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爱的封印
萧静雪有点尴尬，看着凌江笙：
“小笙，喜欢是没法控制的事，爱一个人，走心不走大脑。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大胆去追求吧，我支持你！”
“我们都支持你！”其他人也都热心地应和道。
“可是，他不喜欢我，”凌江笙郁闷地一口喝干杯子里的水，“他还说我智商低，说他不喜欢智商有硬伤的人。”
“啥？”萧静雪软软地问，“你……你没打他吧？”
凌江笙拿拳头砸了下脑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他面前，无论他的话有多气人，我都会乖乖缴械，下不去手诶……”
“一物降一物，”方若璇同情地说，“但我死也不肯相信，小笙竟然被这样一个人收服了。他有什么好的呀？过去，他在你眼里不是弱鸡级别的人么？”
“艾乐康也没那么差吧，”萧静雪小声反对，“在小笙心里，人家或许就是梅长苏呢！”
“别污蔑梅长苏了，”方若璇立即嚷道，“艾乐康是有他的貌啊，还是有他的才啊，我们家麒麟才子可不能随便比附，艾乐康哪里有人家一星半点的智慧呢？小笙，他居然嫌弃你的智商，你要是不爱他，智商保证爆表。哼，论智商，他也敢提，有没有胆量跟刘敬平或者程嘉树比一比啊？这两位只用三成功力就能虐得他爬不起来……”
萧静雪打断她：
“若璇，你别控诉了，重点不在这儿。艾乐康只是想让小笙知难而退，他就是随意找个理由你看不出来吗？”
“我不退，我一定不退。”凌江笙执拗地说，“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我怎么感觉隔了张铁丝网，还带电的那种？”
“追人嘛，”刘敬平觑了觑楚云姝，“很简单，死缠滥打效果显著。你就狂追，追到他怕……”
“别听他的，”方若璇拍拍凌江笙的手背，“他那都是已经被实践证明过的失败的经验。”
“你，你……”刘敬平单手盖住眼睛，“举世无双的毒舌，当之无愧的损友……”
但凌江笙却听信了他的建议，每天追寻着艾乐康的行踪。她偷偷去旁听历史系的课，和历史系的学生们混得很熟，还假装无意地问东问西，凑出了艾乐康这学期的完整课表，甚至打听出了他平时喜欢去图书馆的几楼上自习。她偶然间联系到了他的室友，那些室友们见一名面容清丽、身材火辣、性格豪爽的女孩来和他们搭讪，毫无警惕之心，很快就供出了艾乐康的作息规律。
之后，凌江笙就开始制造各种各样的“偶遇”，在教室，在食堂，在图书馆，在宿舍楼下……艾乐康不胜其烦，为了避开她，狠心打乱了自己的作息时间。可凌江笙只消失了短短几日，就又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了。
这一天，艾乐康走进图书馆，刷卡时不自觉地看看身后，作贼一般飞快地溜了进去。门口的管理员狐疑地盯着他。
他回头望了望，刚刚松了口气，就见凌江笙冲他走来，微笑着打招呼：
“嗨，你也在这儿，好巧啊！”
“欲盖弥彰，”艾乐康怒道，“巧什么巧，无耻的跟踪狂！”
凌江笙瞪圆了眼，正要发作，这时一名管理员走近，对艾乐康说：
“同学，请出示一下你的校园卡。”
艾乐康把卡递给他，注意力都在凌江笙身上：
“够了吧？你不能好好地做自己的事情吗？你累不累呀？”
他说着就要逃开，但管理员还在慢吞吞地核对照片，他心里的一股火“腾”地窜了上来，指着凌江笙说：
“我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了你？你害得我在自己的学校里像个混进来做坏事的可疑分子，整天提心吊胆……我没招惹过你，只是拒绝了你，有必要这样打击报复吗？”
说完，他连卡也不要了，气冲冲地跑出图书馆，一直跑到静园，坐在草坪上，按住跳动的太阳穴。
旁边伸来一只细白的手，捏着他的校园卡。
他夺过，“咔嚓”一声掰成两半。
“你——”凌江笙想发火，却止住了，挨近他的耳朵说，“同学，这可是你的卡。”
“你碰过的东西我都不要。”他冷硬地回答。
“上次我还拿了你的箫呢。”
“我回去就扔了。”
凌江笙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突然抓起他的手腕，手指收紧：
“我就碰你了，怎么样？你还能把手剁了不成？”
他咬住薄唇，羞愤难当，嘴里逸出一个字：
“疼——”
凌江笙马上松开了手。
“别闹了，”艾乐康平静地说，“你到底想怎样啊？这些天，你跟我的同学打成一片，在酝酿什么阴谋吗？”
“我，”凌江笙的泪夺眶而出，“我接近你身边的所有人，只为了接近你！难道你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吗？一点点喜欢都没有吗？”
艾乐康站起来，缓缓地靠近她，近得能够看清她睫毛上碎钻一样的泪珠：
“我不是不喜欢你……”
他压低嗓音说：
“我是讨厌你。”
他决绝地转过身。
凌江笙的眼泪流得异常凶猛，艾乐康快走出草坪的时候，她追上去拦住他：
“你别走！给我点时间，等我追到你，行吗？”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艾乐康觉得好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能强求，也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就算能变，可谁会等你啊？在时间面前，你的信心也未免太幼稚肤浅了点！以为你能控制事物的变化发展吗？说不定，明天你就对我没兴趣了，或许，明天我就有女朋友了。我不喜欢你，你怎么可能追得到我？你又用什么来证明你会爱到最后？再说，我怎么可能会命中注定爱上……”
凌江笙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强迫他弯腰低头，自己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嘴唇。
“唔……”艾乐康拼命抗拒着，最终大力将她推开。
“莎士比亚说，亲吻是爱的封印，”凌江笙倔强地说，“没人能抢走你，你是我的了。”
艾乐康厌恶地瞪着她，使劲揩了揩嘴。
她却笑了出来：
“初吻吗？我也是，你并不亏啊！”
艾乐康憋得脸色发青。
“这是什么表情？”凌江笙好奇地问，“你想什么呢？”
“我，”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我他娘的想报警。”
第七十七章 拒绝拜把子
这天中午，程嘉树逮到空闲时间，骑上车子径直来到北大，萧静雪和室友们刚好下课，他们就决定一起去食堂吃饭。他们打好了饭菜，找到了座位，正吃着时，方若璇打电话喊刘敬平过来，他在电话里“嘿嘿”地笑道：
“怎么，想我了？”
“想个毛线！爱来不来。”方若璇羞恼地把手机扔回书包里，“我的脑子被僵尸吃了吗？怎么会想到找他？”
一名女生端着餐盘路过，眼尖地发现了方若璇旁边放着书包的空座，忙问道：
“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吗？”
方若璇瞟了那座位一眼：
“有人！不好意思啊，帮别人占的。”
那名女生悻悻地走远以后，萧静雪说：
“敬平哥答应来了吗？他不来的话，你何苦霸着那个位置？”
“他能来，”方若璇微怒，“他敢不来。”
“听这口气，倒像是……”凌江笙咽下了后面的话。
“像什么？”
“像他老婆。”凌江笙咬住一块排骨。
方若璇差点把嘴里的汤喷出来：
“小笙是在开玩笑吧？这话不要出去乱说，不然他找不到女朋友会赖到我头上，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你们看着吧，哪天我非得跟他拜把子，免得别人乱想。”
“你想跟谁拜把子？”刘敬平拎起她的书包，自己坐下来，把它放在腿上。
方若璇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角：
“这么突然就冒出来，吓死我了……你来得够快的啊！”
“我就在附近，”刘敬平不豫地穷追不舍，“你要和谁拜把子？”
“和你，”萧静雪坐在对面说，“敬平哥，你和若璇混得这么好，可以考虑……”
“她？算了吧！”刘敬平一口拒绝，随即笑眯眯地望着程嘉树，“我已经有兄弟了，太多我也顾不过来，是不是？”
“瞅我干嘛？”程嘉树把筷子夹着的菜搁到饭上，看看方若璇，又瞪了刘敬平一眼，“你要勇于面对自己的内心，不要一没辙了就往我这里扔雷。”
萧静雪觉得他俩很奇怪，打岔说：
“敬平哥，你快去打饭吧。”
“我吃过了，”刘敬平冲她笑了笑，“陪你们。哎，你们怎么会聊到拜把子？”
“是若璇怕——”凌江笙刚说到这儿，萧静雪就扯住她的袖子，急慌慌地问：
“小笙！你和艾乐康怎么样了？你追到哪一步啦？”
凌江笙顿时发蔫了，垂头丧气地说：
“我现在都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了……他说我再这样，就告我性骚扰。”
一桌子的人几乎喷饭。
“你对他做了什么？”方若璇花容失色，“怎么闹得这样严重？”
“人家只不过抢走了他的初吻，至于吗？”凌江笙装出不以为意的神态。
方若璇快跳起来了：
“不严重？你还想怎么样？怪不得他要告你……”
萧静雪和程嘉树相视无言。
“不妙啊，”方若璇支着脑袋，闷声说，“如此一来，咱们这些人里面，只剩我还保留着初吻了！好惨，好惨！”
刘敬平摸摸书包的带子，转过头，幽幽开口：
“我也是啊。”
“不可能！”方若璇喊完，才反应过来，指着他嘲笑道，“你追学姐追了半天，连接吻都没有过，你也太失败了吧？”
刘敬平的脸阴得像暴雨前的天空，他就直直地盯着她。
“抱歉抱歉，”她赶忙安慰他，“那你也比我强，我连‘初次牵手’都还在呢，注定没人要，更失败吧？”
刘敬平一下子抓紧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举在半空中：
“好了，现在你的‘初次牵手’不在了！”
方若璇甩开他，笑了笑：
“什么呀，这不算！和恋人牵手才算。”
她没注意刘敬平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热心地劝凌江笙：
“小笙，你先缓几天，咱们从长计议。你可别把人家逼急了，切记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我碰都不敢再碰他了，”凌江笙拧眉，“也不敢动他的东西。他远远地看见我，就绕道走。有一次他去图书馆，实在找不到座位了，才肯坐我帮他占的位子，浑身冷气开放，冻煞人哪。”
萧静雪一点头：
“哦——夏天他可以充当空调了！小笙，男朋友是夏天的空调冬天的暖气。”
凌江笙故作惊讶：
“你是说，程嘉树会制冷？”
程嘉树笑着抚了下萧静雪的脸。
“我想，如果我和艾乐康做普通朋友，他应该不会那么排斥我了吧？”凌江笙接着讲下去，“我从他的同学那里弄到了他的手机号，可刚一联系他就把我加到黑名单里了。我又试着加他的微信，至今都没通过验证……我当面问过他，他说他认为微信是很个人的东西，不能随便什么人都加。我在他心里连普通朋友都不是，他说，根本不想和我产生交集。”
“他比云姝姐决绝多了，”萧静雪叹气，“云姝姐至少还会让外人进入第一道门。”
刘敬平插嘴道：
“进了第一道门又怎样？有些人，所有的门都让你进，允许你在她心里走来走去，但你知道，你就是不可能永久驻扎在那儿，不可能成为那间心房的主人……”
方若璇用肘部碰了碰他：
“你还是放不下学姐吗？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淡了吧？”
刘敬平没回答，生气地将书包塞给她：
“你自己抱着！沉死了！”
“你凶什么？”方若璇也恼了，“我让你抱着了？你哪里不痛快了就说话，别发邪火！这个时间点儿吃饭的人多，座位本来就难找，你不吃饭就别在这里占地方了！”
其他人不知他俩为何争吵，但也都一心劝架。
方若璇绷着脸，刘敬平不想正面道歉，只是朝她那边微微倾斜了身子：
“哎，别气了——今晚开黑呀。”
“你别诱惑我！”方若璇用明亮动人的大眼睛睨着他，冰封的面孔松动了一些，浮出柔媚的淡笑，“我经不起诱惑。”
刘敬平怔怔地凝眸。
第七十八章 你有心事我有酒
“看什么呢？我脸上有饭粒么？”方若璇拿出手机，下意识地对着黑色的屏幕照了照。
“没……没，”刘敬平收回视线，“等我来找你噢。”
“行，”方若璇快活地答应着，“晚上咱们一鼓作气，把程嘉树的AI打败吧！”
程嘉树略略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往嘴里扒饭。
萧静雪懵然，探询的目光投向方若璇。
“是这么一回事，”方若璇解释说，“那天我跟刘敬平打游戏，我心血来潮，想和他写的AI对战。我打游戏很菜，就想着，我战胜不了他，连他的AI都胜不了么？”
她扔下筷子，捂住脸“泣诉”道：
“结果我输得一塌糊涂啊！我竟然输了！我是人啊，我可是人啊，竟然被一个AI给虐惨了！”
凌江笙早已吃完了饭，安静地看着她：
“听吧，这是来自一个人类中心主义者的哀号……不过你在抱怨什么？说不定你的智商就是不如那个AI的智商啊！”
“小笙！”方若璇哭笑不得，“你帮谁说话呢？小叛徒！”
萧静雪接过话来：
“若璇，你不是自己承认打游戏很菜的吗？敬平哥水平高，他调教的AI一定也不差啊！败给了它也不丢人嘛。”
方若璇不服：
“就算我打游戏没法跟他比，我也是女生里面玩得最好的！”
“若璇，”萧静雪面带忧愁，“我很担心啊——你跟敬平哥混，变得越来越喜欢吹牛了……”
凌江笙不顾形象地大笑：
“哈哈哈哈，他的优点你半分也没沾，缺点倒学得青出于蓝！”
方若璇忿然补充说：
“为了找回面子，我让他帮我战胜他的AI，然后我就开心了，哼！我打算今晚把程嘉树的AI也给PK掉。”
凌江笙将大拇指一伸：
“刘敬平，你打败了自己的AI？佩服佩服！你是真正的勇士，敢于不断战胜自己，哈哈……”
她忽然不笑了，对程嘉树说：
“哇，你的AI到底有多强？你本身打游戏又有多厉害？”
“没有啦。”程嘉树谦虚道。
萧静雪却在一旁神气活现地替他吹：
“我的嘉树超级棒！现在我崇拜他到骨子里啦！他打游戏厉害，编程更厉害……他还要参加ACM竞赛呢，我觉得他肯定能成功的。”
“别说了，”程嘉树握住她的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先吹出去了。”
萧静雪眨眨眼：
“你头一回参加竞赛，要是心里忐忑，可以问问敬平哥啊，他经验丰富……嘉树，你要加油！”
“就是，”方若璇说，“我们还希望你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呢！”
“什么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啊，”程嘉树不由得瞥了刘敬平一下，“我连我们学校都冲不出去。”
“说什么哪？能有点自信吗？”刘敬平的眸光罩住他，“我认为，你行。”
饭后，他们走在两侧栽满了银杏树的路上又聊了一会儿，萧静雪和室友们就去上课了。程嘉树慢悠悠地骑着车，并没向东门走，而是跟着刘敬平骑了一段。
“你有心事？”刘敬平停下车子，转头问他。
“嗯。”他直率地应道。
“正好，我有酒，”刘敬平浓密的睫毛半遮住眼睛，“走啊，一起喝两口？”
程嘉树会心一笑。
刘敬平回寝室取出他收藏的两瓶酒，装在袋子里拎下楼。
“跟我去一个地方吧。”他骑上自行车。
两人一前一后，朝向湖边而去。刘敬平将车头一转，带程嘉树绕过不知名的小潭，驶过鹅卵石小路和有着低矮围墙的走廊，来到那片陌生的水域旁边的九曲桥上。桥栏杆实际上是一排宽阔的石板，刘敬平把酒和一套复古的酒壶酒杯掏出来放在上面，程嘉树拿起一只像是陶瓷烧制的酒壶看了看：
“你还挺有情调。”
“这是云姝送我的，”刘敬平倒好了酒，凝望着湖水，“我没事喜欢喝点酒，但在这方面不怎么讲究。云姝就说，喝酒怎么能不用合适的器皿呢，何况我喝的是黄酒，又不是二锅头。你瞧，有些女生总想把生活过得精致点……云姝说这套器具里酒壶、酒杯各一对儿，不可独酌，只能共饮，还说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遇到知交就送了吧。兄弟，今天我把这个酒壶，还有这只酒杯送给你了！”
程嘉树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这酒度数不高，保你回去还能写作业。”刘敬平哈哈一笑，“有人骗我，说喝酒之后写代码有灵感，我特么的信了！有一天真的喝醉了才发现，有个屁的灵感，头昏眼花，看代码都串行儿！”
“那个让你喝酒的人肯定没考虑你的酒量吧？”程嘉树轻笑。
刘敬平定定地看他半天，说道：
“我懂了。我只不过是有点贫嘴，你才是真正的腹黑。”
程嘉树扬头笑了笑。
“这里少有人来，很安静，”刘敬平说，“我心情糟糕的时候就喜欢来这儿，一个人想想就好了。你有什么心事？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程嘉树双手撑在膝盖上，“你觉得，我要不要参加ACM竞赛？”
刘敬平慢慢喝完了杯中的酒，才答道：
“你并不想参加，是么？”
程嘉树略微诧异：
“你怎么知道？”
“如果你想参加，就不会来问我了，”刘敬平偏过头来，“如果你想参加，直接去做就是了，谁能拦得住你？你征求我的意见，只能说明你心里在犹豫。”
“被你看穿了……我告诉静雪以后，她特别开心，我不想扫她的兴。”
“我妹妹只是在鼓励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罢了，主意还是要你自己拿的。你参加，她会无条件地支持你；你不参加，把原因说明白，她也会理解，还是会支持你的。”
“那么，你感觉，这个竞赛……”
“说实话，我不知道，”刘敬平站起来，面向湖水，手放在后腰上，“每个人都有他想要做的事。我初中开始学习编程，参加各种竞赛，拿奖拿到手软，后来也麻木了……我跟你说真的，就是拿了竞赛金牌，我也没感觉多高兴……”
程嘉树皱眉道：
“你一分钟不装逼会死吗？”
刘敬平宽和地笑了：
“好吧。我的意思是说，每个人都有他认为值得的事，或者他在乎的事。他之蜜糖，我之砒霜，事物的价值在不同的人眼里也不一样。你觉得ACM很重要，那就参加；你觉得它对你的前程毫无影响，甚至会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干扰到你的人生规划，不参加也没人说你什么啊。它又不是必经之路。不过，你真该学学我们的北大范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不用纠结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先找到，再行动，就这么简单。”
程嘉树品着他的话，忽然抬头问：
“你最想做什么啊？”
刘敬平扩了扩胸，转着身体：
“我嘛……我并不把比赛、考试、就业当成最终目标，总想干点别的什么——我就不能奢求一点创造力吗？难道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世界的野心吗？你知道么，有一次我问静雪，说文学有什么好研究的呀，都是胡编乱造的。她说，她对作家有一种敬畏之感，因为他们用语言创造世界，一个不同于已经存在的现实世界的新世界。我们不也想创造原本没有的东西吗？”
他站定，望着湖水说：
“总有一天，我要干一票大的。”
程嘉树冲动地立起身：
“你说得对！……谢谢你，我要好好思考一下你的话了。”
“问题是，”刘敬平注视着他，“你敢不敢走不同的路，敢不敢走上之后不会被他人的眼光影响到？敢不敢对自己的判断力自信一些，坚持自己是正确的？敢不敢在实践证明你错了以后及时改正，而且毫不羞愧当初的选择？世上的路有千万条，可能最适合你的只有一条，你找对了或找错了那都是你的一生，关键在于是你自己主动找的还是别人把你推上去的。你敢不敢自己选择，并且承担一切后果？”
程嘉树抱起了胳膊，低声却有力地说：
“有什么不敢？”
“那就好，”刘敬平露出一抹笑容，“但是，你想做什么？”
程嘉树沉默着，很久很久，才开口：
“静雪生命垂危的那个雨夜，也许要改变我的一生。从那天起，我突然有了明确的死亡意识，开始感到强烈的焦虑。死神那么近，就潜伏在我们周围。说不定哪一天，最爱的人会离去，剩下活着的人孤孤单单。我该怎样最大限度地保存我自己，来陪伴她？那次我生气不来你们学校，静雪说我不在的时候，游戏的程序还在运行，她就哭成了泪人。我瞬间意识到，程序比我们的生命更长久。我从来，从来没有那样羡慕过一个冷冰冰的程序，它储存在机器里，能够鄙视上天给我们人类的基本设定。我或许没有你那种改变世界的野心，我只想尽力爱她，一生一世陪着她，这样她就不孤单了，我也不孤单了……”
两人并肩站着，又是长时间的静默。
“程嘉树，”刘敬平弯腰拾起杯子喝尽了酒，“你和我好像从来没有进行过这么务虚的谈话……还有，我发现，你有点像北大人了，哈哈。”
第七十九章 她的期待
晚饭后，萧静雪和程嘉树一起散步，走着走着，来到了静园。天色青濛，微风含凉，程嘉树拥着她，她贪恋地躲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我，感觉特别幸福，特别满足，”萧静雪玩着他好看的手指，“时光就这么向前流吧，有你在，路途再遥远，我也不孤单。”
程嘉树吻了吻她的脸颊。
“你在想什么？”她抬头在他眼里寻找心事的痕迹，“啊，你不会还在纠结要不要参加ACM竞赛的事吧？”
“我明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他让她的秀发在指间滑过，“我心中也有模糊的兴趣点。但我从来没参加过竞赛，不能不说，有一点好奇。何况这对我也是一种很好的锻炼啊。静雪，我从上大学到现在，一直在疯狂地打基础，从来不敢放松，因为我起步太晚了。我不知道自己如今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上，而且……我身边的人差不多都有过这样那样的竞赛经历，我这儿却一片空白。说我对竞赛没有动过心、内心里没有缺憾是假的，我总想弥补些什么……可是，我还想搞点别的东西，真正感兴趣的东西……参加竞赛好像就有点跑偏了……”
“嘉树，”萧静雪站到他面前，认真地看着他，“你很想通过竞赛来证明你的编程能力，对不对？”
“这么说，是不是有些……”
“一点儿也不庸俗，”萧静雪替他说出来，然后继续讲下去，“黑格尔说得对，人生活在这个社会中，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可，这种承认是必不可少的——嘉树，你知道吧，今年莫言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啦！”
“呃，我知道，”程嘉树满脸疑问，“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可能你不觉得怎么样，但这在我们系算是众说纷纭的话题。莫言获奖了，我们当然高兴，但说实话，心情很复杂。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起，咱们中国想走向世界，追赶先进的国家，希望有朝一日和它们平起平坐。文学界的人当然也这么想啊，总觉得我们的文学水平很落后，没有中国人得过诺奖是很遗憾的事，好像我们非要用一个诺奖来获得世界的承认似的！现在莫言获奖了，有人说是因为咱们的国际地位提高了，很多人认为中国作家早就可以得奖了。我倒感觉松了口气——我们对诺奖的执念终于可以放下了！我从来都不觉得文学水平需要一个什么奖来证明，那么多一流的作家都没得过诺奖，他们在文学史上的地位还是那么稳固。在我的心目中，真正的作家写作之初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动机，但就是不应该为得奖而写作，他们要走向文学，而不是走向文学奖。现在中国作家总算可以一身轻松地为文学梦写作了，可以追求真正的文学了。”
她一口气说完，问程嘉树：
“我好像没听说过你们计算机界有诺贝尔奖，那你们这个领域的最高奖项是什么？”
“应该是……图灵奖吧。”不知怎的，程嘉树黯然伤神。
“噢，”萧静雪转了下眼睛，爽朗地说，“我没听过……嗨，管它是什么呢！嘉树，你要记住，我们都要努力回到事物本身，把与它无关的或者人们附加在它身上的东西统统剥掉。你喜欢计算机，就专心沿着你有兴趣的方向探索，最好能为它的发展做点贡献，而不是一心参加什么比赛，得什么奖。”
她轻轻叹着气：
“你说，中国人能自信点吗？我们的自信来源于何处？什么样的自信才算真正的自信呢？我们落后了那么多年，对诺奖耿耿于怀，对各种指标各种排行榜耿耿于怀，所有的耿耿于怀都变成了执念，变成了心结，变成了枷锁，妨碍我们回归事物本身，快乐、专注、坦荡地进行研究……也许，等到哪一天，我们终于不再用获什么奖来得到自信，那时候我们就真的有自信了。嘉树，我不要你也被自己的耿耿于怀困住，你要勇敢地说不，勇敢地选择——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喜欢计算机？”
程嘉树坐在草地上，萧静雪也随着他坐下，靠在他身边。
“我，”他先笑了一笑，接着笑意淡去，“从小我就知道自己能够掌控的东西太少太少……我所渴求所向往的，我周围的伙伴们拥有的，我都明白自己得不到，只能眼巴巴地羡慕着人家。我能决定的事也太微不足道了，我不能选择出身，不能选择成长环境……能够自主选择的人是多么幸福多么自由啊，刘敬平说他几乎要什么有什么，那是什么感觉？我根本想象不出来。到了我这儿，生活给我什么，我就接受什么，因为我没得选啊！我喜欢计算机，因为我发现，我的代码能不折不扣地实现我想要的，这时候，我终于感到自己有一点掌控力了。我的付出可以得到回报，只要我愿意想，愿意做，是能看到成果的，这是一个相对平等公正的世界，没有歧视，不追究我的背景，不过问我的历史。静雪，你知道吗，通过了解计算机，我可以发现更多的可能，更多的alternative，而不是现实非要塞给我的那些……怎么说呢？面对机器，我觉得自己更像一个人，我有了主动权啊！你看，我有头脑，还有双手，它们还算好用，我就可以开拓出生存空间了啊！”
萧静雪眼泪汪汪地听着。
程嘉树把她抱进怀里，不知所措地问：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别理我，我就是想哭。”她的泪水汩汩流出，“我懂了，你喜欢计算机，因为它可以在上帝给出的我们不能选择的第一自然之外，创造第二自然，说不定还能改变现实世界。往小了说，现实的阶级固化令人绝望，但你通过学习它，也许能够撕开一条裂缝……”
“嗯……我没想那么多，”程嘉树一笑，“你和刘敬平的想法很相似。改变世界？这话说得太大，我还是先改变自己吧。”
他说到这儿，揽过萧静雪，抱着她的肩膀，让她仰面对着自己，薄唇接近她小巧的嘴：
“还要改变我们……我们的未来。”
萧静雪双目含情，略一鼓嘴，程嘉树就覆上去，两个人沉沦在花开如海薰人微醉的长吻里。
她躺在他腿上，听他继续说着：
“过去，我爸爸也只是坚持知识改变命运，催促我好好学习，可具体怎么改变，能改变多少，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其实他的望子成龙，主要是希望我能实现他没有实现的愿望，他从来不去考虑我在乎什么，我究竟想要什么。可以说，多年以来我一直野蛮生长，没人在意我有什么想法，也从来没人对我有所期待，更没有人说出我的梦想……这些我都习惯了。直到遇见你，和你的那场约定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挑战自己的宣言书，我也没想到，一次偶然的冲动竟会让我们走到今天。可惜今天我还是在野蛮生长，不知谁会看好我，也没有人对我有任何期许……”
“嘉树，你要有信心，我们现在都不敢小瞧你啦，”萧静雪笑靥迷人，“你不仅是我的偶像，还是我们室友的偶像，云姝姐说你不简单，对了，你是敬平哥的祖传老中医，嘿嘿。关于期待这件事嘛，没有期待也没有压力啊，总有好的方面吧。没有人对你说‘程嘉树，你要完成这个，你要怎么怎么样’，你就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与评价啦，就可以专心搞自己的事啦。搞好了自己开心，搞不好也没人笑你。没有额外的期待，也许更能贴近事物本身呢！上天没有让你长在园子里，没人修剪没人浇水施肥，你在野外吸收阳光雨露，不也照样长成了一棵大树嘛。”
程嘉树感动地望望天空，又低下头：
“你……你对我有期待吗？”
萧静雪痴痴地看着他，吐字清润：
“我唯一的期待，就是你能够实现最好的自己。”
第八十章 颤抖吧
天冷得迅速而无情，短短几天之内，萧静雪和室友们就把柜子里的厚衣服全都拿出来了。晚上她们整理衣物，倒腾着箱子柜子时，凌江笙又重复了去年的话：
“我一直以为东北人都是北极熊，绝对不怕冷，可静雪怕冷怕得不行，颠覆了我的观念啊！”
“北极熊人家有毛！”萧静雪抱着羽绒服说，“我们东北人能活下去，全靠装备好——衣服厚，暖气足，重点是暖气足！”
“咱们学校怎么还不供暖？”方若璇把箱子摊在地上，“夜里冻鼻尖，早上不想起床……”
“供暖还早着呢，”凌江笙说，“若璇，你不想起床和天气冷没有关系，你懒就不要怪天气！”
“别乱说大实话！”方若璇看着她，“静雪颠覆了你的观念，你也颠覆了我们的观念——你一个南方人居然不怕冷，连秋裤都不穿！”
“我们那儿冬天一点儿也不暖和，”凌江笙愤恨道，“还没有暖气，我已经锻炼出来了，只要不是特别冷，就都不怕。有时候我希望我们省‘脱南入北’，享受供暖待遇！”
“脱南入北？你可真会想。”萧静雪笑起来。
“静雪，”凌江笙停止叠衣服，端详着她，“你长得小巧玲珑，显得柔柔弱弱的，性子也软，真的不像东北人。”
“你那都是地域偏见，”方若璇笑了，“我看你除了身材，其余的地方都像东北人，尤其是那份彪悍劲儿。”
萧静雪反思道：
“我性子软吗？”
“我们好像没见过你发飙的样子。”凌江笙说，方若璇也附议。
“没有发飙的必要啊。”萧静雪关上柜门。
凌江笙盯着地面，说：
“那是因为，还没等你发飙，程嘉树就先发飙了，他一定会把你挡在后面，自己冲到前边，把你保护得好好的。”
“小笙……”萧静雪轻柔地叫着她。
“我没事，”凌江笙红了眼圈，眨眨眼挥去泪雾，“从来没有人为我撑腰，我习惯了。再说，我不需要男生的保护。”
“你可以保护男生。”方若璇俏皮地说，“对了，艾乐康……”
“他还是不理我，”凌江笙脸色淡漠，“但至少他不躲着我了。”
“他躲也躲不开吧。”方若璇开玩笑。
“现在的情况不算好也不算坏，”凌江笙接着说，“每天在图书馆上自习，我都给他占座，他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好像想通了，虽然当作不认识我，还是坐下了。我发现他喜欢用电脑记笔记，左边放一摞书，右边放着笔记本，于是我就天天带上插线板，专门找有插座的地方占座。这几天我们的关系缓和很多，我有课就离开，回来的时候他还帮我占座呢！他只是不愿意和我说话，我也不勉强他。啊，想起来一件事，每次我都等他吃完饭再去吃，帮他看着电脑，那次他吃饭回来突然说：‘你不必替我看东西，图书馆里很安全，错过饭点就没有好菜了。’这是许多天以来他说的唯一一句话，我都快背下来了。”
“小笙，”方若璇心酸道，“他值得你这样对待吗？”
“值得啊，”凌江笙笃定地说，“我每天看到他就高兴，能守着他，和他一起安静地学习，我就心满意足了。”
萧静雪情难自禁地走过去抱抱她。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就松开胳臂，掏出一看：
“艾乐康？”
凌江笙紧张地瞪着她的手机屏幕。
萧静雪只好接听，还按了免提：
“……静雪，方便说话吗？”
“我在宿舍，”她特意加重语气，“方便。”
“麻烦你帮我告诉凌江笙，她的插线板落到图书馆了，我带走了，明天早上会还给她。”
“好的好的，”凌江笙在旁边，忍不住兴奋地回答，“你替我收着吧，谢谢啦！你干嘛要打给静雪，不是有我的号码吗？”
“不好意思，”他的声音冷了几度，“我早就删掉了。”
“那我再跟你说一遍！”凌江笙抢着话，“你记住哦，手边有纸吗？我要说了——”
“我不想知道。静雪，再见。”
电话挂断了，凌江笙怅然，瞪着眼睛愣了很久。
萧静雪小心地陪着她，不敢出声，不敢做出什么动作。偏偏又来了电话，这回是程嘉树的：
“静雪，我在你们宿舍楼下哦！”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嘿嘿，我想你啦，看你一眼就走。快下来，多穿点！”
萧静雪穿衣服的时候，凌江笙站起，抱着肩膀跳了跳：
“好冷啊，咱们宿舍快成了冰窖了……我要下去跑步，会暖和点儿。”
她利索地收拾好剩下的衣服，换了运动服，蹬上运动鞋就要出门。
“哎，小笙——”萧静雪衣服穿到一半，伸手拦住她，转头对方若璇说，“若璇，求你陪陪她吧，我怕……”
“正好我也想跑步，”方若璇笑道，“小笙等等我啊！现在体育场上人肯定很多，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她们走下楼，见程嘉树在自行车一侧闲闲地站着，夜色下的他依旧帅得令人眩目。他看到萧静雪，笑容自然地绽开：
“静雪，咱们去吃夜宵吧！”
然后，他对方若璇和凌江笙说：
“一起去呀！”
“不啦，”凌江笙摇着手，“我要减肥。”
“我也是，”方若璇也婉拒，“没看我们正要跑步去嘛。”
“嘉树，我也要减肥……”
“减什么？”他的脸一沉，“你最近都瘦成这样了。”
“还不是你害的？”方若璇仰头望天，“静雪这个苦命孩子，每天一有时间就学英语，就为了六级能打620分……她说她学不好英语就无颜见你了！”
“你呀，不要嫌弃我们静雪了！”凌江笙恢复了她的活泼样儿，“她就是不爱学英语，但非要学起来也能学得差不多。人家专业学得可好呢，这次她还得了国家奖学金……”
“是吗？怎么不跟我说？”程嘉树满脸喜气地搂住她。
“名单刚出来，”她害羞地说，“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啊！”
“你俩缠绵吧，我们可走了。”方若璇拉起凌江笙向体育场跑去。
程嘉树亲了亲怀里的萧静雪：
“咱们庆祝一下啊！”
“好……不，我要减肥，要不你吃着我看着吧，呜呜……”
但她坐在火锅店里，几乎没停过筷子。程嘉树不断地把涮好的肉放到她的调料碗中，微笑着看她吃。
“你要把我喂胖吗？”
“你一点都不胖，”他又递上剥好的大虾，“谁说你胖？我怼他！吃他家好吃的了？”
“嘉树，你也吃，”萧静雪给他夹肉，“你这么惯着我，万一以后……”
“以后我也惯着你啊！”
她心里甜蜜蜜的，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嘉树，等奖学金发下来了，我都给你吧！有八千呢，我妈妈说这是我的钱，应该自己支配，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给你了。你别推，我知道你一直在兼职，常常给家里打钱。你们学校奖助学金再多，也只够你一人开销，你惦记你妈妈的病，那么忙还要挤时间做家教。现在有了这些钱，你能暂时松口气，压力小一点儿……”
程嘉树望进她清亮的眸子，抱紧了她：
“我不要你帮我承担这种压力。”
“你别跟我见外，”她略一撅嘴，“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
锅里热气蒸腾，袅袅飘散。程嘉树咬牙阻止泪水的溢出，等激动的情绪平复了些，他才说：
“你留着吧——你也是我的家人啊！”
他尽量用欢快的语气说着：
“我已经不打算做家教了。通过给你写那个游戏，我忽然悟到可以用我的专业来赚钱，我会接一些活儿来干的，听人说常敲代码手不生，哈哈。”
“咦，”萧静雪心念一动，“你能不能卖掉那个游戏？”
程嘉树苦涩地笑：
“可能吗，连你都不爱玩，玩它赶上受刑了，肯定不会有人喜欢这种的。刘敬平说得对，这是个失败的尝试。放心吧，最近我是有点忙啦，等放假了，我晚点回家，看看有没有什么项目……”
“那我和你一起回家，”萧静雪很快就决定了，“我就跟家里说我在学校多看看书。小笙喜欢宿舍的暖气，每年都舍不得离开BJ，但她又想陪家人，说恨不能把暖气打包带回家。”
“提到暖气……你们学校什么时候供暖？”
“不知道啊，”她歪着头，“我们可能要等你们的通知出来了，再确定时间。”
“连这个都要参照吗？”程嘉树不禁捂脸，“那你在寝室多穿件衣服，别冻着。”
然而萧静雪在宿舍里还是瑟瑟发抖。一天早上，方若璇把她裹着被子、抱着暖宝宝、缩成球状的模样拍下来，发到“花园”微信群里。过了片刻，就有人回应了。
刘敬平：[呲牙]妹妹，你在给东北人丢脸你造吗？
凌江笙：再次申明，东北人并非不怕冷，南方人都是冻大的，不怕冷。
楚云姝：嗯……其实我们有各种办法取暖呀。
方若璇：我就拍照不评价……
程嘉树：[生气]都几点了，还不起床学英语？@萧静雪
萧静雪：[哭泣]人家冷嘛！
程嘉树：[哼哼]冷是理由？
刘敬平：程扒皮你够了！这么冷的天，谁起得来啊。不过说真的，自从上了大学，我就没见过早晨六点的BJ，哦哈哈……
程嘉树：[撇嘴]我天天见。
方若璇：算你狠。难道这几天你也那么早就起来？
程嘉树：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刘敬平：[惊讶]莫非……隔壁开始供暖了？
程嘉树：没有。
刘敬平：[发抖]程嘉树，我要记得不能惹你。有人说得好：这种天气里说起床就起床的人，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程嘉树：[奸笑]颤抖吧，北大人，还想解放我们？做梦！
刘敬平：[鄙视]你不过就是一只早起的虫子，迟早被鸟儿吃掉。
程嘉树：[皱眉]说不过你……滚去学习了，咱们走着瞧！
萧静雪握着手机，把聊天记录读了几遍，惭愧地掀开被子，打着冷战穿好衣服，洗漱去了。
第八十一章 开学小聚
冬去春来，未名湖的水泛着温润柔和的淡绿色，湖边的桃花率先渲染出了一团娇嫩的粉红，垂柳的灰色枝条还没有什么动静。万物复苏的时节，“花园”群里的人们迎来了开学后的第一次聚会。
萧静雪嚷着这次她来请客，因为她有好事要宣布。程嘉树观察着她的脸色，既期盼又担忧地问：
“六级成绩出来了，多少分？”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六级？”萧静雪很吃惊。
“不然，还有别的‘好事’吗？”
萧静雪卖个了关子：
“你们猜，我打了多少分？”
“达到程扒皮的要求了吗？”刘敬平一碰到这种事，就忍不住喊程嘉树的外号。
“静雪超额完成了任务！”凌江笙眉飞色舞地说，“她考了666分！”
刘敬平直勾勾地盯住萧静雪，伸出拇指：
“妹子，你行！666分？那你真的是666啊！”
程嘉树心中狂喜，但他故意压制住喜悦的流露，只是浅浅地一笑。
萧静雪摇起他的手臂来：
“嘉树，你高兴吗？”
“高兴，”他眼中柔情似水，“当然高兴。”
“那你的表现怎么这样……淡定？”
“我可不能像刘敬平那样，把你捧上天，”程嘉树作死地继续假装矜持，“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六级而已，值得大书特书吗？你在‘养老院’里那么清闲，学点英语就叫苦，受了好大委屈似的。你们文科的学习强度不够，导致你学个英语都费劲——对我来说，六级650分以上是基本要求，你还当成个大事庆祝啊？”
方若璇不干了：
“程嘉树，你到底想怎样啊？有你这么泼冷水的么？”
“唉，”凌江笙自顾自地感叹，“我也想要一个学霸男朋友，天天逼我学习逼我进步，获取奖学金，找到好工作，成为白富美，迎娶高富帅，人生也就圆满了……”
萧静雪本来有点失落，听她这么一说，不禁笑了出来，辩解道：
“嘉树，即使你怕我骄傲，也不要成见那么深啊！我们中文系才不是养老院，学文科的怎么了？我们平时也没闲着，也很累好不好？”
程嘉树好死不死地冒出一句外行话：
“你们不就是读点小说念念诗，没事就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吗？”
包括萧静雪在内的三名女生动作一致地怒视着他。
“坏了，”楚云姝偷笑，“程嘉树捅了马蜂窝。”
“我感觉到，”方若璇看着萧静雪和凌江笙，严肃地说，“他对我们学科充满了深深的恶意，这是对我们整个中文系的鄙视！咱们应该毫不留情地怼回去！他敢黑我们的学科，我们也黑他的学科！他敢贬低咱们的中文，我们就贬低他的计算机！”
萧静雪和凌江笙使劲点头。
“嗯嗯，”萧静雪不争气地说道，“怎么黑？说破天，我也觉得他学的东西很高端啊！”
“对啊，”凌江笙也放低了音量，“咱们这不是在找虐吗？”
方若璇抬头寻找外援，一眼瞧见正兴致勃勃地观望着的刘敬平，就大声喝道：
“刘敬平！程嘉树把我们说成文艺小青年，把我们的专业说得一文不值，你怎么看？”
“我，我……什么怎么看？”刘敬平没想到火会烧到他身上，慌张起来。
“你怎么评价我们的专业？”方若璇不依不饶地问。
刘敬平狡猾地回答：
“我不想评价。维特根斯坦说过，‘对于那些不可言说之物，我们最好保持沉默’——云姝，原话是这样的吗？”
萧静雪笑了：
“敬平哥就会抖机灵。”
“他好歹跟着学姐提升过哲学素养啊！”方若璇拍着桌子说。
楚云姝在他对面忍着笑：
“不得了，你学点东西就为了耍小聪明，改天我要写一本书，叫做《哲学的用途与滥用》。”
程嘉树似乎意识到自己言谈的不妥，借着这个台阶走下来：
“我错了，我错了，其实静雪很厉害的。我们不是要修文化素质课的学分吗？我只想水一水，幸亏有静雪，她特别认真地帮我整理笔记，准备考试要用的资料……”
“纯手打啊，”萧静雪插话道，“没有任何复制粘贴，相当于用自己的话重新写一遍，我容易嘛我，点灯熬油地帮他弄……”
“然后我把电子版分享给班里的同学了，”程嘉树抚着她的肩，“大家一见有现成的，不看白不看嘛！静雪也算是造福全班、惠及一方了。后来，有一份不知怎么的落到了老师的手里，他特意来问这是谁整理的，说这份资料深入浅出，很有创见，以为我们班出人才了，结果发现是对门的手笔，唉，情何以堪啊。”
他们哄笑着，笑完了，刘敬平敲敲程嘉树面前的桌子：
“我说，你真应该增加点美学修养，看你那个游戏的界面，丑得根本玩不下去，静雪要不是你女朋友，早就把电脑拍你脸上了。”
“可是……”程嘉树面红耳赤，“她说我做得很好呢！”
“她这么说是因为爱你，”刘敬平一针见血地说，“你就是做出一坨翔来，她也会夸你的。”
“你说我的游戏是一坨翔？”
“我只是感觉你没有审美能力。云姝，我不知道怎么说了，快支持我一下……”刘敬平殷切地望向楚云姝。
楚云姝有些为难地看看程嘉树：
“我不是针对你，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我认为，审美能力若缺失了，那将是人类的悲哀。马克思说，人在创造东西时还会按照美的规律创造。希望你不要觉得美是可有可无的……”
“看看，马克思都说了，程嘉树你就改改吧。”凌江笙附和。
“我怎么就不记得马克思说过这种话？”程嘉树满腹狐疑，“别是瞎编出来的吧？你们会不会随口胡诌什么名言警句，强加到名人身上？”
楚云姝苦笑道：
“小笙，快去按住马克思的棺材板！”
“连马克思都要支持这个看脸的世界吗？我不信，你们别欺负我没学过马克思主义……”程嘉树嘟哝着。
“用若璇的话来讲——你学个毛线啦？我听说，从思修开始，所有政治课的复习资料都是静雪给你整理好，画好重点叫你看的，你真心懒得一比——”刘敬平得意地揭他老底。
程嘉树瞪他：
“说得好像你学得好、审美能力很强似的。”
“这你还真别不服气，”刘敬平打个响指，“论审美能力，我就是比你强。”
楚云姝把头发掠到耳后：
“别的我不了解，但他的P图技术堪称一绝，P得一手好图啊。”
还没等别人问，刘敬平就滔滔不绝地说：
“过奖，过奖！我刚开始追云姝的时候，有一天她家亲戚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让他们认识认识，聊一聊。那个男生不在BJ，非要她发照片过去，她想拒绝他又不想态度生硬，听说我P图P得好，就让我帮忙把她的照片P得丑一点……”
“什么？”萧静雪叫道，“敬平哥你不仅会审美，还会审丑啦？”
“那是啊，”刘敬平用大拇指抹了下鼻子，“女神有令，在下万死不辞啊！她说不要P得太刻意，让人家看出来痕迹就不好了，不能丑得过分，不像是人类。最后我P出的图，丑得那叫一个浑然天成……”
“哈哈哈哈……”他们笑得前俯后仰的。
“求后续！”方若璇没听过瘾，催他讲完。
“对方收到照片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云姝啦！我很开心啊，加劲追她，她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我……”
他们再次大笑，方若璇笑得尤其灿烂：
“谁叫你把学姐P丑了呢！她让你P丑，你就真敢P丑啊！”
楚云姝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聚会之后，程嘉树用自行车带着萧静雪去清华上自习。车轮辚辚地轧过熟悉的马路，萧静雪抱着他说：
“敬平哥能用那样的口吻讲他和云姝姐的过去，看来他真的放下了。愿他尽快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吧！”
程嘉树欣然一笑，疲倦地眨了眨眼。
“刚才我去付账，发现你已经付过了……说好的我请嘛。”萧静雪紧了紧胳臂。
“你请和我请有区别吗？就当我为你庆祝了。”
“你不是说，六级不值得庆祝吗？”
“值得，小傻瓜。你很棒，我明白你付出了多少。”程嘉树柔柔地道歉，“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么说。我发神经，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自从寒假接了项目，我天天没白没黑地干活，倒还能承受。开学以后，学习任务一加重，我就变得有点不正常了。静雪，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你六级打了那么高的分，我为你高兴。我也不是看不起你的专业，可能我有些嫉妒你们无所事事的悠闲状态了。你知道么，我在校园里看到一只狗在草地上撒欢，都会羡慕它的无忧无虑。”
“嘉树，”萧静雪心疼地靠在他的后背上，“你不要这样逼自己——我打给你的钱，你为什么又给我打回来了？打来打去的，手续费都让银行挣去了……”
“静雪，你自己留着花。我现在觉得又忙又累，肯定是因为还没找到节奏，等我调整好了，找到节奏了，就感觉不到累了。放心吧！”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车子停下了，程嘉树说：
“到了。”
他看看前后左右，见没有人，就微笑道：
“做什么啊……那就亲亲我抱抱我吧。”
萧静雪红着眼睛，跑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脖子，流着泪贴上他的嘴唇。
程嘉树将自行车扔到一边，双手捧定她的头，先吻去了她脸上的泪，闭上眼，陷入她给予的安适的温柔乡里。
第八十二章 女生节计划（一）
女生节即将来临，萧静雪作为整个宿舍中唯一有男朋友的女生，内心里有点小激动。程嘉树没有让她失望，提前几天开始筹划，但萧静雪怕他负担太重，特意告诉他：
“不要给我买礼物，最好的礼物是你陪我，咱们在一起做什么，我都开心。”
“那好，”程嘉树抱歉地搂着她说，“那天下午我没课，但需要去公司一趟，我尽量早点回来。你不是想吃日料吗？我团购了双人套餐，还买了晚上的电影票……等我啊，等我这边完事了就去找你。”
晚上在宿舍里，方若璇举着手机一个劲儿地乐：
“刘敬平这个把妹高手，居然说要带咱们女生联盟出去浪……寒假时他出国旅游，已经浪了一个多月了，还嫌不够！不过我说静雪不能来，他隔了好一会儿说，那就算了，他要是把静雪拐走，程嘉树会气炸的。小笙，咱俩跟他出去玩吧，还有学姐……”
“同意！”凌江笙喊道，“谁规定单身狗不能快快乐乐地过女生节呢？单身女生更需要关爱啊！没人表白又怎样？我们自己嗨！”
“你俩诶……”萧静雪笑了笑，“祝你们玩得开心！”
到了女生节这天，刘敬平开着他的奥迪车，带着方若璇和凌江笙在大街上飞驰。
“学姐说她的论文没写完，不来了，”方若璇劝刘敬平道，“你别失落，还有我俩在呢！”
“对，学姐很忙，她说她本来就不关心女生节，也从来不过啊！”凌江笙说。
“没事，”刘敬平浓眉一扬，“她忙点好，忙起来就不感觉孤独了——我主要是怕你们一到过节就可能有孤单的情绪，才建议一起出去玩的。”
“刘敬平，”方若璇暧昧地笑，“你说你这么一个高颜值的大暖男，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话音未消，刘敬平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车身晃了一下，凌江笙赶紧说：
“若璇，你别刺激他，他要是气急了开始飙车，惨的可是咱俩。”
“哼，你这时候提醒她，太晚了。”他果断地加速。
“啊！啊啊啊！！”
一车尖叫，一路绝尘。
“哎，停这儿干嘛？”方若璇见刘敬平忽然停车，就问他。
“刚才程嘉树给我打电话，问咱们经不经过他接私活的公司，”刘敬平解着安全带，“他让我帮忙顺路把他的电脑带过来——不是说好了和我妹妹一起过节嘛，要什么电脑呀。我去隔壁取电脑时，送过来的是个穿得gay里gay气的男生，问我到底是什么人，我说我替朋友拿点东西还要查户口吗？这人！他又是哪儿放出来巡山的小妖啊？他说他是叉院的，嗬，叉院的我就怕了么？我又问他是程嘉树的什么人，他说是朋友，还反过来问我是他的什么人，我见他态度不友好，就说：‘我是程嘉树的男朋友。’哈哈哈哈哈……”
“靠！你好歹毒！”方若璇惊叫，“你这么说，程嘉树在他们学校又不得安宁了，你这不是明摆着损害他的名声吗？”
“开玩笑嘛，谁会信？那个叉院的傻子不会连这都相信吧？”刘敬平不以为然。
“说不定。”凌江笙沉思道。
方若璇拍拍他：
“快送上去吧，程嘉树的猪队友！他遇到你真倒霉，处处给他埋雷。你可千万别跟他说这事，我怕你有去无回……”
刘敬平找到程嘉树的时候，他正在和产品经理交谈着，于是他就安静地站在一边听。
“您不能这样啊，”程嘉树几乎是在苦苦哀求对方了，“您改了需求，可以！但不能明天就要啊，周一行不行？宽限两天吧，就两天！”
“不行！明天是周五，下班前给我。”那人丝毫不为所动。
“如果您不改需求，我马上就能提交了……您今天告诉我，明天就要，我真的做不完啊！”程嘉树无力地辩解着。
“我看很简单啊，不就几行代码的事儿，一会儿就弄完了，需要用很长时间嘛？”
“简单你个大姨妈啊！”刘敬平忍不住开口，“你觉得不难，你特么来做啊！”
程嘉树吓了一跳，赶忙把他拉到旁边，夺下他手中的电脑包：
“谢谢你啦，辛苦了！你不是要跟她们去玩吗，快去吧，快去吧！”
他又回到产品经理跟前，赔笑道：
“我也有错，没预料到您会改需求嘛，提前就把时间安排出去了……今晚我真的有要紧事，我现在开始做，明天一早我也抓紧干活，但我下午还有课，这儿下班之前，我无论如何也完不成啊！我说的都是实话，您急，我理解，我也想早点做完不是吗？”
“我不管，”那人依旧不松口，“你怎么安排是你自己的事，别耽误我——”
“卧槽！”刘敬平没走，直接冲到他面前吼道，“人家话说得这么明白，你听不懂吗？他都说得那么清楚了，有困难就是有困难，交不上就是交不上！听不懂中国话？NomeansNo!懂了没？”
“你谁啊？”那人轻蔑地瞟他一眼，没理他，转而对程嘉树说，“哪里有困难？有什么交不上的？临时有变动，你加个班不就完了？”
刘敬平差点没动手：
“人家都说了，今晚有事！”
“有事不会推了吗？你要是日理万机，可以不接单嘛。拿钱不干活，到哪儿也说不过去呀。本来我们就不想找大学生，一个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当初我们可怜你缺钱才答应的，又看你技术不错，刚要夸你，没想到现在屁事这么多！”
“你不仅听不懂人话，还不会说人话，是不是？”刘敬平捏紧了拳头，怒目而视，转身一指低着头的程嘉树，“临时改需求的是你，多给点时间也是应该的，怎么可以要求他挤占自己的时间？加班也不能这样没人性啊！他不是机器，他是人，需要吃饭睡觉，哪能24小时不停歇地干活呢？而且他还在上学，你知道我们学计算机的有多忙吗？”
“那都与我无关，”产品经理看都不看他，对程嘉树说，“还能不能干了？我们有的是人——”
“能，”程嘉树急切地回答，接着费劲地吐出几个字，“……好，明天下午……六点之前……”
刘敬平大惊：
“要命啊，你想逼死自己啊！”
程嘉树使劲推着他：
“别给我添乱了，快走，快走吧，路上开车慢点！”
刘敬平偏不走，手插进兜里，盯着产品经理说：
“要怎么样，你才能多给他两天时间？”
那人答非所问：
“周五晚六点，不能再拖了。”
“你果然听不懂人话啊？我们跟你没法沟通啊！”刘敬平举着食指重重地挥了一下，“我说，像您这样的，根本无法通过图灵测试，真的，永远都通不过的！”
程嘉树转过身，双手拄着桌子，咬牙憋着笑。
“什么测试？”那人一脸懵然，片刻后严厉地说，“测试不归我管，不是我的事儿！记得啊，明天下班之前！这个才是我要管的。”
程嘉树抖着身体，极力忍住笑声：
“好，您放心。”
等那人走远，他和刘敬平一起笑了出来。
“真有你的，”程嘉树看着他，“骂人不要太狠……你真行，这种时候，都能逗我乐。我突然感觉心情好多了。”
第八十三章 女生节计划（二）
“你怎么办呢？”刘敬平忧虑地说，“假设你不吃不喝不睡……”
“那应该差不多能完成，”程嘉树笑容惨淡，“没事，大不了拼一把……只是，静雪那边……”
他发愁地用手指敲敲脑袋，掏出手机给萧静雪打电话：
“静雪，对不住，我今晚出不来了……啊，那个，班级聚餐，走不开……你和刘敬平他们一起玩去好吗？——哎，别挂别挂，别生气嘛，班里有活动，我真的没办法拒绝啊……好好好，听你的，不和刘敬平他们一起……那你约一个闲着的同学，跟她吃晚饭看电影吧……”
刘敬平碰了碰他：
“云姝在学校呢，问问她论文写完了没。”
“静雪，你不想出去玩，那找你的云姝姐好不好？”程嘉树在电话里哄着她，“我问问她有没有时间哦，宝宝别生气，下次我一定好好陪你……当然不是明年啊，今年有那么多节日，所有的惊喜我一定补给你，你的心愿我都一点点满足……嗯，什么都依你！”
他挂掉电话，快速地翻着通讯录时，刘敬平幽怨地说：
“她干嘛不想跟我们一起出去？”
“她说，她过节的心情突然一点儿都没有了，怕负面情绪影响你们，导致你们玩不好，干脆不去了。”
“还不是怪你嘛。”刘敬平脱口而出。
“嗯，怪我。”程嘉树紧抿着嘴唇，眉峰聚起。
他踱到一旁给楚云姝打电话去了，刘敬平看着他的身影，各种思绪结成了乱麻。
“……太感谢你了，你真是她的好姐姐……我马上把美团的订单号给你发过去，那些地方都不是很远。”
程嘉树在手机上操作的时候，刘敬平慢慢地靠近他：
“云姝答应了？”
“嗯，她说尽量快点写，预计五点多可以写完论文，如果还写不完，她就不写了，她的导师也没要求非得哪天交上不可……看人家老师多好啊！”
程嘉树的心思都在手机上，他并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但刘敬平喉头梗塞，心内无比酸楚。半晌，他故作欢快地给了程嘉树一拳：
“你很有天分嘛，撒谎都不用打草稿啦！什么班级聚餐啊，你有事跟我妹妹直说就好了，还怕她会不理解你？”
程嘉树收起手机，一本正经地说：
“她要是知道了实情，还能开心地过节吗？我只是说班里聚餐，她就没心情和你们出去玩了，如果知道我在加班，她肯定连饭都吃不下去。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让她好好过个女生节。”
“你这恩爱秀得……我给满分。”刘敬平把桌子上的电脑包递给他，“不打扰你了，早点开始吧——对了，你自己的电脑，怎么会在那个人手里？”
“走之前我和他讨论问题来着，原本打算晚上把静雪送回寝室之后再去找他的，结果……”程嘉树伸了个懒腰，“我又要开工了。唉，不辛苦，不辛苦，命苦。你怎么还不走？别让女生们等急了。”
“我正要走呢，”刘敬平晃着手中的车钥匙，挪了几步，“你行啊，和叉院的人混到一块儿去了？”
“你是说王子墨吗？他本来就是我班的同学，后来转到叉院了——你不下楼，站那儿干嘛？”
“哦，王子墨——”刘敬平只顾着发呆，“他的人没有他的名字和善……”
程嘉树打开电脑，看他一眼：
“你对他说了什么吗？不会说我坏话了吧。”
“那可没有，真的没有。”刘敬平斩钉截铁地说，紧接着“嗖”地溜走了。
第八十四章 智商掉了线
下午的阳光没有直接照进本该宽敞明亮的理教，楼里显得有些阴暗。萧静雪坐在一楼的凳子上，无精打采地握着手机发愣。
有人轻快地拍了一下她的肩，然后坐在她旁边。她抬头一看，慵懒而委顿地叫了一声：
“云姝姐。”
“我来陪你啦！”楚云姝把头发拢到耳后。
“你的论文写完了吗？”
“听说你心情不好，我还能写得下去嘛？”
“姐，你快写吧，我没事，别打乱了你的计划……你从来不拖延的。”萧静雪愧疚地说。
楚云姝没有继续谈这个：
“程嘉树临时有事，很正常啊，你怎么……看上去……”
“我并不怨他啊，”萧静雪愁眉不展，“但我总是觉得不安，说不清为什么。我真的不是怀疑他对我说谎，可是直觉告诉我他就在说谎。”
“恐怕不仅仅是直觉吧，”楚云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会儿，“你的怀疑是不是已经有了依据啦？”
“我相信，他不可能因为班级聚餐而放弃陪我过节，这算依据吗？再说，哪有一个班级会在女生节这天聚餐呢，这不是故意坑那些有对象的同学么？尤其是那帮极品程序员们，找到女朋友多不容易，还敢放人家鸽子？”
“也许……”楚云姝也在努力说服自己，“是清华独特的处事风格？一起给班里的妹子们庆祝节日？”
“顺便让有了女朋友的人孤独一生？”萧静雪怨气满溢。
“你还是怪他。”
“我不怪他。”她嘴硬道，“据我分析，他们不会今天聚餐，绝对不会——”
“那就是程嘉树在撒谎啰。可他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今晚的节目，为什么要骗你呢？”
“我怎么知道！”萧静雪拽着书包的带子，烦闷地说，又转头看着楚云姝，“姐，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帮我想想，到底是什么原因……”
“啊？在恋爱这门课上，我挂科了呀！”楚云姝叹道。
“哼，我想退课！”
“你舍得吗？”
萧静雪一听，就没话说了，过了半天又开始碎碎念：
“我真的不是怀疑他，我在理性地分析……好吧，不说直觉了，我还真不信他们今晚聚餐。可是，他去做什么了呢？我只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改变原定计划……”
“妹妹，别胡思乱想了，”楚云姝站起身，也把她拉起来，“走吧，咱们先去逛商场，散散心。”
晚上吃饭时，萧静雪吃得很少，时不时神游天外。
“这家的味道不错呀，”楚云姝一直劝她多吃，“美食不可辜负，吃货的各种压力啦、糟糕的心情啦，唯有用食物来抵御啊。”
“我想到了！”萧静雪忽然叫道，“嘉树如果真的在和同学聚餐，拍一张照片给我也不难吧？那样我就完全相信了。”
“你若那样做，真的很像查岗了，”楚云姝嘴角往下一拉，“不太好吧。”
“是啊，他要是认为我对他没有最基本的信任，一定很难过……”萧静雪夹起寿司塞进嘴里，“算了吧，就让我一个人不安心吧！姐，你也吃啊。”
在漆黑的电影院里，萧静雪盯着荧幕，根本没有看进去。煎熬了很久，她悄悄站起，对楚云姝说：
“姐姐，你好好坐着看吧，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坐在大厅里的椅子上，拨了方若璇的号码：
“若璇，你们玩得好吗？——你那里好吵啊！”
“我们在三里屯，哈哈……我跟你说，你哥居然会跳舞，就是舞姿丑到爆啊！”
电话里隐约传来刘敬平强辩的声音：
“那是你不会欣赏，审美……云姝怎么说的来着？审美的缺失是人类的悲哀！”
凌江笙在另一边大笑。
萧静雪着急地说：
“若璇，把电话给敬平哥，我有事问他。”
“喂，妹儿，”刘敬平微含醉意的语声响起，“你不来真的太遗憾了，错过了很多好戏啊！”
“哥，你经常去清华，有没有嘉树同学的联系方式？随便哪个都行。”
“他的同学？嘿嘿嘿，你哥我潜入隔壁，和他们打成一片，联系方式当然有啊！区区几个手机号又何足挂齿？不瞒你说，贵系的人我认识，叉院的我也认识——今天给程嘉树送电脑，有个叫王子墨的，他……”
“敬平哥！嘉树要电脑干嘛？你先别说那些，快给我号码，我要问问他们班级是不是真的在聚餐。”
“静，静雪，”刘敬平清醒了些，“你……你不相信他吗？”
“敬平哥，”萧静雪灵机一动，故作愤怒地说，“你竟然伙同程嘉树骗我！果真啊，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生那张破嘴！”
“妹子，妹子你别生气，”刘敬平立即上当了，“我们都有苦衷啊！特么的到底是谁揭穿的？告诉哥，哥保证不打死他！”
“你们真的在骗我？”萧静雪郁闷地说，“没有谁揭穿，我只是诈你一下下……”
“卧槽，妹子你怎么突然智商上线了？——啊，我不是说你智商低，哥没那个意思，只觉得你应该会相信才对啊。我早就担心，程嘉树最近智商掉线，想出那种没脑子的借口，早晚会出问题的。”
“我现在不想听这些，”萧静雪冷冷地说道，“我也不问他为什么骗我了。你告诉我，他推了我们的约会，究竟为了什么事？”
“唉，听哥解释，你别误会他，他也是用心良苦啊！他一心一意对你，宁愿自己受委屈，我可不想拆他的台……”
“敬平哥，你还拿我当你的妹妹吗？如果是，你就告诉我实话。”萧静雪严肃地问。
“就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我才更不能说啦。他希望你能够单纯地快乐着，我也希望啊！”
“好。那么，你还拿他当你的兄弟吗？你说他受委屈，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吗？还要瞒着我！他要是痛苦了，我还快乐个屁！”萧静雪抑制不住地哭起来。
刘敬平终于大声地招了：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隐瞒，唉！我都矛盾死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说了吧，两个人难受；不说吧，我也不忍心……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难题！静雪，你男朋友碰见一个操蛋的产品经理，不但乱改需求，还要他明天就交上。程嘉树现在肯定在拼命地赶工啊，他想让你好好过女生节，求云姝陪你，怕你担心才骗你的，谁知你竟然看穿了！我当时也怀疑那个理由行不行，但实在没别的办法了……妹妹，你可千万别怪他！他把自己放在夹缝里痛苦不堪，你要是还怨他，天理难容啊……”
“我去找他！”萧静雪擦着眼泪。
平静了一会儿，她打给了程嘉树，过了大约半分钟才听到他说：
“怎么啦？你没在看电影吗？”
“你们聚餐还没结束？”
“……是呀，还得一阵子呢。静雪，你们在影院吗？”
“在，”萧静雪忍了又忍，“电影超级没劲，不想看了。你们在哪儿聚餐？”
“那个……你找不到的，我可不能害你迷路，”程嘉树轻笑着，“你和楚云姝在附近逛逛吧，吃点甜品，聊聊天。我九点左右在理教等你，你不用急着回来哦。”
萧静雪刚要说什么，手机里传来她万分熟悉的、理科教学楼里的钟声。
“我擦！”程嘉树低低地骂了一句。
“你在我们学校？”萧静雪恨恨地说，“哪间教室？发给我！还有，不许动！你给我等着！”
不知何时，楚云姝来到了她的身后，拉起她的手臂：
“走吧，这个电影不好看，咱们回学校吧！”
萧静雪看看她，眼睛里水光盈漾，整个人脆弱得快要哭出来。
“走吧。”楚云姝温和地挽着她，走出了电影院，陪她回到学校，一直把她送到理教门口才离去。
萧静雪找到了程嘉树所在的教室，没有立刻进去，透过紫檀色木门上的长条玻璃看着里面。屋里只有他一个人，而他正在聚精会神地敲着键盘。敲过了一个段落，他喝了一口水，看看手机，打着哈欠伏在桌子上。
门轻轻一响，他条件反射般地坐起，见是萧静雪，就傻傻地一笑：
“你来了？”
他没做出任何解释，好像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竟然撒娇道：
“静雪，快帮帮我，我好困，有什么办法叫我醒醒神吗？”
“有啊，”萧静雪坐在他的前排，“我们分手吧。”
程嘉树浑身一激灵，吓坏了，扑过去抱住她：
“为什么？为什么？我错了，不该欺骗你，你打我吧，骂我吧，就是不要吓我，不要说分手……”
萧静雪的泪无声地流了一脸，她却端坐着，平静地说：
“分手是为了你好。你和我在一起，智商都掉线了，什么奇葩的理由都说得出口，我是有多蠢，才会相信？你最近编程编得智商下降了还是怎么着，居然以为我会被骗到？一定是我拉低了你的智商吧？”
“没有没有！”程嘉树方寸大乱，紧紧地抱着她不松手，“我是睡着了吗？在做噩梦吗？静雪，咬我一口，让我醒过来……”
程嘉树蹲在那儿，死死地箍住她的腰，萧静雪俯身捧起他的头，狠狠地咬住他的嘴唇。
第八十六章 被分手
日子一天又一天，无波无澜地流过去，湖边不同种类的花次第开放，清新的绿色漫延开，涂抹着美丽的校园。
萧静雪上完课，想去找程嘉树，电话那头的他好像犯了什么大罪似的，战战兢兢地解释：
“亲爱的，今晚我在实验室有事，就……不去你们学校了……对不起，以后我一定补上，好吗？你千万不要生气啊，都怪我，都怪我！先欠着吧，你记好账，留着今后跟我算，想怎么罚我都行！”
“嘉树，”萧静雪苦笑着说，“你再因为太忙而说对不起的话，我就真的生气了。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还在乎现在这一分一秒吗？”
“宝贝，你可真好！我去忙啦，爱你！”程嘉树对着手机响亮地亲了一口。
饭后，萧静雪在三教找了个小屋，专心地做着PPT，忽然刘敬平在微信上问她：
“妹妹，你还好吗？”
“挺好啊，我有什么不好的？”她诧异地回复。
“哥知道你脸皮薄，但我是你哥哥呀，咱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心里有气要发泄出来，不能憋坏了，哭一场也行。你要哥做什么，哥就去做什么，只要你指令一下，我可以立马到隔壁把那小子揪出来教训一顿……”
“敬平哥，你在说些什么？”萧静雪糊涂了。
“你和程嘉树到底怎么了？他又欺负你了？”
“什么都没有啊，”她皱眉打着字，“一切都好好的呀。”
“那为什么，我去隔壁玩的时候，听他班同学说你们分手了？”
“哈？”
“不是真的？”
“谁说的呀，”萧静雪吃了一惊，“当事人都不知道……”
“哦，我也混乱了……他班里有同学悄悄问我，我说这是谣言吧。后来去实验室找程嘉树时，他的师兄师姐们都说他失恋了。还有，他的室友也说他最近很反常，大概是和女朋友分手了。”
“哥，你不知道三人成虎的道理吗？”
“我也想直接找程嘉树确认一下，但我感觉吧，他不想说肯定有原因，而你也不说，这事儿是不是很复杂？妹妹，跟哥说句实话，别有什么顾虑……”
“传言不可信，我和嘉树好着呢——他哪里反常？”
“他平时就相当用功，这个倒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关键是，课余时间他在实验室里表现得非常热情，简直热情过了头，再枯燥无味的活儿都干，还不知疲倦，好像还乐在其中，就跟疯了似的。问题就在于，他似乎没有一点儿功利心，学长问他是不是要保研，他说不知道，没想过；又问他会不会是为了去大公司实习做铺垫，他也说没考虑过；还有人问他想不想得到老师的推荐，以后申请出国留学，他很坦率地说并没有出国的打算。我们都不清楚他疯狂地干活是为了什么，可他好像还乐呵呵的。最可怕的是，每次老师交代的任务他都提前完成，而且保质保量，以致有一次老师很不理解地问他急什么。最最可怕的是，有一回老师给他一个很艰巨的debug的任务，卧槽那一大堆不知道特么谁写的代码恶心到家了，老师可能觉得有点难吧，就让他慢慢来，可以延迟几天再交，他竟然感激涕零，把老师吓了一跳。人家老师还纳闷地说谢我干什么，是你在帮我干活，应该我谢谢你才对。最后他还是提前交上了，老师想不到他动作这么快，简直神了。妹妹，你说，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没刺激他啊，哥，你最近有没有刺激他？”萧静雪质问。
“妹妹你这样说就太冤枉我啦，”刘敬平发个哭哭的表情，“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恶人吗？”
“反正你对他不怎么好就是了。”
“天地良心啊！”
“可……这些事和分手不分手有什么关系？”
“你男朋友突然这么反常，除了失恋，还能有什么缘故呢？只有失恋的人才会产生如此强大的爆发力啊。据我们分析，他很有可能分手后万念俱灰，于是拼命做事忘记过去，就是说，关注的重心转移了，很多工作狂就是这样造就的。他的热情转移了，在别处找寄托，像云姝和哲学家谈恋爱那样，程嘉树开始跟代码谈恋爱了！”
“别瞎说，代码怎么会比我漂亮，比我温柔，比我善解人意……”
“呃呃……”刘敬平发来头上挨锤子的表情，“好了，既然你俩没事，我就放心了。”
“哥，你不要担心，嘉树对他的专业痴迷是好事啊，我支持他，哪怕他没时间陪我呢——”
她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就赶紧问：
“敬平哥，他说今天在实验室忙着，你肯定知道他在哪儿吧？他没时间过来，我可以过去看他呀。每次都是他载我去，我完全没带脑子，不记路啊！”
“哈哈，这不行啊，程嘉树要是把你卖了，你连回来的路都找不到……”
“哥！说正事呢！”
“对了，我一会儿去找他，跟哥走吧！”
清凉的夜色下，刘敬平在前边骑车，萧静雪在后面紧随着，他时不时体贴地停下来等她。走到路口等绿灯时，她笑道：
“敬平哥，你以后有了女朋友，就不能骑这种没有后座的自行车啦！”
“你说得很对。”他认真地回答。
“嘉树有一次黑我，说他买自行车的标准是结实，因为总要带着我嘛。他在影射我胖，气死我了！”
“你不胖啊，我觉得偏瘦！哎，若璇和你比，谁重一些？”
“这个我可不知道，”萧静雪想了想，“女生之间不能比较体重的。”
刘敬平低声咕哝着：
“没有参照可怎么买车……”
绿灯亮了，萧静雪没注意他的话，跟着车流向前骑去。
他们到了目的地，远远地看见程嘉树站在他的车子旁边，背对着他们和一名女生聊着什么。他们就放慢了速度，缓缓地靠近。
“程嘉树，”那名女生嗓音清脆，“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入学起，我就看上你了。我找你，就是想问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很好啊，”程嘉树一笑，“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那女生很惊讶地说。
“这都是谁造的谣啊？”程嘉树嘲弄道，“我只听过‘被代表’、‘被自愿’，头一次听说‘被分手’的。是谁在传这些没影儿的事？”
“啊，不是啊……”对方十分失望，“原来是这样，那……我和她可以公平竞争吗？”
“真的不好意思，我不能给你这个机会，”程嘉树诚恳地说，“我只有一颗心，给她了，我就做不了主了，所有权和使用权都在她那儿。你这样优秀的女生，一定要找到完整的属于你的那颗心，别人的东西再好也是别人的……”
那名女生看看他，没说什么，转身走进黑暗里。
“嘉树，”萧静雪蒙上他的眼睛，“瞅你说的，好像感情也是私有财产似的，太俗了嘛！”
他转过来抱住她：
“你怎么来了？——感情确实有一个特点和私有财产很相似啊！”
“什么特点？”
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神圣不可侵犯。”
萧静雪快活地扭头吻上他的嘴。
“喂，”刘敬平不满地嚷道，“我不是个电灯泡吗？这样发光，你们都看不到我？”
萧静雪如大梦初醒，害羞地撤到一边。
“哎，我今天速度很快，提前做完了，”程嘉树冲刘敬平一挥手，“正要偷偷溜到你们学校，给静雪一个惊喜呢！”
“重色轻友的家伙！你今天约的是我！不是说好了和我讨论问题吗？”刘敬平假装愤愤不平。
程嘉树一看手机：
“咱们约的是十点啊，现在才九点，是我好不容易抢出来的和静雪在一起的私人时间。”
刘敬平只好气哼哼地率先骑上车。
“你能不能骑静雪的车？”程嘉树向他解释道，“我带着她，你把她的车骑回学校，免得她明天没车骑。你的车呢，就放在这儿，明天你走着来我们学校吧，多走两步当锻炼身体啦。”
“主意是不错，”刘敬平瞪他一眼，“但突显了你重色轻友的特质，毫不犹豫地出卖我的利益不说，还放出浓浓的狗粮味儿。要不是为了我妹妹，我肯定揍你解解气。”
他们行驶在路上的时候，刘敬平抛出他的疑问：
“程嘉树，你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吗？这段时间你在实验室显得很不正常，大家才猜测你是不是和女朋友分手了，我至少听到过三拨儿谣言。”
“我也隐隐约约听过，没当回事。有人很直白地问过我，当时王子墨在我旁边，他从来不八卦，那次却特别坚定地帮我辟谣。”
“没想到他这么够意思地挺你……”
“并不是，”程嘉树叹息道，“他说我根本没有女朋友。”
“什么？”萧静雪急急地说，“你们同学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好哇，你死定了！不用澄清传言啦，它马上就是真的啦！”
“静雪，你怎么能怪我呢？是王子墨罔顾事实，不相信我——”
“妹子，不要怪他了，”刘敬平尴尬地插话，“不是他的错……程嘉树，我问你啊，他对你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
“噢，没……没事，他要是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你可别信……”
“当然不信，他否认了静雪的存在，我就已经不大开心了。”
刘敬平不想再流连于这个话题，笑着问程嘉树：
“你为什么那么积极地泡实验室啊？你过分热情了，别人都以为你有什么企图呢。”
“我有企图吗？”
“看出来了，完全没有，你从来没跟老师提过任何要求。不过老师夸你踏实肯干，吃苦耐劳，也算认可你了吧。”
“那还有什么好怀疑的？”程嘉树沉声说。
“就算你真有共产主义精神吧——从不利己，专门利人，一味付出不求回报，那动力何在呀？除了失恋，还有什么？”
“你没有这种感受——不对比就不知道，走出校门，我才发现学校里的老师们都那么宽容，那么友好，我真的很感动啊！在实验室干活很舒服，至少老师不会随便改需求，也不会把deadline提前，更不会强求我加班加点，反倒总是说：别急啊，不要太累啊，慢慢做啊……要说动力，就是一种深深的感动吧！”程嘉树对着夜空幸福地笑了笑。
“不是吧，”刘敬平惊呼，“这就感化你了？就让你死心塌地、任劳任怨了？你那么容易满足吗？难以想象！你是不是抖M体质啊，天哪天哪。这不行，别人对你好一点点你就乐成这样，可以想见，你被那个该死的产品经理摧残成了什么样子！”
萧静雪坐在程嘉树身后，无声地抱紧了他。
“别提他了。”程嘉树淡淡地说。
“静雪，我要告诉你，”刘敬平笑了，“你男朋友相当勇猛。他完成了上一个项目，本来还想再接一个，我陪他去和那家公司交涉，老板都同意了，突然那个产品经理说了一句：‘他做事太拖沓了，能力又差，区区几行代码就写了两天，清华培养的学生就是这样的啊！’程嘉树当时就火了，把他整个人拎起来——没错就是脚离地的那种，特冷静地说：‘不懂就不要乱说。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学校！’说完就把他甩到桌子上，走人。产品经理吓呆了，后来说他想不到一个程序员有那么好的体力，平时像个软柿子，居然是个暴脾气。然后程嘉树说什么也不接那个公司的活儿了。”
“放心，”程嘉树侧头安慰萧静雪，“上次挣的钱也不少，我暂时不用兼职啦。刘敬平，你感觉老师对我的印象不错？真的吗？”
“骗你干嘛？我有一次偶然听你们实验室的学长说，老师曾经对你赞不绝口，夸你有悟性又爱学习，做事稳重，进步得快，是个好苗子……”
程嘉树乐得差点手舞足蹈，考虑到萧静雪还在车子上，他才没有撒开车把，但蹬车明显有力了很多。
“我就知道，我的嘉树错不了。”萧静雪仰望天空，看到那深蓝的幕布上，稀落的星星不畏寂寞，自顾自灿烂着。
第八十七章 人傻钱多
程嘉树总觉着亏欠了萧静雪，没有给她足够的陪伴，于是在一个周末，女生联盟约定逛街的时候，他执意和她们一同去。
方若璇偷眼看他：
“一般来说，女生联盟逛街的活动是不允许男生参加的，因为你们肯定会感到厌烦啊。不过……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们就带着你好了！”
“是啊，”程嘉树殷勤地说，“我可以帮你们拎东西，你们就畅快地买买买吧，说不定我还可以提点建议呢。”
“提建议就算了，”刘敬平讥笑，“你的审美能力弱爆了……”
程嘉树怒瞪了他一眼：
“你还待在这儿干嘛？做你自己的事去！”
“我今天也有空啊，”刘敬平悠闲地双手插兜，“陪女生逛街，加我一个呗！”
“那也好，免得程嘉树无聊。”楚云姝微微笑了一下。
看到刘敬平假装不经意地瞟着方若璇，特别留心她的反应，程嘉树就逗他：
“我来陪静雪，你来陪谁呀？”
刘敬平见他的问话把女生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尴尬又恼火地说：
“我是专程来陪你的！”
程嘉树没有得逞，反而招来满头黑线，女生们开始嬉笑着打趣他俩：
“哟，我们感受到了刘敬平对你深深的宠溺！”
“你俩真是一对好基友啊。”方若璇笑弯了双眼。
刘敬平斜睨着程嘉树，装模作样地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当惊讶地看着女生们在商场里热情洋溢地东逛西逛的时候，程嘉树才意识到刘敬平真的是来陪他的。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这个比较那个，他们根本插不上话，只能认命地提着一堆袋子，远远地落在后面。
“哎，”刘敬平酝酿了很久才问，“王子墨真的没跟你说什么？我指的是除了专业之外的……”
“你想让他说什么？”程嘉树疑惑道，“我们也不常见面，平时也就是讨论一些问题，分享点资料，再不就一起打打游戏。”
“你别因为他说你没有女朋友就怪罪他，好吧？”
“嗨，这个呀，我知道他是随口一说的——他很宅，你来我们学校那么多次都没遇到他，如果不是你替我送电脑，估计到现在也碰不到。所以他没见过静雪也不奇怪了。再说，他才没心思管我有没有女朋友……你怎么了？好像对他很感兴趣啊！”
“说什么呢，我不是对你感兴趣嘛。”刘敬平大言不惭地说。
程嘉树憋着气，表情肃然：
“喂，开玩笑也有个限度好吧，你能不能别老让女生们误解？”
“又不是真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我才会这么说呀。真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我就……”
“你就闷骚到男默女泪了。刘敬平，你变了，追楚云姝的劲儿再也找不回来了。”
“找不回又怎么样？我并没有人要追。”他语声清冷。
程嘉树见状，也一笑而过。
萧静雪她们在珠宝柜台处站了很长时间，年轻的女营业员不停地向她们介绍那几款钻石项链，怂恿她们试戴。萧静雪本来就不习惯佩戴首饰，因为怕疼，连耳洞都没打。但她还是被那一条闪亮而精致的项链吸引住了，营业员要帮她戴上，她也就没拒绝。对着镜子，她凝视着自己：
“我第一次发现，戴一条项链也不错。”
“静雪你早就该好好打扮一下啦，”方若璇看着镜中的她，“你皮肤底子这么好，又白得叫我们都羡慕，我也不强拉着你化妆了，可配条项链总行吧。你戴上这个真的美呆了，就像莫泊桑的玛蒂尔德……”
萧静雪一呆，脸色有些差。程嘉树走近，惊叹于落在她的雪白肌肤上的那些星星，下意识地低头扫了一眼价格：3888。他的心沉落下去。
“真的好漂亮，像是给你订制的一样，”营业员微笑着说，“这是铂金镶钻石的项链，美观又低调，价格也不高，很适合学生戴。另外现在购买有优惠，戴腻了还可以来换同类的其他款式，很合算……”
萧静雪把手里的沙冰杯子交给程嘉树，没有询问他的意见，就动手将项链小心地摘下来，递给营业员：
“谢谢您。其实我不太喜欢戴项链，脖子上有东西会感觉不舒服。谢谢啊。”
她们离开了柜台后，萧静雪有点不舍地回望了下，就不再去看了。程嘉树注视着她，心里焦灼闷痛，垂下脑袋吸了一口她的沙冰。
走在亮堂堂的商场里，凌江笙和方若璇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萧静雪：
“你要是非常喜欢那条项链，就买了呀，也不是买不起。人生嘛，总要奢侈一把——自己美美哒，心情也好啊！”
“就是就是，别差钱，青春和美丽转瞬即逝。等你以后戴不了这种首饰了，就会后悔的。阿姨如果知道你有心修饰自己了，一定支持你买。况且你的积蓄你可以自由支配吧，买一条项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楚云姝没说话，萧静雪捏了捏她的手，对凌江笙和方若璇说：
“唉，我戴不戴都行，这都是身外之物，哪有非买不可的道理！我只是觉得不值，所以，还是不买了。”
“对，你别买了，”跟在后边的程嘉树突然开口，“让我给你买。”
“哇噻，有男朋友真好！静雪，项链是小事，心意最重要啊。”方若璇感叹着。
刘敬平盯了她一小会儿，转头笑问程嘉树：
“看来你刚做完的那个项目，进账蛮多的嘛。”
“多什么多，”程嘉树为难地握住萧静雪的手，“家里急用，我挣的钱已经全部打给我爸了。静雪，我答应给你买就一定会给你买，但需要等一等，我再接一份活儿就什么都解决啦。”
“嘉树！”萧静雪抱着他，靠在他胸前，“我不要项链，想要的话我自己就买了啊。我是真的认为不值嘛，更何况我也不热衷于饰品之类的。你的钱最好用在刀刃上，不许胡花。听我的，不许再去兼职啦，有时间多休息休息也好，我可不能让我的嘉树累坏了。”
程嘉树懊悔地说：
“早知道这样，不把钱全打给家里好了，其实用不了那么多，我至少也该留一些——”
“别这么想，”萧静雪抬头嫣然一笑，“当然要先给父母啊，我们最怕‘子欲养而亲不待’，不是吗？我能陪伴你好多好多年啊，咱们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不必心急。你如果觉得对不住我，就慢慢补偿我吧。嘿嘿，我要你还一辈子。”
“程嘉树，”楚云姝说，“静雪很懂事，你不让她担忧就是为她着想了。”
“哼，你要是再敢接那种累死人的私活，再碰上没人性又交流不了的产品经理，再动不动就刷夜赶工把身体搞垮，我就永远都不理你了！”萧静雪气愤道。
刘敬平听不下去了，就说：
“搞不清楚你们到底在纠结什么，程嘉树，你非要给静雪买那条项链吗？”
“必须的，”程嘉树思虑着，“和她相识以来，我好像从未给她买过什么好东西呢，很多节日就那样过去了，我从没送过任何贵重一点的礼物。她只是喜欢一条项链而已，这算奢侈吗？她值得更好的，可惜我现在给不了……”
“说白了还是钱的事，”刘敬平挥了下手臂，“我可以借你啊！”
程嘉树很坦然地回绝道：
“我能挣钱，为什么要借你的钱？”
萧静雪急得跺脚：
“你俩别歪楼！敬平哥，你不必借他钱；嘉树，你不是说暂时不用兼职了吗？不要为了那条破项链去挣钱，我根本就不要！”
刘敬平露出诡秘的笑容：
“谁说兼职就会累个半死？他之前运气不好，没找到正常的公司。程嘉树，网络安全维护这方面你熟悉吗？”
程嘉树想了想：“会一点。”
“好吧，按你谦虚的程度，你说会一点那就是精通了！”刘敬平接着说，“有一家大型酒店，它的网站被黑了，正要找专业的公司帮忙恢复呢。我好心好意替他们省钱，就跟他们说，这玩意儿找学计算机的大学生来看看，效果是一样的。当然，不能要求人家达到很高的水平，但费用也不会太多；对学生来说，又能实践所学的知识，又能挣点钱……哈哈，双赢嘛！”
“他们同意了吗？”程嘉树问。
“没说的，我一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刘敬平不改吹牛的本色。
方若璇撇了撇嘴：
“看你吹牛吹得口干舌燥的，那边有甜品店，咱们坐着说。”
“感谢刘敬平给我介绍私活，我来请大家吃甜品。”程嘉树万分喜悦。
他们把两张小圆桌拼在一起，每人点了一份，边吃边聊着。
方若璇把勺子插进雪糕里：
“刘敬平，你从哪儿得知这事的？”
“我的消息多灵通啊，有什么不知道的？”他说到这儿，胳膊往程嘉树肩上一搭，“偷偷告诉你，我去简单看了下，恢复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嘛，你对这个懂多少我没把握……”
“我可以试试。”程嘉树毫不迟疑地答应。
“你紧张什么？”刘敬平看着他，“我肯定会把这活儿交给你啊，你还怕它飞了？这样轻松赚钱的好事，跟别人我都不说的。还有啊，我发现，那家酒店出手大方，人傻，钱多……”
“怎么那样说人家呢？”程嘉树稍稍皱眉，“你要当中介就好好当中介，不能太目中无人啊。”
说着，他又笑了笑：
“多谢，这年头，信息也是一种资源啊。你愿意介绍我去，我真的很感谢你。”
“咱俩就别客气啦！”
凌江笙喝了一大口饮料，抬眼瞄着刘敬平：
“哦，修复网站不难，活儿很轻松，还人傻钱多，你怎么不自己干？”
“这话问的，”程嘉树代刘敬平回答，“他又用不着挣钱，怎么会抢我饭碗呢？”
“就是。”刘敬平正色道，“对了，你要是怀疑这家酒店不靠谱，完全可以查一查它嘛，就像当初查我一样——”
“都过去多久了，你还真记仇了？”程嘉树满脸歉意，“对不起。我才没变态到什么都要去调查。你看，你相貌出众，还不识趣，偏要认妹妹，害得我没有安全感，想了解你的底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但是，我也没查很多啊，刚查到你家集团我就很慌，没再继续……”
“那这次……”刘敬平轻微眯起眼，“你不查一下吗？”
“查个鬼，相信你不会介绍很坑人的活儿给我吧。”
刘敬平颇带孩子气地笑了，方若璇被他的笑容迷住：
“你……以后别在外人面前这么笑。”
“怎么了？”
方若璇邪恶地一扬嘴角：
“会被上的。”
楚云姝险些碰翻了玻璃杯：
“若璇啊，中文系在研究耽美文化吗？”
“这是我自己感兴趣的，它属于网络文化的一部分……”方若璇一谈起这个就神采飞扬。
“若璇什么都学，她可能要进行交叉研究吧。”萧静雪笑道。
刘敬平定睛看着程嘉树：
“你也是——你真的什么都学啊？不专心编程，搞什么偏门……”
“多学点呗，毕竟知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我想要就能得到的东西啦。”程嘉树一脸认真。
刘敬平笑呵呵地说：
“静雪，你男朋友立志成为多面手，软件硬件一起来。”
“别的我不清楚，”萧静雪说，“他会修电脑就行，反正我电脑不好使了就扔给他，死机了找他，变慢了或者卡住了也找他，他全都能搞定。”
“真屈才啊！”楚云姝轻叹。
“我妹妹还算讲点道理，”刘敬平悲鸣道，“我和若璇打游戏时，她连网络莫名其妙地断了、网速不够快都要怪我，限我几分钟之内解决。”
方若璇嫌弃地瞥着他：
“静雪说程嘉树什么都会，可你呢？”
“哎哎哎，我也不是什么都会，”程嘉树赶紧声明，“别听静雪瞎吹，其实碰到不会的我就假装会，然后想各种办法，现学现卖。”
“何苦这么难为自己？”楚云姝问。
“否则她会嘲讽我的专业啊！”程嘉树无奈而疼宠地看着萧静雪，“静雪，这真的跟专业没关系，有些技能一学就会，你就是懒，净给我增加甜蜜的负担。”
方若璇伸手一拦：
“听我说。这很容易解释，人是依赖性极强的动物，有了工具，自己的某一部分功能就自动截除了。因此，有了导航，人就变成路痴了；静雪有了男朋友，就变成白痴了……”
“你才白痴！”萧静雪拧着她的脸蛋，“跟敬平哥在一起时间长了，你损人的功力大增啊！”
第八十八章 五星级酒店
晚上，刘敬平给程嘉树打电话，问他联系好了没有，他踌躇着说：
“谢谢你给我的名片，我联系啦，这家酒店的网络信息部经理也把地址发给我了，要我明天就过去。刘敬平，真的要谢谢你！但是我感觉那位张经理好像有点不太信任我，我跟他通话的时候，真怕他下一句就是‘算了算了，你别来了’。他很着急很担心的样子，说他找我简直就是冒险，拿年终奖开玩笑。他毫无道理地把我贬低了一顿，我还要给他干活。没办法啊，我只好答应他明天早点去看看，觉得干不了就告诉他，免得耽误时间——”
“切，这个张经理真不会说话，”刘敬平冷冷地说道，“情商低成这样，怎么当上的部门经理？好像你求他似的。他根本就在欺负你是大学生，吓唬你……”
“不管啦，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关我什么事？我只要把自己的活儿做好就可以了。”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
“这个就算了，”程嘉树想都没想就拒绝，“你脾气这么差，我怕你和人家吵起来。”
“我脾气多好呀！能动手决不动口。还说我呢，你上次发飙，把人家经理吓得……”刘敬平不服。
“好好好，咱们一块儿去吧，就是别提这茬，提了只会让人生气。”程嘉树无可奈何地说。
第二天，刘敬平开车带着程嘉树，早早地从学校出发了。
“真难得，BJ不堵车的时候肯定是城市还没醒的时候。也就是为了你吧，不然大周日的，我才不会这个时间起床。”
“你怎么这么懒啊，”程嘉树毫不客气地说，“都七点了，还早么？”
刘敬平不高兴地直按喇叭：
“我一定是跟你有心理时差！唉，白白起个大早，人家还不领情。”
“行啦，行啦，别扰民了，我谢谢你了！”程嘉树在他旁边阻止道，“我对经理说过，八点之前到，可辛苦你啦。”
“特么的张经理这种人迟早要被开除，把整个酒店的情商都拉低了。遇到紧急情况自己处理不好，冲一个学生撒气很能耐么。”刘敬平看着路况，慢悠悠地说。
“试着理解吧，也许他爱岗敬业，把酒店当成自己家了，才这样上心啊。”
“屁！他那么鄙视你，你还帮他说好话？”
“他不信我，我让他信不就行了？”程嘉树转头向着窗外，看路边那一排排树木飞速地掠过去。
到了酒店的正门，刘敬平将车停在外面：
“程嘉树，我只待一会儿哦，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哈哈……”
“就知道你不是来陪我的，”程嘉树用肩膀轻轻地撞他一下，“什么重要的事啊？能说吗？”
“今晚我们同学聚餐，之前有人笑话我追女神失败了，我就说我已经有了女朋友。当时吹过头了，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然后他们吵着要见见真人。哎呀，愁死了……”
程嘉树严肃地说：
“你要知道，一天之内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我还不能找一个人来扮演我的女朋友吗？多简单的事！”刘敬平“邪魅”一笑。
程嘉树淡淡地看他一眼：
“你是不是预谋很久了？唉，也不清楚方若璇愿不愿意……”
刘敬平脸色很怪，把玩着手机，瞪了瞪他：
“喂，现在八点半了！”
“什么？”程嘉树慌忙掏出手机一看，“路上光和你聊天了，该死的我都没注意——你不是说一个小时能到吗？”
“不好意思啊，我忘了算等红灯的时间。”刘敬平面不改色，一脸坦然。
“这都什么队友啊！你故意的吧？”程嘉树愤愤地扭头，向旋转门跑去。
刘敬平拉住他：
“急什么？反正已经迟到了，再晚一点也没什么啊！死猪不怕开水烫嘛。”
“你就坑我吧，”程嘉树竟然放慢了步子，“张经理会骂死我的，我看这活儿要泡汤！算了，我也认了，再找别的活儿也一样。上去和他道个歉吧，他准会一脚把我踢出来。”
“他敢呢，”刘敬平阴沉了脸，“借他个胆子。”
“你就会说说说！快闭嘴吧！”程嘉树怒斥道，却突然停住了，仰头一望，赞叹着，“这大厦真够气派的啊。”
“进去吧。”还没等他话音落下，刘敬平就拽着他闪进了大厅。
整个酒店大堂金碧辉煌，所有的装饰典丽而高贵，每一处都尽显奢华与豪阔。程嘉树只觉得眼花缭乱，但还是忍不住东瞧西看，刘敬平沉默地注视着他，眼底浮动着意义不明的光。
他们走到电梯旁，刘敬平伸手按了下按钮。程嘉树转身贪恋地大饱眼福，情不自禁地说：
“这家酒店可真豪华，叫我有一种震惊之感。”
刘敬平盯住他，心里没来由地扎入奇异而难忍的刺痛，为了掩饰，他就不耐烦地使劲摁了摁按钮：
“这电梯怎么这么慢？”
他强横地拉着程嘉树走开，拐了几个弯，到了一个稍微隐蔽些的角落，这里居然藏着一部电梯。
“怎么跑这儿来了？”程嘉树回头看着来路时，刘敬平飞快地刷了卡，电梯门缓缓打开。
靠在电梯凉丝丝的内壁上，程嘉树还回味着刚刚的所见所感，颇有兴致地询问刘敬平：
“哎，你说，这家酒店能有几星？”
“五星。”刘敬平说，浓密的睫毛衬得他的眼睛漆黑深邃。
“我想也是。”程嘉树忽略了他探究的视线，“你怎么知道这儿也有电梯？你常来吗？”
“不常来，”刘敬平低声说，“我也是隐隐约约记得的。”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程嘉树微微眯起眼，“我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刘敬平挪开了一直停在他身上的目光：
“哦。”
他们径直来到网络信息部，张经理迎面走来，黑着面孔正想对程嘉树说什么，突然看见旁边的刘敬平，脸色一变，尴尬而不失热情地喊了一声：
“早啊！……”
刘敬平将食指竖起，放到唇边，阻断了他后面的话。
“早，”程嘉树对此浑然不觉，只是对张经理的表现感到十分惊讶，“真的很抱歉，我没算好路上的时间，来晚了。”
“是我没算好，”刘敬平笑眯眯地给了他一拳，转头看着张经理，“别怪他啦，是我的错。”
张经理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俩，忙不迭地说：
“哪里哪里，怎么会呢，本来就没到上班的时间嘛，这已经提前了……”
“原来你知道啊，”刘敬平不轻不重地笑着，“我还以为酒店的制度是你定的。”
张经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讪讪地解释道：
“我不晓得他是您介绍来的，他也没说啊……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请多包涵……对了，今天一大早，董事长就来了……”
刘敬平略一挑眉，程嘉树抓住他的手腕说：
“行啦，互相理解嘛，你当中介的怎么还有这么多意见？走吧走吧，处理问题要紧——”
“你先跟经理去吧，”刘敬平不动，“我……我要去趟洗手间。”
“事儿真多，”程嘉树笑了下，“那你一会儿自己来找我们吧。”
刘敬平看他们走远了，转身吹着口哨，双手插在口袋里，晃进了那部专用电梯，直接到达顶层，按了指纹，悠闲地走进一扇玻璃门。总经理办公室里出来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向他亲切地打着招呼：
“小鬼，今天怎么有时间来这儿？”
“陈叔叔好！”刘敬平浅笑道，“听说酒店的网站被黑了？”
他还没说完，对方就气恼地说：
“别提了，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在忙这件事，早不黑晚不黑，偏偏在董事长来这儿谈生意的时候黑！这不是故意添堵嘛！”
“总经理发火了可吓人，骂跑了一批维护人员。”刘敬平用调侃的口吻说。
“我也没说什么重话，他们就全都辞职了——这些人技术那么烂，到底是怎么招进来的？一帮南郭先生，走了最好！”
刘敬平一笑，又指了指旁边的磨砂玻璃墙：
“那我进去了哈。”
他走到门前，门口的女秘书对他微笑点头，替他打开了门。屋里只有一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和一名年轻男子，他们正坐在沙发上谈事情。刘敬平走进去，冲那中年男人说：
“爸，我来了。”
刘父欣喜地笑了，走上前把他拉过去，介绍道：
“这是我儿子，刘敬平，现在在北大读书。”
“是吗？真优秀啊，”那名年轻男子笑着恭维说，“董事长，您家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谈不上。”刘父摆摆手，“我家这小子啊，太叛逆，家里人都管不了他。”
刘敬平撇撇嘴，和他们聊了几句，就走到里面的休息室。仔细地把门关好后，他拿出手机拨了方若璇的号，忐忑地问：
“若璇，今晚有空吗？求帮忙！”
第八十九章 放心大胆
“有空啊，”方若璇在那边欢快地说，“开黑吗？”
“呃，今晚不行……那个，你能……冒充我的女朋友吗？”
“你说什么？”
“啊，是扮演，假扮我的女友，就一天，不，就吃顿饭，两个小时吧。”刘敬平语气慌张地解释。
“你是不是又跟谁吹牛了，吹你有女朋友？”方若璇冷静地问。
刘敬平惊得手机差点滑落在地：
“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不了解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幸好你只是吹自己有女朋友，还能找人圆谎……”
“你答应了？”
“鉴于你帮过我，本姑娘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次吧！哼，我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请到的大明星啊，不过为你演戏嘛，我就不要什么出场费啦。去哪儿吃饭？远不远？你负责把我完好无损地送回来就行。”
“若璇，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怎么可能白白劳你大驾？以后打游戏，你要什么装备尽管开口——”
“说话算数啊！”她洋洋自得地吹起来，“演戏嘛，我在行！保证以假乱真！姐在咱们学校的剧社可没少经受锻炼……唉！人生如戏，全凭演技，姐在剧社练就的看家本领是时候拿出来了！”
“那真的要谢谢你了，亲……”他忽然打住。
“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给你丢面子。但是咱们说好了啊，你到时候不许动手动脚，趁机吃我豆腐，否则我的小皮鞭可不是吃素的！”
“小皮鞭？”刘敬平眼角猛地一抽搐。
“御姐标配啊！哈哈哈哈，怕了吧？”
和方若璇通过电话之后，刘敬平脸上挂着的笑容久久不退。他傻站在地上，任神思畅游，直到刘父敲了敲门：
“在里面干什么呢？”
他回过神，动作有些迟缓地开了门。
“看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打游戏正在兴头上？早告诉你了，少玩游戏……”刘父看到室内的电脑屏幕是黑的，就瞪了他一眼，“又来那一套了，在老爸面前还偷偷摸摸的。”
“爸，”刘敬平哭笑不得，“你同意我光明正大地玩啦？”
刘父皱眉说：
“不同意。”
两人走到外面坐下，落地窗上是大自然的笔墨绘出的巨幅蓝天白云彩图，刘敬平把自己扔进宽大舒适的真皮沙发里，直愣愣地凝视着窗子。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刘父瞥着他，“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
“爸，我也不知道你会来啊，”刘敬平猛然坐直了，“早知道我就……搞不清楚，你手底下那么多酒店，为什么非要来这儿？”
“在哪儿不是都一样？”
“可是大礼拜天的，还这么早，爸你也太敬业了，谈生意不舍昼夜啊！”
“那你就把老爸当成榜样吧。”刘父毫不谦虚地说。
刘敬平一时无语，闲闲地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你不在学校，来这儿干什么？”
“酒店的网站不是被黑了吗，我请我同学过来恢复……严格地说，他还不是我的同学，他是清华的。”
刘父看了看他：
“你不是学计算机的吗？就不会自己把它修好？”
“我……不是很懂，”刘敬平换了个姿势半倚半躺着，“那方面我不熟。”
“难道你不该精通所有跟电脑、网络有关的东西吗？”
“爸，你真的对我的专业有很深的误解！”刘敬平嚷道，“我不修电脑，不盗QQ号，装系统不要找我，上不去网也别问我，就这样。”
“别找借口，”刘父轻轻地斥责他，“明明自己学艺不精还振振有词，送你去北大没学到什么本事，倒越来越油嘴滑舌了。修网站你不会，那你的同学，人家怎么就会呢？”
“他剑走偏锋，什么都学，学得那叫一个乱七八糟。”刘敬平笑了笑。
刘父叹了口气：
“我后悔了——当初你妈妈非叫你签北大，可现在我后悔让你签北大了，让你去清华好了！”
“爸！”刘敬平坐起来，义正词严地说，“今天你不仅黑了我的专业，还黑了我的学校！”
说到此，他倔倔地一扭头，梗着脖子喊：
“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刘父被他的模样逗乐了，随手将茶几上的合同卷成筒状，举起来朝刘敬平比划了一下：
“来来，你过来，我哄哄你，看能不能哄好？”
刘敬平坐过来，刘父挥了挥手中的纸筒，没舍得打下去，就把合同又扔回原处了。
“我听我妈的，”刘敬平委屈地说，“她说人生中不能只有学习，还要有别的内容。别人都想要更高更快更强，我还想要更幸福。爸，我在北大过得很开心，所以一点儿都不后悔当时的选择……”
“你妈妈那是妇人之见，你也听？”
刘敬平用惊怕的眼神盯着刘父：
“爸，这话你敢在我妈面前说吗？你敢吗？”
“咦，你小子气焰又嚣张啦——”刘父瞪了瞪他，“你说不后悔你的选择，你的选择有几个是明智的？都是我惯的，从小你就有主意，脾气犟，我允许你做的选择还不够多？家里把你送出国，希望你能接受最好的教育，可是……那时候你多小啊，就自己决定回国了，回来念初中，我也没反对，是吧？我一直想，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什么都听你的，这么做对不对？”
“我现在不也很好嘛。”刘敬平嘟哝一句。
刘父爱怜而无奈地看着他：
“你后悔了就告诉我，我不能帮你做出选择，只能给你准备后悔药。儿子，你记住了，不论你做什么，选择什么，爸爸都给你后悔的机会，实在不行咱们还有别的方案嘛。这条路走不通，咱们再试试另外的啊！你就放心大胆地去闯吧！”
“爸……”刘敬平感动地低下头，“我没有真生你的气。”
“你还想着生我的气？看把你能的！”说完，刘父认真地思考了片刻，“你妈想得也对，她选学校不看别的，只看男女比例……”
刘敬平恍然大悟：
“爸，我妈关心的问题就是和你的不一样。”
“北大女生是多，也没看你带个女朋友回来！”刘父很纳闷，“以你的条件，居然找不到女朋友，不可思议啊。”
刹那间，刘敬平想到他发在BBS上的帖子，想到程嘉树，突然就很想下楼去看看他。
“我也没怪你，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爱情观嘛。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坚持一个原则：宁缺勿滥！”
“不是宁缺勿滥，是弱水三千……”刘敬平也没料到自己嘴里会冒出这样的话。他想起了方若璇，心里郁闷而懊恼着，恨自己没有勇气前进一步，又希望维持现状，不愿贸然尝试任何突破。其他的事情他都能遵从父亲的嘱咐，“放心大胆”地去做，哪怕失败也能承受得起，甚至他追楚云姝的每个行动都标示着足够的“放心大胆”。可在与方若璇之间莫名其妙、绝非友情又不像爱情的感情上，他却裹足不前，生怕哪个细节出了差错，全盘皆输。
“你怎么看待这种事都可以，只有一点——别成天光惦记学习，要和女生多接触接触，试着和她们多相处……”刘父正要循循善诱，传授经验时，女秘书走进屋，拿来了一份文件。趁他转身的时候，刘敬平一只手托起精致的下巴，露出深谋远虑、得意万分的“奸笑”。
第九十章 急人之所急
程嘉树坐在电脑前，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器，并不知道从他身边走过的抱着文件夹的两名女员工偷偷瞄了他很长时间。她们走远后，谨慎却又难耐地窃窃私语着：
“哎呀，你看他多帅啊！连侧脸都那么帅，背影都那么帅诶！”
“连他敲键盘的手指都漂亮极了！等会儿一定要搭讪一下！”
“想不到，搞IT的还有这么养眼的小哥哥……”
“怎么没有？你不知道？大老板的独生子就是学计算机的呢。”
“真的啊，他也很帅吗？你见过他？”
“以前看过照片——不要说出去啊，有人偷拍的，模糊死了。今天我见到真人了！好帅！”
“跟眼前这位比，谁更帅一点？”
“不好说吧，我个人感觉眼前这个小哥哥更帅一点，只是个人感觉哦。”
程嘉树抿起唇，黑白分明的眼珠缓缓移动，目光在屏幕上不停地扫着。他根本没觉察到远处那两名女孩正举着手机悄悄地拍照。
“干嘛呢？”
她俩吓得险些摔了手机，见部门经理端着一杯咖啡，小心地迈着步子走到她们身后。
“真稀罕，经理您也亲自泡咖啡啊！”其中一名女孩揶揄道。
“少见多怪！”他翻了翻眼皮，朝程嘉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不是我喝，给他的。”
“啊，我来我来！”两个女孩争抢着，“我来端吧！”
“让我送，让我送嘛！”
张经理往后一退，瞪着眼：
“你俩回去！自己的事都做完了闲的吗？”
他撇下心怀不满的二人，走到程嘉树身边，将咖啡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温和地说：
“累了吧？歇一歇……”
程嘉树慌忙停下手中的活儿，站了起来：
“不累不累……”
他见张经理递过咖啡，有些吃惊地赶快双手接住：
“谢谢您，辛苦了！”
“坐下啊，不要拘束嘛！”张经理笑容满面，“辛苦的是你呀，喝完咖啡再干活，不急。”
程嘉树浅啜了一口咖啡，指了指电脑，说道：
“我看了，恢复网站还是挺简单的，很快就能好，只不过它的漏洞很多，容易再次受到攻击，我想……”
“不用解释啦，你就自己看着弄吧！”张经理一副完全信任毫不怀疑的样子。
程嘉树顿时愣神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刚要把杯子放回桌上，张经理就阻拦道：
“哎，不急，不急啊，休息休息，聊聊天。”
“不……急……吗？”程嘉树讷讷地张了张嘴。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
“能修好！我不会说谎的，”程嘉树的心悬了起来，“我也没有拖延，只是说漏洞——”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要紧张嘛，”张经理依旧笑着，“你就慢慢来，放轻松。”
程嘉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您说的，越快越好……”
“对不起啊，昨天我有点过分了，”张经理一脸歉意，“我是个急性子，其实这件事并没有那么急……”
程嘉树还有点不明白，却不再说话了，用咖啡堵住了嘴。
张经理看了他半晌才问：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
“谁？”
“就是……跟你一起上来的那位。”
“哦，我们是朋友。”
“你们怎么认识的？”
程嘉树心想，这人够八卦的啊，就笑了一笑：
“我女朋友是他的妹妹。”
张经理大惊，挑选着字眼和语气，试探性地问道：
“可，可他是独生子啊，难道……是表妹？”
程嘉树一乐，咽下咖啡：
“是干妹妹。”
他端着杯子，看看张经理：
“您……好像很了解他？”
“不了解，”经理摇摇头，“都是道听途说——对了，昨天的事你不要介意，我……”
“他昨天被总经理骂了，气儿不顺，小兄弟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一个年轻的男人突然凑过来，拉了一把旋转椅坐下，“网站被黑了以后，负责维护的几个小伙子鼓捣了半天也没辙，总经理大为光火，他们干脆辞职了。我们本想找专业人士，却接到一个电话，就是你打的，说可以试试，张经理一听很生气：试试？我急得火烧眉毛，你竟然来练手？网站被黑，放在平时也没这么严重，可正好赶上大老板来，这不是给我们找事么？”
“大老板？”程嘉树疑惑道。
“就是集团董事长啊！”张经理怒气正盛，“你们说说，旗下那么多酒店，他偏偏到咱们这儿来，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有，也不知道谁闲得蛋疼，黑我们网站，给我们出难题，有本事攻击别人去啊，我们招谁惹谁了？”
“唉，董事长很少来这里，”那个年轻人接着说，“一来，网站就被黑了，问题还没能马上解决。小伙子，你说，这是不是运气很差？”
程嘉树诚实地点点头：
“嗯，确实不大走运。”
他同情地看着张经理，宽慰他：
“您放心，我会尽快把一切都弄好。明天上午有课，我今晚在这儿加班，不行的话明天下午再来。”
刘敬平来到网络信息部，远远地看到程嘉树专注地忙碌着，不禁站住了，心中百感交集。程嘉树伸了个懒腰，余光捕捉到他的身形，就喊道：
“喂，你刚才跑哪儿去了？去了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在洗手间里穿越时空了！”
刘敬平走过来，扫了屏幕一眼：
“怎么样了？”
“这个黑客很淘气，有点像你。”程嘉树笑着扬起头，“我感觉他没什么恶意，可能只是黑着玩吧。”
刘敬平不屑地偏过脑袋，玩起了手机。
“方若璇那边……你搞定了？”
“啊，嗯，算是吧，她答应陪我演一场戏，”刘敬平抓住程嘉树的双腕，把他的手从键盘上挪下来，“你歇一会儿，急什么？张经理没有再为难你吧？”
程嘉树一使劲，挣脱了：
“没有。你快回去准备准备吧，最好和她排练一下。别打扰我了，不然我就要加班到更晚了。”
刘敬平听罢，立时跳了起来：
“张经理叫你加班？”
“没，你别错怪人家，是我主动的。”
“喂喂喂！谁都不催你，你加什么班？你犯不着来学校的那一套，什么都提前交……”
程嘉树郑重地说：
“这家酒店的网站要早点恢复了才好，你是不知道，他们的大老板来了，遇到这种事，下边的人都不好过。再说这样本来就会造成一定的损失，你就不能急人之所急吗？换位思考，这酒店要是你家的，你也会上点心吧？”
刘敬平观察着他的神情，料定他只是随便一说，就把手插进兜里：
“那也不管。”
“好吧……退一步讲，张经理人很好，昨天的事，情有可原，至少他今天对我还行，我也不忍心看他挨骂呀！”
“有没有搞错？”刘敬平瞪圆了眼睛，“你别把他想得太好了，他很势利的，经常看人下菜碟——”
“唉，都是为了混口饭吃，都不容易，”程嘉树有点不高兴，“你当然不用看别人脸色做事，怎么可能理解人家的难处？我不喜欢你这种语气。”
刘敬平没办法，甩了一句：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快走，”程嘉树站起来推他，让他向门口倒退着，“预祝你和方若璇演出成功。”
“你别加班了，我都后悔介绍你来了……”
“我有强迫症，不干完了难受，不行吗？”
“败给你了，程嘉树，你这样早晚会出事的，会猝死的！”
“那我要谢谢你的乌鸦嘴，记得明天替我收尸。”
程嘉树已经把他推到门外，顺便关上了门。
刘敬平抬起脚想踹门，忽然见张经理走来，就沉着脸说：
“紧急加班要给双倍工资！”
第九十一章 入戏太深（一）
夕阳柔和地挂在天边，校园里的景物慵懒地静立着。刘敬平站在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旁，考究的衣服衬托着他本就出众的身材，落照中他的面容越发俊美。
方若璇慢慢走近，两人看见对方，同时一愣。她今天打扮得非常漂亮，妆容淡雅而得体，齐肩的头发披下来，发梢优美地卷起，长裙的裙摆在脚踝处微微一荡，刘敬平感觉自己的心也随之一颤。
“你真的很会审美，”方若璇脸一红，“穿得太有品位了。”
“我平时对自己的审美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今天突然没了自信，就特意跑到店里去。其实这身衣服是私人订制的，我还是达不到专业的水平啊。”刘敬平腼腆地解释道。
“哟，还私人订制，不过就一同学聚会而已，你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为了……为了配你，”刘敬平望着她出神，“我突然发现……你很美。”
“哈哈哈哈，你终于瞎了！”方若璇几乎要仰天长啸了。
“别这么说自己。”刘敬平黑了脸色。
方若璇看到他身边的自行车，惊喜地拍了拍车座：
“呀，你怎么换了一辆？之前的很拉风啊，我喜欢那种。”
“我要载你去饭店，”他用平淡的语气说，“拉风有个屁用，安全第一。”
随后，他拽过方若璇的手，按在后座的垫子上：
“你看，我专门给你挑选的座垫，你摸摸舒不舒服。”
“哇，好软！算你有心，我不必担忧屁股受罪啦。”
刘敬平带着她，向东门骑去。她抓着后座的边缘，仰头迎接微风的吹拂，快乐地晃着腿：
“太享受了，刘敬平，感谢你的星级服务！这垫子坐上去好舒适，我要推荐给静雪……”
“改天我送程嘉树一个吧，外面买不到的。”
“这东西不会也是私人订制的吧？”她吃惊地吐了吐舌头。
刘敬平没回答。
“你骑车好稳当啊，”方若璇寻找话题，“说吧，带过多少女生？”
“你是第二个。”
“不可能吧，学姐是你的初恋？我才不信呢。像你这种公子哥儿，有钱又有颜，有吸引女生的资本，不知道欺骗了多少无知少女。”
“你特么别诽谤我了行不？”刘敬平怒气冲冲地说，“搂住我的腰！”
方若璇不听他的：
“随便碰男生的腰不好吧……”
“你到底能不能进入角色？”刘敬平略微发火道，“这成什么样子，像男女朋友吗？”
“哦，”方若璇顿悟，“现在就开始啦，还没喊‘Action’呢！”
“拜托你敬业一点！”
“好的。哎，你这车是租的还是买的？这么新……”
“刚刚买的。”
“何必要买呢，只用一次，租一辆就可以了啊。以后你也不骑——”
“谁说我不骑，”刘敬平冷冷地说，“说不定还要带女朋友呢。”
“懂啦，”方若璇善解人意地笑了，“你再吹牛时，一定要找个漂亮妹妹帮你演戏。”
“谁演得也不如你。”
“多谢夸奖，姐虽然不是美女，可姐是实力派啊！刘敬平，咱们说点严肃的，你尽快找个女朋友吧，不然白买这么舒服的车子了，买了闲置着就是暴殄天物啊！”
“找什么女朋友？”刘敬平稍稍偏了偏头，“我女朋友不是你嘛！”
“哇噻，你演戏的潜质棒呆！这么快就入戏了，佩服佩服！”
刘敬平表情阴郁，沉默地骑着车子。
到了饭店的包间里，刘敬平和方若璇才发现他们是最后到达的。屋里是清一色的男生，刘敬平介绍了方若璇之后，几双眼睛好奇地注视着她，她淡淡地一笑：
“信科的男女比例真的好神奇！”
有人正喝着茶水，差点一口喷出来。
刘敬平满眼宠溺地抚着方若璇的肩，表面嗔怪实为疼爱地说：
“别以偏概全嘛，他们都是和我玩得比较好的同学，你有必要见一见啊。”
方若璇不落痕迹地躲开他的手，斜眼看着他，心想：没想到这家伙真会演，眼里都是戏啊，哼，我才不要被你比下去，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专业水准！于是她轻咳一声：
“原来你没有玩得好的女同学，那我就放心啦。”
“嫂子英明！”
“嫂子真霸气！”
在场的男生们纷纷赞赏道。
刘敬平暗暗松了口气，接着就有人故意煞风景：
“唉，你现任的女朋友不如上一个……”
冷风飒飒，吹遍了整个包间，刘敬平恼怒地握紧了拳头：
“你什么意思？”
方若璇安逸地笑了，按住他的手腕，直视着那名同学：
“我的确不如女神学姐，但我自有我的好处。敬平之前喜欢仙女级的人物，这说明他眼光很高，他能看上我，你们不觉得我一定也有过人之处吗？我们在一起特别开心，只是……单身的人是体会不到那种乐趣的。”
刘敬平拿起她的手，非常自然地放在嘴边吻了一下。方若璇得意地用眼神对他说：
“怎么样，我演得到位不？”
“你俩今天是来虐单身狗的吧？”一个男生笑着问。
“谁让你们找虐呢，非要我带她来……”刘敬平正满足地炫耀着，余光瞥见方若璇貌似无意地用餐巾纸擦着手背，在他吻过的地方拭了又拭，就垮下脸来。
刚才向他挑衅的同学以为他还在为那句不谨慎的评价而气恼，连忙说：
“我不相信你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女朋友，想试试你们到底有多喜欢对方……对不起了，我是故意那样说的。现在看来，你俩真是天生一对啊，羡慕你们！”
“可是，方若璇同学，你不介意他有前女友吗？如果他们还联系，你会不会生气？”
“谁没有过去啊，”方若璇大度地笑道，“聪明的人不纠缠于过去，懂得抓住眼前的幸福。另外，他们不是‘如果还联系’，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刘敬平满不在乎地拨拉着手机屏幕，其他人大吃一惊。
“不过，”方若璇坦诚地说，“我相信他的真心，也相信自己的魅力。有些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就不必操心啦。”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整张脸柔软得快要融化。刘敬平呆呆地凝视着她，忘形地紧紧握住她的手，她暗中使力也挣不开，只好任他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