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奇遇
江户的初冬。
林微昕对着镜子想了半天还是把血滴滴的红嘴唇擦了，换了淡粉的润唇膏。她平淡无奇的小脸果然还是驾驭不了这样鲜艳的口红颜色。
这一耽误，等她收拾完，看了眼地图上的地铁乘车时间，就只能急匆匆小跑着出了门。
前两天柴珺喊她见面吃饭，约在新桥那。
林微昕和柴珺两家的大人是朋友，小时候两家经常一起见面、串门吃饭。
后来柴珺去申江读大学，林微昕则留在本地读。从那以后，他们几乎不再参加父母们的社交活动，也就没见过了。说起来真是好久不见。
柴珺大学毕业就直接来读研究生，到现在，研究生刚读了一年。
而林微昕毕业后找的工作并不理想。也不是找不到，而是理想中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总没有那么容易找到。她先在林爸爸介绍的公司里工作了一段时间。
有一天，她看到了一个留学扶桑的中介的广告，林微昕少年时平稳度过的青春叛逆期突然延迟爆发了。
她突然感觉不能接受眼前的生活了，继续住在这个家里，在这个小城，持续着这一眼望得到头的，毫无变化的生活了。她要改变自己的生活。
在和父母反复沟通吵架后，她在半年多前拖着自己的家当，第一次长时间离开家。
按说，很多人读大学时就已经离开家了。可林微昕，她一直都是不那么优秀但脾气温顺胆小的那种孩子，大学也在家乡读的，甚至都没有住校。对她来说去扶桑，真是不小的一个挑战。
这回林微昕来江户，柴珺他爸交待柴珺和林微昕一定要多互相关照。结果互加微信后，两人一直没联系过，直到两天前。
大家都这么大年纪了，谁还像小时候一样爱交朋友啊。估计就是柴珺他爸话说出口了怎么也得让他儿子请这顿饭。
林微昕挺高兴，江户食物贵的要命，做客总比请客强，还是柴珺出息，请客都在金座新桥这一带。
吃完出来是下午。
柴珺客气地说“你刚来江户人生地不熟，你要想逛街啊玩啊可以约我女朋友啊。”
林微昕扯了下嘴角说：“好。”又客套道，“今天让你们破费了啊。”
大家你来我往半天。终于可以走了。
林微昕蹭蹭蹭暴走去金座五越百货逛了一大圈。花钱买了块手绢才压下心里的忿忿不平。
柴珺女朋友这女人她以为她谁啊，神经病啊。她叫什么来着的？都给气忘了。
回到家就立刻语音老爹。以后再也不要和柴珺他们见面了。
老爹打岔，“吃的什么啊？”
林微昕傻傻地回答，“吃的河豚料理。”
老爹感慨万千，“到底是柴珺啊，河豚贵吧。他啊小时候就学习好。一看就有出息”。
林微昕忍了又忍，找到了老爹感慨着换气的时机，一口气埋怨了一大通，换气都不带，谁也别想插得进话。
“柴珺我是没注意。可他带的那个女朋友，一副看弱势群体的眼神看我。在菜上来后居然和我说“多吃点你没吃过河豚吧”！至于吗？就一点河豚这谁没吃过啊？我以前鱼翅海参鸡鸭鹅猪牛羊驴天鹅鸵鸟白菜豆角什么没吃过啊？又不是人参，她稀奇什么啊？谁不知道现在我们仲夏国人钱多啊？背个LV就得瑟，谁还没有个LV啊！我是今天不买单，故意朴素点，不然我还能不背真是好笑。”
“等一等！”林微昕她爸打断她。“你不要一口气说那么多机关枪一样。先说你哪来的钱买LV？你知道你没工作吗？再说那个人参啊，其实，你小时候还是咬过一口的。你外公泡的人参酒里面的，咬了还流鼻血了。你啊，不要随便对初次见面的人有敌意，不要以貌取人，因为别人比你漂亮就不喜欢别人。”
林微昕噤声了。
林爸一直是一个思维极度跳跃的人，善于在别人的谈话中抓错重点。如果继续说下去......呵呵，林微昕可不想一晚都用来听她爸教训。
他很快就不记得最初为了什么打算训她，但他会记得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训女儿。太多惨痛教训了。林微昕立刻干笑两声假装炉子上有锅开了就把语音挂了。
她气呼呼坐着，唉，她还没来得及说那女人还一脸同情对她说，“听我家珺珺讲你到现在都没找到人谈恋爱啊。”
当时柴珺尴尬地给她递了一个眼色。她毫无察觉，继续娇滴滴地说，“哎呀珺珺我觉得她这样很好呀。为什么非要谈恋爱呀，又不是谁都像我一样运气好碰到你的呀，不能将就的。”
柴珺听了，就露出一脸“瞎说什么大实话”的宠溺的笑来。
走的时候，那个女人还挨近了说再见，一只手在林微昕的大衣袖管上貌似不经意地拂了拂，大概是在摸料子的好坏。
这个势利的老阿姨，漂亮了不起啊。林微昕走出店后，狠狠拍了半天袖子。
越想越气。
过了一会儿，出于B型血的天性，她开始劝慰自己了。唉，还好吃的是河豚料理。超好吃。算了。原谅他们了。
紧接着，她想到自己未来的不明前景和江户的超高生活费，又沮丧起来。
再想起老爹追问的那个lv包，二手的啦，可就是那么鬼使神差地买了，明明坐吃山空的。
哎，林微昕对自己很不满意，窝囊地要求自己不吃晚饭了，省钱。
林微昕读的语言学校在涟马区，有些冷僻，大多数人的语言学校都在新爵窟、川袋这些繁华地段。但当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
读了半年后，她如同其他同学一样开始找兼职。由于扶桑语口语还不够熟练，她迟迟没有找到。看着存款数字日渐减小，她渐渐产生了恐慌。
唉，这晚饭可不能吃了，坐吃山空啊。
结果刚到了晚上8点，她就饿的眼睛发绿，饥肠辘辘。只能出去觅食。学生宿舍倒是距离地站不远。地铁站周围也算是附近最繁华的区域了。
她一边逛一边想，吃什么呢。才吃过河豚料理的胃大概误会自己生活水平提高了，觉得只有那种不寻常的食物才配让自己来消化，格外挑剔，在每家店门口都尖叫着：“不!不吃这个！”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周围偏僻一些的背街。一家居酒屋的小小门脸出现了。门口放着橘色的灯箱，写着“豆狸居酒屋”。一股好闻的肉汤味传来。
啊，就想吃这家。林微昕毫不犹豫上前推开了门。
“欢迎光临”传来服务员的招呼声，就见一个鼻头圆圆，脸也很和气的大叔从柜台探出头来。他满脸堆笑看着林微昕问“请问是一位吗？”
看清楚她的长相后，老板脸上的笑容忽然有点困惑。他迅速掩饰过去，指着店深处示意林微昕往里走。并大声叫道：“一位客人来了。”
居然没有人来领座啊。林微昕心里嘀咕。自己往里走去。
林微昕发现这家店门脸很小，里面却还算宽敞，像个口袋一样。
在扶桑，店铺小，所以桌椅往往摆的很密。还会设计一长条，甚至一圈围着吧台或者料理操作台的桌椅，以方便独自前来的客人。
这家店却不一样。整个大厅大概只能坐6个人。
料理操作台围了三面，每面只坐着一位客人，其余空地放了3张小圆桌，互相隔得很开。每桌也只摆了一张椅子。每个桌子上有一盏橘色的灯，灯光很是舒适。
屋子有一整面玻璃砖垒的墙，墙上贴满了各种酒的商标。
到了里面，才又有一个店员将她引到唯一空着的小圆桌的座位上。
“客人我们有仲夏文的菜单，请问您是来尝试我们的特色套餐的吗？”店员有礼貌地询问。
林微昕胡乱地点点头。店员亲和一笑，“明白了。”殷勤地拿出一页菜单递给林微昕。
呃有点儿奇怪啊。林微昕心里有些不安。这店员怎么知道我是仲夏国人的。
菜单就一页，就是几样定食，包含小菜和饮料。林微昕看见菜单的第一个定食叫“如意套餐A”，字比别的套餐要大一些的样子，似乎是个推荐的定食。“就它吧。”
店员听后一脸殷勤地去准备了。这殷勤让林微昕心里更加不安了。这菜单上标着950的价格，她也没好好看其他的价格。只看到这个名字和图就决定了，950扶桑元甚至还算便宜。可店员在她点餐后的殷勤，让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价格少看了一个零。
很快，如意套餐A上来了，看着是极其寻常的一份定食，就是异香扑鼻。
仔细一找，托盘里面有一个小碟子，放着一片叶脉是金色的大叶。还有这种颜色的大叶啊，好漂亮。林微昕心里琢磨。就是这片叶子，一阵阵传来异香。
这就这么直接吃吗？林微昕不确定地环视周围的客人。
隔壁桌的一个头发稀少的大叔双手交握，眼睛紧紧闭着，正前方的桌子上正端端正正放着那个装大叶的小碟子。林微昕不敢多看，只能时不时溜一眼。
那个大叔保持那个样子还挺久，忽然他深深吐了一口气，声音超大，睁开了眼睛后拿起筷子开始吃。
林微昕不确定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见那个大叔把大叶送进嘴里嚼的时候，嘴里冒出一阵金色的雾。再定睛一看，却是没有的。
林微昕又看另一桌的客人。好像桌上没有金色的大叶。而料理台周围坐着的3位客人，她瞄过一眼，感觉怎么也看不清楚。
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料理台热汽多，看上去有重影，分不出细节来。
环视过后，她决定学旁边圆桌的大叔，直接吃。她小心地夹起大叶咬了一小口。味道就只是大叶的味道嘛。怎么闻着那么香，吃起来就很普通。她有些失望。一口就把大叶都吃了。
慢慢享受完这顿晚餐，也该结账了。
结账时，那个大叔问：“您的优惠券？”林微昕摇摇头。
大叔一脸大吃一惊的表情。又确认了一遍。林微昕有些纳闷。说了一遍我没有优惠券。大叔呆了一呆。让林微昕稍等一下就匆匆往店里面走去。
林微昕好脾气地等着。
柜台里轻微地喵呜一声，一只穿着红色小衣服的小猫跳了出来。长长的白毛，俏皮地歪着小脑袋看着林微昕。思索了一番后，它半直着身子伸出爪子讨抱。
林微昕心中“哎哟”一声，毫不犹豫把它抱了起来。小猫被抱起，也流露出欢天喜地的样子来，小爪子一下一下在林微昕胳膊上踩着，还细声细气地喵了两声。
大叔回来了，一脸尴尬。谨慎地问：“客人，推荐您来的客人没有给您优惠券吗？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但如果没有优惠券，我们这里处理起来就很困难了……”
林微昕茫然：“没有人推荐我来，我只是路过看见你们的店，就走进来了而已。”
怀里抱的小猫忽然挣扎着跳了下来，在柜台上冲着大叔喵喵叫了几声。
大叔马上又满脸堆笑地说：“是这样啊，明白了。没关系没关系。虽说客人你这样任性地闯进来，给我带来不少困扰，但是还是感谢你的光顾，您用了一份如意A套餐，一共950狸元。”
林微昕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好意思，我是外国人，扶桑语不够好，麻烦您再说一次，谢谢。”
“一共950狸元。”
林微昕的脸就黑了。
这是.......当代聊斋吗？
林微昕想了一下民间故事里广大群众遇到精怪的表现，排除了一些最后结局凄惨的群众的错误做法。稳定情绪，硬着头皮，无比诚恳地用了最高级的敬语：“真真对不起。我实在不是故意的。我没有优惠券，也没有狸元。我是误进这家店的。我绝对不是故意来白吃白喝的。请一定不要生气，我愿意补偿你们的损失。”
店里客人们聊天说笑的声音嗡嗡传来，大叔可能被这个吃白食的客人震惊到了，半天没有说话。
林微昕感到自己头皮里，手心里，后背上都慢慢渗出汗来。
“那个，我帮她付可以吗？我有一张多余的优惠券。”一个耳熟的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
林微昕诧异地抬起头，是她？就见8小时前刚一起吃了河豚料理的，柴珺的女朋友聘婷走来，正带着一副纯良的笑容楚楚地看着大叔。
看着柴珺女朋友和大叔小声交谈了几句，也不知她说了什么，大叔被她哄的哈哈大笑。
再后来，她就走过来说可以走了。居酒屋的大叔还大声地说着谢谢。
林微昕实在是很慌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趁着柴珺女朋友回头和居酒屋的大叔鞠躬的工夫，迅速独自走了。
她走的飞快，冷风扑进口鼻。她一边反复想着，这一定不是真的。
照着记忆，她很快走到了商业街上，熟悉的场景让她安下心来。她呆呆地原地站了一小会儿。不知该怎么办。
先回去吧。明天，明天再打电话问柴珺，联系他女朋友。
第二章 骗子哟
开锁进家门。屋里意外地亮着灯。
林微昕很是镇定，站在玄关处用仲夏文轻声叫了一声：“谁？”就听见一个耳熟的娇滴滴的声音回答道：“我。”
林微昕硬撑着走进房间，一看，刚才付完钱就超然脱俗地一笑而去，深藏功与名的救世主本人，此刻正挑剔地拨拉着自己挂在客厅衣架上的衣服。
啊，怎么又是她。林微昕心一沉。
“是你把我引去那家店的对不对。”她压低声音有点不确定地问。
“没礼貌，刚刚救了你。“救世主一脸假惺惺的惊诧，把手从她挂着的衣服上拿下来。
“从今以后，我要和你一起住了。”她宣布。
瞥一眼林微昕不服气的脸，又补充“这就是你欠我狸元的回报。不然你就现在还给我啊？你可是当着八百八狸的面欠的我的钱。你难不成还敢赖不成，那只大叔狸可是见证。啧啧。”
她看林微昕一脸呆滞，摇摇头“我看你连狸元是什么都不知道。欠钱的就态度好点吧。还不上我就一直和你一起住。“说完收起面皮上的惊诧，改作一脸洋洋得意。
林微昕冷静地抽空问了自己一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不得要领，总之巴结一下债主不会错。她叫什么来着？想不出来……只得谄媚地笑道：“姐姐，你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宵夜，咱们聊一聊当前这个情况怎么样，我有点跟不上你的思路。”
这位“姐姐”遗憾地看着林微昕，“我不吃宵夜，我建议你也别吃了，不才吃的晚饭吗，你照照镜子再想要不要吃。我要泡澡睡觉了。“
她妖娆地一扭身，往另一个房间走去，忽又转回身说，“还有，不要再叫我姐姐，你和柴珺一样大，我可比他小着多呢，小好几天呢。中午吃饭不是介绍过了吗，我叫夏莎。你叫我莎莎好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哦，还有，如意套餐很贵的，你啊，可留心好了，千万别随口说出自己想要什么。记住啊，梦话也不能啊。”
“最后一点，这个店每次就餐后可以赠送两张优惠券，只能介绍新客人去用，反正你也不可能有什么朋友能有得起狸元，对你也没用，我就收着了。“
林微昕的大脑自动忽略了救世主刺耳的话语。
快速走进自己的小房间，硬梆梆往床上一摔，衣服也没脱就睡了。明天礼拜一啊，还要上课呢。
林微昕做了一个梦。梦里那个居酒屋的狸大叔冷笑着对她说，“白吃白喝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你就留在店里给我打工还债吧。”
林微昕想了一下，也行啊。这样工作都解决了。心里百般愿意。
就听大叔接着说道，“950狸元，就在这店里做个两年就够了。”
什么？！林微昕大惊。“大叔你这狸元和扶桑元怎么兑换，你说清楚了。你这是一份定食吗，你这价格购买一套定时炸弹了。你欺负我外国人扶桑语不好吗？”说着说着呜呜假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掀起眼皮偷瞧大叔。
就在这时，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那个，我帮她付可以吗。我有一张多余的优惠券。”一个看起来就无比英俊的影子投过来。空气中顿时充满了粉红色的星星点点。
“这才对嘛，英雄救美才对啊。”林微昕对自己悄声说。松了口气，进入了熟睡。
林微昕一早醒过来，屋里一片安静。似乎夏莎还没有起床。她吁了口气。
她小小地激动了下，她的世界可大不一样了！
昨天吃了狸子做的料理，还欠了人狸元。狸元诶，一读出来都有一种人生熠熠发光的感觉。她傻笑起来。
不过是多个室友，学生宿舍嘛，总归有舍友的。夏莎她想住就住好了。反正柴珺在那儿呢。还能一辈子赖上她不成。合算！B型血的乐观精神爆发了，林微昕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趁着夏莎没动静，她赶紧占了浴室洗手间，哼着歌洗澡化妆。然后去上课。
林微昕走后，夏莎打开门，贼头贼脑张望了一番。长吁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个林微昕比较傻。这样的情况都能睡得着，醒起来还哼歌。好事！这可是好事啊。万万没想到这么顺利。
她先来到客厅，从衣架上找到林微昕昨天穿的大衣，轻轻点了下衣服，大衣袖子里突然浮出了一张名片大小的纸片，她把它收了起来。
接着又从包里拿出一本小册子，翻开，在一个长长的清单里，找出一项打了个勾。
那一行字慢慢变淡了，最后完全消失了。整个清单像一条虫一样，扭动了一下，整个身子往上跳了一跳，自动接上了上一条。清单里没有出现任何空白。夏莎满意地看着，又把本子收回了包里。
林微昕下课后回到宿舍。打开门一看，果然还是住过来了啊。
客厅摞起来好几个储物箱，看着都是衣服，已经都整理好了。
夏莎正好从房间走出来。她又流露出那种替你悲哀的欠扁表情，挑剔地上下打量了林微昕一番，说要和柴珺约会，走了。
当晚她就没回来。林微昕兴致勃勃买了零食等她回来，想着一边吃零食一边聊天，好打听这些。结果落空了，好不遗憾。
第二天、第三天，天天如此。
这是什么情况？天天在外过夜，早上回来，下午出门。这，难道是在躲我？林微昕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低情商的嘴欠女人，她躲着我？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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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六一早，门铃响了。
林微昕打开门傻眼了。
门外站着的并不是夏莎，而是抱着小白猫的狸大叔。狸大叔很是客气，说了半天客套话，然后停了嘴等着林微昕邀请他进屋。
林微昕可不敢招呼他进屋，于是先对自己扶桑语不好诚恳的道了歉，再小心翼翼地问：“大叔，您有何贵干啊？”
小白猫不耐烦这么久的对峙，挣扎下地，“嗖”地蹿进了林微昕的屋子。狸大叔一脸恭敬不如从命，客气着说道：“那就打搅了。”也直接无视林微昕，进了屋。
狸大叔坐在客厅地上，也不客套了。不知从哪儿凭空变出了一叠合同来，向林微昕和蔼一笑。
“让我们来把合同签了吧。我给你读读，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清楚的，千万不要犹豫，尽管问我。我自当全力向你解释。”不等林微昕回答，自顾自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念合同。
林微昕的听力水平暴涨，居然听了个七七八八。这是要她去豆狸居酒屋兼职的合同。因为她欠了居酒屋的饭钱。
啊？林微昕不干了。结结巴巴说起来，“钱支付了，支付了。那个年轻的好看的女客人帮助我，付过了！”但那一瞬间，她忽然犹豫起来。于是不自信地补了一句“我觉得”。
狸大叔责备地看了林微昕一眼，改用还算流利但颇有口音的仲夏文说：“小林你的扶桑语真的不太好。你已经学了半年了，要更努力一点哦。”
“上次的客人是帮你付了优惠券，可狸元你要自己付的。没有优惠券是不能来我们店的。那个温柔的客人帮你出了优惠券，还和我们求情说你没有狸元，又要去学校学习。她说她来先和你讲讲经过，让你了解了解情况，过一个星期我们再来和你签合同呢。”
“你快点签吧。我马上还要回去准备，今天周末生意格外好呢。”
林微昕听呆掉了，夏莎明目张胆的谎话让她目瞪口呆。
狸大叔突然“噌”的一下变大了，像坐在一个巨大的膨胀的坐垫上，越变越大。都快到天花板了。他的声音也变得特别洪亮。在小小的客厅里，竟产生了环绕立体声的效果。
他气冲冲地说了句：“快点签！”
林微昕吓得一哆嗦，立刻冲他嘘了一声，小声说，“请你安静点啊，会被投诉的。”颤抖着把名字签了，都没看内容。
狸大叔一看完成了，立刻就恢复了原样，又变得客客气气的了。
“今天辛苦你啦。下周一就开始工作吧。”走到门口，他冲小白猫招招手，小白猫细声细气地喵了两声。大叔就对林微昕说，“你的工作还包括养这只猫。今天它就留下来了，它会带你去上班的地方。我先告辞了。加油哟！”
“等等，大叔等等，宿舍不让养猫啊。”林微昕急切地追出去。
门外什么都没有。
回屋后，林微昕和小白猫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各自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林微昕突然一拍地板骂道：“夏莎，你这个骗子哦。”
第三章 柴珺
狸大叔留了一份合同下来。
林微昕一边查字典一边看，大概搞明白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哦。
一周工作五天，工作从傍晚4点开始。其中四天每次6小时，周一只要4小时，加起来正好符合学生签证一周28小时打工限制的政策要求。
工资分三块，百分之四十用于抵债，剩下百分之六十有百分之四十发狸元，还有百分之二十发扶桑元。狸元到合同终止时发放，扶桑元每周发放。合同是两年。扶桑元每周竟然有3万元。和人类店里普通的打工收入几乎一样了，何况还有狸元。
林微昕一阵感恩戴德。狸大叔真是一只好狸子啊。
小白猫坐在旁边歪着脑袋盯着林微昕，好像看到了她的想法，不满地“呜哩”叫了一声。扭头就去了她房间，跳上了她的枕头，盘成一团睡起觉来。
林微昕犹自沉浸在天上掉馅饼下来的惊喜中。工作也解决了，还有奇遇，这运气，在没有好抱怨的了。
高兴地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补一补脑细胞。哦，还要养这只小猫啊。哈，连猫都有了，简直一夜之间成了人生赢家。林微昕走进房间看到小猫，更满意了，笑得止都止不住。
她也不打算睡觉了，这就赶紧取钱给小猫买猫砂盆窝和玩具去。再晚一会儿ATM取钱要手续费了。
大包小包买回东西来，林微昕一开门进屋就看见夏莎正在客厅抱着小猫玩。
一看到夏莎，林微昕就想起被她骗的事情。脸色就不好看起来。夏莎一脸理所应当，八卦地问她合同签了没。
“骗子！还骗我你帮我付了钱。快搬走！你都拿回了你的优惠券，还多拿了一张！也没帮我付狸元，不要住我这里了。”林微昕没好气地说。
“谁说我没帮你付狸元了？”夏莎一脸狡猾，“我帮你付了啊。我帮你付了小费。10个狸元。你要么现在还我，要么就给我在这儿住，什么时候还钱什么时候我走。”
“什么店还要付小费啊，扶桑都不收小费的，真是的。”林微昕低声嘟哝了一句，走去边上一点坐着，不要挨着她。
夏莎得意洋洋地摸着小白猫，嘀咕着，“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呢？”
林微昕自己待了会儿，气就消了，再加上还有很多想知道的，就又打叠起精神哄着夏莎，“你觉得我们中午吃什么好呢？”
夏莎来精神了，考虑了半天，“我要吃鳗鱼饭。你请我吃鳗鱼饭，我就和你说说这几天的事情。”她冲林微昕飞了个媚眼“你一定觉得一头雾水吧，也上网搜了扶桑民间神话故事，但还是没全搞清楚对吧。走吧，吃鳗鱼饭就告诉你。”
“冬天吃什么鳗鱼饭。”林微昕不敢说出来，心里嘀咕。但还是主动提议去吃附近一家店。不是吉野家的快餐鳗鱼哦，是专门的鳗鱼店。好贵的！
所以说仲夏国人是喜欢在饭桌上增进感情的民族。
这顿鳗鱼饭吃的很满意。
鳗鱼刚刚烧出来，外壳有一些脆，鱼肉多汁绵软，饱含油脂，酱汁偏甜，味浓而不腻，再加上米饭粒粒晶莹，温度适宜，一口下去，好吃到想叹气。这餐热量可不得了，身体每一个细胞都为这热量欢欣鼓舞，时刻准备囤积脂肪以平安过冬。
吃完这餐，林微昕和夏莎的关系立刻近多了。
两人交换了对鱼类烹调的道听途说的秘方，对快餐食品和甜点的爱恨交织，对体重的掌控，还有小时候的零食的记忆。
两个人吃完饭走出饭店，拐个弯就又走进一个咖啡店坐下，各自点了咖啡和糕点。这种默契让两人之间的友好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女人有两个胃嘛，一个装甜的食物，一个装咸的食物。这是关于人类的基本知识点。
“你先和我说说柴珺吧。“夏莎先问。
“柴珺啊……”林微昕拖长了音调。想起来小时候那些回忆来。
柴珺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成绩好，品貌端庄，体育好，小学的大队长。柴珺他爸的每一个朋友、邻居、同事，都曾拿自己的孩子与他比较过，并为之失望。
其实他就是让人羡慕嫉妒的那种孩子。没有一个孩子希望自己身边有这样的孩子，更何况还和自己一个学校一个年级。林微昕肯定地想。
他小学时得奖，上电视，燕京来领导视察时，他就是捧着花在机场接领导爷爷的学生代表。
这样的孩子体育还特别好，音乐也不错，还从小就在少年宫学着画画，作文还屡屡在全国大赛获奖。简直是……讨厌！
本来眼瞅着就要走上燕大清华随便读，牛津剑桥接着深造，直到最后变成科学家，为人类科技奋斗终身的人生道路。
谁知初中三年级时，他得了麻疹，一烧烧了好多天，拉下许多功课。
再回到学校，成绩就被拖了一下后腿。虽然还是成绩好的孩子，但就不是那么顶尖了。
直到大学毕业，林微昕一直都以为麻疹会把人脑子烧坏，连柴珺那样的天才都被烧成普通人了，要是普通人得了，还不得烧成白痴。
后来，林微昕毕业后自己也得了一回麻疹，烧了一礼拜后才知道，并不是这样的。她和原来一样，虽然不那么聪明，却也没有被烧成人类智商的底线。
说回柴珺，像他这样一个符合所有父母想象的好孩子却隐隐有“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走向。后面遗憾地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好孩子。
夏莎听到这儿，不由觑了林微昕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看麻疹还是会损伤智商的，你可能自己没觉得。”
林微昕白了她一眼：“别听不了实话。你家柴珺小时候是真特别特别优秀，现在虽然还是很有出息，可和小时候比差距就大了。是从可以改变世界的人变成了汲汲营营的普通精英这样大的差距。我从来不和他比的。以前差了十万八千里，现在也远远比不上，你不用来讽刺我。”
说完，林微昕微微感到有些惋惜。不知道柴珺自己有什么感觉。有过那样辉煌的童年时代，现在这样的人生会不会在他眼里就像万贯家产一夜败光变得穷困潦倒一般。
林微昕一直是个平庸的孩子，也一直非常逆来顺受，心态就比较皮实乐观。
这一回忆，倒不由生出了些惆怅之意。
她一直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柴珺来她家玩。大人们在说大人的话，她在赶作业，已经是周日晚上7点多了。柴珺自己看了会儿书，又看了会儿她做作业，主动提出要帮她做。林微昕感激涕零。
柴珺一向不爱说话，尤其不爱和成绩平平的林微昕说话。这次破天荒伸出援手，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了的原因。林微昕长大一点就明白了。但那个时刻，她被他的好心肠感动了，产生了一种仰慕之情，谁不想有这样一个哥哥呢，可以帮你写作业！
他那样聪明，不假思索地随手把她的作业都做了，还在极短时间里帮她把周记写了。他的字那样好看，那篇周记写的超级生动活泼。
编造了一个理想的小日记。在日记里，她和柴珺好奇可乐的制作，于是一起做了酱油加苏打水的可乐和巧克力加苏打水的可乐实验。通过这两样彻底的失败，他们意识到了学无止境的道理。
林微昕看完就知道这是一篇能被当众朗读的作文啊。周一果然也被老师读了，老师还借机和全班同学讲了近朱者赤的交友原则。
柴珺当时说，写这篇是因为他自己周记写了这个实验，回去加上她的名字就可以了。
小时候他们一起见面、一起玩的时候还挺多的。后来有个暑假他们两家一起去锡城玩，柴珺还买了一个小阿福送给林微昕。当时林微昕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后来初中就不在一个学校了。自从初三他生病后，见得就更少了。生病后的柴珺变地还要冷淡，很少跟着父亲来林微昕家玩。林微昕家去他家玩，他就自己在房间，也不再和林微昕多说话了。大学后就更是面也见不到了。
夏莎若有所思。
林微昕也若有所思。那个小阿福后来哪儿去了。为什么她完全记不得了呢。老爹就是爱乱扔东西，好烦人。
第四章 原来如此
夏莎这一若有所思就思了十分钟。也不说话，看着呆呆的。
林微昕把咖啡喝完了，蛋糕也吃了。蛋糕偏甜。因她先就把咖啡喝完了，最后光吃蛋糕时，就觉得十分腻，喉咙里很齁也很干。于是她打断了夏莎的思考，问她要不要加杯饮料。
夏莎保持着那种深刻的神情，凝重地看向林微昕说，“嗯，我要一杯焦糖玛奇朵。”
到饮料端上来，她都没恢复正常。林微昕都怀疑她是不是突然死机了。
夏莎眼睛直愣愣半天，终于找回了焦点，清醒过来，她开口了。“你带纸笔了吗？”林微昕心“砰砰”直跳，有一点激动，预感马上她就要接触到一些重建她世界观的事情了。听完这些，这个世界肯定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了。
她立刻从包里拿出纸笔，递给夏莎，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夏莎。
夏莎在纸中间，画了一个叉。仔细端详了一下，抿嘴点了点头。指着对林微昕说：“你看，这两条线一条是你的世界，一条是我的世界，中间这个交叉点，就是共存时代。”然后她把纸小心翼翼折成豆腐块，递给了林微昕，用眼神示意她收好。
林微昕接过这张仅仅画了个叉的纸条，目瞪口呆，心里滋滋冒着火，一句“你神经病啊”在口边逡巡良久还是硬咽了下去。
好在夏莎后面接着解释了起来。
据夏莎说，他们已知有两个并行的时空，夏莎原本所在那个姑且叫精怪世界，林微昕这个姑且叫人类世界，各自前行。但在前行过程中，会与另一个空间在某些时间节点发生交集。这样的时间点，精怪世界称之为“共存时代”。
夏莎所在的那个世界里，目前都还没有出现这些现代化的文明。但是，那个世界能使用法术，是属于神明精怪们的时代。精怪世界的大陆和林微昕所在的人类世界一样，有许多不同的气候带和地貌。不同的地貌里，居住着不同的当地族群。
但不一样的是，在夏莎的认知里，正确的地理知识是“世界是平的，不是球体，而是一望无际的一片平地。”更像古人认知里天圆地方的概念。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有精怪，也同样有人类。人类主要居住在西南的大陆上，东边是海。北边是连绵的山脉，西边是沙漠，南边是丘陵和盆地。那个世界人口远没有林微昕所在这个世界多。大家过着更为简单且贴近自然的生活。
“我更喜欢在你这儿。这儿有好多好吃的，好多事都有机器帮着做。”夏莎总结。
虽然夏莎画的是两条相交的直线，但事实上时间空间的前进并不是直线型的，无论是螺旋形、曲线形还是无规则的，精怪世界与人类世界都有过许多个共存时代。
共存时代因为两个世界的种族不同，文化不同，一旦相遇往往会发生许多冲突。不过好在，共存时代时间都不长，并不曾爆发大规模的战斗。
林微昕明白了，这样说来，聊斋山海经、搜神记、百鬼夜行这些都是描写的共存时代的事件。原来如此啊。
“可后来那些精怪不是都灭绝了吗？我还以为都灭绝了呢。”
夏莎白她一眼。“那是你们无知。”
林微昕不以为然，但只能忽略夏莎的话，又问道“哦！那现在就是共存时代对不对？”
“呃。。不是。”
“不是那你说这个干嘛？”
夏莎又狠狠白了她一眼，忽然觉得最近翻白眼太多，眼球有点卡住了，快要翻不回来了。
这林微昕是个傻子吧。长脑袋只是为了看起来脖子上不空着吗？也不会想前因后果，长脑壳的时候忘记放脑子进去了吗？哎呀，好累好累，心好累。
两个人鸡跟鸭讲、东拉西扯说了好久，林微昕才弄明白。现在并不是共存时代。但因为历史上曾经有过四次大的共存时代。在大的共存时代里，两个世界接轨，文化互融，又因为各自的地理位置并不产生重叠，所以基本不会产生争夺对方的生存空间的问题。
但问题是，忽然出现的他世界的资源难免还是会带来战争。也会有一些人进入不同世界后，就没有回到自己的世界。等共存时代过去后，这些人就无法离开，只能一直留在他世界里。由此，精怪们就在人类世界催生了一个冷僻的行业——“寻人”。
豆狸一族天生有经商头脑，擅长经营。他们族于是把握住机会，开始经营这个副业。现在几乎垄断了这个行业。豆狸族擅长幻术和变化术，能伪装成人类在人类世界生存而不被发现，游刃有余。
因此，如果出现寻人的需求，大家一般会去豆狸事务所委托。而豆狸在人类世界的分社就是那家豆狸居酒屋了。豆狸一族真正最厉害之处在于，他们有在非共存时代进入异世界的秘法。这是他们一族安身立命的根本。
而夏莎说，她正是委托了豆狸事务所来寻人的。
“那豆狸族的主业是什么？还有你是人吗还是狐狸/精，住我家做什么啊？哦还有还有我吃的如意套餐有什么功效？你寻的人是谁？狸元是你们那的货币吗？我礼拜一要去豆狸大叔那打工，我的工作是什么啊？”林微昕稍微一想，问题就拼命冒出来。拦都拦不住。
夏莎冷飕飕地笑了笑：“狐狸/精，呵呵。你就只看过《聊斋志异》这一本书是不是，就只知道狐狸一种精怪！明明早上才见过豆狸，到我这就还是只会问是不是狐狸？”
林微昕一想：“啊，那个《聊斋》我小时候看的电视剧，不是书。哦知道了，你也是豆狸！”
夏莎暴起：“你到底上网查过没有，豆狸都是男的！男的男的！！”
林微昕不高兴地低声碎碎念：“这人怎么说话也不注意重点，老是东拉西扯，不说关键。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我才好买你们这族吃的粮给你吃啊，不就不用吃这些贵的要死的鳗鱼饭了。”
夏莎耳朵灵，听到后勃然大怒：“谁吃猫粮？说了我是人，不是狐狸/精，我吃饭，吃人类的食物。你以为人类了不起吗？什么都可以当宠物。你再这样说话不过脑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哦，好嘛，对不起。”林微昕乖顺地马上道歉，又说话哄夏莎高兴，“那你这是天生这么好看的啊。”
“……对啊。”夏莎忽地怒气全消，暗道这家伙也不是完全不懂说话。气消了就又心平气和说起来。“好，让我来接着和你说别的情况吧。”
豆狸事务所接的案件只收狸元。狸元是他们狸一族发行的货币，人族想要，一般得用东西交换。也有人救助了受困的狸，狸为了报恩直接给一笔狸元的。狸元可以和狸买东西。如果你没有，那就付出他们要求的代价。
因为狸子们法术很高强，狸元在货币流通市场十分炙手可热。很难得见。比如在人类世界，狸元可以支付豆狸居酒屋的特别套餐费。比如这个如意套餐，是可以满足食用者一个愿望的。可遇而不可求。
在人类社会，豆狸的主业当然就是各种各样的生意了。像这家店，主业就是居酒屋。平时招待一些长居人类世界的精怪，提供大家见见面聊聊天的场合。也接待拿着优惠券的普通人类，豆狸也可通过这个，获得来自人类世界的信息和利益。特色套餐则属于特别业务范畴。而副业就是寻人。
所以豆狸居酒屋有三重生意，普通的居酒屋生意，是面对来自精怪世界的同类的；特别套餐服务，则是面对所有有求于豆狸的生物的，以及寻人，也是面对所有生物的。
林微昕彻底笑开了花。一个愿望，落到了她的身上。一个愿望！
哎，可不能仓促决定。不能浪费。要好好考虑。
林微昕已经没有心思再听其他了。
夏莎用手指按住眼皮，怕自己眼珠子翻过去真过不来了。忍不住泼她冷水。“你好好准备准备周一的打工吧。狸元可不是好赚的。”
打算回去的时候，夏莎让林微昕去中午的店里打包一份鳗鱼饭给小猫。林微昕瞠目，它一只小猫不吃猫粮吃什么鳗鱼饭啊。“鳗鱼饭太咸了，让它吃猫粮才是对它好。”她试图让夏莎改主意。好贵一份呢。她心里发牢骚。
“他不是猫啊，他是赤殿中狸啊。那天付款时你抱了他，他喜欢你才要求跟着你。”
“你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啊。”
“你还听得懂猫语，还说你是人？”
“他说的扶桑语啊。”
“啊？”
“啊！那我赚的工资岂不是还要养他？一个人花都很勉强，居然还要养两个人！”林微昕郁闷万分。还是去打包了一份鳗鱼饭。
回去路上，林微昕想起来夏莎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夏莎，你找的人是谁啊？”
夏莎没有回答。自顾自在前面走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
第五章 店呢
自从吃过了鳗鱼饭，林微昕与夏莎和小猫都建立了暂时的友谊。小猫在林微昕面前也开始说话，听声音像是个小男孩。小猫还体贴地改说仲夏文，沟通很是顺畅。
到了开工那天，小猫要求和林微昕一起去店里。于是林微昕把书包清空，把小猫放进去光露个头在外面。
提前了十分钟到了店门口。确切地说是店门口那个地方。因为店不见了。那里变成了一块空地，还插着地产公司写着待售的牌子。林微昕傻眼了。
小猫纳闷地问：“小林，你上次怎么找到店的。你连优惠券都没有，根本找不到店的入口的。你看你现在就找不到。”
林微昕很挫败。“我也不知道啊。”
小猫叹了口气，在包里挣扎了半天要出来，等跳到地上后他忽然神不知鬼不觉变成了一个，大姑娘。
林微昕愣了半天才说话：“你为什么要变成女人的样子。”
“我本来就是女的啊。”小猫边说边在她的衣服口袋里翻找，她这件衣服很是扶桑式森女风，全麻质地，又长又大，很飘逸，尤其口袋真不少，东西更是丰富，林微昕很确定自己看到她翻出了漂亮的闪闪耳环，颜色可疑的饭团，和一把树叶。还有许多没识别出来的物品。
“那你干嘛变成大人的样子啊。”
“我本来就不是小狸啊，我是大狸啊。”
“那你还成天哄别人抱你，还化成小猫猫的样子！”
“怎么了？我喜欢人类抱我，抱我的人我都给答谢了啊。是你们人类喜欢小猫啊，我才变成那个样子的。那天你抱我，我本来打算帮你出优惠券报答你的，后来另外那个客人帮你出了，不然我也会帮你出啊。”
“我在说你是大狸了，怎么还成天骗别人抱你。”
“你管得着吗？”
小猫终于从那些口袋里翻出来一张纸片。
这是一张银色的名片大小的纸片，上面用渐变色的墨水密密麻麻印了扶桑文、西洋文、高丽文、仲夏文、貌似是露西亚语、大食语等等各种文字。林微昕接过这种纸片，就见仲夏文突然跳了一跳，跑到了票面中间，扭了扭，整个词组都开始变大渐变色也变得更绚丽，并开始顺着笔顺缓慢流转。直到占据了整个票面。
林微昕看着那电脑打印出的黑体优惠券三个字深感有趣，就像找了一个最棒的设计师设计颜色布局，最后却随随便便用了电脑里的黑体做标题。
小猫大方地说：“给你了，就当是你抱我的报答，你可以送给你的朋友。”
林微昕接过刚要谢，就见优惠券三个字噌地大亮。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起来，和固体一样有了质感，然后缓缓勾勒出了线条，这线条和优惠券上一样，是渐变色的，流光溢彩，超级绚烂，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慢慢在一块果冻上雕刻出了一座房子，豆狸居酒屋随之一点点显现出来，里面透出灯光来，空气重新流动起来。居酒屋出现了。
林微昕向周围张望，傍晚，这正是商店街附近，人来人往。并没有人向这里多看一眼。林微昕屏息，和小猫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大叔不在门口。门口有一面挂钟，钟面是个可爱的笑脸，谁知这钟忽然张开嘴陶醉地唱起来“第一天就迟到，林微昕迟到林微昕迟到林微昕第一天上班就迟到。”用了美声唱法，唱到最后一句，简直振聋发聩。
林微昕尴尬地冲着那个钟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来的时候发现店不见了。实在不知道怎么进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微昕感觉那面钟似乎斜眼看了一眼店的深处，见里面并没有动静，就又继续唱起来“第一天就迟到，林微昕迟到林微昕迟到林微昕第一天上班就迟到。”撇开内容不说，真是一把好嗓子啊。
狸大叔终于闻声来了。他皱着眉头看着林微昕。“下次不要迟到了。你扶桑语不够好，去后厨洗菜洗碗吧。就拜托你了。”
林微昕涨红了脸，抱歉地向店内走去，走前她看了一眼收银台上的小猫，小猫进店后就恢复了小猫的样子，熟门熟路跳上了收银台，一个卧倒，舔起了爪子。小猫不作回应，就忙着自己玩。
林微昕一边匆忙走着一边想，谁晓得这个店出个场会这么骚包，足足花了十五分钟来展示自己的每一根线条，门口那个栅栏式的木门，它竟然硬是一条竖线一条竖线都给描了出来，甚至墙面有条开裂，它都描了，还特地用了不同的渐变色谱。她傻站在前面看足了15分钟。
林微昕局促地在后厨门口张望，这时一个好听的男声传来“是小林吧，请进吧。”林微昕走进后厨一看。一个好看的男生穿着围裙带着家务手套微笑着说：“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安，我是后厨的负责人，以后要拜托你了。”
林微昕忙不迭回礼：“哪里哪里，初次见面，我是林，之后还请您多多关照。”小林心里哇了一声，真好看啊，安。他有一种温和的气质，笑的时候让人忍不住和他一起微笑。小林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把目光从安脸上移开。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林微昕被安排去洗菜，蔬菜和肉和水果都得洗。从5点半就陆续有客人来，那时就开始洗碗。之后一两个小时内，林微昕几乎都坐在店后门口，对着一只大澡盆，洗菜洗肉洗虾洗鱼洗碗，抬头都不需要。
中途就听见服务员进进出出报着桌号和订单，厨房的料理师傅偶尔闲下来说最近点良缘套餐的人少了啊，都愿意点如意套餐了之类的闲话。
到了7点以后，晚餐的客人离场，赶酒场的客人开始光临。喝酒的客人往往点的菜少，而坐着喝酒聊天的时间又很长。这样，洗碗洗菜的工作少了许多。林微昕这时候才喘了口气。
7点半时，安来让林微昕休息20分钟，顺便吃点东西。林微昕觉得他大概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了。
吃了带来的两个饭团，休息了一会儿。林微昕觉得元气又恢复了一些。
到了晚上10点，居酒屋还是生意正好的时候。但对林微昕来说，这第一天的体验终于结束了。林微昕麻利地收拾好自己工作区域，换了衣服向还在工作的同事道别。走到收银台时，见到狸大叔正在那迎客。
她候在一旁等着和他说一声。就见小猫精神抖擞地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在收银台上拉抻了一下四肢，抖了抖被压变形的毛，冲林微昕细声细气喵了两声。林微昕不懂。小猫无奈地用爪子抓了抓她的背包。林微昕这才明白，打开包，让小猫钻了进去。
等向狸大叔告了别，林微昕就回去了。
到家，夏莎在。
自从签完合同，她就不夜不归宿了。果然那时候是躲着自己啊。林微昕心里哼了一声。
夏莎大概在家呆了一整天，闷地慌。就缠着林微昕问东问西，打听她上班的情况。
林微昕累得只想泡澡睡觉。就草草说了两件敷衍夏莎。可夏莎不满意，追着问细节。林微昕不胜其扰，问夏莎，“你怎么不去找柴珺玩啊，你们都不约会的吗？”
夏莎沉下脸来回她一句：“要你管！”
林微昕听着话风不对，这是吵架了？原来夏莎也有吃瘪的时候啊，禁不住心头一片欢畅。犹豫着要不要追问两句，让自己更开心一点。
这时，小猫跑了出来，一副天真烂漫小可爱的样子跑来两人处讨抱抱。林微昕刚想伸手，想起小猫变的那个大姑娘的样子，深为小猫的行为感到羞耻，不为所动，立刻转身要去洗澡。
夏莎见林微昕走了，也要走，还对小猫说，“不要凑过来啦，我这件衣服可粘毛了。你去自己窝里吧。”
小猫委屈地哼唧一声，跟着夏莎往她房间去。夏莎不让，拦住她说：“说了我的衣服粘毛啦，而且你是男孩子，不好进女生房间了。”
小猫不服气。
不声不响变成了那个大姑娘，把夏莎唬地大叫一声。
小猫洋洋得意。“我不掉毛了，我现在和你们一样，像青蛙一样没有毛，而且我不是公狸，我是母狸。我能进你房间了吧。”
夏莎没好气“你干嘛变成大人的样子啊。”
“我本来就不是小狸啊，我是大狸啊。怎么你和小林一样啊，你们就喜欢小狸小猫。可小狸怎么会有我这样好的皮毛，你要看吗？”
“不要！你敢变出真身就不许进我房间。”
“好吧好吧。知道了。我能和你睡吗，你的床很大哎。”
“你睡你自己的窝去。”
“可我晚上不想变做小猫了，我感觉我对猫毛有点过敏，我鼻子痒。”
“你不要胡说八道了，谁会对自己的毛过敏。”
“让我和你一起睡嘛”
林微昕吃吃暗笑，关上了浴室门。不去管她们俩了。洗完澡出来，夏莎和小猫都在夏莎房间，两个人还在拌嘴。于是林微昕直接就回去睡了。一夜无梦。
第六章 欺负人
这班一上起来，眨眼就过去了两个月。
林微昕超郁闷。本来以为可以见识很多法术，接触很多异族的客人，再不济也能练习下扶桑语口语。
谁知安排在后厨，唯一和神奇沾着边的就是每天拿出工作证进店门的那一瞬，还有那个歌剧演员转行的挂钟。
哦对，安给林微昕发了一个工作证，仲夏文的。和优惠券一看就是一家设计的，华丽丽的卡上，用黑体打着工作证三个加粗大字，底下是林微昕的名字，连个照片都没有。
林微昕很有安全意识，问“没有照片，万一丢了被别人捡到，误入居酒屋怎么办？”安和善地笑笑，“不会啊，这个工作证会识别主人，被其他人捡到了就只是张纸而已。这可不是优惠券，优惠券是所有生物都可以使用的。捡到优惠券的人，就能看见居酒屋。”
“那……要是有人没有狸元就拿着优惠券来混吃混喝呢？”林微昕控制不了闲操心。
安说，“不知道豆狸居酒屋的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要是明知是豆狸开的店还来白吃白喝，这样愚蠢的人我们的世界里也很少。”说完谦虚地抿嘴一笑，睫毛刷刷都扇了两下。
林微昕的心不争气地猛跳了两下。罢了罢了，谁能抵挡地住这样的脸啊。她的脸莫名地红了起来。
自从第一次迟到后，门口的挂钟好像就锁定了林微昕作为欺负的对象，每天看到林微昕都要唱上一通，即使她后来再也没有迟到，它还是要感情充沛地大唱“第一天上班就迟到的林微昕到了。”
林微昕曾试图和它沟通让它不要每次都加上“第一天上班就迟到”这个定语，被它无视了。它甚至有时故意用仲夏文来唱，甚至用京剧唱腔来唱，还让林微昕点评它唱的怎么样。
它喋喋不休唱别人的错处，林微昕还听见它对另一个后厨的员工唱：“切萝卜切到手两次，切土豆切到手三次，人间罕见的笨手笨脚的田中来了。”
那个田中羞愤地看它一眼，急匆匆往后厨跑过去了。
可它那个嗓门，别说后厨，恐怕隔壁家都听到了。狸大叔也不管管。妙的是，一到开店时间，林微昕就再也没听到它做声了。它肯定就装作是一个普通的挂钟。
而客人呢，她除了下班时能见到几个客人外，根本谁也没见过。扶桑语就别提了。还想着练扶桑语口语呢，谁能想到这家店里每一个人，每一个！都会一点仲夏文，都比她有更大的热情说仲夏文。两个月过去，她的扶桑语没进步，倒是把后厨一干人等的仲夏文口音都矫正过来了。
这两个多月，她只见到狸大叔几次。后来他一直不在。日复一日的洗碗洗菜中，林微昕的洗碗速度激增，除了开始一个月她摔碎了几个碗碟外，后来一个多月她什么都没摔碎过。她都惊讶自己竟是这样一个具有洗碗天赋的人，仿佛这是她命中注定要做的行当。
安慢慢熟悉起来了，夏莎也慢慢熟悉起来了，柴珺也慢慢熟悉起来了，大姑娘小猫也慢慢熟悉起来了。
小猫的本名是二玉。她还有个姐姐叫大玉。二玉是在寻人的业务组工作，以前也在居酒屋偶尔帮忙卖萌，林微昕觉得其实更多是帮她自己的忙。
她成天变成猫在收银台哄客人抱她，然后沾沾自喜，把白毛蹭在客人的深色衣服上。回家还要说给夏莎听。不知是什么恶趣味。
林微昕觉得这两个月真是令人开心的两个月。她似乎多了许多朋友。又似乎有了有了收入以外上班的动力。她自觉生活蒸蒸日上，倒也没有动过兑现如意套餐的念头，留着好了，留着关键的时候再用。她这样觉着。
这一天，她照常上班，发现狸大叔回来了。狸大叔见到她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现在每天做的什么工作？”
“我还在后厨洗碗，洗菜。”
“你怎么还在洗碗洗菜啊！”
“没人告诉我可以做别的啊。。”
狸大叔眼睛圆溜溜地瞪着，无奈。“安，安。快来。”他叫道。
安很快走了过来，套着手套，围着围裙，头发柔顺地覆在额头，对他们微笑。哎，林微昕叹息。天天见的到，这心里怎么还扑通扑通的。
二玉歪着头蹲在收银台，看看安又看看林微昕，又看看林微昕脸上薄薄的红晕。不满地喵了一声，弓着背炸着毛，气冲冲地跳下收银台，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你安排小林一直洗碗？要安排她做点别的事情了呀。总不能一直洗碗。这孩子是有点不怎么机灵，可也不能总洗碗啊。前厅那么缺人。”狸大叔瞪了安一眼。
安毫不在意，笑眯眯地答应着，又问“小林是女孩子，让她去前厅给客人们挂外衣怎么样，这个工作可以接触更多客人，细心一点就可以了，也不怎么需要用扶桑语。”
狸大叔想了一下，挥手说“行，去吧。”
林微昕告别了后厨，怀着复杂的心情去了前厅。不机灵，不机灵是什么意思。她忿忿地想。可一想到看不到安了，心里不禁有点失落。
她也没失落多久，很快就被新的工作内容吸引住了。
前厅的氛围和后厨完全不一样。可以看见进来的形形色色的客人，可以看见狸大叔算账时施展的小法术，最关键是，她第一次见到了狸元。
狸元是围棋子式样的石质圆饼，女生随身携带的化妆镜大小。最初见到的大多为乳白色，也有奶油色，上面用金粉写着潦草的符文。大概因为石材不同，质地纹路略有不同，莹润光滑很是好看。每个人只带一枚。
付款的时候，主人报出付款金额，小圆饼会大声答应“嗨——”然后自动裂开，变成两个一样大的小圆饼，一枚蹦着去收款方那，一枚跳回到主人手里。回到主人手里的这枚，会闪出一道光线到主人眉心，大概是报剩下的余额吧。
时间久了林微昕还见过客人的狸元有烟灰色的，琥珀色的，蛋壳青的，秋香色的，最有特色的一枚是一个神秘的带着缠头的客人，他的狸元是宝蓝色的，上面的符文是血红的。特别鲜艳。好看极了。
有一天林微昕看见狸大叔中途算账。他打开抽屉，抽屉里一堆五颜六色的狸元。他把它们拿出来集中放在收银台上，双手合十，咕咕咕咕念了一堆说辞，然后叫了一声“请加起来”。就听见那堆小圆饼闹哄哄地纷纷答应道“嗨——”跳着跳着就近找个搭档圆饼刷地合成一个。就见它们咻咻咻地合并。一眨眼工夫，桌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而这个狸元颜色转换着，最后呈现出墨兰色，一道光线闪进狸大叔的眉心，就见他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林微昕看着那个狸元很是向往。
没两天，她就真得了一个。
那天来了一个心事重重的客人。进来时把衣服递给了林微昕，走的时候，他精神振作了一些，但还是心事重重，以至于穿衣服时从口袋里掉出了狸元都没注意。
林微昕捡到狸元，追上去还给了他。他对狸元说十块。立刻他的狸元分裂了一个新的狸元跳到了林微昕手中，林微昕光顾着激动，都没来想起来推辞。客人谢了谢她就走了。
林微昕揣着那个狸元正想着回去就把它拿给夏莎，然后赶她走，让她马上走，哈哈，一想到她的反应就觉得神清气爽呢。
“小林，店里的小费都得上交，你不能私拿。“前厅经理良皱着眉头堵在她面前，一只手摊开伸在她跟前。林微昕失望地掏出狸元放到了他手里。眼看着狸元在良手上从原本的深灰色刷地变成了火红色。他的眼里幸灾乐祸的笑意一闪，手一收，冷笑一声走了。
林微昕很委屈，店里每个人都很和气，除了门口的那面钟和这个叫良的前厅经理。
挂钟虽然不友好可它对每一个临时工都不友好，当然不是说这是什么优良品质，可好歹也是某一种一视同仁。
良这个人却格外讨厌林微昕的样子。林微昕敏感地感觉到了。
她回去和夏莎二玉说过，她俩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地板上不停嘴吃着她带回来的零食，快吃完的时候才肯评论。夏莎说“也许他就是只喜欢特别机灵的人。”二玉则说“良不喜欢人类。”
“他不喜欢人类？为什么？他是豆狸吗？”林微昕惊讶地问。
“不是啊，他是狐。”
“不是说你们狸和狐关系不好么？”林微昕很纳闷。
“你们人类会说你们扶桑人和仲夏国人关系不好这种话吗？”
“会啊。”
“哎，那你是仲夏国人你还不是到扶桑来了。”
“哦。这样啊。”
“小林，虽然有时候你们人类很奇怪，故事书里会出现一些非常优秀的男人喜欢一些不聪明没有毅力没有解决问题能力的女孩子，可我觉得那可能是一种反讽，劝告让你们不要那样做。因为从种族优化的角度来说，那样会损害幼崽的优良性。”二玉严肃地和林微昕说。
“二玉，那些女孩子皮毛很美，骨骼很美，吃饭喝水都很美，你觉得真的不合理吗？”夏莎忍着坏笑插嘴。
“哦，那就可以理解了。虽然你们人类喜欢用头脑，但皮毛什么最重要了。可是小林皮毛一点都不美啊。”
林微昕听着她们说的，这才反应过来在嘲笑她不聪明还不好看呐。林微昕鼻孔重重喷气，“我要睡觉去了，哼。”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夏莎忙拦住她。“就是欺负新人嘛。过一阵混熟了就不欺负你了。”
“已经两个月了。”林微昕一阵泄气。
“他会一直讨厌你哦，你们人类从前杀了他的妈妈，做成围巾。”二玉诚实地说。
林微昕嗷呜一声悲鸣。“这是深仇大恨啊，没救了。”
“我更喜欢良。”二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林微昕和夏莎都很惊讶。
二玉的人类形象是很美的。夏莎是明艳的美，二玉则是静谧的美。也许就像她自己说的，她的皮毛特别美。
只是她的形象和她的说话风格完全不符合。所以当她沉默着不说话时，会有一种楚楚的感觉，像在进行最终极的思考又像在酝酿诗句。她这样一说，林微昕和夏莎都误会了。
“你们狸和狐可以通婚吗？”林微昕问地挺小心翼翼。
二玉奇怪地瞥了林微昕一眼。“你管这个闲事做什么，你又不是狐又不是狸。”
夏莎可不耐烦兜圈子，严肃地直接问“二玉你喜欢那个欺负小林的狐族良？”
二玉点点头，“他比安好，他从来不对小林用媚术。”
“安？媚术？”林微昕大吃一惊。
二玉严肃地点点头。“安一直在对你用媚术啊，所以你看见他就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夏莎不是很在意，“这样的狐族倒是不太常见，法术用在一个很弱的人类身上，真是有些浪费。也不知道图什么。”她打量了一下林微昕，摇了摇头。
二玉又补刀：“所以大叔不在时，他一直让你洗碗，不让你去做轻松的工作。你也不会不愿意。他也是欺负你新来。但是他是暗着欺负。”
“还是良好。”林微昕恼火地说。
“他也确实故意欺负你的。因为店里客人给的小费根本不用上交啊。他拿了就是自己留着的。”二玉告诉林微昕，“他好像知道你要还钱给夏莎。”
林微昕很惊讶“他怎么会知道我要还钱给夏莎？”她想了一秒，“夏莎？”转向夏莎“你认识良？我要还钱给你是你告诉他的？”
夏莎冷不防被说到自己，心虚地辩护“我们以前认识。我找人就是托他啊。”
林微昕悲愤地喊道“夏莎你这个骗子哟！我头一次有狸元，还被他收走了。”
“我要睡了。”二玉最近经常听她俩吵架，慢慢也培养出来一些警觉性。立刻跑去夏莎房间。“不许穿我的真丝睡衣！”夏莎立刻追了上去。
林微昕好气。
第七章 只要工夫深
自从听二玉说了良和人类的仇恨。林微昕就再也不招惹良了。以前偶尔还会背对他做个鬼脸什么，现在可不敢了。
她悄悄地躲在存衣柜台的暗处窥视他。她发现良真是一只让人感觉复杂的狐狸。既能让人感觉他长袖善舞，同时又能让人超讨厌他。也是能耐啊。也许是因为他脸上那种掩饰不住的精明和傲慢吧。
她悄悄地观察着他，这一观察就足足观察了一个月。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关于良的万事通。
她知道他讨厌灰尘毛絮，如果要出门，外衣必须用粘毛滚筒滚个两遍才能符合他的要求。而且，他包里还有一个迷你的滚筒可以随时想起来就滚滚。
她还发现良很不喜欢二玉。在二玉是小猫的形态时，他经常在二玉的背后站着，皱鼻子翻白眼。
他一天要洗个好多次手，洗完了还要用护手霜，味道和林微昕的一支马鞭草的手霜味道很像。
他和安的关系也有些微妙，他们互相不是很亲密，虽然是一个族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调离了后厨，安似乎没有再对林微昕施展媚术了，林微昕最近看见安再也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了。而且看久了，发现安似乎还不如良好看。
于是林微昕对良的习性开始了有针对性地巴结。
如果在她上班的时候良要拿大衣出门，她会格外卖力地用粘毛胶带给他的外衣滚了三遍才拿给他。
她还特地自己买了一瓶手指消毒液放在柜台上，当良到她的柜台那安排工作时，她会把消毒液悄悄推到更显眼的地方。终于几次后，良发现了，他几乎是本能地拿起消毒液喷了自己的手。然后他就尴尬地清醒过来了。
林微昕立刻友好地表示，尽管用！这是生活再寻常不过的习惯了，每一个生物都应该随身带一瓶。
然后她又殷勤地从抽屉里拿出了橙花味的护手霜，递给良。良脸色缓和了很多，熟练地挤了一些在手背上，抹匀。他的鼻子悄悄嗅了两下，嗯？他的脸皱了一下，格外客气地道了谢，立刻往洗手间去了。
啊？林微昕看懂了，他不喜欢这个味道，去洗手了。真是的，谁会不喜欢橙花啊！简直不可思议。林微昕好沮丧。
一天，有个白发的老年客人在林把他从入口引到大堂时，随口和林微昕聊了几句家常。在他走的时候，他就给了林微昕五个狸元做小费。
林微昕迅速扫了一下周围，良不在。她诚挚感谢后，就想悄悄把狸元揣兜兜里。
这时候，良疾步从大厅走了过来。林微昕垂头丧气地应他的要求把狸元给了他。眼看着这个漂亮的琥珀色的狸元才一到良手里就迅速变成了火红色。良可能有个狸元的雷达。她心如刀割地想。之前的工夫都白费了，看来良是真的很讨厌人类。
之后一天林微昕惊讶地发现，良并不是不喜欢所有人类的。他看到夏莎时的态度就明显不错。
夏莎平时装成和柴珺一样在读研究生的样子，明明就是游手好闲，成天窝在家里。她有时会来接林微昕下班。
自上次被二玉偶然披露了她和良早就认识的事情后，她也不掩饰了，有时她会特地来找良玩。
而这一次他们选择了站在入口处，离林微昕的柜台很近的地方。林微昕才有机会观察他俩说话的样子。就像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这两个人身上那种让人讨厌的傲慢都不见了，他们用诚挚的目光看向对方，友善地聊天，爽朗地大笑，两张好看的脸孔自带柔光，周围人的眼光都会被吸引到他们身上。
林微昕深深地纳闷了。怎么一对上林微昕，他们就会变成那种翻白眼，皱眉头，冷笑的讨厌鬼。尤其是夏莎，明明住在别人的屋子里，还是一副傲慢的样子。凭什么啊？
当然，林微昕也只敢腹诽两句。
夏莎现在俨然是屋主。这不，晚上回去，林微昕发现夏莎把家里全部重新布置并安排了房间的使用。
她还没来得及表示抗/议和反对，二玉就频频点头表示同意听夏莎的。因为要是听林微昕的，二玉只能一直睡猫窝，而如果听夏莎的，二玉当晚就可以睡在林微昕的房间里，而林微昕会被喊去睡客厅了。客厅沙发甚至都已经换成了沙发床。
“哎呀，昕昕，你晚上下班晚，睡在客厅离卫生间也近门口也近，万一你想回来吃宵夜，看电视，都可以。如果我和二玉住在客厅，你做这些就不行了，你还是睡客厅吧。”夏莎每次要别人做让步的时候，都非要做出一副为你着想的嘴脸。
但同时，她还擅长一句话同时得罪敌方和友军，“二玉睡客厅也不是不行啦，只是我有点担心她把你的沙发抓坏了怎么办哦。”
这让作为友军的二玉也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夏莎，要不是你答应送我那件睡衣，我现在就想抓花你的脸。”
林微昕当然不想睡客厅。可她转念一想，这是一个机会啊。“莎莎，我愿意住客厅。不过，你能不能帮我和良说说好话嘛，不要针对我嘛。”林微昕好声好气哄着夏莎，想着自己都同意换房间了，她应该会答应帮忙吧。
夏莎一脸惊讶，“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说的啊？哎，你也太怂了。这算事情吗？还要我去帮你说？你买点他喜欢的东西巴结他一下就好了。”
林微昕扁着嘴，“我哪知道他喜欢什么。我又不是你，我又不讨他喜欢。”
夏莎充耳不闻，鄙夷地看她一眼，回房间关上了门。
“或者你教教我，怎么让他不讨厌我，不要没收我的狸元啊。”林微昕伸着头冲夏莎的房门大叫。“你是他看起来唯一喜欢的人类了，你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啊。”
夏莎不理。
林微昕又求助地看向二玉。
二玉忙说：“我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只知道他讨厌人类。”
林微昕更郁闷了，“可他明明就喜欢夏莎。”
二玉停顿了一下，奇怪道：“谁告诉你夏莎是人类的。”
林微昕压低了嗓门瞄了一眼夏莎的门，说“她自己说的。”
二玉目露同情“小林，她和你说过的话有一半是骗你的。她们狐族一向爱捉弄人。”
林微昕半响说不出话，一阵气闷。“怎么有这种人啊！”
二玉没眼色，接着说“你知道她和良是一起长大的吗？良好像很喜欢她。”
“可她是我一起长大的朋友的女朋友啊。”
“哦？是吗？”二玉来了兴趣。“你那个朋友是人类吗？约他来一起吃饭，给我看看。”二玉一脸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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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昕已经没在听了，她恨恨地拍了下新买的沙发床，“夏莎这个超级骗子哟！”
没了指望，林微昕只好继续观察良，一边绞尽脑汁想着送什么东西给良来巴结他。突然一下，她灵光一闪。
于是有一天，她高高兴兴送了良一本书。
良一脸怀疑地看着她谄媚的表情，一边谨慎地看了一眼封面，《第一次寰宇大战秘史：鲜为人知的肃和914-肃和918》。
林微昕眼睛亮闪闪地盯着良，特别真诚的说“第一次寰宇大战给当时的人类世界带来重创，整个鸥罗大陆几乎被毁，超过1600万人丧生。是人类历史上特别特别特别死伤惨重的大战。开启了人类历史上不死不休的战斗模式。我们人类都要通过学习这段历史来避免重蹈覆辙的。太惨痛了这个教训。我想，也许你也想多了解一下这个历史。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下次还可以帮你买第二次寰宇大战的书，或者关于一战后鸥罗大陆大瘟疫流行的书给你看。”良沉思着看着手上的书。收下了。
过了两天，良给了林微昕一个火红的狸元。“按照规定，咳，在前厅一个月的试用期内是不可以拿小费的。现在你试用期合格了，拿着吧。之前那些客人给你的，我一直帮你保管着。”
林微昕喜笑颜开地接过来，谢过了良。小心翼翼揣进了口袋里。
好容易熬到下班回家。林微昕等二玉和夏莎都关门睡了，终于有机会拿出这枚火红的狸元。
她趴在床上，把狸元端端正正放在枕头上端详了一番。然后，清了清喉咙，想着平时见到狸大叔和客人们做的，对着狸元轻轻说了一句“十元付给夏莎”。
火红的狸元上金色的符文亮了起来，清脆地“嗨——”了一声，裂开变成了了两枚一模一样的新狸元。
一枚跳到林微昕手里，颜色开始变幻，最终变成了最寻常的乳白色，一道光线闪进她的眉心，有个稚气的童音用仲夏文和她说：“余额5元”。林微昕激动地傻笑起来。
另一枚则自己竖了起来，左右晃动着像在环顾周围一样。然后看准了夏莎房门的方向，一蹦一跳地跳下床，向着房门去了。到了门口，这枚狸元仿佛思考了一下，躺平下来，试试了高度，从门底下蹭着蹭着挪了进去。然后门缝中金光大作。
夏莎大喊一声，“我眼睛都都快闪瞎啦！林微昕你不能白天还钱吗？有没有点人际交往的基本常识啊。”
林微昕心情大好，大声回答：“你快点搬出去，我不欠你钱了。你可以去柴珺家住。”她把狸元放在枕头底下，咧着嘴合上了眼睛。
第八章 二玉的请求
夏莎当然是不会搬走的。
林微昕虽说不太敢这样想，但还是忍不住觉得，夏莎这样一个大美人，为什么有一点厚脸皮呢。除了非要别人听她的这一点和她的美貌匹配以外，她其他时候表现地都有点辜负那张脸。
你看，又厚脸皮，又好吃懒做，又是个谎话精。这哪里应该是一个美人应该具有的品性啊。她毫不客气地收了狸元，还继续霸占着另外的空着的房间。还成天指派林微昕用打工赚来的扶桑元买这个那个的零食。林微昕也不敢反抗。
林微昕有时候还是忍不住不敢相信自己的境遇，尤其不敢相信自己付了学生宿舍的高价房租，最后竟然沦落到睡沙发床的地步。自己好歹也是社会上上了一阵子班才来的扶桑，怎么到了夏莎面前，就被吃的死死的，言听计从。简直是命里的克星。
她没有想过去和柴珺诉苦，去让柴珺把夏莎接走。她没发现，夏莎对她来说，已经比柴珺亲近了。
转眼，从开始进豆狸居酒屋打工开始，半年过去了。
林微昕的日子越过越开心。
自从送了一战史给良后，良立刻把她放进了自己人的清单。不仅不克扣她的小费，还会友情提醒她出手大方的老客人的喜好。
林微昕也成了老员工，和一些常客也有了话题和交流。扶桑语水平也凑凑合合提高了一点。
天热以后，没有大衣可以挂了。林微昕的工作主要变成了把客人从门口迎到大堂里，以及雨天存伞。也不知道好好一家扶桑式居酒屋干嘛要设老式的西洋式的寄存处。林微昕猜是良的主意。
他经常穿着特别漂亮的西装，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在大堂里走来走去，观察每个客人的需要。
林微昕终于回想出来，她上次来吃如意套餐的时候，可不就是良来招待的。哎，想想那时候，他那份殷勤小意。再看看现在。林微昕可算见识了顾客就是上帝的服务宗旨。
这一天，林微昕照例带着二玉上班。
二玉好好地伏在林微昕怀里，和林微昕一起看居酒屋骚包的现身秀。当整个居酒屋的轮廓刚刚流光溢彩显现出来时，突然一个瘦削的人影在半透明的空气中凭空出现，从居酒屋门的位置唰地飞奔出来。
林微昕呆住了。眼看这个人影要与林微昕错身而过。二玉突然大力跃出，砰地一声巨响变成了一块铁饼。直直地，高速地飞向黑影的头部。
“天啊！”林微昕的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她捂住了眼睛。天啊，她换到在心里充分地破声叫道，要出人命了啊。
那个人影停滞了一下，突然发出一声嗤笑。居然即刻伸手来抓二玉变成的那块铁饼。二玉变的铁饼猛地减速，长出两只手来，啪地重重拍了一下。铁饼变成了一个铁笼子，再次冲着黑影兜头罩了下去。黑影颤动了一下，停了下来，笑了。说道：“小家伙，有点意思。”
林微昕听到这句话，忽然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惊讶地看向这个从店里飞冲出来的黑影，他说一口仲夏文。这是个仲夏国妖怪吗？林微昕心想，都忘了害怕。
这个黑影动作没变，伸着手去抓笼子。林微昕看了眼这个铁笼子，紧张之余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不知道二玉怎么想的，变了一个这样脏兮兮的铁笼子，铁锈斑斑就不说了，里面还沾着些稻草和棉絮。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眼看要被那黑影抓到的时候，隔壁那座房子的门打开了。一个老爷爷的声音，嘟嘟囔囔传出来。“怎么这么吵啊，是什么爆炸了吗？”
二玉唰地变回了小白猫，四脚轻巧地落地。歪着头看向那个黑影。林微昕赶快把二玉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生怕她被那个东西揍死。黑影也暂停了打斗，周身的黑色慢慢变淡了，变成了一个人的样子。林微昕“呃”地一声。她看到了良。
这个“良”流露出嘲讽的表情，瞥了眼林微昕，鼻子伸向半空中，嗅了嗅。然后，又嗅了嗅。接下来，林微昕惊恐的看到良那张英俊的脸很丑地皱了起来，然后持续向着空中狂嗅起来。
天啊。林微昕暗想。良看见这样糟糕的表情出现在自己脸上，会气地吐血吧。
当隔壁的老爷爷从屋子里出来时，看见的就是风平浪静的街道上站着一个抱着小白猫的年轻女人和一个像鼻炎发作了的非常好看的年轻男人。他们站在隔壁的空地前似乎聊着天。
老爷爷有70多岁了，头发都白了，脸上还有大片的老人斑。见他看过来，林微昕马上客客气气地向他打招呼。
外国人。老爷爷心想，原来是个外国人。江户有太多外国人了。听听，他们那奇怪的口音。老爷爷客气地打了招呼就回去了，不想和他们打听刚才的巨响了。
这个年轻的男人真是没有礼貌啊，连招呼都不打。这些外国人。他摇了摇头慢慢走回客厅。不过如果不是外国人谁还会来看这块卖不出去的地呢？他暗想。
老爷爷家门刚关上。二玉瞬间又变成一个项圈飞了出去。一个直径巨大的狗项圈，直奔那人的头顶就想落下来套住他。
林微昕心中一动。冲那个冒牌良用仲夏文问道：“你在闻什么？”
那人有些惊讶。开口道：“你是仲夏国来的？”
林微昕瞥见二玉已经接近他的头顶，心里一定，大声说“对我是仲夏国人，你呢？你为什么要变成别人的样子？”
那人“呵呵”笑道：“难怪，难怪你闻起来味道特别淡。我都怀疑我鼻炎发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轻描淡写一巴掌呼在了二玉变成的项圈上。项圈落到好远，打了几个滚。“砰”地一声，变回了小白猫，又连着在地上滚了两圈。
那人看了一眼灰头土脸的二玉，感觉很有趣似的，笑了起来。问林微昕“那只小猫族是你养的？法术还凑合啊。是变化术不行吗？居然不会变成人形？”
林微昕没回答，尖叫一声就冲向二玉。二玉呆呼呼地两个前爪支在地上，像是摔晕了脑壳。
林微昕还没到二玉跟前，一个经过的男人似乎发现了这只小白猫，于是停下来和二玉说话。他那看起来就无比英俊的影子在夕阳下投过来，笼罩住了二玉，同时一个好听的男声轻柔地响起：“小猫咪，迷路了吗？怎么站在路中间呢，多危险啊。”
二玉突然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发起抖来。四肢直愣愣地撑着她毛绒绒的身子。抖得像只落水的猫。
林微昕到达二玉跟前时，这个男人已经蹲下来想要把二玉抱起来了，而二玉居然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尾巴收进肚子底下，连四肢都全部收到腹部底下，肚皮紧贴地面，缩成一团，眼睛也不敢往上看。林微昕大为震惊，随即一阵本能的恐惧袭来。
她握紧了拳头，捏着嗓子，学着夏莎那样娇滴滴地对那个男人说：“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养的小猫，又跑出来了。”看那个男人转头看向自己，立刻满脸堆笑接着说，“哎呀，超可爱的，就是淘气。”
林微昕也不敢接触那个男人的目光。只感到周围的空气仿佛加了高压电，不能乱说乱动，不然就会被电劈。她只能一把把二玉从地上揪起来，直接放进书包里，然后胡乱冲那人鞠了个躬，说着，“我先走了”，就跑了。她能感到那个人的目光像两束激光，盯在自己的背上，一层层烧灼着，她甚至感到背上疼起来了。
林微昕一边嘟囔着给自己壮胆，一边沿着原路小跑，“盯什么盯哦，衣服都快被你盯出两个洞来了。衣服坏了你赔吗？”
一路上人都没有。那个变成良的影子，早就不见了。豆狸居酒屋也不见了踪影。林微昕一阵后怕。
街道静悄悄的。太阳慢慢下山了，天气不再那么闷热，可林微昕的衣服背后还是全湿了。二玉闷声闷气地说道：“你给我开个口子啊，你要闷死我啊小林。”
林微昕不停脚步，拼命往车站方向走去，一边拉开一点拉链。二玉立马把小脑袋给钻了出来。她的小猫脸上居然流露出严肃和慎重的表情来。
“今天先不要再去店里了。你把我放下来，然后你赶快回去。告诉夏莎今天发生的事情。然后让她想办法打探店里的情况。我和她回去后，你才能出门。不然就一直在家呆着。”
林微昕不敢不听。先把二玉从包里抱了了出来，又问二玉，“今天遇到的两个男人都是谁？我怎么和夏莎说呢。”
二玉想了一下，说，“你和她说，仲夏国来的大天狗进到店里了，又毫发无伤地从店里跑出来。他非常强大，我打不过他。然后，你再和她说，扶桑的大天狗也来了……”说到这，二玉忽然特别严肃地看着林微昕说，“不许告诉夏莎我看见大天狗时发抖了。”
林微昕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
二玉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她。“快回去吧。也不知道店里情况怎么样了。”
林微昕收到提醒，神色一正，就赶快回去了。走两步回头一看，就见二玉已经变成了大姑娘版本。她担忧地用雾蒙蒙的眼睛瞅着林微昕，又叮嘱她一句：“一定不要告诉夏莎我看见大天狗时发抖了哦。也不要告诉她我被仲夏国来的大天狗打到十米开外的事情哦。”
第九章 受伤
林微昕冲回家时，夏莎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吹着空调，一边晾晒新涂了指甲油的手，十个手指上尽是血滴滴的红指甲。
看见林微昕回来，她一脸高兴，忙喊“小林，快帮我把电视打开，再给我倒杯水来，喂我喝一口，我手不好动哦。人家早就想喝水了。”
林微昕回来这一路已经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想了一遍。越想越后怕。直着嗓子对夏莎说“不好了！出事了！”
夏莎立刻收起那副撒娇卖痴的脸孔，正色说道：“你快说。”林微昕尽量简略地和她说了大概。又把二玉让带给夏莎的话也说了。
夏莎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她的脸色有点奇怪，声音也有点奇怪，她垂着眼帘问林微昕，“那个仲夏国来的天狗，是变成了良的样子吗？”
林微昕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了一点颤音，不由心里一沉，但还是点了点头答了句“嗯”。
夏莎听后半晌没吭声。那安静让林微昕心慌。夏莎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只是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同时她的脸慢慢长出一层毛来，火红的毛，鼻子突出来，眼睛发出绿光，大耳朵从头发里长出来，夏莎是要变出原形来吗？
林微昕二十几年的人生，认知崩塌是到这一刻才真正开始的。即使在豆狸居酒屋上了半年班，看到了狸元，被挂钟欺负，看见二玉从小白猫变成姑娘都没有让她产生这样的感觉。
她看见了夏莎眼睛里的愤怒，看见了夏莎原身的慢慢出现，看见夏莎变的那只狐狸忽然仰头大叫了一声，像一个婴儿的哭叫声放大了100倍。夏莎的眼睛流露出越来越深重的愤怒，她持续的大叫起来，一声又一声。像在家里有一个巨大的婴儿在放声大哭。
林微昕站在沙发边，听着狐狸的哭号，心里酸涩难耐。可她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什么，只能不做声在旁边看着。想起面对那两位大天狗时的恐怖的感觉，她便觉得无论如何不愿意再见到他俩中任何一位了。
夏莎变的那只狐狸叫了一会儿，停住了。她竖着耳朵，很警觉的样子，微微侧头，像在侧耳听着什么。听了好久。久到林微昕都以为她好像听到什么了。但接着，她的耳朵颓然地耷拉下来了。她像在思考。
林微昕目不转睛看着夏莎。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什么信息。夏莎忽然“嗖”地跳下沙发，冲着门口就飞奔过去。
“快开门。”她的声音很急躁。
林微昕伸手快步走过去，想去抱她，就像平时抱二玉一样。一边说：“你这个样子出去会被抓到动物园去的，外面好多车，你还是变成原来的样子比较……”话没说完，手臂上一痛。林微昕不可置信地看着夏莎刚咬的那个伤口，血一下就渗出来了。
夏莎凶恶地看着林微昕，重复了一遍，“开门。”林微昕心下震动，立刻打开了门。夏莎像一道光线一下冲了出去。瞬间就没了踪影。
“夏莎！”林微昕徒劳地叫了一声。
林微昕回到屋里，坐在沙发上，看着手臂上被尖牙划开的那道伤口，很疼，更多的是震惊。夏莎居然会这么重地咬她。她为什么要用原身出去。她为什么看上去那样焦急。
难道，良，死了吗？她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她想起那个影子，轻轻松松一巴掌就把二玉打到了十米开外。想到他从居酒屋门的地方飞扑出来。想到他出来后，二玉那样大张声势地和他打斗，隔壁耳背眼花的老爷爷都出来看，居酒屋里却没有任何动静。
她的手颤抖起来。难道整个居酒屋的人都被那只仲夏国来的大天狗杀了吗？她的心跳骤然加快，同时又似有大石塞满胸腔。
她不知道，她哪里能知道啊。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一个懒惰的人类。即使有这样奇妙的际遇，也不会真的好好研究神话故事，了解共事的人的背景，甚至都没有好好查过夏莎她们狐族的情况。还有二玉，她连二玉是哪个狸族分支都还搞不清楚。
她一直坚决地把身边每一个人都当作和自己一样的人类来对待，她一直假装他们是一些性格古怪的家伙，一直认为这是个有意思的童话，故事中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搞定不喜欢她的良。她甚至都忘记了那些聊斋故事里血腥的记录。忘了她自己才是这个故事里的异类，是一群精怪中唯一的人类。
她坐在沙发上，沙发上还有指甲油的气味。她感到既难过又害怕。她想去居酒屋看看。可天都黑了，根本不敢出门。
她没有开灯，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屋里越来越暗，越来越暗，最后变得一片漆黑。只有窗台下方，外面的广告牌霓虹灯投射进来，留下一些暧昧的彩色光影在地板上。她在黑夜里坐着坐着，一歪身就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再次回到了与狸大叔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狸大叔冷笑着对她说，“白吃白喝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你就留在店里给我打工还债吧。”
林微昕想了一下，也行啊。这样工作都解决了。心里百般愿意。就听大叔接着说，“950狸元，就在这店里做个两年就够了。”
什么？！林微昕大惊。“大叔你这狸元和扶桑元怎么兑换，你说清楚了。你这是一份定食吗，你这价格购买一套定时炸弹了吧。你欺负我外国人扶桑语不好吗？”说着说着“呜呜”假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掀起眼皮偷瞧大叔。
就在这时，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那个，我帮她付可以吗。我有一张多余的优惠券。”一个看起来就无比英俊的影子投过来。
林微昕突然认出了这个影子，这不是今天遇到的可怕的扶桑大天狗吗？那种周围充斥着高压电的感觉又一次袭来，她连忙停止假哭，忙不迭对狸大叔说，“不用了，不用麻烦了。让夏莎帮我付吧，不然，二玉也行啊。打工也行，两年也行，什么都可以。”说完，她感到两道炙热的目光从背后投来，灼伤了她的皮肤。好疼啊，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天刚蒙蒙亮。她环顾四周，没有动静。于是大叫“夏莎，二玉，你们回来了吗？”没有回答，谁也没有回来。
她叹了口气。先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被夏莎咬的伤口已经结痂了。鲜红的一条。看着很疼的样子。
可是，并不是这里疼。林微昕有点纳闷地发现自己真的有哪儿在火/辣辣的疼。她仔细体会了一下。背上，是背上疼。她谨慎地反手去背上试探着摸了一下。咦？她的衣服破了？怎么有个破洞，可以一直摸到里面的皮肤。哎哟，好痛。
她跑去浴室拼命扭着头看镜子里的背影。果然衣服破了两个洞。她干脆把衣服脱下来一看，天啊，衣服上居然有两个烧焦的黑窟窿。再看镜子里的背部，被烧伤的吗？有两个红色圆斑，一碰就疼的要死。怎么回事哦。她一边不断用手去戳，一边又疼地嘶嘶吸气。
衣服只能扔了。她惋惜地摸了摸衣服口袋，打算把它丢掉。
突然，她在口袋里摸出来一块狸元来。
好漂亮的狸元啊！粉色的，水彩一样透明的淡粉色的狸元，发出乳白色的柔光，符文则是淡金色的。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狸元。林微昕睁大了眼睛。正想着这是谁的钱怎么会在自己兜兜里。
这个狸元里面嗖地射出一道光线，没入林微昕的眉心。一个一板一眼的男声说道：“主人给您留言，衣服坏了，自然可以赔给你。余额100狸元。”
林微昕瞬间明白过来了。是扶桑的大天狗，那位，大人。林微昕心虚地给加上了个“大人”。可不敢乱说了。
当时她就嘟囔了一句“盯什么盯哦，衣服都快被你盯出两个洞来了。衣服坏了你赔吗？”还是在离他几十米开外的地方说的。他都听见了，硬是瞅了她一眼，不光弄坏她的衣服，现在背上还生生两处烧伤。想起那位大人周身的气场。即使只是心里想想也不敢随便想了。万一他会读心术呢，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大人，谁惹的起。
乐观的林微昕换了件衣服继续趴回沙发床。才趴下就又担心起夏莎和二玉来。她们一夜未归，到底去了哪儿？可平安？也不知良到底怎么了，居酒屋的其他人的情况又怎样。
接着又想起夏莎咬她这口，真是又快又狠，心里不可抑制地生出些害怕的情绪来。唉，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同族，真的谈不上互相了解。精怪神明们果然性格很怪僻。原来生气起来，就会咬人啊。
她叹了口气，没有察觉到自己感觉很受伤。像被朋友背叛抛弃了。她想了一会儿，毫无头绪，长吁短叹了半天，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第十章 坏消息
想着想着，她又睡着了。
这次没有做任何奇怪的梦，睡的很熟，她一直睡到手机响了七八声才被吵醒。
接起电话，原来是语言学校的同学阮慧。她发现林微昕没有来上课，发消息也不回，就打电话问她情况。
林微昕正睡的头晕脑胀，说起话来喉咙也嗡嗡的。干脆说自己感冒了喉咙痛，说话喝水都痛，请她帮着请个假。
挂了电话，她看了看周围，应该已经十点多了吧。外面的阳光刺眼，照进屋里。空调格外卖力地工作着，屋里的温度也比昨天高好几度的样子。
她在全屋逡巡了一圈，还是没有人回来。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如果知道情况了，她们都会回来吧。林微昕思前想后，决定不听二玉的劝告，自己去店里看看。
走到门口，把门一拉开，林微昕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还可以这样啊。”她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房屋门被马马虎虎地用砖砌上了。水泥都还没干。
“这手艺差的，肯定不是泥瓦匠干的。”林微昕端详了一番，不满地啧了下嘴。这些砖都是些缺角断裂的旧砖，水泥有的地方糊足足一团，挤出来的部分都有一大团，粘在砖上，而有的地方又只是很小气地薄薄地抹了一层，感觉砖都粘不住。
这些也就算了。这堵墙还特别特别脏，砖面上有一副很大的涂鸦，有菜皮，还有些令人十分怀疑是粪便的痕迹。
哎哟。林微昕一阵恶心。砰地一声把门砸上了。
这个杰作看起来像是谁从菜市场被拆了的公共厕所那直接废物利用来的。会是谁干的？林微昕心里锃亮锃亮的。这风格她昨天刚有幸见过一次了。
那个长了张娴静美人脸的二玉，为什么法术变出来的东西却能这么现实主义，这么接地气，这么脏的啊。林微昕翻了个白眼。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表情很像夏莎。心里又叹了口气。
又出不去，就只能继续窝在家里了。她这才感觉到又饿又渴，昨天晚上到现在几乎什么都没吃。她跑去翻冰箱。还好，家里这两个都很馋，好吃的真不少。
拉上窗帘，打开灯，坐在自己的沙发床上，碗里泡着方便面，一边等一边喝着酸梅汤，冰镇的。
林微昕总算感觉好受一些了。
“来，我们来理一理啊。”她自言自语，“第一条，仲夏国的大天狗……大人，从居酒屋出来时变成了良的样子。夏莎知道了，就气的变出了原形，跑出去了。那么有可能良被这只……这位大人杀了。”
说到这儿。林微昕心里一酸。她估摸着良第一次寰宇大战的简史已经看完了，正打算买第二次寰宇大战的书给他看。书在购物车里放了好几天了，本来打算再买点东西凑满2000扶桑币免个运费的。
“别急着下定义，也许并不是这样。”她强行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接着说起来，“第二条，那个时候，扶桑国本地的大天狗大人正好路过，还正好遇见二玉被暴揍。那他是路过还是也是要去居酒屋，还是，专程来找仲夏国的天狗大人的呢？”
“第三条，二玉回来过。可她什么话也没留下，只是把门封起来。这是有什么深意吗？”林微昕一边说出这句话一边又翻了个白眼。
“第四条，诶，对了……我得了100个狸元唉！”林微昕忽得想起那个好看的狸元来了。忙从枕头底下把它摸了出来。心情都变好了很多。
一般大家为了携带方便，会把收到的狸元全部加起来，每人都只有一个狸元。于是她打算现在就把钱合计一下。她去枕头的另一侧把那枚乳白色的狸元也拿了出来。把两枚狸元都放在枕头上。回想狸大叔每天结账时嘴里念念有词的内容。
回想了一会儿后，她信心十足地双手合十，开始念叨：“2月打年糕，4月渍樱花，6月做柏饼，8月看烟花。都得要花钱呐。狸元们啊，快点到我家来快点，拜托了拜托了。”然后叫了声，“请加起来。”
两枚狸元没答应。
太纳闷了。林微昕看见乳白色那枚狸元竟然躺在枕头上发抖。枕头套上都抖出了规则的浪花状纹理。而樱花粉那枚则纹丝不动。
林微昕质问它们。“你们为什么不加起来哦。”
乳白色那枚闪过一道光线到林微昕的眉心。她听见一个稚气的童音战战兢兢地说：“这位大人的狸元说，他是不可与平常的狸元合并的特殊狸元，有指定使用项目。所以无法合并。目前余额为45元。”
这时，粉色的那枚也闪过光线没入林微昕的眉心。那个一板一眼的男声说道：“本项费用特用于服饰购买，请专款专用。目前余额100元。”
林微昕愕然。这狸元管的还挺多啊。哪来的这样傲慢的狸元。她又要求道，“那你们也可以加成一个狸元，里面分成两个账户啊。”
粉色狸元这次干脆不传音了，直接说道：“做不到。”
林微昕被这个性格无礼的狸元折服了。一气之下，把两枚狸元又都塞到了枕头底下。
吃完方便面。林微昕呆不住了。她就是想出去。
于是她又一次打开门，想看看有没有办法出去。门口还是堵得严严实实的。她捂着鼻子站远一点，仔细端详这面墙。
看起来，并没有特别薄弱的地方可以轻易敲开啊。她继续研究，这面墙上的涂鸦怎么不像是西洋语，倒像是拼音啊。
“qiānwànbúyàoànzhèli。”
“这二玉，不知道打空格哦。”林微昕抱怨。
稍微一辨认，马上读出来了，“千万，不要，按这里？”然后她就看见字后面有个不明显的突起，像个按钮。
林微昕笑了，一脸“你这个小傻瓜，我要拿你怎么办好”的优越感，毫不犹豫地地上手按了一下。
一股苏麻的力量通过按钮传到林微昕的手上。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砰地被打到了地上。脑中一片空白，然后又眼前一黑。晕倒前最后一刻，她拼命大叫了一声“二玉你玩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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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昕的耳朵先醒过来。她听见二玉、夏莎两个悉悉索索在吃着什么。薯片？好像没有薯片那么脆，听着还富有水分。芹菜？不可能，她俩！几乎不吃蔬菜。
苹果，她们在啃苹果！她挣扎着想睁开眼睛。还吃苹果哩。把她差点电死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吃苹果。完蛋了你俩。你俩等着搬家吧。一个咬人，一个用堵电墙把她困在家里。你俩完蛋了。
她挣扎了一下。啊，头痛。头超痛。像有个铁匠拿口铁皮锅倒扣在她脑袋上，然后敲打起来。她的眼珠在眼皮下快速地转动。光线铺在眼皮上，都是红色，明亮的红金色。
哦，不能睁眼。太亮了，太刺眼了。她告诉自己。可是她太生气了，太需要大骂一下这两个人了，她可不能由着她们这样舒舒服服啃着苹果。
她越想睁开眼，越觉得浑身不舒服，头痛，眼睛痛，喉咙也干得像要冒烟。
啊，我的手臂。她突然想起小时候上课受到的安全教育。那些玩电的孩子如果没有被电死，往往也会失去一条手臂或者两条。她的担忧驱动她两只手努力握在了一起，互相摸了摸对方。太好了，都在。
这一动，啃苹果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你醒了吗？”
林微昕的头更疼了。她终于努力睁开了眼睛，一片白茫茫里有一大片草绿色的光影。哦，她知道了，她在客厅。那片绿色是客厅里的一面墙。然后，她微微侧头，就看见了一张脸露出关切的神情，俯看着她。
“哎，你谁啊。”林微昕虚弱地问道，虽然很想有震慑力地尖叫一声，可是她没有力气。
这人看见林微昕醒了，显得极为高兴。他长了一张笑眯眯的20多岁的脸，还未开口就先弯着眼睛笑起来，腮帮子一侧还有一个酒窝。是一张十分讨人喜欢的脸。
他彬彬有礼地用仲夏语说道：“林小姐，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自己。我是豆狸居酒屋寻人部的佐佐。佐佐木的佐佐少个木。”说完他先笑了，好像是一个多么幽默的自我介绍一样。
林微昕很想配合一下，陪笑一下。可是她真的觉得头很痛。她蔫不拉几地捂着眼睛说：“你好佐佐先生，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
佐佐脸上就流露出洞察一切的神情来。
他的手灵巧地做了几个复杂的手势，手上就凭空出现了一个软乎乎的大靠枕。他扶起林微昕，在她背后塞上了这个大靠枕。又不慌不忙变出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热水来。然后一把把这杯热水塞进林微昕手里。
做完这些，他微笑地看着林微昕说，“不舒服就喝点热水吧。”林微昕局促地感谢了他后，瞬间把水杯放到了茶几上，忙不迭对着手呼呼吹气。哎哟可烫死她了，这货真价实的开水啊。
佐佐观察她的举动，流露出困惑的表情来。
从人类年轻人聚集的网络来看，仲夏国的青年男性对青年女性表示爱护和关心的举动，最流行的不就是给她一杯热水吗？怎么好像对方并没有很领情呢？不行，回去再查查。
“请问，佐佐先生，你能帮我拿一下止疼药吗？那边四斗抽屉柜里上数第三个抽屉打开，里面有一个蓝色小药箱，再打开。靠右的分栏里有，是扶桑产的头疼药。”林微昕很不好意思地说。
佐佐立刻答应了。找来了头疼药。他心里暗暗记下来，“相比较热水，似乎头疼药更受欢迎。切记。”
吃下药，很快林微昕就恢复了活力。她松了口气，终于没人在她脑壳上打铁了。她知道该说正事了。
佐佐坐在自己变出来的小藤椅上，微微一笑，说起来：“林小姐，我这次来是因为昨天店里发生了件事情。我们的一位员工，”他顿了下，收了收脸上的笑容。
林微昕的心脏一下子被揪住了。她屏气，把自己的眼睛瞪到了最大，默默看着佐佐。
佐佐琢磨了一下，接着说下去，“你认识的，就是前厅经理良。他昨天被闯入店里的仲夏国大天狗吞走了。”
第十一章 好消息
林微昕心里咯噔一下。被大天狗吞走了……那就是，那就是……
夏莎该多伤心啊。她想。于是她艰难地问道:“那良他……”
“是啊。”佐佐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次他们又想要什么。最近天狗一族内讧闹得有点不像话。”
林微昕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想要什么”，意思不是头一回了？吃了别人的人，总没法腆着脸再去和苦主要什么了吧，那么这意思，难道没吃？
林微昕立马来了精神。头也不疼了。她急促地追问：“佐佐先生，等一等！我也知道这样很失礼啊，可是，我实在是不能含混地来问。那个，良是不是被天狗吃了？死了？”
佐佐有点惊讶，“天狗不吃狐族啊，事实上，他们并不吃其他族啊。他们只是食量大一点而已。他们只是爱暴力，爱绑架。把要绑架的对象一口吞了带回去。然后再派人来提要求。”
“啊太好了！”林微昕一脸惊喜。哎呀真的太好了！良没死。那夏莎也不会伤心了。可是，她为什么那么生气呢，生气到要咬我。林微昕不由又有些疑惑。
佐佐看着林微昕这一惊一乍的，很是迷惑。什么太好了？这人类姑娘真是有点怪。听见同事被绑架，居然还说得出口太好了。之前还问他是不是死了。连天狗族的事情都没听说过吗？他们仲夏国的天狗族以前不是很强大的吗，听说人类都替他们画像给他们写书，这孩子是没读过书吗？还是家里没电视？
本想多教她两句，却见她发起呆来，干脆只当作没看见，又接着往下说：“因为这次事情发生地很突然，店长也不在店里，所以按照店规，突发事件将由我来代理店长的职责进行处理。我平时负责寻人部，与店里的生意接触不多。我们的办公地点也不在居酒屋里。”
他解释，“昨天店里的所有人都被下了很厉害的迷幻法术。除了良被吞了以外，后厨的安，打工的田中，厨师的渡边，佐藤全部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店里的情况都是小熊小姐，小熊小姐来告诉我们的。”
林微昕很诧异，“小熊小姐？谁是小熊小姐？”
佐佐有些局促，“是小熊二玉小姐。”说到这儿，他的脸色居然有点不自然，而说二玉名字的时候似乎有一些特别在意的味道在里面。
林微昕心里的八卦雷达疯狂地发出提醒。嗯，她暗自想，要记着点这个情况。这个佐佐对二玉有点不一般。
佐佐清了清喉咙，又对林微昕接着说下去。“小熊小姐昨天第一时间去办公室找了我。后来我们一起去店里时，还遇到了良的朋友，夏莎小姐。昨天与两位商量过后，我们设法给店长发了讯息。但是要等店长看到才会回复。目前店长还没有回复。”
说到这儿，他有些责怪地看了林微昕一眼，“当时我们三个正在说着细节，忽然小熊小姐收到警讯，说她做的一个保护结界被破坏了。我见她非常着急，就问了一下她情况。因为店里还有许多善后的事情。小熊小姐比较了解店里的情况，我就代替她过来看一下情况，看看林小姐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林微昕听到这儿，弄明白了。这是二玉找人来看看她被电死没？想起之前被电飞的惨剧，气鼓鼓地对佐佐说，“二玉说是结界被打破吗？这是保护人用的结界还是伤害人用的结界？我差点被电死哦。”
佐佐有些不自在地跟着重复了一句“二玉，叫二玉好像有点不太适当。”好像听到二玉后，就完全没听林微昕其他话的样子。
林微昕无语地琢磨了一小下，想着别管了，赶紧先出去，到店里看看吧。
就换了个态度，很诚恳地感谢了佐佐来帮忙。然后说：“佐佐先生，我想和你一起去店里看看。我当时就在现场，也许能补充一些信息。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我只是想帮忙。”
佐佐明显犹豫了。“林小姐，这件事情，是我们世界的一些纠纷，你是一位人类小姐，面对法术也无法自保。还是在家里比较安全。我想，这也是小熊小姐把你保护在结界里的原因吧。”
林微昕忙说，“你看，二玉……小姐的这个结界，被我随便一碰就解开了，我还受了伤。”说到这，决定加点戏，学着夏莎作妖时的样子，双眉紧蹙，双手捧着头，“嘶”地一声，以显示脑袋到现在都很疼。
“二玉小姐肯定不希望我在屋子里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但是我要是再被留在家里，难免又会想着要出去，又到门口，又碰到那个结界，那时候，二玉又要苦恼，只能又打断你们的商谈，来看我有没有事。二玉该担心了。”说完，一脸真诚地看着佐佐。
佐佐心里觉得有点奇怪，“林小姐，你已经因为解除结界受了伤了，那你接下来在屋子里肯定不会重蹈覆辙了呀。你再去碰那个结界就会再受伤，你出于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也不会再去碰了啊。为什么小熊小姐还要担心你会再次受伤呢？”
林微昕也没想到佐佐会听不懂这么直白的要挟。她无语地望着佐佐。佐佐也望着她。
林微昕只好又补充一句，“如果不放我出去，我就会非要再去碰那个结界，就又会受伤的。我一定会去的。”
突然，佐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林微昕如释重负，“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佐佐想了想，勉强地点了点头，说了句“好吧。”
他做完了一套十分复杂的手势后，手指一翻，指向门口。一片金雾就腾起，慢慢沁进了二玉的公厕墙里。然后那堵墙就慢慢不见了，又能看见原来的走道来。
林微昕忙不迭道谢。盘算着换换衣服，洗个澡再出去。
佐佐露出他那金招牌的笑脸说，“不客气，林小姐。那我就先走了。之前小熊小姐那个结界是十分精妙有趣的，有许多独具匠心的创新在里面。不知道林小姐当时是怎么做到破坏那个结界的。”
林微昕刚想说是二玉这个缺心眼的家伙故意把破解的点标注出来，还写上了“千万别按”这种充分调动人好奇心和逆反心理的愚蠢信息，她才按的。
可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林微昕意识到，这话听起来，谁是那个缺心眼的家伙还真有点不好判断。
于是林微昕也露出十分热情的笑脸，谢了又谢。率先往大门口走去，气氛十分友好地暗示佐佐快点走人了。
佐佐跟着她走到门口，正要迈腿走出去，想起什么来又回头嘱咐了林微昕一句。“说到法术，小熊小姐是寻人组当之无愧的第一，我自然不如她。所以这样冒昧地改动她的结界，实在觉得有些不自量力，很是惭愧。只是林小姐提醒了我小熊小姐的结界威力太过强大，并且太过精美，难免会吸引你去周围，不免容易再次引发事故。我深以为然。这才略微班门弄斧，做出小小改动。希望小熊小姐回来时，林小姐能替我解释一下。”
林微昕心急如焚，频频点头，满口答应。
佐佐这才笑着挥挥手。说：“那我先告辞了，林小姐，这个结界已经改完了，现在就是寻常的结界，即使你碰到也不要紧的。不会受到攻击。你不用拘谨，可以随意走动。再见咯。”
林微昕挥着的手僵在半空中。就见佐佐跨出门口瞬间不见了。
“佐佐你是不是故意的哦。”林微昕简直无法置信。
她不死心地看着空无一物的门口，走道看地清清楚楚，不由产生了侥幸的想法。佐佐出去也没有任何阻隔啊，会不会，其实就是可以出去了。她觉得可以试试看。
自从得到良没有死这个好消息，她的情绪一下高涨起来，虽说被绑架也很危险，也有可能会被撕票啦，可她就是觉得可以暂时性地乐观一下了。
凄凄惶惶地被一个人困在屋子里胡思乱想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为什么不做点冒险的事情呢。她心里饱含自信地决定，大不了再破一次这个结界。
林微昕回忆了一下之前写着不要按的那个按钮的位置，决定再按一次。她抬起手，轻轻虚点了一下。
咦？她的手指好像戳进了一个看不见的奇怪的空间。她看见自己的手指周围有很多金色点点在飞舞，有柔和的风在手指上吹过。一股懒洋洋的情绪冒了出来。
“好困。”她打了个呵欠，抽回手捂住嘴，一瞬间有些迟疑，我站在这要做什么来着。更多的金色点点从林微昕刚才戳过的地方冒出来，好像空间被戳破了一个洞一样，那些金色的点点自由地漂浮在空气里，还带着一阵阵柔和凉爽的风。屋子里慢慢到处都是金点点。
林微昕甜蜜地笑了，她觉得很开心，很平静。只是有点困。她走回自己的沙发床，躺了上去，拉起薄毯子盖好。然后带着这样甜蜜而满足的心情，睡着了。
金色的点点还在空气中旋转飘荡，等待着驱散每一点清醒的意识。慢慢地，林微昕身上和毯子上都落着一次层薄薄的金粉。整个屋子都发出柔和的金光。
此时佐佐已经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对面是夏莎和二玉。他还是一脸灿烂的笑脸。他们三人似乎正打算商量什么正经事情。夏莎和二玉的表情都少见的严肃，身前的桌子上还各自放着笔记本和笔。
开始说话前，佐佐先闭上眼睛凝神探查了一下结界的情况，满意地松了口气。他笑眯眯地对二玉和夏莎说，“已经起效了。”他又接着补充，“我给她喝的水里混了点冬萌草膏。睡再久也不会有身体损伤，会一直有营养补充给她的。”
二玉和夏莎对视了一下，互相点了点头。“那么，说正事吧。我还不能肯定他们俩谁才是，我甚至怀疑他们俩都不是。”夏莎说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本来认为天狗应该还没注意到他们俩，但是现在……”
“我看她的原身就是寻常的人族，在她身上探查不到有任何灵气和法术的痕迹。我觉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我认为应该不是她。”二玉接着说。
佐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第十二章 我们好着呢
此时的林微昕，正在睡梦里。
从目前看来，在林微昕迄今为止，人生最刺激的这24小时里，她居然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这可都是托了豆狸居酒屋各位的福。
她睡得很沉，睡得一点做梦的力气都没有。那些担心、惊恐、兴奋，甚至高兴都被长长的睡眠治愈抚平了。
她感觉自己睡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并不是完全的黑暗，周围漂浮着缓缓移动的金色颗粒，发出微弱的让人平静的荧光。她的眼皮太重了，她睁不开眼，她只能闭着眼睛感受周围。
这时，她发现自己闭着眼睛可以看到自己的内心。她的心里和外面一样充满了金色的粒子，是一个透光的洞窟，柔和的光线透进来。林微昕欣赏了一会儿，嗯，挺好，看来我这个心里像个磨砂玻璃瓶，采光不错。她满意地点评着。
洞窟中央能看见有一颗竹笋，就是一颗普通的竹笋，大，粗糙的棕色外皮，很新鲜的样子，一层一层的皮正被自动剥离着，越来越靠近笋心。而她的那些情绪也同时一点点地被消解了，她感受到了无比的安宁和平静。林微昕安静地看着这颗笋，它已经越来越小了，芯子里面隐隐透出明亮的金色光线来。
可是就在这时候，笋皮不再自动剥落了。那颗小笋还差一点就能露出笋心了。那多汁的，鲜甜的笋心。
刚想到这儿，林微昕的嘴里突然分泌出大量的口水。她回忆起了鲜笋的味道，在竹林里把它挖出来，三下五除二刨去皮和泥土，露出白玉一样的嫩心来，嘎吱一口，脆生生的，是甜的。香气和鲜甜弥漫了整个口腔。她满意地笑了，转向身后，举起手上咬了一口的竹笋，笑着大叫：“哥哥，我比你先挖到了！”
林微昕愣住了。哥哥？她没有兄弟姐妹啊。她是独生女。这样一转念的霎那，眼前这颗竹笋的皮又飞速地长了回去。啊？什么意思啊。林微昕惊讶地看着这颗竹笋转瞬间就包地严严实实的，重新变回了一颗刚挖出来的大竹笋。然后她就被踢出了这个内心世界。
为什么用踢这个字呢。是因为林微昕觉得自己的屁股超级痛，她坐在地上，感觉尾巴骨可能都断了。
她立刻认定自己是被人兜屁股一脚踢出来的。哎。她环视周围。这是哪儿啊。好熟悉。哎？这不是小时候上兴趣班的少年宫大门口吗？是几岁开始学的来着？4岁？刚上幼儿园中班吧大概。
林爸常数落林微昕，“林微昕你做事情老是半途而废，虎头蛇尾，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狗熊掰苞谷。你看看你，从小到大，什么都学，什么都学不过一年。最后什么正经的兴趣都没培养成，倒给你培养了一个爱花钱的兴趣。”这里面，就包含着林微昕在这个少年宫里面学习美术，书法，舞蹈，合唱团，小制作、电子琴的那些经历。
看了眼天色，正是大早上，有些家长已经骑着自行车带着孩子来上课了。看这些家长的衣着和孩子的打扮，应该就是自己小时候那个年代吧。
林微昕知道自己在做梦，也不担心，就开始在少年宫门口四处走动。一副海外游子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的样子。东摸摸西看看。时不时感叹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太匆匆。
这时，她听见一阵自行车铃响。她扭头一看，是柴伯伯。
柴伯伯正带着一个小男孩骑车过来，马上就要去自行车棚停车了，好多年没见柴伯伯了，更别提年轻时的柴伯伯了。林微昕看着他，一阵怀念。不由想到，会不会碰到林爸林妈啊。
看来这是个礼拜天。那林微昕也要来少年宫吧。那个小男孩就是小时候的柴珺了吧。她刚想好好留意，他们已经经过她直接往自行车棚去了。
紧接着，林微昕就看见了林爸爸和自己，小时候的自己。小林微昕剪着齐刘海短发，穿着粉色小花的娃娃领罩衫，乖巧地坐在爸爸自行车后座的小椅子上。
“爸爸。”林微昕没忍住，叫了一声，眼睛酸酸的。她想爸爸了。来扶桑一年了，虽说时时视频通话，可到底不如天天住家里。从小到大，林微昕都没有出过远门。离开父母这么久，还是第一次。
林爸爸直接骑车经过了她，没有反应。林微昕知道这只是个梦，可是还是难过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只是还没来得及等她哭出来，车上的小林微昕突然指着停完车走过来的柴伯伯和小柴珺大叫起来：“哥哥！哥哥！”林爸爸也看到了柴伯伯，立刻单脚着地稳住车，笑着打了个招呼。
小林微昕坐不住了，跳着跳着喊爸爸，要下车。林爸爸一脸无奈，只好下车把她抱下来。托给柴珺爸爸，自己先去停车。
小林微昕下车后特开心地迈着小短腿，小跑着去牵小柴珺的手，甜蜜蜜地说了声：“哥哥哥哥，我想你了。”
哎哟，林微昕大开眼界，自己小时候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啊。“哥哥哥哥哥哥”的，还“我想你了”，要是现在还有这个能耐，哪还能坚持单身到今天啊！自己完全不记得有这样嘴甜的经历啊。不过，还好自己不记得了，真丢脸。
林微昕又接着看小柴珺的反应。
当她看到小柴珺也笑眯眯地牵着小林微昕的手，一口一个妹妹时，着实感觉恶寒了一下。是吗？他们小时候还这么要好过？怎么她的记忆里，柴珺一直不乐意搭理自己啊。
不过这时候他们还小，才幼儿园。可能她记不清了，也可能小柴珺这时候还没发觉自己是个天才，还没在对比之下发现林微昕是个大笨蛋。所以，鄙视链还没有形成。
那边，两个孩子笑眯眯地牵着两只手，面对面地，两只手都牵着，一边无聊地晃着手，一边说话。
柴伯伯在边上一脸慈爱地看着他俩。逗小林微昕说：“昕昕，你怎么也不和伯伯打招呼啊。”小林微昕马上就甜甜地喊了句“柴伯伯好。”柴伯伯就笑得更开心了。
林微昕在边上看着俩孩子童言童语。她意外地发现，柴珺的爸爸看起来比林爸爸年纪大好多啊。怎么那时候看起来就两鬓斑白了。小时候倒是没注意过。
这时候，林爸爸停完车走过来了。他看看手表，说还有一会儿呢。嘱咐小林微昕和小柴珺不要乱跑。就和柴伯伯站着聊起天来。林微昕走近了一些，既可以听见他们聊天又能看见两个孩子玩。
林微昕又看了一会儿，怎么这两个孩子还牵着手啊？真让人尴尬啊。还好只是林微昕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看着。
另一边，柴伯伯和林爸爸说话的声音也传进了耳朵。
“老柴，你看孩子也要上小学了。这个户口还得尽快落下来才行。你家柴珺倒是户口跟着你。我家昕昕的户口还跟着她妈妈在农村。怎么办呢。”
“你去工会反映反映，你家文娟现在也来城里了。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一起上到集体户口。”
“哎，问过好多次了。现在是在职工幼儿园，户口不要紧。以后上学没有户口就真没法上了。老柴，你说，我们能不能再去托托上次那个张主任。。。”林爸爸突然压低了声音，在柴伯伯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张主任？林微昕发现自己的记忆库里竟然有这个人的信息。他有来她家吃过几次饭，柴伯伯和柴珺也在的时候。好像林爸爸很感激他，他走的时候，还硬拎了一包东西让他带走。
哦，现在明白了，原来自己小时候是农村户口，为了迁户口到城里，托了这个张主任。难怪呢。
柴伯伯和林爸爸说了两句，又看一回手表。说，“要上课了，快送孩子进去吧。”于是大家走进了少年宫，上了二楼，小柴珺他们往左去美术班，小林微昕他们往右，去舞蹈班。林微昕当然跟着林爸爸他们。就一起往右拐过去。
小林微昕还在惋惜和“柴珺哥哥”分开，正和林爸爸说自己不要上舞蹈班了想去柴珺哥哥上着的美术班。
林爸爸耐心地劝着她，“女孩子当然要学跳舞啊，你看那个四小天鹅，多漂亮啊。”说着说着还连唱带比划，“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跳起来好看的不得了。昕昕以后要不要那么美啊。”林微昕硬是被林爸爸这样蠢笨的天鹅舞逗笑了。
可小林微昕还是嘟着嘴，还在惦记着小柴珺，说：“那让哥哥来我们家住。下了课一起接了他去我们家好吗？”
林爸爸敷衍地答应着：“好好好，下了课我们就去接了柴珺哥哥一起去我们家住行了吧。”
小林微昕一下子高兴了。叮嘱爸爸：“那爸爸你一下课就来接我，我们去美术班门口等哥哥。爸爸说话要算数哦。”
林爸爸含糊地说：“万一他们要是自己先走了，那就没有办法，我们就下礼拜一定约好了去我们家住。”小心打量了一下身边小女孩的脸色。又补了一句：“好吗？”
小林微昕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似乎她小小年纪就当场明白了这是爸爸的谎言。
林微昕太熟悉林爸爸这说话的方式了。从小被这种话骗到大。承诺永远兑现在下一次，下一回里。
林爸爸完全没有留意小林微昕的情绪，只是拉着她往前走。林微昕感觉有些替孩子时期的自己难过。
到了教室门口。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正在门口迎接家长和孩子。他看见小林微昕来了，立刻满脸堆笑。“林工，今天你送昕昕来啊。”
林微昕站在后面着实震惊了。这女老师分明和安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林爸爸一脸感谢，“安老师早啊，多谢你教昕昕。她很喜欢跳舞，在家也会自己对着镜子练。”
安老师一脸“哪里哪里，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的表情，忙摆手表示不敢当。还说“昕昕是很适合跳舞的，很有天赋。小孩子学跳舞就是要这个年纪开始是最好的。”
林爸爸笑着应是：“安老师说的话我回去都和她妈妈说了，她妈才转变了思想，不然老说孩子太小，骨骼没发育好，不要练跳舞呢。多亏了安老师发现昕昕有舞蹈上的天赋。”
安老师脸色尴尬，不知道是应好还是不应好，只得又一阵客套。小林微昕鼓着腮帮子，可能还在想接小柴珺来家住的事，并不和安老师打招呼。
林微昕观察林爸爸，又观察安老师，又观察小林微昕，目光在他们三人中转来转去。一时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第十三章 红色的小狗
寒暄一番过后，林爸爸和小林微昕挥手告别。准备找个地方待上一个钟头再来接她。林微昕想了一下决定跟着林爸爸。
她本来也想继续观察一下这个长了安的脸孔的女老师。可是她不知为何，对林爸爸之前与柴伯伯对话中出现的张主任有些在意。想着他们也许会继续聊天，说到张主任。就打算跟着去瞧瞧。
果然，林爸爸下了楼到了大门口，柴伯伯正抽着烟在等他。“小林，我想了一下，要不我们现在去找一下张主任？”柴伯伯迎上来。
林爸爸没心理准备，犹豫地说，“得买点东西上门吧。再打个电话去张主任单位问问他哪天有空再去。这样突然跑去他家，会不会有点不合适啊。”
“东西倒是可以路上买，去副食品商店买就好。”柴爸爸一边思考一边说。似乎还在想着什么。他正要开口，旁边一个家长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急匆匆跑上台阶，那个家长一边数落着孩子，“叫你动作快点，快点，就是磨。你看又迟到了，难为情吗？”
柴伯伯看了眼四周，说“走着说吧。”两个人一起往自行车棚走去，林微昕急忙跟上。
就听柴伯伯说，“我小舅子又写信来了。。”他只说了这半句。
林爸爸停顿了一下，问道：“又是要钱？他是从哪儿听到什么风声吗？”
柴伯伯脸色不虞，“他这次说要来看柴珺。”
林爸爸就沉默了。柴伯伯振作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说他了，等来了看吧。问问他到底要怎样才行。”
他俩骑上自行车，就走了。林微昕追了几步发现追不上，急得跳脚，这是做梦啊，怎么能不让她身轻如燕，随心所欲地跟着呢？这什么梦啊。太冰冷现实了吧。
没办法，只能折回二楼去看两个孩子。
她先跑去美术教室找小柴珺，找到后就站在门外看着小柴珺画画。看了好一会儿，简直看入迷了。
林微昕明显感到了心情持续低落，心如刀割。这小柴珺画得也太好了，和他这4、5岁小孩画的画比，林微昕20多年来画的每一幅画都只能算垃圾。
想起小林微昕还心心念念要换来美术班上课，她就恨不得给小时候的自己两下。难怪林爸爸20多年不住嘴地夸柴珺，不住嘴地埋汰林微昕，都是林微昕自己做的孽啊。非要和柴珺一起玩，自己什么特长都没有，还非要陪衬一个天才少年。不骂她骂谁哦。
林微昕一边心如刀割一边感慨，小时候的柴珺就有一脸聪明相。
你看他画画，就心无旁骛地画画。别的比他大的孩子都在那羊头上摸摸，狗头上抓抓。他却坐得住，也不东张西望，一门心思在眼前的画纸上。就这股专注劲头，这个班里哪个孩子也比不上。
老师显然也这样想。时不时过来专门辅导他，看他的眼神简直像看自己家儿子，还不是一般的儿子，至少是求神拜佛才得的老来子，眼珠子一般宝贵的儿子。林微昕对这种眼光很熟悉，柴珺来她家玩时，她在林爸眼睛里也见到过。
看了一会，也没什么特别的。柴珺和记忆里差不多，除了和自己这么友爱这点完全没有印象。于是她又转去看小林微昕和安老师。
安老师正在给孩子们教新的舞蹈动作。这个班里最小的就是小林微昕了吧。林微昕发现，别的都是七八岁的孩子，唯独小林微昕像个小萝卜头，坠在队伍最后一个，极其不自信，不停看身边的孩子怎么做，动作做不到位，还比大部队慢一拍，特别显眼。一看就不是什么跳舞的好苗子。
林微昕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又可爱又好笑。这个安老师，为了多个学生上课，真是昧着良心说了不少瞎话。她心里啧啧感叹。
不过，说起来，少年宫的兴趣班是很热门的吧。林微昕回忆起林妈向林微昕同学的家长们谈起兴趣班时，曾很得意地说过林微昕都在少年宫上的兴趣班。而那时候，那些妈妈也表示过称赞吧。
林微昕有些不确定。这个时候的林爸林妈还不知道林微昕长大后会变成一个毫无艺术天赋的平庸的人。起码眼前这个时刻，他们是怀着女儿有学舞蹈的天赋的期待，送4岁多的小林微昕来上课的。而给了他们这样期待的人就是安老师。
林微昕对着安老师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了。
这个安老师和安一样有一副纯良害羞的脸孔，笑起来很温和。她对学生也很和颜悦色，没有半点不耐烦的脸色。并且也没有特别地关注小林微昕。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好老师而已，一切都正好只是巧合。
可是，就林微昕对自己的认识，她真不知道，安老师是从哪儿看出她学跳舞条件好的。
她打小就体育不好，跑不快跳不远，动作不那么协调，长手长脚高身高更是都没有的。
记得上学有集体跳舞项目的时候，幼儿园和小学的老师都会选她做一些不需要动的角色，比如别的小朋友跳小熊猫，她就演竹子，别的小朋友跳蝴蝶蜜蜂，她就是向日葵。
最心酸的一次是小学的儿童节表演，班里每个人都要戴着自己回去做好的卡通头像的头圈。林微昕那个是爸爸和柴伯伯一起做的。是条小鲤鱼，鳞片还是那种亮亮的纸片，特别好看。
结果有个漂亮的女同学头圈坏了，老师找到她，让她把头圈摘给那个女同学戴，然后叫她坐在台下看。
整个班级的人都去跳舞了，礼堂下的座位空了好几排出来，只有她孤零零地，很倒霉地，恰好坐在那块区域的最中间。
这件事给林微昕当时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打击。所以如果要说她有天赋，这绝对是正睁着眼睛说瞎话。也许就是因为虽然学了一年跳舞，可完全看不出专门学过。她记得后来林爸爸就把她转去了别的兴趣班。
啊！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林爸才会那么恨铁不成钢，觉得林微昕把自己绝对能进国家舞蹈团的天赋，生生地给浪费了？林微昕突然意识到这点。她同情地看着小林微昕在那费力的捏着胖手指作出孔雀翎毛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同情自己才好。
这些家长，能不能接受现实，自己的孩子就是普通人而已。
正在心里抨击现行教育制度呢。忽然听见里面响起哭声。林微昕好奇一看，才一没注意，小林微昕就哭起来了，她似乎跳着跳着摔倒了。
安老师正走过去蹲着看她的脚。诶，就跳个舞还会自己摔倒，这协调能力，即使是面对小时候的自己，林微昕也觉得同情不起来。
周围那些长腿高个的小姐姐们一边围着一边七嘴八舌抢着描述当时的情况。一个小姐姐的声音特别尖锐，她扯着嗓子喊：“安老师，安老师，我刚刚看见了她刚才跳舞的时候突然有个东西跑到她脚那里把她绊倒了。”
其他孩子都夸张地“啊啊啊”地叫成一团。乱哄哄地说着，“哎呀是不是有老鼠哦”“是闹鬼吗”这些声音盖过了苦主小林微昕的哭声。她抽抽噎噎发现没人注意到她哭了，竟然也不哭了。有点疑惑地听着这些姐姐们议论纷纷。
然后安老师慢条斯理地说话了：“大家安静安静，施小玲，没有证据的话，是不能乱说的。同学们，我们不能随意编造一些可怕的事情来吓唬同学啊。要讲科学。”
这个叫“施小玲”的孩子有点不服气，马上辩解“安老师我没有骗人，我真的看到了的，是一个红色的毛团。。。”
“好了！”安老师的声音有点不悦“你说你看到了，如果真的有，那现在哪儿，教室里其他同学为什么没有见到呢。如果大家都没有见到，只有你一个人见到，那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呢？”她慢慢又恢复了和气的语调。
施小玲还想说什么，可有点胆怯，她左右看一下周围，没有人再说什么，也就不再说话了。
这时，小林微昕突然细声细气地冒了一句：“我也看见了，那是只红色的小狗。它把我绊倒了。”
施小玲一下子声音很大地嚷起来“我就说我看到了吧。”
班里乱成一锅粥。安老师的脸色有点不好。林微昕这时目不转睛紧盯着安老师，她要看看这个老师到底是谁。
安老师有点恼怒。
她皱着眉头看着林微昕说“哪里有红色的小狗？你看清楚了吗？哪有什么狗能够有红色的皮毛？就没有狗是红色的。你不要乱说。”
林微昕听着这话，觉得很是别扭。这句话的重音一直落在“狗”上面，这是不满孩子说谎还是不满提到了狗？
安老师像被气到了。小孩子们敏锐地发现了。都不做声了。
安老师平息了一下起伏的呼吸，尽量和颜悦色地对全班小朋友说：“同学们，首先，我们要讲科学，平时我们观察到的小狗有没有红色啊？”
她诱导的意味太强烈了，孩子们面面相觑，尴尬地拖长音回答“没—有—”安老师很满意，又继续说，“那你们见过红色皮毛的小动物吗？”
有孩子试探地说“松鼠？”不确定地把尾音上扬，以显示自己万万不敢肯定。
安老师露出轻微的不屑，“松鼠那个红色，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红，它偏橘色。如果说是红色，那也是失格的红色。”
别的孩子接收到了讯息，立刻齐齐回答“没见过！”
安老师傲然一笑，这表情与夏莎和良像了个十足十。她说“世界上，只有火狐是红色的，是纯正的高贵的唯一的红色。”
孩子们来了兴趣，问在哪儿能见到。又问动物园有吗？
安老师的脸一瞬间黑了。她拍拍手，说“好了，下课了，今天学的内容大家回去自己练熟。下一节课我们要合一下。同学们下周见。”孩子们欢呼一声就做鸟兽散。
只有小林微昕不能走，她得等林爸爸来老师这接她。
屋里很快只剩她和安老师。安老师看着小林微昕陷入了沉思。她忽然对着小林微昕微微一笑。林微昕在窗外看见安老师和林微昕之间出现了好多粉红色的光点。
然后安老师对林微昕说，“昕昕，今天跳舞的时候，你自己把自己绊倒了，还疼吗？”
小林微昕超大声地回答：“不疼了！”像在表决心一样。
安老师就对着小林微昕鼓励一笑。“下次要小心哦。”
林微昕在窗外心怦怦乱跳。安老师在对小林微昕用媚术。这是安的亲人还是就是安本人呢？为什么要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施媚术。
她一直在想为什么，林爸爸来接小林微昕时她还在想。
她听见安老师说“昕昕今天跳舞时自己绊倒了”，又听见她说“今天课上讲了动物园的动物，昕昕说想去动物园看狐狸”，她看到林爸爸抱着小林微昕和老师说了再见。她突然决定先不跟下去。她继续站在窗口。
然后，她就看见教室的角落里跑出来一只红色皮毛的小动物来，样子很像土狗。那只红色小土狗很努力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变成了一个小男孩，蹒跚地跑向安老师。
安老师惊喜地抱住这个孩子。说“安，你可以变成人形了！你就是为了给妈妈看，才在上课的时候跑出来的吗？”
林微昕心头大震。安看起来和安老师十分相像，他害羞地笑了，说道：“妈妈我想和这些孩子一样上学。”
安老师也笑了。回答他“好啊，等妈妈找张主任帮你落下户口，你就可以和这些人类的孩子一起上学了。”
第十四章 关键人物
林微昕心里还在余震不断，但想起还要追林爸，也不敢逗留，赶忙冲着下楼。结果到楼下刚好看见林爸带着小林微昕骑车过去。还听到小林微昕不满地叫着：“等等哥哥嘛，他还没走，你答应我的。”林爸闷声闷气地劝道：“昕昕你今天摔了一跤，要赶快回去给妈妈看看才行，下礼拜啊，下礼拜保证让柴珺哥哥来我们家住，好吗？”林微昕凄凉地看着林爸以自行车竞赛选手一样的速度逃也似的骑走了。她追不上。
看着家长们骑车带着孩子陆陆续续都离开了，林微昕哀叹，做梦都不能给我辆自行车吗？这么凉薄的一个梦，真是不做也罢。她催促自己快想想，有没有办法醒过来。她想到一般的书里，突然受到惊吓好像可以让人醒过来吧，比如，踩空掉下悬崖，导致摔折了腿啊，被车撞，结果撞折了腿啊这些。但她仔细考虑过后，决定不打算摸索这些方法了。她是一个随遇而安的B型血，绝对没必要去冒险嘛。万一这些极端措施没让她从梦里醒过来，岂不是只能瘸着腿，生活在这个连辆自行车都没有的梦里，那不更惨了吗！
所以，这个梦剩下的时间里，她只能给少年宫看大门了吗？林微昕看着门卫室，盘算着要不要干脆进去坐坐。这时，安老师从楼里走了出来，拎着一个挺大的手提包。她和门卫打过招呼就走出少年宫的大门去了。对啊！我也可以走出去啊。林微昕猛地想到这点，有点懊恼自己太笨，差点还想去门卫室坐着等睡醒。
林微昕麻溜儿地跟上了安老师，打量她的手提包，猜测安就在包里待着。这样说来，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安。可是长大了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这个梦里发生的事情，她都完全没有印象。难道这并不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只是她人生的另外一种想象？林微昕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放弃思考。专心盯梢儿。
林微昕一路跟着安老师沿着小时候上少年宫来必经的局前街上毫无压力地走了十几分钟，太熟悉了，这条路，压根儿不会迷路。于是她又开始思考。觉得最近这一两天，她的脑袋都是晕的，事情发生了太多太多，远远超出了自己那点脑细胞的工作量范围。只能指望这个大脑突然迸发出惊人的潜力，帮她好好盘算下这件事情。然后翻译成她能理解的浅显的话，给她知道下目前是个什么情况了。
走着走着安老师就拐去了人民公园那个方向。林微昕紧随其后。一拐过来，她就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原来小时候这里是这样子的，都记不得了呢。读大学的时候，这片全给拆了，只是河边还留有一排老房子，后来被评成文物保护单位了。是不是就是这个房子啊，那个文物保护单位。诶，安老师突然就不见了。林微昕站在路中间，极其尴尬。只是看了两眼风景，人就跟丢了。好狡猾的安老师。到底是他们狐族的，和夏莎一个样。
正茫然不知所措时，她意外地看到了柴伯伯和林爸，二人骑着车正往这儿过来，各自车龙头的把手上还挂着一盒东西，用竹篾编的小筐装着，盖着红纸，林微昕想起这是她小时候常见到大人们买的礼物包装，里头有时候是些时令瓜果，也有时候是些放得住的小点心。她一下明白了，他们这是要去找张主任。而安老师和安，会不会也是去找张主任了呢？
自从林微昕出现在少年宫前面开始，事情慢慢都引向了张主任。到现在，梦境里和林微昕相关的人都出现在同样一个地方，要去见同一个人。那这个人是不是就是这个梦要传达的最重要的信息？林微昕灵光一闪，意识到了现在正是很关键的一个揭秘的时候。她立刻跟随着林爸的车，开始拼命跑。一边抱怨，这个连辆自行车都不配的梦境，是不是为“梦境马拉松大赛”选拔选手而造出来的。
她跑啊跑啊，勉勉强强能跟上。也是因为柴伯伯和林爸正在你一言我一语，话又快又密地说着件什么事情。林微昕喘地听不见。还好跑的时候也不长。他们就开始下车推着走了。走进了一个安静的小弄堂。这是个死弄堂，端头是一户人家，看着很气派，大门是双开的。
林微昕心里涌起一股很强的熟悉感来。这家人家她认识，不光认识，甚至有点熟。这是她同学张宁之家，上小学时，她没少来玩。难道张主任是张宁之的爸爸？可张宁之留给她的印象都很淡薄了，更不用说她家的家长。自从进入这个和她的现实生活剧情迥异的梦境，她不知心头大震几回了。震着震着就难免习惯起来，产生了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乐观心态，来吧，林微昕歪头自嘲地笑笑，这是想让我发现我从小就生活在精怪堆里呗。连天狗大人都其实不吃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柴伯伯和林爸把自行车停在门口，就砰砰地敲起门来。隔了好一会儿，有人来开门。正是安老师。林微昕处在局外人的位置上，发现自己分析地很对，也不惊讶。但林爸他们三人乍一见到却都是一惊。安老师走在前面，把他们引进去。解释说自己也是刚刚才到，接着踌躇着问了句：“林工你是来找张主任有事吗？”
林爸应到：“是啊，我们是。”话刚出口，林微昕就看见柴伯伯轻轻拿胳膊肘撞了一下林爸爸。林爸爸立刻就嘎然停住口。为了掩饰尴尬，硬是指着花圃里黑色的一串红作出大惊小怪的样子，“哎哟，这个一串红还有黑色的啊，不得了。我第一次见啊。”演技浮夸，还转过头来非要捎上柴伯伯，“老柴，你看，你见过吗？”林微昕一阵好笑，就见柴伯伯一脸尴尬，附和道：“见过一两次吧，满少见的。”
安老师领着他们往里走。这是个挺大的房子，一进门就是个花圃，从侧门绕进主院后发现主院里面还有个小花园。林微昕因为来过好多次，所以知道。林爸爸和柴伯伯看起来却是第一次来，越走越发现院子大，渐渐就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了。
林爸爸突然问，“这园子这么大，我们敲门，里面怎么能听地见？”柴伯伯没想到林爸爸会问，有点吃惊地看了看林爸，又转去看安老师。安老师走在前面，步履不停，只稍稍停顿了一下，就笑着回答：“我刚巧刚刚进来，还没走远，就听见了。”林爸爸哦了一声，又说：“那谁给你开的门呢，他怎么不顺道一起开门。”安老师又顿住了。她说，“是张主任的夫人开的门，她说炉子上有菜，我就让她先进去了。我说我来开好了。”林爸爸沉默了几秒，似乎还是不满意这个答案。又问：“那平时他们住在里面怎么能听得到敲门声呢？”
安老师忽然站住了转过身来，举着一只手，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对他们说道：“哎，你看有个什么虫飞到我手上，有没有毒哦。”明明听起来很不对劲，可那一瞬包括林微昕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手上。就见她的手轻巧地坐了几个繁复的手势。林爸和柴伯伯好像被定住了一样，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不动了。林微昕心下一紧。不好。
安老师皱着眉头嘟囔，“这个林工，真罗嗦，不依不饶的，还得给他洗掉这些怪念头。”她还在想着洗成什么样好，后面正院的会客间的门开了，有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冲安老师警告地叫了一句“安，等一下。”
林微昕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还好，这个张主任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或者精怪。他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中年男人。没有了心理负担，再看事态发展就变得轻松多了。张主任带着些无可奈何，对安老师说：“安，你不能动不动就对人类用媚术，动不动就洗他们的念头。你要有点耐心，也要巧妙一点学会和人类周旋。”
安老师一改平时的样子，一脸不耐烦，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哒哒抱怨开来，“谁让这些人类一时聪明一时蠢笨。有些明显的谎话，他们也听不出来，笨的要死。但有时候又突然变聪明了。我哪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们发现了。你看刚才，这个林工，一进来就盯上了你种的一串红，问了好几句，现在又一直追问你怎么听的见敲门声。”她翻了个白眼。“平时关于他那个笨得要死的小崽，他就什么谎话都照单全收。一说那个小崽能做些什么，有什么天赋，他就高兴得像吃了甜葡萄，完全不看看他那个小崽又没有好皮毛又不机敏，哪里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林微昕一边听一边翻白眼。好像翻白眼会传染一样。暗自腹诽，就你机敏，就你皮毛好，还最高贵最纯正的红毛火狐狸。明明你的小崽长得像条红色小土狗，还火狐狸呢。你以为不许别人说他像狗，他就不像了么。希望你的小崽吃甜葡萄过敏。一身毛还稀稀拉拉的。哼。
这边，安老师喘一口气，枪口掉向张主任：“张主任，你说，我要不要用媚术，要不要洗他们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你说呢？”用一个万般肯定，语气强烈的反问句结尾，看向张主任，等他回答。
张主任一付官样面孔，装模作样清了清喉咙，满脸微妙的尴尬，不接话或者不敢接话，只有一个答案，还问什么问哦。林微昕发现，男性在面对夏莎那样，人美嘴利性格暴躁那一型的女性时，会不自觉产生瑟缩的退意。事实上，不光男性，全人类遇到那一型厉害女人都会产生瑟缩的退意。林微昕摇了摇头，总结过后，她对张主任产生了感同身受的同情。看他也顺眼多了。很奇怪对吧，人对人的好印象有时候来自对方优秀的特质，而有时候却因为对方表现出的孱弱。也许这样的弱点让人觉得安全无害，并且产生了一种失败者联盟的伙伴感。
第十五章 天狗中最随和的
张主任由着安老师对林爸爸和柴伯伯施展媚术，听见她嘴里念念有词，“张主任家装了门铃，一按，里面就响了。黑色的一串红最近几年很流行，一般人家有点钱有点权都要弄一点种起来。安老师正好今天来家访，谈关于张主任女儿参加市里面舞蹈比赛的事情。”说完之后，那些包围着三人的粉红色小点开始慢慢消散开。
张主任忽地忍不住笑了。一边摇着头，一边说：“安啊，你说你这么聪明，也在人类世界生活了好多年，为什么你总是情愿随口说了话之后用媚术补救，也不愿意好好想想再开口说话呢。”安老师一个手势做到一半，听了这话，停在那。好像认真想了一下。然后说，“因为只有经常用用法术才能提醒我，我是从哪儿来的，我是谁。我在这个世界待得太久了。不用法术都可以生活地很好。我怕我再也等不到共存时代的到来了，我怕我都要忘记以前了。”她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一句时，莫名带上了些惆怅的味道。
张主任静静地听着没说话，气氛就低落下来。安老师甩了一下长发，好像要把这些伤感的东西都甩开一样，努力振作了一下，又对张主任说道，“我也不留了，也不知道他们找你什么事情。我今天来就是跟你商量两件事，一是这个林工的小崽，我仔细查探过了，就是个寻常的人类小孩。太寻常了。没有灵气，也没有一丁点儿会法术的痕迹。我建议不用再花精力观察了。二是，我儿子安，今天能变人形了，他想和那些人类崽一起读书。得请你帮忙办个户口。”
林微昕睁大了眼睛。什么？探查我？为什么？难道是法术学校招生海选吗？她心里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暗自记下来，然后听到张主任饶有兴趣地说道：“你家这个小崽，才多大就能化人形了？有前途啊。户口这事情交给我吧，我明天就给你送过去。”安老师一脸骄傲。把手提包打开。把安从里面抱了出来，顺势就丢到了地上。
林微昕被唬了一跳。就见那只小红狗在地上摔了个跟头，然后变成一个和林微昕差不多大的孩子在地上坐着。那孩子，就是安了。他一脸高兴地站了起来。大叫一声“妈妈，我以后都可以变成这样去幼儿园了吗？”他一转眼看见了张主任，立刻警觉起来，跑到安老师身后躲着，又好奇，于是探出个脑袋看着张主任。张主任有趣地打量他，对他说，“你想和人类的孩子一起上课，你就得学会他们的规矩，你说说，要注意些什么啊。”
安见妈妈没有制止他和这个老伯伯说话，就知道是安全的。胆子大起来说道：“他们打架时用手，不用嘴和牙齿。”张主任哈哈大笑起来。慈爱地看着安说，“好聪明的小崽，我再教你一条，他们人类，最忌讳和自己不一样的人。要想和这些人类小崽一起生活，就要学他们，等学得和他们一模一样了。就再也没有危险了。要记得，永远和大多数人一样。”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有点不确认，就看向安老师。
安老师不太赞同地哼了一声，“怪不得都说，这个地界，长期生活在人类世界的各族里头，就数你们天狗族伪装地最好，最善与人类相处了。可谁要像他们人类，他们毛病太多了，别的不说，他们居然连毛都没有，冬天冷得只能往身上套好多衣服。一个个都像头上长毛的青蛙。丑都丑死了。”说完，停了一下，终究还是对安又补了一句，“不过呢，安，听苏木大叔的没错。就算咱们不喜欢人类，也可以学他们，他们有句话叫师夷长技以制夷。我们先拿来用。”张主任，或者说苏木宽容地笑笑。和安老师说，“安，你已经变了很多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凶悍的小火狐了。不过，你还是那么美，我看你变的这个人形，在人类里头也是大美人。”安老师立刻高兴起来了，夸苏木：“苏木你就是有眼光，你肯定是你们天狗族里头人缘最好的了。大家都说你们天狗族是脾气最差，最讨厌的了，我看你就不是。大家都喜欢你。”苏木哈哈哈大笑起来。这话实在是没法接。
林微昕支着耳朵一字不漏听着。哦，这苏木主任是天狗族，安他们是火狐族，天狗族口碑差，脾气差，人缘差。但伪装得好，和人类关系好。对啊，天狗族和狸族关系肯定不好，我看天狗族和狐族关系也不好。好像听佐佐说天狗族他们自己人和自己人关系也不好。呃，这天狗族，有点，不随和啊。不过这个苏木看起来倒是挺随和的。
这时候，林微昕才突然想起自己老爹还被定着呢，不由急躁起来。这个安老师，你倒是快给我爸和柴伯伯施完法啊。说个没完了啊。敢情定着的不是你。万一像电脑系统更新一样，中途断电，回头硬件损伤了怎么办。不过说起来，这安老师也真是有点奇怪，自己叫安，儿子也叫安。怎么分得清啊。像夏莎那样两个字的名字多好。可是良也是一个字的名字。会不会狐族都是一个字的名字啊。那夏莎，肯定就是假名字！哼，这个大骗子，谎话精。信任崩溃就是这么来的。林微昕念头从这儿跳到那儿，从那儿跳到这儿。脑子乱得忙不过来。
这头安老师带着安总算准备走了。她和苏木告别，牵着兴高采烈的安，往门口走去。诶？你倒是施法啊！林微昕简直要急眼了。还算好，安老师总算最后一刻想了起来，给林爸和柴伯伯施完法术。大梦初醒般的林爸和柴伯伯有点迷糊，怎么感觉一眨眼，面前就已经杵着张主任了，吓他们一大跳。赶忙一脸巴结地和张主任问好。张主任秒入戏，带着些自矜，又有些傲慢地对安老师说：“那安老师我就不送了，我这里还有客人。”安老师也不甘示弱，一脸恭敬：“张主任您客气了。那我就先走了。您忙您忙。”牵着孩子就走了。林爸疑惑地看着那个孩子，张嘴就想问什么，结果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柴伯伯拽去跟着张主任进了客堂间了。
林爸酝酿半天，一脸不好意思，和张主任为难地开了口。“张主任，我女儿，您知道的。马上要上小学了，可户口还在老家。本来上次的事情就多亏了您帮忙，这次不该再来麻烦您的。可是我想着一事不烦二主，您看能不能好事做到底，送佛。。那个，帮我一下忙。”林爸越说越觉得自己不像话，理不直气不壮的，越往后声音就越小。苏木不接话，不知道在想什么。林爸看一眼柴伯伯，柴伯伯犹豫着帮腔，“张主任，实在是，你知道的，如果没有户口，就没法在这里读书，如果只能回去读书。”他拖长了音。“这一回到老家，难免又横生什么枝节。”他说到这儿，可能有感而发，不由悄悄叹了口气。
苏木一脸为难，特别夸张的那种为难，拿腔作势地慢慢开了口：“这个啊，很麻烦啊。”他一开口，林爸和柴伯伯反倒立刻松了口气。马上把手上拎着的礼物递过去。口里说着，“这是裕芳斋今天上午刚烤出来的桂花糕，里头有松子的。还有一点千层酥。张主任你尝尝。”苏木接过来，佯装一脸不悦：“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啊，太见外，太见外了。”林爸和柴伯伯就更放松了些。
林微昕在一旁看着，哈哈笑出声来。这个苏主任，确实学到了一些皮毛，但是这种表现未免太过戏剧化。他肯定没少看官场连续剧。或者是跟同事学的。而且哪有随随便便两盒点心就轻易打发了的。她觉得怪可爱的。又吃吃笑了半天。
“那我看看能做些什么吧。”苏木拿足了腔调，又慢慢说了句。林爸长吁一口气。林微昕看着有趣。这个苏主任真的挺好讲话的。可能林爸他们这个点心也送到了他的心坎上。林微昕看得分明，苏主任接过点心的时候，那周身掩饰不住的欢快。这样一想，更觉得他有意思了。
听完林爸唠唠叨叨反反复复的道谢。苏木转向了柴伯伯，“老柴，你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老家那里？”柴伯伯有点惊讶地望着苏木，“张主任，你怎么知道。”苏木一脸谦虚“猜的。”
“你要是觉得放在心里有些压力大的话，不如说来听听？我们人多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苏木一脸与人设不符的好奇。柴伯伯和林爸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个张主任也太随和了，虽然有那么点点随和过头了。
林微昕简直要笑破肚皮。这个苏主任是从哪个连续剧上看到了朋友家人间互相倾诉，互相鼓励的情节，就拿来用作套话的办法。之前拿捏了半天的官威岂不是毁于一旦。
谁知居然管用。
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太大的原因，柴伯伯竟然真的开始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