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泛舟湖上（二）
造型精巧的小船在湖上悠悠地漂着，萧静雪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有些伤感地说：
“时间过得好快，明年就毕业了……咱们几个要是不分开就好了。”
“放心，咱们分不开的，”刘敬平安慰她，“你和若璇读研，云姝离毕业还早，凌江笙在北京工作。我和乐康都是北京人，能去哪儿啊？小程程嘛，他答应跟我一起创业了，是吧？”
程嘉树眼里漾起笑意：
“嗯，是。”
“你和乐康也不见得不出国啊？”萧静雪依旧伤感。
“我不会出国的。”艾乐康坚定地说。
方若璇正在看湖面上滑行的其他船只，这时便转过身来嗤笑道：
“某人不是很想去斯坦福吗？”
“你希望我去吗？”刘敬平用如墨的眸子看定她。
“瞧你这话，”方若璇换了个姿势坐稳，“我是谁呀，能管得了你吗？你非池中之物，早晚得跑喽！”
“世界各地我都去过，”刘敬平语气淡漠，“还不是要找个地方落脚？再远的旅行，都有回家的一天。”
“切，世界各地你都去过，”方若璇忽然情绪低落，想起高中时自己登上楼顶平台，翻看那本地图册，彼时的心境重新席卷而来，她就忍不住轻声问道，“哎，外面真的那么好吗？英国真的很吸引人吗？”
刘敬平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耸耸肩说：
“没觉得，也就那样。”
他倾身上前，笑弯了双眼：
“怎么，你想去啊？”
“我才不去呢！”方若璇咬牙切齿地大喊。
萧静雪看情形不对，忙打断他俩的谈话：
“敬平哥，你跟嘉树去那家兼职的公司了，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程嘉树替他回答，“我们好心好意帮他们处理后续的烂事，还被经理甩脸子。”
“小程程就是太负责任了，”刘敬平气恼地说，“要是我，才不管那些呢！两个混蛋经理，我看他们也待不了多久了。”
他把玩着手机，见屏幕亮了一下，就解开锁注视着它：
“没个消停的时候！小程程，群里又发话了。”
“我们的内部群，都是研发部的人，”程嘉树向其他人解释着，随即看了看手机，“哇，群里炸锅了！刘敬平，公司已经被收购了，听说要大换血，可能会裁员。”
微信群里，赵伟接连发了好几个哭泣的表情包：
“要裁员！要裁员……”
“你哭什么？放心吧，裁不到你们头上。”刘敬平发了一条。
“你怎么敢保证啊？据说杨总都要离开呢，我们这些小兵小将，还不是说裁就裁了？”谢盈盈非常忧虑。
江明浩却很愉快：
“大家往好处想想！最让人高兴的是产品狗走了，去祸害别人啦！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程嘉树好奇地问他们：
“有人知道是哪个公司收购的吗？我跟刘敬平实名嘲笑它，哈哈哈哈哈……”
刘敬平不自在地瞪他一眼。
“嗨，谁还关心那个！”赵伟说，“爱谁谁，反正很有可能把我们辞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先去哭一会儿！”
“我可不哭，”江明浩手动程嘉树和刘敬平，“你们说，我要不要趁机跳槽？”
“这个，你自己决定，”刘敬平思忖片刻，开始打字，“但我建议你冷静观望，最好不要跳槽。”
“啊？为什么？”
“因为”他看看程嘉树，又低头写道，“你们快涨工资了。”
“你怎么知道？”
“猜的。”
群里的人马上热烈地讨论起来，刘敬平收了手机，淡定地抬头，恰好对上了程嘉树探究的眼神。
“不会吧？”程嘉树喃喃道，“不会吧？”
“你说什么哪？”刘敬平矜持地装傻。
程嘉树猛地扑向他，坐到他身边，弄得小船剧烈地摇晃，女生们发出一阵尖叫：
“天！你要自杀咩？”
“这可是在船上啊，老实点！”
程嘉树没顾得上管这些，抓住刘敬平的双肩，难以置信地连声发问：
“是你家集团收购的？你爸真把公司买下来了？”
刘敬平继续装傻：
“你怎么猜的？”
“我记得你说过，你要是老板，就给大家涨工资！你爱吹牛没错，可你每次吹牛都他妈的实现了……”
“小程程，还是你了解我。”刘敬平冲他抛个媚眼，整整衣服坐正了，看着船上的人，略微羞涩地说，“我……我也是刚知道的，我爸一直瞒着我，直到前几天，他才告诉我。然后，我就在这家破公司当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董事长，但我屁事都不想管，很烦啊。”
“你们瞧瞧他欠揍的样子，”方若璇笑骂，“我们该叫你刘老板啦！”
作者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这次作者想说的话不是道歉的话，因为真的觉得没做错什么，不需要道歉。
作者自问还算是新时代积极向上诚恳靠谱的好青年，利用课余时间写一点温暖有趣的文字，聊以慰藉自己，也和能够理解的人分享这份感动。作者从来都是正正经经地写一些自然的感情流露，严肃地体察世界和人生，纵使文笔幼稚浅薄，也总算真诚纯挚。有读者说这是学院派小说，作者深感得遇知音。既然有学院派风气，读来也许令人气闷，可见连“爽文”都沾不上边，更别提“诲淫诲盗”了！作者是有底线的人，不会为了吸引眼球、为了点击量和推荐票等等就着意增添某些描写，却没想到仍然触了线。咱也不知道为啥，咱也不敢问。从前还想着修改修改，现在连修改的意图都没了。
细心的读者会发现小说丢失了很多章，有的章节甚至是情节发展不可或缺的一环。对此作者毫无歉意，也不愿“改悔”，失去的就让它失去吧，让那些缺损的部分作为整改之风扫过的见证，作者希望这样的明显痕迹原封不动地留下来。历史如果会说话，那么它一定是从文本的缝隙里甚至空白处发声。
不过，作者会尽力争取多保留一些章节，以保证阅读的顺畅，所以正在和编辑沟通，该申请解禁的也已经尽力做了，却不敢再奢求恢复原样。若读者被逼无奈，谋求于盗版网站，那将是起点强加的耻辱。这段时间一些消息大家都有所耳闻，许多事情我们心知肚明就好，蚍蜉撼大树终究没什么意思。不是只有作者一个人受到冲击，本想缄口不言，但还有一颗对读者负责的心在作祟，所以在这里把情况说明白，仅此而已。
作者会继续更新的，即使点击不显示，也知道读者们会继续追文，如此默契，夫复何求？虽然看不到彼此，却能互相陪伴，共度多事之秋，我们始终在一起。
第九十三章 白手起家
“哎，低调，低调……”刘敬平故作谦虚地摇了摇手。
艾乐康幽幽叹道：
“你爸真的是……我还没见过这么宠溺孩子的。他买下你们嘴里的那家‘破公司’就是为了帮你出气吧？”
“可不咋的？”程嘉树扬起薄唇，“刘敬平之前一生气就说要把公司买下来，把折磨我们的上司都撵走。”
“你的报复心怎么这么强烈啊？”方若璇吃吃一笑，拍了拍刘敬平的胳臂，“简直壕无人性！”
“你们都误会了！”刘敬平赶紧澄清，“我才懒得报复呢，不想和那帮小人一般见识，犯不着跟他们置气啊！有那点时间精力还不如写写代码、玩玩游戏。再说，我压根看不上这家公司，怎么会让我爸买它？我家集团的产业布局里面，可没包括报仇这一项啊！”
“那你爸为什么收购人家？”凌江笙问。
刘敬平傻乎乎地一乐：
“我也不知道。但我确实在他面前抱怨过，把这个公司狠狠地骂了一通，骂完了也就完了，谁成想他会记得呢！”
楚云姝了然：
“说来说去，你爸买这家公司还不是为了你？”
“唉，好吧，”刘敬平不好意思地承认了，“其实，我也这么问过他，他说：既然你看出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天天吹牛要创业，先拿它练练手吧！”
“可你还是个学生啊！”萧静雪担心地说。
刘敬平眯起眼睛：
“我当然屁事都不想管啦自己在学校还有一大堆活儿呢！我爸调过来他的一个高管，姓卢，让他当ceo，我也就挂个名而已。”
“噢！”方若璇恍然大悟，“原来是给你配了个摄政大臣啊！”
刘敬平瞪着她，其余的人捧腹大笑。
“请问，你爸为什么不拿别的公司给你练手？”凌江笙摆出记者的姿态，举起汽水瓶子“采访”他。
“这还用问？”程嘉树调皮地替他答道，“别的公司与他的羁绊不深嘛！”
“也对，”刘敬平转头看着他，“我的确忘不了这段跟你一起打工的日子。”
“小平平，你这么念旧情，做人又大方慷慨，员工们肯定喜欢你这种老板。江明浩他们要是知道的话，保准乐坏了。”程嘉树避开对方的视线，因为感觉那双眸子太过闪亮。
方若璇却在对女生们嘀咕：
“是啊，这羁绊可够深的毕竟是自己亲口诅咒过的公司！”
“哈哈哈哈……”她们想起了“迟早要完”的断语，笑得整只船都跟着颤抖。
“他前段时间还诅咒人家要破产呢，现在怎么样，砸手里了吧？”凌江笙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萧静雪抹去笑出来的眼泪：
“敬平哥，怎么办？你现在有一副烂摊子了！”
方若璇狂拍刘敬平的大腿：
“他确实是为了你买公司……为了坑你吧？”
刘敬平抓住她的手，牢牢地握着，无奈地解释道：
“我都说过不要啦，你们看，我哪里有空儿管它？可我爸根本不听啊！他还说，这么做只是想证明这家破公司是为了哄我才买的，如果它不行了，那也是我的眼光不行，跟他没关系。”
“你爸挺会甩锅，”程嘉树笑了，“也挺会坑娃的。”
楚云姝浅笑着摇摇头：
“敬平，谁叫你成天说些豪言壮语，张口创新创业，闭口改变世界……”
“我是要创业啊！”刘敬平摊开手，“但我才不靠我爸呢，我要白手起家！”
艾乐康和程嘉树把他按在船舷上：
“你再说一遍？”
“好吧，好吧，当我没说。”刘敬平笑着告饶，“坐船不许打闹，小心翻船！”
第九十四章 我们的公司（一）
第二天，刘敬平骑车溜进清华，找到程嘉树，兴致勃勃地说：
“走啊，去咱们的公司看看！”
“是你的公司。”程嘉树微笑着纠正，然后拒绝了他，“我去那儿干嘛？我才不去。”
刘敬平捉住他的手腕，垂下好看的睫毛，撇出下唇轻喃：
“你陪我嘛陪我嘛！”
程嘉树最见不得他这副样子，果然马上缴械了：
“唉，好吧，我去找自行车。”
等他把车推过来，刘敬平从身后的里掏出一个坐垫递给他：
“过会儿你记得把它安到后座。”
“你还真搞了一个垫子？”
“我不是为了你才定制的哦，”刘敬平强调，“我是心疼我妹妹。哎呀，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妹妹受委屈啊，就算她坐的是自行车，那也得是商务座。”
“谢谢你啦，”程嘉树拿在手里摆弄半天，“定制的？倒挺舒服。”
“那也是让静雪舒服，你享受不到。”刘敬平生怕他不要，盯着他把坐垫塞进书包，“咱们快出发吧，卢叔该等急了。”
“卢叔？摄政大臣……代理ceo？”程嘉树觉得好笑。
“什么代理的？他就是ceo嘛。”
“那你就是不劳而获坐享其成的董事长啦？”
“什么话……”
程嘉树想了想，认真地说：
“这一次我陪你去公司，下回我可不去了啊！”
“那不行，你不想跟我合伙了吗？”
程嘉树刚跨上自行车，听了这话，立刻把脚从蹬子上放下来：
“你说创业吗？就这家不死不活的公司？算了，我还是比较喜欢百度，腾讯也行……”
刘敬平冷冷地瞪他，咬着牙说：
“还有呢？”
程嘉树见他真的被自己气到了，心里暗爽，就继续气他：
“当然啦，要是有机会的话，谷歌，苹果，facebook，都可以哈……”
“你走吧！”刘敬平黑着脸吼道，“我不拦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离我远点儿！我不敢耽误你的大好前程！”
他气愤地蹬车，骑了一会儿才发现程嘉树跟在他右侧，就停下来大声嚷嚷：
“你走啊，你走啊！”
“我倒是想走，”程嘉树悠闲地看看天空，“可惜，有人已经买了一块地，买了我的死心塌地……”
“你故意气我，是不是很爽啊？”刘敬平的脸色缓和了，语气也好了，“你说过要保护我，不让别人欺负我，结果呢，欺负我的就是你！”
程嘉树心中一震：
“对不起，我只是想逗逗你，开个玩笑，竟然害得你伤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那你还打算去百度吗？还有腾讯呀，阿里巴巴呀……”刘敬平翻着白眼说。
“好啦好啦，别闹脾气了，”程嘉树盖住他握着车把的手，“百度腾讯阿里，全都不如你。”
刘敬平笑逐颜开，瞬间消气了：
“咱们这家破公司啊，确实不怎么样，可既然我爸把它塞给我了，总得关心关心啊。我也不会真的强迫你留下，不想坑你，万一将来你找到了好去处，我会支持你离开的。”
“小平平，”程嘉树叹口气，“你不要低估我们的……呃，嗯……反正，我能为了你做到什么程度，以后你就明白了。”
他说完，没等刘敬平反应过来，就蹬着车子往前走了。
“搞啥子嘛，说话说半截，莫名其妙。”刘敬平糊里糊涂地也骑了起来。
第九十五章 我们的公司（二）
他们到了公司以后，刘敬平先领着程嘉树和传说中的“卢总”见了一面：
“卢叔，这是程嘉树，清华计算机系的，马上大三了，他学习特好，专业第一……”
程嘉树心里很纳闷：这小子平时趾高气扬的，没事就黑一黑我，今天怎么还帮我吹上了？他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见他五官端正，眉宇间暗含一丝果决与刚毅，便微笑着伸手：
“卢总您好。”
“你好，我是卢兴诚。”他打量着程嘉树，连同刘敬平对这个人的亲昵表现也看在眼里。
“咱们走吧，”刘敬平没给他机会继续审视程嘉树，“卢叔，我和他要去研发部溜达溜达。”
“好，你们随便走走，我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这时，杨总推门而入，发现刘敬平和程嘉树在这里，稍稍一愣，随即来到桌子旁，把文件重重地一放，苦笑着说：
“我以为，自己从业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如今竟然阴沟里翻船！”
刘敬平暗自腹诽：
“切，你个混蛋，说我是阴沟？”
“我最后悔的就是，”杨总直视着卢兴诚，“当初那么草率地让他进来兼职，没有调查过他……”
卢总淡淡地一笑，没说话。
杨总的眼神变得略微锋利，夹杂了一点儿嘲弄：
“你在刘董事长那里，也不太受重视吧？否则，他怎么会调你过来管理我们这种半死不活的小公司？你到这儿来，简直跟降职差不多，没什么可得意的。作为一名高管，有什么样的能力，去什么样的公司，你呀，不比我强。”
卢兴诚轻笑，知道对方心理不平衡，用贬低自己来找补，他也懒得计较，就随他说去了。
刘敬平却不干了，走上前来冷冷地说：
“哼，锦上添花算什么能力，起死回生才真的有本事！能把这个半死不活的破公司带起来，那才是牛人！杨总，你最好留个联系方式，等几年以后，我们公司上市了，我亲自通知你！”
这回，连卢兴诚也觉得他吹大了，瞪圆了眼睛，而程嘉树在一旁毫不掩饰地扶额叹气。
刘敬平拍了拍卢兴诚的肩膀，故意大声说道：
“我爸到底重不重视你，你心里应该有数。在古代，能力强、值得信任的人都会‘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我爸在咱们公司危难之时把你派来，说明什么？说明你是能担得起重任的人啊！”
他瞥见杨总脸色发黑，觉得一口恶气还没出爽，就接着补了一刀：
“再说了，我不也在这儿呢吗？我爸坑谁也不能坑我呀！”
卢兴诚被他逗笑了，颇为诧异地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见这个年轻人手插口袋，桀骜不驯地歪着头，神情认真而倔强，像只斗架的公鸡挡在前面。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他，心底暖暖地流过一些感动。
杨总没占到便宜，反而被怼得哑口无言，已觉尴尬无比。他忽然瞧见站在一边的程嘉树，就装模作样地叹服道：
“刘敬平，你真行！我儿子要是有你一半的出息，那我就心满意足啦！当然，你跟程嘉树还是没法比的……”
程嘉树一听，顿时不冷静了。刘敬平紧紧拉住他的胳膊，轻轻地嘀咕道：
“挑拨离间用两次也不嫌烦，没有新鲜的手段了吗？”
杨总没得逞，气鼓鼓地摔门走了。
刘敬平耸耸肩，拽着程嘉树的手腕，笑盈盈地说：
“我们也走啦！”
“嗯……等等，”卢兴诚突然喊住他俩，看向刘敬平，特意咬清了字眼，“我在办公室等你回来。”
“好啊！”刘敬平爽快地一笑，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他们走了半天，卢兴诚还站在原地发愣。
第九十六章 我们的公司（三）
程嘉树被刘敬平拽到走廊里的时候，仍然很过意不去：
“杨总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说真的，总体上看，你比我要优秀得多……”
“那当然！”刘敬平骄傲地昂起头，“我这么有自信的人，还这么有自知之明，当然知道我不比你差啦！哼，爷是北大的！”
他使劲拉了程嘉树一把：
“杨总就是在挑拨，你没看出来吗？”
他们正说着，忽然见孙经理和吴经理走过来，四个人尴尬地碰了面。
“我俩要走了，”孙经理看看刘敬平，无精打采地说，“你满意了吧？”
“小小年纪，报复心这么重，”吴经理不服气地咕哝，“没有容人之量，以后也成不了气候。”
刘敬平嗤笑一声，挺身站到两人面前，盯住吴经理，用玩世不恭的语气说：
“不好意思哦，我没忍住，跟我爸打了你俩的小报告你们又没有重要到不可替代的程度，我就是看你们不爽把你们撵走，又能怎么样？”
他仰脸想了想，又拍拍两人的肩膀：
“教我做人哈？社会残酷哈？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就要被强者欺侮，被欺负了只能忍气吞声，是么？那我就按照你们的生存逻辑，你们的处世原则，把你们辞退了吧！”
程嘉树不忍心地皱起浓眉，抓住刘敬平的手腕。
刘敬平不屑地瞟了两名经理一眼，低沉有力地甩了一句：
“让冷血的丛林法则滚出我们的公司！”
说完，他握住程嘉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他们走远了以后，程嘉树轻声埋怨道：
“辞退人家就好啦，何必踩他们一脚呢？”
“你心软了是不？”刘敬平不依不饶地嚷起来，“他们折腾你的时候可从来没手软过！小程程，你知道吗？正是你所同情的人，给了你最大的恶意！你就是傻！我可看不惯这种事，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那俩人就是两匹中山狼，你可别做东郭先生！”
程嘉树一时恍惚，苦涩地笑道：
“你呀，就像原来的我，爱憎分明，有仇必报……可是后来，我觉得活在世上，谁都不容易，所以……算了吧，不理睬就好了，何必非要出口恶气，让着人家也不少块肉。”
“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要让着他们？”刘敬平气哼哼地磨牙。
程嘉树望着他认真计较的样子，胸中升起一股爱怜之情，同时又感到无边的酸楚，于是低下脑袋，沉默不语。
“小程程，”刘敬平有些发慌，“你别生气，我以后宽容一点，少说两句，行吗？”
程嘉树心酸地看了他一会儿，略微霸道地说：
“有我在，你不必委曲求全。”
他大步走进研发部，刘敬平诧异地跟着他。刚一进门，小猫妙妙就疯了一样地爬到程嘉树的肩上占领高地，奇奇蹲在刘敬平脚下大声“喵喵”，被他温柔地抱在怀里。
“咱们的教主和新任董事长来了！”赵伟喊了一嗓子，一屋子的程序员都朝门口看过去。
“你们怎么啦？”刘敬平笑着问，“才几天，就不认识我俩了？”
有一名性格活泼的程序员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那个什么……那个……嗯，刘老弟，啊不，刘……老板，之前吧，我们都觉得你家肯定有钱，你来打工就是想玩玩，陪一陪程哥，但我们没想到，你家竟然……这么有钱！”
“刘老板，你来当我们的老板，我们确实有点惊讶，不过真的很开心！”另一名程序员接话道。
“那你们欢迎我吗？”刘敬平抚摸着奇奇，微微一笑。
“当然！”“那还用说，咱们都混熟了！”“你来了，我们就放心啦！”“这下子没人敢折磨我们啦！”大家七嘴八舌地回答。
“以后，不许叫我老板，还是老弟比较好听。”
“好！”
刘敬平把奇奇放到桌子上：
“我跟小程程还有点事，过几天再来看你们。咱们……来日方长。”
他和程嘉树刚走出门，一直没说话的江明浩冲动地追上他俩，郑重其事地说：
“刘老弟，不管你是谁，我都会永远记住我们相处的这段日子，尤其是……那个难以忘怀的加班的夜晚。”
刘敬平和程嘉树也动情地拍拍他的肩。
江明浩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对着电脑发愣。
“你怎么了？”谢盈盈站在他旁边，神情落寞。
“没什么，”他不由自主地说，“就觉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谢盈盈垂下眼睛。
程嘉树要回学校处理实验室的事情，刘敬平就把他送到公交车站，看他上了车才返回公司。他走进办公室，卢兴诚将另一只转椅推过去，吩咐新来的助理去泡茶。
“卢叔，这回要辛苦你了。”刘敬平坐下来。
“应该的，”卢兴诚关心地问，“你的学习任务很重吧？”
“还行，能受得了。”
他们谈了几句，卢兴诚半开玩笑地说：
“你好歹是董事长，可不能什么都不管啊，总要给点指示么。”
刘敬平放下茶杯，笑了笑：
“敲代码我会，让我管事就不太行对了，研发部那个小王，不好好编程，成天监视大家，赶紧叫他滚蛋，忍他很久了！”
“好的，还有呢？”
刘敬平想了想：
“让江明浩当研发部经理。”
卢兴诚笑了：
“这都是小事，没问题。还有呢？”
刘敬平喝了口茶，沉思半晌，说道：
“帮我召集一下吧，我要开全体员工大会。”
第九十七章 员代会（一）
刘敬平站在台上，看着坐在下面的黑压压的人群，暗想：原来这家公司的员工有这么多！我还以为没有多少人呢。
刚才卢兴诚在台上主持的时候，刘敬平就随意地翻了翻他交给自己的花名册，当时也觉得人多，只是这种感觉并不强烈。他看着众人，静了静，然后微笑着开口道：
“刚才，卢总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呢，就说点别的。今天交给大家一个任务，一周之内，每个部门按照人数比例选出代表，把名单交到我这儿。咱们代表们拉个群，以后按期召开员工代表大会，哦，简称员代会。”
台下泛起一阵骚动，员工们无视他的踌躇满志的笑容，开始交头接耳、皱眉撇嘴：
“员代会？什么性质？工会吗？”
“咱们这是私企啊，从来都没有啥工会，更没有圆代会方代会，哈哈……”
“哼，要是有员代会，老子实名反对加班！”
“董事长这是要干嘛？开个屁的员代会，就是走形式，活儿都干不完了，哪有闲心开会听领导瞎掰？”
这些议论传到刘敬平的耳朵里，他的笑意慢慢消失得无影无踪。环视着一大屋子的人，他清清嗓子，觉得还不够，就从讲台上拿起麦克风：
“安静！安静！你们自己回去投票选出代表，不必考虑上司的意见，这次投票不是实名制的！小程……有人做了一个投票器，我这两天给升级了，待会儿我就把程序发到每个人的手机上。我劝大家重视起来，不要乱投票，否则受罪的是你们自己。如果管理层胆敢拉选票，你们拿到证据了就发到我的邮箱，我特么保证严肃处理……”
他转身在白板上写下了自己的邮箱地址，再转回来，双目炯炯地说：
“有问题请举手！”
其他员工猜不透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底下议论时兴致勃勃，等到要出面了，却都噤若寒蝉，生怕被揪住小辫子。了解刘敬平个性的赵伟笑嘻嘻地举了举手：
“可是，你还没说清楚这个员代会是做什么用的呢！上传下达？出谋划策？还是……”
“哎呀，说白了它就是员工吐槽大会啊！”刘敬平几乎要捶胸顿足，“我说，大家放轻松点好不好？在我们学校，学生不满意了就到bbs上说，校方相关部门看见了就会解决，多好啊！我就是想给大家一个机会，对公司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拿到桌面上讨论，那些不合理的都可以在我们的努力下改变！”
一名满脸不屑的男员工高声质疑道：
“我们够累的了，还要开会，这算不算给我们增加额外的负担？”
刘敬平看出了他的不快，笑了笑，淡淡地说：
“你是市场部的魏军吧？愿意提出疑问很好。放心！咱们的员代会一个月一次，每次占用下午的半天时间，代表们那天下午相当于放假了，那天耽误的事情，之后也不必加班补回来。我看谁敢在背后难为代表！”
员工中间又起了一阵骚动，但这次他们脸上带着兴奋的笑：
“还有这种福利？我有点动心了……”
“呵呵，好像你能当上代表似的！”
“那可没准。”
“董事长刚刚说了，拉选票的人一律严肃处理！”
魏军却对另一件事感到不可思议：
“天哪，我从没见过他，他竟然能叫出我的名字！”
旁边的人笑着调侃：
“咱们董事长属计算机的吧？人脸识别也太精准了点儿！”
这时又有人问道：
“为什么一个月开一次会呢？有问题的时候再开不就行了？”
刘敬平扫视了全场，语调略显霸气：
“你们不用再怀疑要不要开员代会以及多久开一次了，反正这个会一定要开，有问题要开，没有问题制造问题也要开！”
坐在台下看手机的卢总听了最后一句话，差点笑喷。
第九十八章 员代会（二）
“大家都没有意见了吧？”刘敬平不再停顿，旁若无人地说，“就这么定了啊，有意见请保留。”
屋里静了片刻，刘敬平低头按亮了电脑屏幕，又抬起头：
“咱们这个员代会总要有个头头儿早点把主席选出来吧！”
沉默许久的江明浩突然开口：
“你当主席呗，反正这个会是你组织的啊。”
“我不当主席，”刘敬平矜持地说，然后神秘地一笑，“我只做副主席。大家同意吗？”
“同意！”谢盈盈首先喊出来，台下针对新任董事长的帅气外表偷偷议论了半天的年轻女员工们也都跟着喊。
魏军略微一迟疑，也高声说道：
“有什么不同意的？他哪里配不上做副主席了？”
“稀奇，稀奇！市场部小愤青竟然也会推举别人？”旁边的同事讽道，“你不是见什么反对什么吗？”
魏军白了他一眼：
“你懂啥？我现在觉得这个刘敬平的确有一套。”
刘敬平耐心地等会场安静下来才说：
“我推荐程嘉树做员代会主席。”
研发部成员的坐席上爆发了一阵欢呼，夹着热烈的掌声，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其他部门的员工都有点不知所措，除了几个见过程嘉树的人，大多数都没有表态。
“老板，”魏军确实爱当出头鸟，“这个人是谁？在哪个部门？他怎么不上台让大伙看看？”
“他么，”刘敬平笑着说，“他今天有事没来。他是清华的，马上大三了，有点忙。嗯……他现在还不是咱们公司的员工……”
“不是这儿的员工都可以当主席吗？”魏军声调上扬。
“哼，”刘敬平的嘴角流露出几分自信和霸气，“他早晚是我的人！”
魏军还要质疑，却被赵伟抢白了一通：
“行了吧，就你事多！你都没见过程哥，没跟他共事过，怎么知道他有多好？”
“哦，是吗？那他有多好？”
“他”赵伟想说的话太多，反而让他一时语塞，“程哥他，他要多好有多好！”
刘敬平看到分属不同部门、隔着几列座椅的两个人针锋相对，觉得自己应该发话了，就敲了敲话筒：
“他说不清，我来说。程嘉树家里很穷，他平时经常兼职赚钱，挣了钱还要寄回家。他品学兼优，技术炉火纯青，又乐于助人，不信可以问问研发部的任何一个员工，看谁没有得到过他的帮助。”
研发部的人在台下非常配合地连连点头。
“江明浩，”刘敬平忽然点到他，“你曾经不是扬言要跳槽吗？”
所有的员工都惊讶而同情地看着江明浩，他们并不知道背后的事情，以为老板打算当众斥责他并辞退他。江明浩有些发懵，深知刘敬平不可能把他怎么样，只是不明白他在这个场合提起往事的用意何在。
“你要跳槽的想法传到杨总的耳朵里去了，他特意找程嘉树问了一下呢。”刘敬平微微撅起嘴。
“我靠！谁他妈出卖我？”江明浩气得直接爆了粗口。
“研发部里有内奸，”刘敬平淡定地说，见员工们开始窃窃私语，便补充道，“已经被我开除了。”
他用鼠标在讲桌上拍了拍：
“我可告诉你们，每个人都记好了，以后咱们公司里不许出现各种形式的窥探、跟踪、监视等行为，发现一个辞退一个，我说到做到！”
赵伟没给他面子，脱口而出：
“这些行为，你好像在程哥身上都做全了，他跟我们抱怨过你的不良行径……”
刘敬平瞪他一眼，回想起与程嘉树闹翻之后的点点滴滴，心里的愧疚隐隐涌现，但转念想到如今他对自己的死心塌地，说不出的快乐又占据了心房。
赵伟刚说完就觉得不妥，以为刘敬平要骂他，谁知竟然看到他脸上掩饰不住的柔情，愕然不已。
其他部门的员工见研发部的人和老板毫无顾忌地耍嘴，而老板讲原则的时候严肃认真，与下属开玩笑时完全没有架子，他们对刘敬平的好感便又平添了一分。
“刚才说到杨总找程嘉树问你想跳槽的事，”刘敬平看看江明浩，“你知道程嘉树怎么说吗？他说是他忽悠你跳槽，煽动你辞职的，那些不当言论都是他说的……”
“什么？程哥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他，他要替我背黑锅？”江明浩惊住了。
“是啊，他怕杨总为难你，给你带去麻烦。”
刘敬平抬起头，威严的目光扫遍整个会场：
“咱们开员代会，不就是为了吐槽，为了改善工作条件，为了咱们自己的利益吗？选主席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找个关键时刻能替咱们说话、帮咱们争取福利的人吗？我告诉大家好了，代表们除了开会那天放半天假，没有任何薪资上的优待，所以他们基本是义务服务的。程嘉树在兼职期间就对同事那么好，选他当了主席，他以后肯定会全心全意站在咱们这一边的。他这个人非常善良，他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心软，我嘛，作为副主席，有时还要帮他干点得罪人的事……”
他说着，嘴角叼起了一抹邪笑。
第九十九章 异父异母的兄弟
魏军试探着说：
“选他当员代会主席当然……当然没问题，可我们总得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吧？”
“好，”刘敬平一挥手，低头摆弄一下鼠标，“给你们看就是了！”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员工们直愣愣地看着，很多人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片刻后忍不住低声讨论起来。江明浩直接傻在原地，连见过程嘉树的卢总都丢掉了沉稳和冷静，拧紧眉毛。
刘敬平背对着屏幕，看见大家的反应，嘲笑道：
“不至于吧？我承认他很帅，可以跟我媲美，但你们也不至于都看呆了吧？”
说完，他转身看向屏幕，发现屏幕上放的是那张与程嘉树“同床共枕”时自己偷拍的照片。照片里，程嘉树睡容俊秀沉静，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儿一样，而刘敬平自己则紧贴着他，眼里全是如获至宝的欢喜。两个人穿着同样的睡衣，躺在豪华的床上，又靠得那么近，很容易叫人浮想联翩。
“哎呀，放错了，放错了，不好意思！”刘敬平嘴里连连解释，却丝毫不慌，从容地点击一下鼠标，屏幕上的照片换成了两个人在五四体育场被凌江笙偷拍的那一张。
“实在抱歉，刚才手滑了，”刘敬平淡然说道，“我今天才发现，我居然没有程嘉树单独的照片，回头跟他要一些。”
他心里想的却是：我和小程程的合照也太少了，而且都是偷拍的，怎么搞的？上次出去兜风，我要和他拍照，他还躲开了，唉，他到底在抗拒什么？
没容他多想，女员工们已经喊出声来：
“哇！他好帅！”
“你们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像彭于晏啊？”
“哎，比彭于晏还要帅，更青春更阳光噢！”
“选他当主席吧，咱们就能舔颜了！”
“同意，举双手双脚赞成！”
“选他选他选他！”
“肤浅！”魏军转头嗤了一句。
“你不肤浅，先长成这样子再说！”人事部某个泼辣的女员工反击道。
“老板，我有问题！”她身边的女同事举手跳起来，“这位帅哥他有没有女朋友？”
刘敬平笑了笑：
“有，是我们学校的。”
“哼，真讨厌，哪来的绿茶？”那名女员工沮丧之余出言不逊。
刘敬平不悦，语气生硬地说：
“不许你骂她，她是我妹妹。”
女员工吓出一身冷汗，赶忙捂住嘴，心想：完了，竟然骂了董事长的妹妹……她偷眼看刘敬平，见他没再计较，稍微放下心来。
有一名男员工大声说：
“老板，原来这个程什么，是你未来的妹夫啊！”
霎那间，刘敬平的记忆飞速地回到了与程嘉树初次见面的那天，他戏称对方是妹夫和小学弟，也正是那一次短暂的接触，让他充满了对这个人的好奇。如果他知道两人能走到今天，当初他就客气一点了。想到这儿，他懊恼地将鼠标推开，斩钉截铁地对众人说：
“程嘉树么，他是我的弟弟。”
“不会吧？开玩笑呢，您的弟弟和妹妹谈恋爱？”魏军不解。
“他女朋友是我认的干妹妹。”
“哦，这样啊，那程嘉树是你的亲兄弟吗？”
刘敬平狡猾地笑道：
“我俩是异父异母的兄弟。”
他不打算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就挥挥手：
“选程嘉树当员代会主席，大家没有问题了吧？”
“没有了！选他吧！”研发部的成员和其他部门的女员工们率先喊道。
有些人看着魏军，专等他表态。魏军思索了几秒钟，轻轻地说道：
“他都是和老板睡一张床的兄弟了，我们还能有什么意见？当然选择支持他啊。”
听他说了这些话的人马上高喊：
“我们也同意！”
刘敬平迎着卢总微微惊诧的目光，冲他灿烂地一笑。
第一百章 阴谋论
假期里的食堂略显冷清，傍晚，萧静雪和室友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刘敬平、程嘉树、艾乐康优哉游哉地晃进了农园。凌江笙用眼睛盯住他们，嘴里却冲室友们吐槽道：
“你俩看看，他们三个是不是绑定了？”
“清北三剑客？三个火枪手？”萧静雪也看见了他们。
方若璇喝完汤，放下勺子笑着说：
“三人行，必有基情……”
她的话被走过来的刘敬平打断了：
“你们仨怎么回事，看到我们也不喊一声？”
“我们在偷偷观察你们，”凌江笙放下已经空了的饭碗回答，“发现你们这个铁三角很复杂，充满了戏剧性。”
刘敬平淡然一笑：
“那也比不过你们，三个女人一台戏。”
他瞧见方若璇眉心微动，就准备开溜，拉住程嘉树和艾乐康说：
“小程程，乐康，咱们去打饭。”
他们打好饭端过来，萧静雪关心地问：
“敬平哥，公司的事情多吗？我听嘉树说你搞了什么员工代表大会……”
方若璇伸手拿了一片哈密瓜，边吃边嘲笑道：
“我就说敬平这人太张扬、太喜欢搞事情吧？他膨胀了，现在就要搞什么员工代表大会了，下一步是不是要建党啊？”
“那我可没兴趣，”刘敬平摇摇头，“不好玩。”
“你就是爱玩，”程嘉树笑着把红烧排骨夹给他，“管理公司可不是好玩的呀。幸亏你爸派来一位摄政大臣，不然，公司早被你弄垮了！”
“垮倒垮不了，”艾乐康从凌江笙的盘子里夹了一些菜，“现在要担心的应该是公司易主的可能你们别被敬平天真贪玩的外表迷惑了，他其实非常有头脑，而且心机深重。”
“啊？”刘敬平正咬着排骨，连忙放在饭上，“我有头脑？什么心机？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看来他比较会装傻。”凌江笙托起下巴。
“你们就别逗我了，到底在说些啥子？”
“乐康考虑的是，”凌江笙决定充当艾乐康的代言人，让他好好吃饭，“那个卢总要是不可靠，以后势力大了，功高盖主也有可能。他如果有了异心，说不定把你这个董事长架空，然后慢慢想办法取代你……”
“哈哈哈哈哈哈……”刘敬平几乎要喷饭，“你们想多了吧，学文科的人是不是就爱搞点阴谋论啊？”
“谁都会想到这种可能性，”艾乐康慢条斯理地说，“历史上这样的事多了去了。”
“凌江笙一单纯孩子也被你带坏了，难道她现在跟着你研究历史了？”
“我才不单纯社会这么乱，装纯给谁看？”凌江笙反驳，“再说，我不是从历史中学到的，我是看《甄传》学到的。”
萧静雪和方若璇早已吃完了饭，在旁边笑得一个劲儿揉肚子。
“你们也太会给自己加戏了，加的还是宫斗戏。”程嘉树笑嘻嘻地说。
“我觉得乐康想得对，”凌江笙严肃道，“不得不防啊。”
“放心吧，卢叔不是那样的人，”刘敬平认真地解释，“我爸相信他，我自然也相信啦。”
萧静雪小声说：
“没准咱们真的想错了，如果这位卢总和敬平哥他爸的关系像咱们这些人一样呢？”
方若璇微微抿嘴，很支持地点点头。艾乐康只觉得在心里的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发出星星般温柔脆弱的亮光。
“阴谋论到此为止，”刘敬平做了个手势，随后转向艾乐康，“可你为什么说我有心机？”
“咳，我的意思是……意思是……”艾乐康仍旧回味着萧静雪的话带来的那点荡漾在心湖之上的微光，突然感到难以启齿。
机灵的凌江笙见他为难，就继续做他的代言人：
“乐康的意思是，你搞了什么员工代表大会，说明你也不是屁事不管、完全撒手了啊，你还在变相地参与管理嘛，还特别懂得怎样获取民心呀！你很会抓住员工的心，对一个公司来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也是适用的。所以他认为你有心机，深谙经营之道。”
“我真没想那么多，”刘敬平坦承，“之所以开员代会，是因为我自己兼职的时候能体会到所谓‘社畜’的痛苦，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当了老板，一定要善待员工。”
程嘉树有些动容地将手臂绕在他的肩上。
第101章 未来的声音（一）
“就算你没有心机，这么做也有益无害，”方若璇似笑非笑地眨眨眼，“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哈，卢总威胁到你在公司的地位，你还可以带领员工进行‘自下而上的革命’，把权力夺回来。”
程嘉树收回手臂，惊讶地看向她：
“这还没发生什么事呢，就想着怎么夺权了？”
“哦，我开玩笑的。”方若璇潇洒地一笑。
刘敬平望着她的面孔，挪不开眼睛，煞有介事地反对道：
“我是董事长，如果带大家抗议啊，革命啊，那也应该是自上而下吧？”
“唉，不对不对，”艾乐康刚咽下一口饭，比划着解释，“自下而上才叫革命，自上而下，那叫改革……”
程嘉树听得头大：
“算了算了，反正啊，小平平要做什么，我支持他就是了。”
“那我让你当员代会的主席，同不同意？”刘敬平赶紧说。
“啥？我当主席？”程嘉树愕然，“为什么要我当主席？你自己当呗。”
“我是副主席。”
“那你再选一个爱出风头的。”
“小程程！”刘敬平有点生气，提高了音量，“你要知道，这个时候我最需要你支持我！你……你是我的人！”
程嘉树安慰性地拍拍他的后背，柔声说：
“我不当什么主席，也是你的人啊，也会一直支持你啊！做员代会主席，完全没必要嘛。”
刘敬平闷闷地往嘴里拨拉着饭粒，不理他。
艾乐康抬头劝程嘉树：
“你就当了这个主席吧！革命的根本问题是政权问题。”
三名女生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
“听不懂你这些话。”程嘉树固执地说。
“哼，就你这觉悟，还想入党？”刘敬平放下筷子。
萧静雪坐直身体，拽了程嘉树一把：
“你要入党？怎么没跟我说？”
“入不入得成还不一定呢，其实我根本没想过这事。静雪，我家邻居的小孩也上大学，他爸跟我爸聊天的时候，就说大学里入党要给辅导员送礼，他家孩子送了几千块才好不容易成了预备党员。我当时就想，我肯定没钱送礼，干脆不想这事。”
“那这回你怎么又想入了？”
程嘉树喝了一口饮料，无奈地说：
“我本来没想，是我们老师找来啦。他特意找我谈话，说我学习好，还不入党，像话吗？”
“学习好，还不入党，像话吗？”方若璇机械地重复了一遍，拧紧秀眉，“这是什么逻辑？难道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哈哈哈哈……”刘敬平大笑起来，“清二果然又红又专！”
程嘉树横了他一眼。
“那我模仿你们老师说一句，”刘敬平揽住他，“你技术好，人缘又好，还不当主席，像话吗？”
“唉，饶了我吧，我不是当领导的料啊！”程嘉树连连推辞，“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就不喜欢社交活动，你看我上大学以后连学生会都不想进，班里组织活动时，我也只是在幕后帮帮忙而已。我只想好好学习，研究一下我喜欢的东西，不想抛头露面。再说，我也没有领导别人的能力啊。”
“咱们一起兼职，搞项目的时候，你就领导得很好嘛！”刘敬平急急地举例。
“搞项目，那是技术问题；员代会么，我可不懂。”
“哎呀，一样的，你的组织能力很不错啊！”
艾乐康适时地帮腔：
“是啊，你俩不是组织过罢工吗？”
这句话立竿见影地勾起程嘉树的回忆，令他迟疑了片刻。刘敬平趁机装出马上要流下眼泪的样子：
“你当初不惜得罪经理和杨总，冒着被赶走的危险，只为了支持我搞事情，现在怎么又推三阻四了呢？做主席而已，又不是上断头台，干吗这么抗拒啊？你还让我选别人，可除了你，谁还能对我死心塌地？你就打算袖手旁观，等着看我被别人欺负，被别人背叛，伤心得死去活来吗？”
程嘉树想起了他的旧伤，顿时心如刀绞，此刻哪怕刘敬平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于是他摇了摇这个正在装哭的人：
“别嚎了，我同意啦！”
刘敬平转悲为喜，快活地低头吃饭。
方若璇静静地观察着他，心里却不安地猜测：
“看他说得那么惨，好像他真的被别人欺负、背叛过，死去活来地伤心了一场似的。”
第102章 未来的声音（二）
饭后，萧静雪她们和艾乐康找一间教室自习去了，程嘉树要回清华，在路上被刘敬平成功地拐走，来到他常去的幽静宜人的“秘密基地”。
“我要去实验室啊……”程嘉树口不对心地骑车跟着刘敬平。
“我有话对你说。”刘敬平飞快地骑着车子。
九曲桥边，绿水盈盈，垂柳依依。程嘉树伸了个懒腰，凝望着湖水，略有些出神：
“要是在这地方摆一张摇椅，睡个午觉，肯定美滋滋的……”
这时他想起了什么，转身问刘敬平：
“咱们的同事都还好吧？让大家少加点班，就算是一种福利了。”
“还说呢，”刘敬平诡秘地笑道，“我处理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加班的问题，可惜没彻底解决。别的部门倒还配合，研发部的大伙儿喜欢拖到很晚才走。”
“啊？怎么会？他们不应该是最反对加班的吗？”
“我规定按时下班，别浪费公司的电，但是他们都不肯走。哦，忘了说，我给研发部换了一批人体工学椅，添了两台咖啡机，他们很满意，说上班时能喝到那么好的咖啡，又坐着舒适的椅子，还能吸到奇奇妙妙这么可爱的猫，上班跟泡咖啡厅似的，就不想下班，更想待在公司里。江明浩告诉我，他们下班打卡之后还不离开，有的撸猫，有的闲聊，有的玩手机，还有的在工位上打坐冥想，哈哈哈……”
“原来是休闲娱乐，不是加班啊，”程嘉树松了口气，“哎，世界上怎么会有像你这么惯着员工的老板啊？你把他们都惯坏了，以后他们去别的公司都没法适应了。”
“那就不要跳槽啊！不过滥竽充数的，我得踢出去几个。”
程嘉树斜眼看看他：
“好阴险，简直是心机boy……”
刘敬平拉着他坐在湖边，故作伤感地叹息说：
“我也希望把你惯坏了，让你觉得别人都不如我好，你就不会轻易跑掉了。”
“喂，你干吗老担心我跑了？我都答应和你一起创业了，还当了什么主席，怎么可能再跑掉？”
“当员代会主席只是第一步……”刘敬平看定他，看了很久，终于没有说出下文。
程嘉树觉得他很奇怪：
“你怎么了？刚才还说有话对我说，什么话？”
“我……我想……我想……”刘敬平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来，“算了，我知道你现在不会接受的。”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呀？”
“以后再说吧。”
程嘉树无奈地捧头叹息，如果不是知道刘敬平的为人，早就怀疑他在耍自己了。
“我第一次发现，你说得对，”刘敬平呆望着没有一丝涟漪的湖水，“用自己的劳动挣钱，真的很有成就感，比竞赛得奖都满足呢，要是能加上独到的创意，不受别人摆布，嗯……那就开心爆啦！小程程，你看你多棒啊，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把需要的钱赚够了，这还只是兼职，要是全职那还得了？可不论你创造了多少价值，公司得到的肯定是大头，这个道理你也不是不懂……既然你愿意和我一起创业，那你愿意跟我一起当老板吗？”
程嘉树淡淡一笑，轻松地把问题荡开去：
“我觉得，你忽悠人的能力倒很强。”
刘敬平赶紧保证道：
“对别人可能是忽悠，但对你一定是真心的！”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程嘉树担忧地皱眉，“你该不会是要学比尔·盖茨，退学创业去吧？”
“目前没有这个打算，我感到时机不对。”
“时机？”程嘉树挑眉。
刘敬平向湖水中丢了一颗石子，注视着湖面上的一圈圈微小的波纹：
“我这个人，总有非常强烈的使命感，好像我来到世上，上天要交给我什么任务似的。我经常能听到冥冥中有未来的声音在召唤，也总感觉有什么在等待着我，所以我对你说，我可能要干一票大的……你别笑我，我是很严肃的！那个声音绝对不是从我的内心里发出来的，它肯定来自于外面的某个地方，否则，为什么别人都没有这种想法，偏偏我有呢？”
“不应该呀，”程嘉树狐疑地打量着他，“就算天降大任，也不该降到你这种人身上啊！既没有苦你的心志，也没劳你的筋骨，更没饿你的体肤，对吧？”
顿了顿，他又自嘲说：
“我倒是很惨，这大任应该降到我身上才对。可惜呀，我就是一俗人，不想干大事，只想多挣钱。我根本不相信有什么使命等着我完成，没准上天看我朽木不可雕，也就不派重任给我了。”
“或许，”刘敬平眼睛一亮，“它让我遇到你，是在暗示咱俩必须一起完成呢？”
“问题是，你想做什么啊？”
刘敬平垂头丧气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程嘉树笑了，拖住他走了两步：
“回去吧，泡实验室去，别胡思乱想啦，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最重要。你们北大人就是想得多、说得多，做得少。”
刘敬平被他拖着走，抬起头问道：
“你还记得咱们一块儿喝酒唱歌的晚上吗？”
程嘉树怔愣片刻，松开了手：
“记得，怎么可能忘掉。”
“咱俩决定一起跳的火坑，可不是说说而已。”刘敬平幽怨地撇嘴。
“人工智能，你我仅仅了解了皮毛，也许连皮毛都没有，”程嘉树忽然加重了语气，“小平平，如果有一天，我迫于生活的压力离开了这个领域，请你不要受影响，务必留在这儿继续往前走。这条路，困难重重，你必须坚持下去。”
刘敬平纳闷地看着他：
“怎么和交代后事一样？有坑一起跳，我要跟你并肩战斗。”
“不，”程嘉树的眼神越发凌厉，隐藏着语言无法形容的痛苦，“你可以大胆地试错，可以失败很多次，但我翻身的机会常常只有一次，就这一次，我也会牢牢抓住它，拼命地抓住，免得它溜走。你说我不潇洒也好，说我不坚定也罢，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确实身不由己。”
他转身走出几米，听见刘敬平在他身后大喊：
“程嘉树你记好了！你别想逃！如果你放弃了你的梦想，我特么会笑话你一辈子！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会笑话你，叫你不得安宁！”
程嘉树猛然回头，泪水注满眼眶：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同样的话？你也要像当初我和静雪相互约定那样吗？”
“有何不可？”刘敬平倔强地瞪他，“你的人生的改变，就是从那场约定开始的。不如咱们再约定一次？”
“好吧，”程嘉树平静下来，“真拿你没辙啊，我这辈子碰到两个让我没办法的人，一个是静雪，一个就是你。几年前，她逼了我一回，好嘛，现在你又逼我一回。”
刘敬平得意地笑了笑，走上前，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哎，我说，当初你为什么不和我妹子约定一起考北大呢？她想考北大，你干吗考清华去了？”
“我当时……明摆着就是夸海口嘛，也有话赶话的成分，”程嘉树脸一红，“为了鼓励她，我就跟她的梦想进行攀比，当然要挑一个更好的啰！”
刘敬平握紧他的肩头，令他吃痛地叫了一声：
“喂！你干什么？”
“小程程最近很少黑我们学校了，我以为转性了呢，”刘敬平眯着眼斜睨他，“谁知道不黑则已，一黑惊人。”
程嘉树“嘿嘿”地笑起来。
第103章 礼物风波（一）
刘敬平陪程嘉树骑车到了东门，忽然郑重其事地说：
“小程程，我今天……不只是想跟你有个约定，我也要解决我的问题。”
程嘉树停住车子：
“什么问题？”
“关于我的选择。”
“选择？”程嘉树感到莫名其妙，“哪方面的选择？”
刘敬平却诡谲地一笑，歪歪脑袋说：
“不告诉你！”
程嘉树无语地瞄了他一眼。
“反正我已经想好了，已经决定了，”刘敬平自顾自地说下去，“是你帮我做的决定，谢谢你。”
“啊？”程嘉树满脸懵然，“可是我什么都没说啊！——你也什么都没跟我说呀！”
刘敬平抛给他一个俏皮的微笑：
“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不必说了！”
“唉，”程嘉树直摇头，“你今天是怎么了，神神叨叨的？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他纳闷地骑出东门，刘敬平目送着他，等他的背影混入了人群，低头按亮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方若璇认真看书的侧脸，灯光在她的面部勾勒出倔强而又迷人的曲线。这是两个人一起上自习时，刘敬平偷拍的照片。
“我为什么总是偷拍？跟小程程是这样，跟若璇还是这样……”他站在校门口，心情沉重地想。
第二天傍晚，刘敬平找到萧静雪，把一只很大的包装精美的盒子交到她手里，故作神秘地微笑着：
“这个……是我送给他的礼物，帮我转交一下吧。”
“哥，这是什么东西？”
“打开看就知道了。”刘敬平略一挑眉。
“我可以打开？”
“当然啊，随便拆。”
“那……”萧静雪疑惑地问，“是给谁的？”
“哎呀，”刘敬平用嗔怪的语气答道，“还能给谁？给他嘛！”
说完，他一溜烟似的跑走了。
萧静雪提着那个大盒子等程嘉树一起吃晚饭，见他来了就赶紧说：
“敬平哥好奇怪，都不说清楚这东西送给谁，就把它放我这儿了。我猜了半天也猜不出来，嘉树你觉得他要给谁？”
“这人，送个礼物不至于扭扭捏捏的吧？”程嘉树拿起那只盒子，“我看看，找找线索。”
“敬平哥说可以打开。”
“是么？那还客气啥？”程嘉树笑着，小心翼翼地拆开礼物，倒吸了一口气，“哇哦——”
静静地躺在盒子里的是一把漂亮的吉他，材质上佳，做工精细，仅仅放在那儿，就已经是一件令人惊叹的艺术品。程嘉树屏住呼吸，不错眼珠地欣赏着它，不放过任何部位，边看边忍不住“啧啧”几声。
“嘉树，”萧静雪把他从沉醉状态中拉出来，“这到底是给谁的呀？”
“我觉得……应该是给乐康的吧？”程嘉树直起腰，“我之前提醒过刘敬平，他那么细心的人，肯定记住就不会忘的啦。他不想自己亲自去送，反倒让人转交，可真能折腾，这家伙就是不喜欢走直线，真是的。”
“不对啊，”萧静雪怀疑道，“如果是给乐康的，敬平哥为什么让我转交呢？他应该去找小笙才对呀！”
“这有什么问题？你不是凌江笙的室友吗？说不定他这会儿找不到凌江笙，就只能找你啦……他给你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
萧静雪摇摇头：
“我问他给谁的，他说还能给谁，给他嘛！”
“还能给谁？给他嘛！呃……”程嘉树重复了一遍，抱起手臂，突然注意到盒子角落里的东西，“哎，这儿有一张卡片——”
他打开那张折叠的淡蓝色的卡片，辨认着刘敬平飞扬潇洒的字体：
“为什么要送你这个呢，我想了好久，大概有以下几条原因：
0.我知道你会很喜欢
1.宝剑赠英雄，你是最棒的，所以我选择最好的它来配你
2.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会用它弹出最美的音乐
3.我喜欢你弹吉他的样子，你答应过弹给我听，别忘了！！！”
程嘉树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颤。他把卡片展示给萧静雪，解释说：
“你看，明明就是给乐康的嘛！这些话就是说给他听的啊！他精通乐器，刘敬平还夸过他呢，而且他俩都说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句话，多默契啊！”
“真的？他们都说过这一句吗？”萧静雪皱了皱眉。
“反正乐康肯定说过，当时他还嫌我的吉他不好。”程嘉树的声音略有滞涩。
萧静雪偷偷看他一眼，见他迅速掩去了双眸里的隐痛，就轻轻取过卡片放回原处，把盒子盖好：
“这吉他毫无疑问是给乐康的啦，我回宿舍之后再给小笙吧。嘉树，我想和你一起上自习。”
“好啊，走吧。”程嘉树恢复了好心情。
第104章 礼物风波（二）
第二天，七个人在静园草坪上聚会，刘敬平刚来就看见艾乐康兴高采烈地抱着吉他跑到自己面前，两眼放光地说：
“敬平！谢谢你送我的礼物！说实话，我从来没用过这么好的吉他呢！”
刘敬平像吞了一枚生鸡蛋，看看吉他，又看看艾乐康，脱口而出：
“其实不——”
“不……什么？”艾乐康抚弄着那把昂贵的吉他，还沉浸在无边的喜悦里，懵头懵脑地问。
刘敬平看了他几秒钟，淡淡地一笑：
“其实不像你说的那么好啦。”
“嗨，别谦虚了，”艾乐康拍拍他的肩膀，“已经够好的了，相信我，我是专业的。”
“是啊，”楚云姝走过来说，“他很懂乐器，他说好，那一定就是真的好。”
刘敬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神色不定。他把目光投向程嘉树，见对方正在兴致勃勃地和艾乐康评论着那把吉他，就急忙拉了拉萧静雪的衣服：
“妹妹，你跟我来一下。”
他将萧静雪拉到一边，急切地问：
“你怎么猜到礼物是给乐康的呢？”
“我当然猜不出来啦，”她呆萌地一笑，“搞不清楚你们男生都在想些什么，所以我就问嘉树，他很了解你嘛！他说吉他一定是你送给乐康的……”
她还没说完，程嘉树走过来把手臂搭在刘敬平的肩上：
“怎么样？我猜得对不对？你也太委婉了吧！我以前建议你送他一把好吉他，你果然没忘啊。哎，这把吉他真是棒呆了！”
说着，他忍不住兴奋地搓搓手：
“要是能弹一弹就更好了！肯定特别给力！”
“那就弹吧，来。”刚凑上前的艾乐康双手举起吉他。
程嘉树慌乱地连连摆手：
“我就看看我不弹……哎，算了算了，我还是别动它了吧，弄坏了怎么办？把我卖了也赔不起呀。”
刘敬平冷哼一声：
“你要是这么便宜，我早就买到手了。”
艾乐康热情地将吉他塞到程嘉树怀里，爽朗地说：
“不要这么别扭啦，你怎么可能弹坏了呢？快点快点，我这次绝不纠正你的指法了，哈哈哈哈，你就放心地唱吧。”
程嘉树本能地望向刘敬平，好像在等待他的许可。刘敬平落寞又无奈地吐出一口气，看看艾乐康：
“送给他了就是他的，他来做主。”
艾乐康便满面笑容地催程嘉树：
“弹吧，扭扭捏捏的像什么话？”
女生们围拢来，程嘉树思忖片刻：
“弹哪一曲呢？”
他抬起眼睛，和刘敬平目光交汇的瞬间，他像想起了久远的往事，略微倾侧了头，弹出几个音符。
刘敬平心神一震：程嘉树居然在弹《海阔天空》的前奏！他猛然回忆起他们的约定，那时候程嘉树并不知道他正得意地策划着要给好友打造一把堪称杰作的礼物，还在为了幻想中的吉他心驰神往，承诺有一天得到了它就当众演唱《海阔天空》。现在程嘉树陶醉地弹着这把心仪的乐器，它却不能属于他了，但他没有忘记曾经答应过的事……刘敬平想着想着，鼻子酸楚，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程嘉树的优美嗓音吸引了草坪周边的学生，他们隔着一段距离驻足静听。阳光照在程嘉树身上，蓝天绿草地如诗如画，萧静雪自然是像个迷妹那样闪起了星星眼盯住男友，艾乐康则开心地打着拍子，而刘敬平心里翻倒了五味瓶，悄悄拿出书包里的相机。
曲毕，众人一齐欢呼。程嘉树轻轻地将吉他交还给艾乐康：
“谢谢你让我过了把瘾，用它弹奏太他妈爽了！”
方若璇发现刘敬平神游天外，就挨近他，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你怎么啦？”
“没事，”他蹲下来拨拉着地上的草叶，“这歌很好听，我也想唱。”
“原来你想唱歌，又怕自己跑调，才不大高兴的啊！”凌江笙笑道，“乐康，你不是专业的吗？能不能调教调教他的嗓子？”
艾乐康为难地说：“我倒真想帮帮他，可是……有些人恐怕就不适合唱歌……”
“别瞎搞了，”刘敬平站起身，“我爸请的很有名的声乐老师都拿我没办法呢。唱歌这东西，真需要靠天赋的。”
七个人一起吃完晚饭就散了，程嘉树哼着小曲儿骑着车，忽然看到刘敬平跟在他后面，就停住车子笑他：
“你玩跟踪上瘾了吗？我要不是个男的，就会怀疑你是尾随痴汉了。”
“你是男的也可以怀疑我是尾随痴汉。”刘敬平说。
“唉，密探刘，你为啥不喊我一声呢？”程嘉树瞪了他一眼，“我感觉你今天怪怪的，有心事吗？”
刘敬平懒懒地撩起眼皮：
“我哪里怪怪的了？”
“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那……你开心吗？”刘敬平反问道。
“当然，很开心！”程嘉树回味着那把吉他带给他的快乐，“你送乐康的吉他可真好呀，一分钱一分货，确实有道理。我以后要多赚点钱……你在哪儿买的？有链接吗？”
“没有。”刘敬平生硬地回答。
程嘉树微微失望地叹口气：“噢。”
“那把吉他……是专门请国外的制作大师私人定制的，纯手工制作，世上独一无二，刚刚空运到北京，”刘敬平淡然地对上程嘉树惊讶的眼神，“所以没有链接，你也买不到一模一样的。”
“我的天！”程嘉树感叹，随即笑了一下，“看不出你这么用心啊。我竟然弹过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吉他，还忘了跟它合影，太遗憾了。”
刘敬平的脸色变得明亮了：
“我拍照了啊。”
“那你快发给我！”程嘉树掏出手机。
刘敬平忍不住想逗逗他：
“你不是说过，不能拥有的话，就不愿意留下美好的记忆吗？”
“小气鬼，你不发就算了。”
“别走别走，我发还不行吗？开个玩笑你又当真啦？我用相机拍的，回去做完后期再给你。”刘敬平鼓着腮帮子。
程嘉树不信任地瞪他：
“你还要修图？可别把我P丑了！”
刘敬平凝眸，双眼雾气蒸腾：
“小程程，你能不能让我对你好一点？”
程嘉树一愣：
“你对我挺好的呀。”
“哪里好了？”刘敬平黯然，“我什么都没做。”
“对啊，你什么都不做，就算是对我好了。你一旦要做些什么，准会搞砸，那我就完了。”程嘉树表情夸张地开起了玩笑。
刘敬平却没笑，用低沉的声音单刀直入地问：
“你有没有想过，那把吉他也许是送给你的？”
程嘉树怔住，几秒钟以后笑着拿拳头轻捶他的肩窝：
“怎么可能？我看了你留的字条，什么宝剑赠英雄，说的不就是乐康吗？还有什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记得他说过啊。更何况——”
他顿了顿，好像难以启齿：
“那把吉他真是好东西啊，你一直觉得我水平差，用不上什么好东西，怎么会送给我？”
刘敬平瞬间炸毛，揪着他的衣服咬牙追问：
“我什么时候觉得你水平差，不配用好东西？”
“你自己说过的话，忘了？”
刘敬平使劲回忆，隐约想起了从前的事，被怼得无言以对。他缓缓心神，抬起湿润的眼睛：
“你，你能原谅我对你的伤害吗？”
“什么伤害？”程嘉树先是一呆，尔后爽气地笑了，“咱们不是早就把一切都说开了吗？我的心思你也知道，咱俩都已经和好了，别再翻旧账了。”
“是的，我们和好了，虽然拔出了钉子，心里的窟窿却再也填不上了。”刘敬平沮丧地暗想，心有不甘地穷追不舍道：
“你这次过生日，我很想送你一件生日礼物。你想要什么？”
“我说过，你不用送，也不必在意。而且我的生日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惦记它干嘛？”
“你喜欢吉他吗？我可以再定制一把。”刘敬平似乎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不不不，我也就随便玩玩，又不是专业的，用不着这么好的吉他。你送给乐康，那叫宝剑配英雄；送给我，那叫明珠暗投。”
刘敬平抓住程嘉树的手腕，红着眼涩声说道：
“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我对你的伤害有多深……小程程，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过去我把塑料做的友情当作珍宝，如今却残忍地糟践一颗至真至纯的心！我自认为做到了与人为善，保持起码的仁爱和慈悲，可我将我的自私、无情和冷酷全都施展在你身上，我特么的只会欺负一个为了友谊放弃了抵抗、卸下了盔甲的你！”
程嘉树不解地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
“我不配，是我刘敬平不配和你交朋友。”他捶胸顿足地说。
程嘉树会错了意，低下头：
“你要是后悔了，我们可以马上解除朋友关系，结拜什么的都不作数，你别放在心上，也不必看得那么重。”
话音刚落，刘敬平就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把他按到路边的围墙上：
“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要的那个意思。”程嘉树心痛不已。
刘敬平气得抱着脑袋蹲在马路牙子上，过了半晌，郁闷地掏出烟来点燃。吸了两口，他转身看看还站在那里的程嘉树，给他递上一根香烟。
程嘉树接了，跟他蹲在一起，无聊地读着上面的小字：
“和天下……还有这牌子的烟？”
刘敬平帮他点了烟：
“上次去我爸的办公室玩，偶然看见柜子里有各种牌子的烟，我就想拿一点。挑来挑去，就这个名字最好听，其他的都太俗了。我拿的时候被我爸看到了，他还瞪我：都学会抽烟啦？少抽点！他从来不抽烟，谁知道办公室里备着那么多存货呢。”
他的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烟盒，嘴里嘟哝道：
“和天下，这名字多好！霸气，又有内涵，让我想起了零八年的奥运会开幕式……后来每次去鸟巢，都恍如昨日，可惜盛景不再。”
“开幕式那天，你去现场了？”程嘉树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好奇地问他。
“是啊，我在那儿！我跟你说，”刘敬平顺势搂住他的脖子，“置身其中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现场真的特别燃！”
“我在电视上看的，就已经觉得够燃了，”程嘉树禁不住向往道，“希望我以后可以亲身见证一些盛事，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刘敬平深深地注视着他，薄薄的嘴唇弯出好看的弧度，“小程程，你说，从零八年算起，十年后我们会怎样？你会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肯定在北京啊，”程嘉树磕掉了烟灰，“做着你的CTO嘛。”
刘敬平喜出望外，快乐之余得寸进尺地责怪道：
“原来你会说让人爱听的话啊，我以为你是气人专业户呢。”
“拜托，我到现在都不清楚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哪敢气你？”
刘敬平沉默地吸烟，好半天才开口：
“你虽然跟我坦诚相待了，但是，我发现你总拒我于千里之外。”
程嘉树没有说话，直到指间的香烟快烧到了头儿，才拽着刘敬平站起来：
“小平平，你要相信我。”
湖心岛上，艾乐康闲闲地弹着吉他，凌江笙坐在旁边倾听，手里捏着刘敬平写的纸条。她读了两遍，笑道：
“刘敬平可真用心啊，你看他的留言，满满的都是爱啊！”
艾乐康接过纸条，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略微有点纳闷地说：
“真奇怪。按理说，罗列原因，不应该是一、二、三、四那种嘛，怎么他偏偏从零数起？”
“可能是他的习惯吧？”
“那他写论文的标题也从零开始啦？”
“说不定他就是想开个玩笑，你知道他这人满脑袋都是怪点子。”
艾乐康舒心地一扬唇，很快就把疑问抛到空气里去了。
第105章 中间商（一）
夏天的北京开启了烧烤模式，留在学校的凌江笙因为要去实习，每天都起床最早。她利落地洗漱完就离开寝室，悄悄带上房门。过了一个小时，萧静雪和方若璇就互相催促着起床了，拿上各自要看的专业书，一起吃早餐，然后找一间教室开始复习。艾乐康要参加国考，于是加入了自习的队伍。刘敬平和程嘉树除了泡实验室，也经常找他们一块儿坐冷板凳。椅子的确是凉凉的，坐着很舒服，屋里空调劲吹，时间长了会有点冷，他们都随身带着空调衫。
这天，艾乐康回家了，刘敬平招呼程嘉树到走廊里讨论问题，小教室里只剩萧静雪和方若璇两人。方若璇一边翻书，一边貌似不经意地说：
“咱们系里今年推荐免试的名额会大幅度削减。”
萧静雪停下手中的笔。
“消息可靠，”方若璇眉间凝愁，“我未来的导师提前告诉我的。你喜欢的那位老师呢？”
“她说她还是很欣赏我的，想让我直博，”萧静雪一提这事就情绪低落，“可是我命途多舛啊，她带的博士姐姐又又又延毕了，老师正跟系里申请名额呢，她说会尽力再要来一个。”
“要一个博士名额？能要来吗？”
“不知道，听天由命。”萧静雪的嘴角向下一拉。
低头看了一会儿书，她问方若璇：
“你想不想直博？”
“不想，”方若璇果断地说，“我的导师又带不了博士。”
晚上，萧静雪跟着程嘉树去清华吃饭，把她担心的事情对他说了，他咽下一口饭：
“如果是最坏的结果，老师要不到名额，你打算怎么办？”
“我最怕的就是这个！你别吓唬我……我可从来不敢想这种情况。”
“不能逃避问题啊，”程嘉树放下筷子，“什么样的结果都要纳入考虑，到时候心里才不会发慌。”
见萧静雪闷头吃饭，他也只好拾起筷子，几口就把饭扒完了。
饭后，程嘉树骑车把萧静雪送回北大，在路上欲言又止。萧静雪搂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背上说：
“嘉树，别担心了，我就不信我那么倒霉！这几天好累呀，明天我想逛逛街……”
“行啊，咱们明天去商场，把你相中的项链买回来吧。”
“你记性真好，我都快忘了。”
程嘉树微微侧头：
“关于你的事，我不会忘。”
次日天气晴好，即使温度有点高，也并不使人心烦气躁。程嘉树和萧静雪手牵手走到商场的柜台前，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之前看好的那条项链。见导购员走过来，程嘉树连忙向她描述了项链的样子，年轻的女导购员热情地说：
“那款项链啊，早就不卖了。我们这里各种饰品都更新很快的，现在正好有几种新款项链卖得特别火，你们可以看一看……”
“不卖了？”程嘉树茫然若失。
萧静雪“哦”了一声，没有什么表情。导购员一边滑动柜台后面的玻璃，一边滔滔不绝地说道：
“你们都是学生吧？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皮肤还白，很适合戴项链啊！”
程嘉树想让女友试戴几样新品，可她礼貌地拒绝了导购员的介绍，强行拉着他离开了。走出很远以后，她摆摆手：
“算啦，新的那些我都不太喜欢。既然以前那条项链没有了，咱们就别买了吧。”
“真的不喜欢？我觉得还不错啊。”程嘉树欲拉她回去。
“你的审美我能相信吗？”萧静雪笑了，顽皮地伸手捏捏他的脸，“你觉得不错的首饰，那我可要提高警惕了，八成是戴不出去的。”
“静雪，”程嘉树认真地凝视她，“你不要因为怕我花钱就说不喜欢……”
他停顿了一下：
“我不要你像我这样。”
“我才不会呢！”萧静雪喉咙发紧，却故作轻松地说，“我本来就没有省钱的意识，花钱大手大脚毫不留情，就怕你吃不消。遇到喜欢的东西，就算贵一点也想买，不喜欢的东西我可不愿意在它身上浪费钱。”
“那我就放心了，”程嘉树抱住她，“我很怕委屈了你。”
“我如果觉得委屈，自己不会说吗？我可受不了委屈！”萧静雪拉着他去买奶茶，“你就别多想啦！”
“宝宝，你安慰人的方式，怎么这么像……刘敬平啊？”
萧静雪闻听此言，白了他一眼：
“敬平哥要是个女的，咱俩不得天天因为他吵架啊？”
“嗯？”程嘉树一愣。
萧静雪撅起嘴娇俏地笑了。
他俩决定在商场里吃午饭，一边逛一边寻找着可心的餐厅。萧静雪发现男友似乎积郁于胸，始终有点闷闷不乐，却强压着心事回答她的问话。在他们坐到店里等餐的空隙里，她喝了一口奶茶，又把程嘉树的那杯推过去。当吸管触到他的嘴唇，他咬住吸管，低垂着睫毛，机械地吮吸着。
“嘉树，你为什么不高兴？”萧静雪幽怨地开口，“告诉我嘛！”
程嘉树看看她那格外认真的样子，叹了口气：
“静雪，小时候我刚刚知道世界上有吉他这么一种乐器时，就爱上它了。王金昊教我怎么弹，还把他的吉他借给我用，从来不催我还。但我一直想要一把属于自己的吉他。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要经过一个乐器行，每次路过我都进去逛逛。那里面的东西都很贵，我只能看看，连摸都不敢摸。有一天我找到一把比较普通的吉他，价格可以接受，不是我难以企及的那种，我就心活了。然后我就开始把零花钱攒下来，天天克扣自己的伙食费……”
他说到这儿笑了一下，萧静雪却没有笑。
“我用钱数计算着自己和那把吉他的距离，慢慢地接近我这个现在看来很小很小的心愿，当时真的让我魂牵梦萦的心愿。可是等我终于攒够了钱，开心地跑到那家乐器行的时候，发现那把吉他已经被人买走了。高考之后我买了另一把，但它永远都不是我最心爱的那个了，因为我在那把没有得到的吉他上投注了太多的期待。眼睁睁地看着希望落空，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又酸又苦，我尝得太多，所以不愿意让你尝到，不曾想，还是让你尝到了。”
萧静雪打算说什么，被他的话截断：
“静雪，你说你怕子欲养而亲不待，可是这个世界上，谁又能等待呢？”
“我能，我能，”萧静雪握住他的手，“你给了我安全感，我也要给你。假如我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你向我走一步，我也会向你走一步。如果因为某些不可抗力，我不能朝你走去，也会耐心等你走过来，而不会转身离开。”
程嘉树勾着脑袋，过了一会儿才抹抹眼睛，苦笑道：
“我现在才承认，超前消费是必要的，因为晚了就没有了。等我攒够钱，商品都下架了。以前我很反对超前消费，喜欢量入为出，那样心里踏实。现在我也想试试了，透支也不是啥坏事。”
“嘉树，”萧静雪马上想到了一个实际的问题，“你连信用卡都没有，怎么透支啊？”
“扎心了，宝宝。”程嘉树继续苦笑。
萧静雪晃了晃他的手：
“本来我也不喜欢戴饰品，项链啊手链啊，都觉得累赘。所以你就不要不开心啦！”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程嘉树的笑容甜中带苦，“原来我不开心的时候只能自己哄自己，现在终于有人哄我了，可我连给她买条喜欢的项链都做不到……”
“哎，你怎么就不懂呢？本来我也不想要啊！”萧静雪略有些抓狂，摸了摸头发，忽然醒悟了，“你是不是非要给我买点什么才会高兴起来啊？”
“是的，”程嘉树果然眼睛一亮，不好意思地说，“给你买东西是一种快乐，给你花钱，是我的幸福，你不懂。”
萧静雪放下茶杯：
“你非得给我买点什么的话，就买些实用的东西吧！啊，要不，我们买电脑吧！我早就想换个电脑啦！把现在用的当二手货处理了，加点钱买台新的。”
程嘉树这回整张脸都明亮了：
“好啊，好主意！我记得你经常说不想用现在的这个，虽然这个没什么大毛病。要换就换台更好的，我帮你挑。”
“这样，你就开心了吧？”
“你真好……”程嘉树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眼角缀着一颗小星星。
晚上，凌江笙还没回寝室，屋里只有萧静雪和方若璇两人，她俩各忙各的，互不打扰。萧静雪坐在书桌前看书，看累了就站起来伸个懒腰。这当儿，她想起了买电脑的事，就仰头问窝在床上狂敲笔记本键盘的方若璇：
“若璇，嘉树非要给我买电脑——”
“不错啊，你不是早就吵着换一台了嘛！”方若璇手指不停，“再说他比较懂，能帮你配一个好的。”
她敲完最后一个符号，点击保存，然后才探出脑袋说：
“买这玩意儿还得要专业的人去选，否则就会交智商税。店家一看到懂行的来了，就不敢骗你了。你上来看看我这台新换的……”
“哇，你换电脑了？我没注意。”萧静雪很快爬到了她的铺上，对方若璇摆在折叠小桌子上的电脑发出一声惊呼，“我的妈，这也太酷炫了吧？”
她在方若璇的新笔记本上左摸右摸，不住地夸赞：
“你知道，我是个电脑盲，不管配置，只看外表哦。你这个电脑的外形太霸气了，还有，灯光好漂亮，很有赛博朋克的感觉啊！”
“夸还是你会夸，”方若璇得意洋洋地笑，“刘敬平给我的时候，我说你给我配一身黑大衣，再给我配一只墨镜，我都能直接出演《黑客帝国》了！”
“是敬平哥送给你的呀！怪不得……”萧静雪咋舌。
“我身边有这么个专业人士，不用白不用，别浪费了资源嘛！”方若璇眨了眨左眼，“其实我也不爱研究电脑，更不懂什么配置，盲的程度跟你差不多，认识刘敬平以后更懒得关注了！有他在，我什么都等现成的，哈哈，他可把我惯坏了！”
萧静雪伶俐地插了一句：
“那你就收了他，让他一辈子惯着你。”
方若璇推了一下她的脑袋，继续说：
“本来我也没打算换电脑，可是前段时间我和刘敬平一块儿打游戏，我的电脑没撑住，惨烈地挂掉了——也怪我，打游戏时往死里用它，虐它太狠，超出了它的承受能力。我让刘敬平帮我修，他修了半天，说那台电脑太差了，早就该扔了。我想也是，两千多的电脑，能用到今天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便宜没好货。”
“你原来的笔记本这么便宜啊！”
“是啊，打折买的。”
“嘉树也对他的电脑不满意，总说要换，不过他自己给那台笔记本改造得面目全非，好像把零件都换了呢，”萧静雪伸出一根手指按键盘玩，“你又不会改装，可以找敬平哥给你改呀。”
“他？他才懒得改呢！我现在怀疑这货会不会修电脑——我看你每次弄坏了笔记本，你男朋友就说：放着我修！轮到我的笔记本坏了，你猜刘敬平说什么？他说：没有修的必要，换一个吧！你听听，是人话吗？”
“倒很像敬平哥说出来的话。”萧静雪掩面轻笑。
“这回他也不给我修，劝我换一个，我正好攒了一笔钱，用来买新电脑。他听了，闹着要帮我参谋，我就把好不容易攒的三千大洋全给他了，拜托他帮我挑选一台性价比高点的笔记本，二手的也行，组装的也没关系，能带动游戏就可以。他办事很利落，没过几天就搞来了这个本儿。”
“敬平哥又当中间商啦？”萧静雪忍俊不禁，“他也太惨了，堂堂一个富二代，沦为中介和代购。他跟咱们交朋友，肯定特别憋屈。”
“憋不憋屈只有他知道，”方若璇不同意，“谁逼他了？又没绑架他，又没有威逼利诱，姐还觉得有压力呢！”
“你是不是害怕跟他不平等，才屡次拒绝他的表白啊？”萧静雪偷偷看她。
方若璇想了很久，才吐出三个字：
“不全是。”
气氛一时尴尬，萧静雪连忙转移话题：
“你的电脑看上去这么大，拿着一定很沉吧？”
她刚抬起那台笔记本，就惊讶地喊：
“妈呀！好沉！幸亏我用两只手搬的。你天天背着它不累么？敬平哥是想让你用它防身吧？你的力气确实比我大，可他还真拿你当汉子用啊？”
“我也觉得太重了，”方若璇叹口气，“当时我对刘敬平抱怨，他竟然说以后他来帮我背书包。我哪敢使唤他呀！”
萧静雪跟着假装叹气：
“唉！暧昧让人受尽委屈……心疼敬平哥……”
方若璇斜眼瞪她：
“你男朋友身强力壮的，倒可以帮你背。”
“不不不，我不要这种电脑。”
“对呀，静雪是软妹子，不适合用这么霸气的电脑。”
“我喜欢轻薄的，秀气一点儿的电脑，”萧静雪托着腮遥想，“它一定要漂亮、精致，重点还是轻薄。”
“轻薄的笔记本配置都不怎么样。”方若璇撇嘴。
“你觉得我需要配置很高的电脑么？我又不打游戏。”
“程嘉树肯定不乐意。刘敬平说别看他保持着比较低的生活质量，他心里可挑剔得很呢，不论是写程序、做题还是修理东西都特别追求完美。我举个例子——但是我也不太懂，意思到了就行——比如说运行一个程序，因为电脑不够好，带不动，你男朋友就尽可能地优化程序，他呀，就是一个硬件不够、软件来凑的典型。”
萧静雪低下头：
“我每次一提到让他换个好电脑，他就说：你当我们学校的实验室是摆设吗？”
“他说得有道理哎！你还总幻想拥有一个私人图书馆呢，怎么，嫌咱们学校的图书馆不够大？”方若璇微微一笑。
“可是我一说买电脑，他就来劲儿了……”
“哦，你理想中的电脑他买得起，”方若璇掠了掠鬓发，“他理想中的顶配电脑可买不起。”
“你是说我对电脑的要求很低端？”
“当然啊，你只需要它能上网、打字、做PPT、播放影视剧……而已。”
“不，”萧静雪一本正经地坐直了，“我还要它自己管理自己，自动杀毒，自动清理垃圾，完全不用我操心……”
“很简单嘛，你就买一台——”
“听我说完！我还要它懂得照顾自己，觉得软件旧了能自己升级，觉得桌面丑了能自动美化，文件乱了自觉帮我整理。我不小心写错了什么，它会帮我改正；看到我写了一半的论文，它最好还能帮我写完……总之，我需要的是一台成熟的电脑，能够自己完成一切。”
“天哪，你再让它帮你保研、帮你拿个学位？”方若璇问。
萧静雪认真地思考了片刻：
“本专业的学位我自己能拿到，它可以考虑替我修双学位。”
方若璇用食指狠狠地戳了她的脑门一下：
“我看，你是想要一个智能机器人吧？”
萧静雪严肃地强调：
“机器人？我要轻薄型的。”
“小破孩子，你怎么就咬住一个轻薄不放呢？你对轻薄的执念有多深啊？”方若璇抠着指甲盖上斑驳的指甲油，“听你刚才的描述，苹果电脑最适合你啦。”
“苹果？云姝姐用的就是！明天我问问她用着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