后李一强携着冷琪琪上了车，绝尘而去。当时的冷琪琪没有回头，只留下一个在他的视线中破碎的影子。
“也许是上天眷顾我，它让我失恋，就是为了让我遇见你，喜欢你！”程嘉树接着说，“后来不知为什么，李一强把我打架的事捅了出去——这家伙够卑鄙的了，明明是他找人打的我，居然说得理直气壮！后来我沉不住气又偷袭了他们一次，他才起心报复我。校长把我叫到办公室，说看在我爸那么辛苦的份上，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把我调到一个没有机会打架的地方。我的第一反应是：真不想听他的。可是后来想了一想，我要把我的过去，包括冷琪琪的伤害远远丢掉，我也不想再混下去了。还有一个原因，”他转头看着萧静雪，“我突然想到了你——我一直忘不了你的眼睛，那是清澈得一眼见底的湖泊，我想沉到里面去仰望星空。”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
“喜欢谁是不能勉强的，你不也这么说吗？现在用到你身上怎么反而不生效了呢？”
萧静雪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他：
“你这个克格勃，一直在跟踪我吗？怎么连我对徐惠敏说的话都听到了？为什么每次你都在我无助的时候出现？”
“因为……总是凑巧吧，这叫缘份哪！”他笑了笑。
萧静雪又低下头去，现在她没心情和他讨论什么缘份不缘份的事。程嘉树以为她又沉浸到忧伤之中了，便忿忿地说：
“如果石恒诺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就不该来招惹你！我明天非得收拾收拾他不可！”
萧静雪慌了，忙拉住他的衣袖求他：
“不要！就算为了我。”
程嘉树阴郁地看定她：
“看来你还喜欢他。”
“不是，”她再次低下头，“我担心你……既然已经伤害了一个无辜的我，又何必再累及一个无辜的你。”
他的心，被柔软地撞了一下。
第二十九章 心雨的时候，晴也是雨
天气依旧晴得不可思议，但萧静雪的世界里阴雨连绵。
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坐在前面的石恒诺，可他却一味地和杨凌钰说笑，再也没有回头。两个人的距离是这么近，触手可及；却又那么远，她走啊走啊也走不到他的心里去了。
程嘉树斜眼瞟着石恒诺，怒不可遏，若不是在萧静雪面前，他早把石恒诺打趴下了。他的拳头捏紧又放开，反反复复好几次。
放学了，萧静雪慢慢收拾书本，失神的大眼睛不知看着什么地方。前面的位置空了，她轻轻抬眼，看见石恒诺搂着杨凌钰的腰，替她背着书包，两个人亲密地走了出去。很熟悉的一幕，一切好似回归原点，但是过程呢？遗落在什么地方？她的心被撕开了一个大洞，再也填补不上。
在大楼的转角处，石恒诺笑着与杨凌钰道别，温和的眼神目送她上了楼，然后他转过身，愣住了——程嘉树浑身煞气地叉开双腿，抱着手臂站在那里。
他隐隐地有些害怕，记不得有多长时间没这样害怕过了。余光一扫四周，他才发现这个地方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他后悔自己一时冲动逞能，独自送杨凌钰回家，而没有让人跟着他保护他。他的腿不受控制地一抖，忘记了逃跑。
第三十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程嘉树用身体在西斜的阳光中投下的阴影罩住他，话也不说，拳头挟风而来，重重地打在石恒诺的脸上，力道之大，足足把他打了个踉跄。
他没等石恒诺反应过来，照着他的小腹又是一拳，石恒诺就蹲在了地上。他再来一脚，彻底把他踢翻。
“爬起来！男子汉敢作敢当！你他妈的小人，我鄙视你！”
石恒诺强忍着疼，努力用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程嘉树没给他机会，又踹得他颓然倒地，想想还不解气，再补上一脚：
“你居然想出那么阴狠的招数来欺负萧静雪？你知道你有多幼稚吗，以为这样你就胜利了？你内心狭隘到什么地步，天底下那么多人比杨凌钰强，你怎么不去和他们斗啊？欺负老实人算什么本事？静雪她哪里对不起你，她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而你竟然这样玩弄一个人的真心，我真想看看你是不是长了一颗黑心！”
“你打吧，”石恒诺干脆呆在地上不起来了，“这是我欠她的，你替她报复我吧！”
程嘉树更是火冒三丈：
“你……真是人渣中的战斗机，无赖里的VIP！简直给全体男同胞丢脸！你说让我打的是吧？行啊！”
他上前揪起石恒诺的衣领，挥拳便打，突然感觉拳头被什么柔软的东西一阻，连忙收回剩下的力度，扭头一看，吃惊地叫道：
“静雪！”
萧静雪不是握着他的拳头，而是几乎把他的整个胳膊都抱住了。她转过脸，哀哀地企求道：
“程嘉树，我求求你，别打了，好不好？”
他的脸部肌肉僵硬地抽动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都听到了什么？”
“我只听见你要报复他，”萧静雪担忧地仍然抱着他的胳膊，生怕他有什么动作，“他不欠我的，你别打他，求你……”
“静雪！你疯了！他伤了你，就该受到惩罚！”
“不，不，”她松开手，摇头饮泣，黑亮的头发从肩上滑下来，“不怪他，爱情不能勉强，没有谁对谁错……再说，这与你无关，你走吧，走开啊！你走！”
程嘉树一脸受伤的表情，绝望地说：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谁才是真心对你的！”
他盯着萧静雪，慢慢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跑开了。
石恒诺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一块洁白的手帕递过来，耳边响起柔和的声音：
“你的嘴出血了，给！”
他接过来，没去擦嘴角的血，而是擦了擦眼睛。
“不要反过来报复程嘉树，冤冤相报何时了。”声音消失了，他鼓起勇气抬头，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