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〇章 哪位
回去住了好几天。
林微昕和乌丸终于重新习惯了林微昕家的作息时间,也习惯了王文娟每天一大早,冷不丁就会打开他们的卧室门,拿着吸尘器直接闯进来吸尘的可怕习惯。
林微昕也终于找了个王文娟他们去买菜,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独处的机会,与乌丸艰涩地谈到了人族女人在生育权面前,还有多一种选择的事实。
她本来有些担心乌丸会很抵触这样的话题,谁知他接受的程度远远高于林微昕的预期。
乌丸摸着林微昕的长发,有些痛惜地说道:“你应该早些和我说的,这样起码我们可以早点来看。如果我们能有多一种选择,毫无疑问,我们要去试一试的。”
“既然决定了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没想过要孩子。精怪哪里拘泥于这些,我又没有世袭的神祗伯称号要继承。”
一边絮叨起小崽们有多讨厌来。
林微昕听着他絮絮叨叨,伏在他腿上安静地笑了,只觉心里一安。
乌丸这里沟通好了,林微昕和乌丸商量过后,也委婉地向王文娟说了自己的困境。
王文娟一听这是留子丧母的结果,直接嚷了起来,骂林微昕不早点说,拖到现在才说。急得跳脚,直说应该第一时间去医院看的。
然后很快就预约了医生。等着去医院的那两天,她每天火气很大地在家摔摔打打,怪三怪四。
搞得林建国一直战战兢兢,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她,每天都自己反省个四五回。
家里唯一不知道情况的就是林建国了,他们全都默契地瞒住了林爸。
他被安每年清洗一次记忆,一直牢牢记得自己家女儿在鸥罗大陆工作。其他一概不清楚。
终于到预约了检查的日子。王文娟直到这天早上才算恢复了一些可亲的样子,不再看谁都像眼中钉一样了。
一大早,林微昕想吃门口的鸡蛋饼,乌丸住了这些天,对这些店铺已经很熟门熟路了,就早早拿了洋锅子跑去买回来。
回来的路上,他遇到了一个中年男人。说是中年男人,看起来其实和乌丸这胖大叔的样子也不相差多少。
这人衣着整洁,相貌寻常,就是举止很是怪异。目光有一种呆滞之感。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乌丸,不光看着,还跟着他走了一小截。
乌丸心中警惕,想起电视上看到很多新闻里提过,有些坏人跟着人回去,在墙上做记号,然后等晚上再一伙地来盗窃。
于是猛地转身堵住这个人,龇牙一笑,问道:“你跟着我干嘛?”
那人身上没有灵气光点,乌丸认定了这是普通人族,毫不畏惧。
这男人定定看着乌丸道:“这位先生,我看你印堂发黑,今日会有血光之灾。”
乌丸一哂。
自己这个岳母,可以算是一本人类市井生活的活字典了,每天在家给乌丸和林微昕不断补习人类社会的各种恶劣的事件。
欺诈的类别里,就有一种假借着圆光术、占卜术来行骗的骗子。他们往往就是以这样的开场白开始骗局。
乌丸摆摆手道:“你眼神真好,谢谢了,托你吉言。”
转身径直回去了,走两步想起来,回头威胁地冲那人又龇一回牙。结果见那人还呆呆看着自己,并未离开,嘴里还念念有词。
乌丸心中一琢磨,说不定不是骗子,也有可能是那种神魂受损的普通人族。
岳母也说过,这种人春秋天犯病,离远他们一点,他们打人、咬人都不要负责的。好多人杀了人后,一查就说自己是这个病,就不用判死刑了,可见这个病是很可怕的。
乌丸后怕地走几步回头看一下,终于在他第三次回头时,发现那个中年男人不见了。
等大家吃完早饭,王文娟就陪着他俩去医院了。
到了医院,林微昕和王文娟进了科室的等待区,乌丸就在外面的普通等待区等着。
这时,有人坐到了乌丸的身边,侧头盯着他。乌丸感觉有些奇怪,也侧头看回去。
就见一个面容略带沧桑的人族老阿姨正慈爱地看着他笑。他辨认了一番,没有灵气,就是普通的人族。也不以为意,冲她笑了笑,转过头去。
这时,他听见那个阿姨和他说起话来。
“孩子,你是陪你媳妇儿来检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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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丸不太有和陌生人族单独聊天的经验,也知道随意和陌生人聊天是有些奇怪的举止,心中有些局促,简短地回答道:“是的。”
“你那媳妇儿挺漂亮的。”
“是的。谢谢。”
“小孩子最可爱了,何况双胞胎很少见的。要保护好啊。”
乌丸心头一震,再次转向这位中年妇女,目光中带了几分阴沉,“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双胞胎的?”
那中年妇女继续保持着慈爱的笑容,“我就来看看你,有人告诉我了。”
乌丸心中不知为何产生了一些惧意,追问了几句:“我们不认识吧,你是谁?谁告诉你的?你的来意是什么?”
那阿姨好奇地盯着乌丸看了好久,才又说道:“别怕孩子,我只是来看看你的,我没有恶意。你不用担心。”
“只是你们本来打算的事情,恐怕是不会如愿了……”
“而我早上提醒的你的事情,却一定会发生……”
乌丸心中咯噔一下,“什么早上?早上那个怪人也是你吗?你到底是谁?什么一定会发生?为什么会发生?”
那阿姨歪着头看着乌丸笑,惋惜地说着:“因为仙胎已成,而刘文君给护士台的护士们买的红枣小米粥,已经按计划送到了,……”
她忽然停下来,等了两秒,点点头道:“并且,现在已经泼翻了……”
说完这些,她直愣愣看着墙上悬挂的叫号电子牌,忽然大梦初醒一般猛地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哎呀,过号了。”
急急忙忙往就里面跑去。
乌丸坐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脖颈后冷汗涔涔。
这是谁?早上的人和这个是一个人?他们明明都是普通人族。
这是白贲他们占了别人的身体来说话的吗?为什么她要说“仙胎已成”?什么仙胎?又是人族修行者的叫法吗?在他们那是指什么?
乌丸正在想着,忽然听见广播里一个女声叫到林微昕的名字。他忙凝神听起来。
“请林微昕的家属速来2号诊室,请林微昕的家属速来2号诊室……”
乌丸一个激灵,出什么事了吗?
他慌慌张张跑进去,只见林微昕面色煞白地平躺在诊室里的床上。岳母急得直掉泪,看见乌丸来一把掐住他的手臂说着:“怎么办,怎么会是心力衰竭。”
那头,那个女医生冷清地说着:“你是家属吧。她多半是心衰,忽然就晕倒了,孩子只能留着。卧床休息,随时观察,胸闷情况加重就要来医院,出现粉红色的痰沫也要马上来医院。”
乌丸看着这个医生,问道:“医生你不是心脏科的医生,就能判断心脏方面的病吗?不用检查的吗?”
那女医生口罩下的脸色不变,挥了一下食指,王文娟就停止了举动。
医生抬起头来看着乌丸说道:“我这话是说给这个人族听的。刚刚我已经告诉你了,仙胎已成,让你老婆好好养胎吧。兹事体大。”
又挥了下手指,林微昕和她妈妈同时醒了过来。
医生说道:“家属扶着你老婆出去吧。在家多观察。”
第二百四一章 发狠
乌丸脑子里昏咚咚,一手搂着林微昕,一手扶着王文娟。一脚低一脚高走在诊室门口狭窄的走道上。
忽然前面喧闹起来,有人喊着,“让一让,让一让”,几个人推着一辆移动担架车,上头躺着一个孕妇,急冲冲就往这走道里挤进来。
眼看就要到他们那了,乌丸忙把王文娟拉到墙边,又圈着林微昕贴边站,
然后他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发出懊恼的“哎呀”一声,一个小护士从护士站走出来时,忽然踉跄一下,仰面摔倒,手中一个铁盘就滴溜溜朝着乌丸这里飞过来。
那担架车正走到他们旁边,他不忍地看了眼躺在上面的孕妇,伸手拦住了那个盘子,盘子里消过毒的小剪子正好扎进了他的手里。
乌丸看着手上渗出来的血,摇着林微昕喊她快看,眼泪“骨碌碌”直滚下来。
好一阵鸡飞狗跳。
护士站很快里涌出一群莺莺燕燕的小护士,把乌丸请进一间治疗室,又是消毒伤口,又是包扎,不住口地道歉。王文娟冷眼看着,一阵心烦,“巴拉巴拉”尖酸刻薄地说了几句,拖了乌丸就要走。
乌丸离开时听见里面年长的那个护士正压低声因严厉地问着,“早上谁买的粥就那样放在护士站的吧台上的?泼翻了都没人看见?地上也不收拾?”
乌丸酸酸一笑,心道:刘文君买的。果然就有个怯生生的声音说着:“刘文君买的……”
回到家,他闷在房间里大哭,午饭都不肯吃。
王文娟心情一看就不好,烦躁地问女儿:“哎哟手破了就破了,一树至于午饭都不吃吗?不吃么不是更长不好伤口。”
林微昕垂着眼往碗里挟百页卷,碗上堆了一堆了,还在往上放。
她不在意地讲道:“他说了他手疼的呀,你随他去嘛。还不许疼了啊。”
王文娟压了压火气,说着:“一树真的是娇气,我看比你还娇气。”
林建国看着桌上的老婆、女儿,赶忙打圆场道:“不要这么说一树,他不要面子的啊。”
王文娟“啪”地把筷子放下,深深吸了口气道:“你说得对,你去拿个碗,用公筷帮他盛点没吃动的菜放到厨房,过一会儿他想吃了再热给他吃。”
看着头也不抬在菜碗里拣菜的林微昕,终于忍不住讲了起来,“昕昕你不要把菜都挟到你自己的碗上,难看不难看,又没人和你抢。你吃完了再挟呀。”
林微昕没事人一样吃了一大碗饭,吃完还空口把碗里剩下的百叶结全挑出来吃了。
王文娟脸上露出不满意的神色,破天荒什么都没说。
吃过饭,林微昕谁也没说,自己一个人跑了出去。
她是去找柴珺。
柴珺和她溜溜达达在大街上逛着,时不时接受她的指派去买东西给她吃。
林微昕一路闷着不说话,柴珺也不问,就和她讲点小时候的事情。
走了半个多小时,林微昕说话了,“去医院看了,不行,只要我这样打算,我就会出现心衰的症状,没医院敢收。”
“那个医生听我讲完,连检查都没让我做,就用法术把我弄晕了,后面的话都是和我妈和一树分头说的。但我妈是知道情况的,我们三个人一对,就知道医生也是精怪。不然我还以外我老毛病犯了呢。”
柴珺听完“仙胎”的说法倒是有些犹豫。“如果你这是仙胎,那按说不会有天罚了吧。既然是仙胎,就不是你的意志决定的了。那为什么还要罚你?”
“又或者……你知道仲夏那些感生神话吧,不止仲夏,扶桑,高丽也多的是,都是贞洁处女育子那些。吃了玄鸟的蛋,水里吃了月精,甚至只是梦到龙梦到神,或者有感于太阳,踩到巨人的脚印……这些可以算是仙胎。从没听说过生完仙胎就劈杀了仙胎的娘的。”
林微昕低低笑了起来:“所以我来找你就找对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林微昕下了番决心似的,跟柴珺说道:“首先,我可不是感生生子。”
柴珺脸一僵,忙打断她道:“这你没必要说,我早知道。”
林微昕顿了一顿才道:“我意思我不觉得我这是仙胎,毕竟那些仙胎都只知道母亲是谁,不知父亲是谁。生完还得弃子……”
“但是一树说今天他遇到有人附身在普通人身上和他说了两次,这是仙胎。我就想看看,天道遇到这种情况,是都不管还是保仙胎。”
柴珺脸一白,“你要拜托我做什么?”
林微昕脸上厉色一闪而过,又笑起来,“我要你给我施个束缚术,再把我从这桥上推下去。”
柴珺一看,不知不觉地,俩人已走到小时候中学附近的文亨桥上端了。
柴珺一阵头疼,劝道:“昕昕,你不要冒这种险。你不要生出这种怪念头来。”
林微昕皱了皱眉头,“柴珺,我们是精怪,不是人族,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无用的话,要不是我自己没法给自己施束缚术,还用得着找你?你在旁边看着,这桥也不高,你看一会儿,要是没有任何变化,记得在我淹死前把我捞出来。”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只有去地铁轨道试试运气。”林微昕无赖地说道。
柴珺板着脸说道:“你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你自己也许没淹死,伤了肚子里的……”说到这,他突然停住了。这事情走到现在,母与子的关系就是你死我活。难怪那些感生神话后来,都有弃子一说。
柴珺又道:“一树……”
林微昕马上打断道:“别让一树知道,他今天心里不好受。都怪我给了他希望,结果又不行。”
交代起柴珺来,“如果是喊安来帮我这个忙,没准他就捞我捞太晚,把我淹死了。是你我可不担心,我只怕你捞早了,试不出来。”
柴珺见她面上隐约有绝望之色,又与一种从未在她身上见到的狠戾之色交替,心中黯然。就答应了下来。
林微昕把手上没吃完的那包油汪汪的炸土豆好好包起来,递给柴珺,说道:“你帮我拿着,不要吃我的,待会儿我从水里起来还要吃的。”
柴珺气地一阵牙酸。张嘴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么油,一会儿等你上来就冷了不好吃了,我到时候再帮你买热的。”
林微昕阴狡黠地望着他,“这不是我要吃,是仙胎要吃,它要吃什么就要马上吃到嘴里,一分钟都等不了。所以,你可别想着现在吃我的。”
柴珺瞪她半天,倒从她脸上看到些与乌丸成婚前的任性和狡猾来。
给她施了两层束缚术,又用上个千斤咒,一伸手就把林微昕推进了河里。
第二百四二章 别把细菌带进屋子
文亨桥在市区,是座三孔的石桥,平时常有人在上面拍照。今天也一样。
正斜倚着桥下栏杆拍照的热心市民周玉兰听到了“咕咚”一声,沉闷的重物落水的声音。她一个激灵,忙扒着桥栏往下看去,桥下平静的水面起了一个挺大的涟漪,一圈一圈荡漾着。
她“啊”地尖叫一声,刚想叫“有人落水了!”
忽然鬼使神差地往桥顶看了一眼,只见桥顶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男小孩,正拿着一袋什么零食在吃,一边吃一边往下看,一脸平静。
周玉兰心中一盘算,要是有人落水,这男小孩怎能不喊人?还吃得下零食,可这水面这么大的一个涟漪,确实有东西下去了,难道是……那个男小孩推下去的?
她心中一寒,喊上同伴赶紧离开那桥,走远一点立刻打了个电话报警。
“警察同志,你们赶紧派人来,我刚刚好像看见有人被推到河里了……”
周玉兰和同伴躲在河边的小卖店里盯着桥顶的嫌疑人,一边等着警察派人来。
谁料没过一会儿,那桥上的人忽然紧张地往河里张望,纵身跳下了桥。又是“咕咚”一声巨响。
“有人跳河啦!”这回周玉兰看准了,连忙大声呼救起来。
河面的水纹一圈圈荡漾开去,波心处浮着一个被揉成一团的油汪汪的纸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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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仙胎真的有人会保护啊,呵。”林微昕看着眼前的景象笑起来,“早上就是你和我丈夫装神弄鬼的吧。”
得不到任何回应。
眼前是一片小树林,她落水没多久就被人从水中拎起来,飞了半天,来到现在这个地方。
她记忆里,这片也不是树林啊,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儿。
她知道“救”她的人正在树枝后面看着她,但是没有现身。
想想也是,岩火大神只用虚像现身,那个南木姆他们根本就没见到样子,只听到声音。
若是为保护仙胎而来,那自然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精怪,看不见也是正常。
她现在浑身滴滴答答在滴水,冷的发抖,只好先用法术把头发、衣服慢慢吹干。
一边继续说着话:“你早上和我丈夫说什么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又故弄玄虚预告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不就是会点推算之术和占卜之术嘛,这有什么了不起。会这样做的精怪多了去了。”
那头还是寂静无声。
林微昕又道:“看来这个仙胎就是吃了那个桃子得的。不知道仙胎是不是就是有仙灵的胎儿。仙灵我也有啊,我身体里有好多呢。”
还是没有人回答。
林微昕心里捏着一把汗,打算下点猛药。她
强装镇定道:“既然被我试探出来了,那你要么就和我聊聊,要么咱们就明天见吧。我要回去吃饭了。”
“这路上都是汽车,地下还有地铁,高楼遍地,光穿城而过的这条河,上面的桥就有九座。我回去想想,明天选哪儿找死去。”
树叶悉悉索索响了一下。
一个年轻的女声响了起来:“你这小女子真是厚颜,居然用这种手段胁迫刚刚救了你的人,真是世风日下。”
林微昕心中一定,沉不住气了吧,能说话就好。
“我都要死了,还管什么脸皮厚薄,难不成脸皮薄就不死了?你要是不想天天到处追着我救,就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那女声冷笑一阵,“我只是受人之托来看一眼乌丸家的那孩子,劝你们不要做蠢事而已。我受的嘱托里,可不包括拦着你找死。我只是个来劝的,劝不住,我也没辙啊……”
林微昕不再多说,直接追问,“什么叫仙胎,那我若听你的话好好照顾它,我还被因为异族生子遭天罚吗?”
那女声迟疑片刻道:“此事尚未有定论,待托付我之人确定之后,我自然立刻告诉你,免得乌丸家那孩子伤心,也免得你无计可施,铤而走险地想出这些法子来。”
林微昕心跳如鼓擂,不敢相信听到的那线生机。
声音微微颤抖着又问:“就算我可以不受天罚,我也会被身体里的精魄碎片取而代之,那不是还是一个死么。”
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恼怒道:“你真当我是神明吗?我哪能知道这些?你还真会惹祸啊,异族生子就算了,意思你还惹了什么老家伙的残魂?老妖怪要夺舍,谁能拦得住?”
“哎,不关我事,你赶紧回去等消息吧,有人在帮你们张罗着了。有什么情况我会告诉你的,你可别动你肚里的仙胎了,也别往河里跳了,你知道那河里有多脏吗?”
林微昕愕然地发现这个声音的主人突然结束了神神叨叨的神明派头,说话风格十分亲民。
“姑娘,姑娘你不是神明吗?姑娘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啊?我不认识这个地方!”林微昕听她说完,连忙叫起来,“我一个带着仙胎的孕妇,我走不了远路啊……”
“你叫谁姑娘!没大没小的。”那声音有点不悦。
林微昕感觉自己又被拎了起来,连忙道谢“谢谢姐姐?谢谢阿姨?”
那人再没有说过话,林微昕与来的路上一样,被拎地紧紧的,除了眼珠子能四转,什么都看不了。
很快,她就回到了城区。被丢在了文亨桥河边一家小卖部的屋侧阴影里。
她往河边走去,见到不少穿制服的人正划着小木船在桥下用长长的竹竿往河底戳着,像在捞什么。
又见警察正和两个50多岁的阿姨说着什么,还拿本子记着。
难道是手机掉河里了?这都能帮着捞吗?服务真好……
柴珺也不在桥上,大概找她去了。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家走去。
心还在砰砰砰砰猛跳着。
门一开,正是乌丸那张无精打采的胖脸,黑眼圈更深了。
他一见林微昕,先把包着纱布的手举给林微昕看,一边唉声叹气地念叨:“我的伤口疼,可疼了。”
一把抱住林微昕,把头埋进她的头发里撒娇。
忽然震惊地把林微昕推开,“天哪,你去哪儿了,你怎么能这么臭的??你身上臭死了,有一股……臭鱼烂虾的味道。”
“你快去洗澡!我的伤口不能沾细菌,哎呀!”
林微昕磨了磨牙,道:“我本来还有要紧事情要和马上和你说呢。”
乌丸一脸抗拒,“你先洗澡,你回来就马上去洗澡,细菌都被你带进屋子了!”
林微昕气地骂他,“我记得以前是你不爱洗澡的。”
乌丸冲她甜蜜一笑,“可你不是把我这性子扭过来了吗?”转眼又催促道,“你可快点洗吧,我都要臭吐了……有事情洗完再说。”
第二百四三章拿命换来的真心
狸国的小熊神祗伯这几代下来,称号一直都是长子继承。
结果这一代神祗伯没有儿子。
这代神祗伯对自己的夫人很是钟爱,居然只有她一个妻子,所以不光没有儿子,连女儿都只得了两个。
而且他力排众议,一定要让自己的大女儿继承神祗伯之位。
这在狸国也是不小的新闻,可这位神祗伯十分坚决,居然让他把这事理顺了。
最近几年,他就开始慢慢将一些神祗司和族中事务交给自己的大女儿,就等过些年,给她把继承仪式办了。
所以作为小熊家的大王女,大玉是很忙的。她不像别家的王女,找个好丈夫就可以了,她没时间。连她亲妹妹回来,也只能跟着她在书房或者议事厅打发时间,见缝插针地说上几句话。
现在,二玉就坐在地下,牢牢抱着大玉的小腿,头枕在大玉的膝盖上。
大玉嫌弃地问她:“你就为了找个平坦的地方放头,所以让我变出自然人形?你不能自己去找两个软垫挨着吗?”
二玉道:“不是。我是看小林老这样,就想看看是不是我们狸子变出来的膝盖更好枕一点。好像也不怎么样啊。”
大玉想了一下她的话,恼怒地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变回了原身,叱道:“你多大人了,还在这撒娇卖痴的。”
二玉唉声叹气地瘫在地上发呆,“哎,我心里越来越不舒服了。越想越觉得天道不公。”
大玉“啪”地给她一爪子,正色道:“掌管祭祀的氏族居然妄议天道,你有没有规矩。”
二玉委屈地捂着头,“天道没有别的事情做吗?要来听我这样一个小小狸子的话,每天那么多人说话,它哪管得过来。父亲连我背后说他坏话都管不了,他才两个女儿。”
大玉不理她,只是拿着本书在看。
过了一会儿,二玉叹口气,问大玉:“姐姐,你到底是打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坏消息,你这半天一页书都没翻过,你是开不了口吗?”
大玉就势把书放在一边,肃然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为什么要问异族生子的事情。你打听乌丸神宫家祭主这些事情,又是为什么,是不是混淆视听用的。难道是你……”
二玉白了大玉一眼,“我要真像你想的那样,我哪敢回来问?肯定要先跟你问清楚了再决定回不回来。万一父亲把我关起来呢。万一父亲要杀了我的爱侣呢。”
大玉听了安下心来,又怀疑地问道:“你是不是看上了乌丸家那个年轻的长老?”
二玉又白了大玉一眼,“不是告诉你他娶了金鸢天狗族的妻子么,小林还是我的朋友,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
大玉掩饰地清了下喉咙,“我是想,就算他娶了个异族,可他现在那个太太,实在是九死一生。你要是看上他了,无论如何,我们比起早就瞧上他的美浓神宫还是有优势得多。”
二玉轻声嗤笑,“现在咱们族里,年轻一代的青年才俊这么奇缺么……再说了,我都见过乌丸祭主了,要说看上,当然也是看上乌丸祭主。我还没见过能和他的风姿相提并论的人。他又没成过亲,我有王女的身份又没有职责在身,不是最为般配?”
大玉沉吟片刻道:“开玩笑是可以,但是乌丸祭主不是良配。”
二玉听大玉话中有话,立刻来了精神。翻身从地上坐起来,看着大玉。
大玉脸色一红,一本正经说道:“这都是因为你要查,我才去查的,可不是我自己想打听,我平时也从来没关注过乌丸祭主。虽然去参加别家神宫的祭祀遇到过几次……”
二玉着急道:“哎呀他那么好看,你想查一查也是很正常嘛。你又不可能嫁给他,哪有神祗伯和神宫祭主婚嫁的先例。你不用在这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大玉瞪她一样,才慢慢讲起来。
乌丸祭主姿容无双,年轻时还没当上祭主的时候,就炙手可热,公家、武家、神职家都有人想将女儿、姐妹嫁给他。
后来传言他在外面找了个异族的精怪,生了个儿子,也没行三献之礼,就带着那个儿子回了族里。
他一直也没成亲,那个儿子也没承认过。
二玉听到这,心中忽然一动,问大玉,“难道?那个儿子是乌丸长老?我看他们有六七分像。”
大玉谨慎地说道:“是有这种说法,但都是流言,没有实证。”
二玉又问,“那他们神宫说能庇护异族生子的母亲,但要对方放弃孩子永不相见这件事就是真的咯。”
大玉的眼睛黑黝黝地看过来,“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了。我好好打听了,我们族并没有办法能庇护异族生子的母亲逃脱天罚,其他族也都从未有过这样的说法。天道哪那么容易遮瞒?所以我对这个方法是存疑的。”
“这个说法,是300年前冒出来的,正是乌丸祭主带着那个小长老回族里的时候。也就那一次,后面再没有过类似的传闻。”
“对外说那个孩子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可同时又有流言传说,那时的老祭主答应庇护那个女子,条件是她必须离开乌丸祭主,永不相见,洗尽记忆。所以最后乌丸祭主带了那孩子回神宫。”
二玉一脸惊愕,“若根本没有这个办法,那所谓的永不相见,洗尽记忆,其实都是假的了?那个女人根本就是死了?他们神宫只是为了减少麻烦,或只是为了骗乌丸祭主回神宫?”
大玉不知该怎么说,“也许我是小人之心,听你说乌丸祭主又提出这个条件给你的朋友……所以我说他不是良配。”
“也不排除他自己也是受了老祭主的哄骗。可既然他都当了这三百年的祭主,难道那些阴翳事,他都不知道吗?”
二玉想了会儿,叹口气,“也可能他就是自欺欺人吧。你看他一直也没成亲,原来那个女子,到底还是得了他的真心的。我真不愿意相信,那样风华绝代的一个人,会这样做啊……”
大玉脸上挂着淡淡的苦笑,“一个人的心如何,怎么能看外表。要是真心要靠命去换,我这个旁人看着,觉得不划算呢。”
二玉停了一会儿,突然又问道:“对了,关于乌丸神宫,有没有他们与神明的交流更多的传闻,比如神谕频繁、追索天问所得匪浅之类的。”
大玉立刻回答道:“没有。要是他们这么厉害,那岂不是能和伊石神宫并肩。他们只是神宫里面偏弱的一支罢了。美浓神宫祭主的女儿想找个干活不挂名的女婿,都敢找到他们的长老头上。你说他们有什么厉害的。”
二玉点点头,问大玉,“那父亲有没有说要给你找谁家的?又要贵姓,又要皮相好,又不能太打眼,又不能没本事,到时影响了小崽的能力。还得心甘情愿生活在女神祗伯的身后。说起来,你和美浓祭主的女儿招婿的条件也差不多,只是你能干地多,不需要那人白白操心干活,只需要他本分就好。”
“哦,孩子还得都跟我们姓呢……这也是个条件。”
大玉阴沉着脸瞅着二玉,吓唬她,“你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父亲一旦把担子卸到我肩上,就该琢磨把你嫁出去的事情了。”
二玉呆了一会儿,根本没听的样子,又接着前头的话问道:“你要当了神祗伯,是不是可以有好几个丈夫?我看别家的王或者异姓王,都有好多妻子。如果那样,你倒是不难找了,聪明人里面多挑两个,不用一次符合所有的条件。多生几个小崽,选最好的那个继承神祗伯……”
说完这话,一阵疾风袭来,她没机会再说下去,就被大玉揉成一团丢出了窗外。
第二百四四章 阿萝
乌丸祭主收到了标记着小熊神祗伯家族徽的一封信,给他个人的。
这蛮稀奇的。
两族都算神职家族,平日里公函来往是正常的。现在哪家神宫都是年中的大祓禊刚做完的一个空档,也不该有什么事情吧。
难道是小熊家的小王女?乌丸祭主心里略略猜一猜就马上打开了。
果然是小熊二玉,谁知道那看着瘦瘦弱弱,秀秀气气的小王女,居然谢了这样一封失礼的信,满篇都在骂他。
他看着看着眉头锁了起来。
信上直截了当地说着,他给乌丸和他妻子的提议是骗人的,是想害死他的妻子。还骂他毫无同情心,没有同理心,自己当年承受的,现在想让别人也要承受一遍。
还说他不懂爱,长得再好看也找不到老婆。
唔……
乌丸祭主没有看到小王女的神情,可这信写得足够直白了,他大抵能猜得出她的表情来。
乌丸祭主看完,还没来得及细想,那封信就忽然着起火来,瞬间烧的连灰都不剩。
“呵呵”,他笑起来,这小王女还挺有意思,脾气要发,人要骂,但不肯留把柄在别人手里,还在信上付了个什么“阅后即焚”的小法术。
他笑容刚浮现到脸上,心中忽然“咚咚”猛跳了几下。她在信里说什么来着。
他心中一阵慌乱,开始细细思考起来。
过了一阵,就见乌丸祭主心神不宁地出了神宫,走得很快,便服都没换。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吾妻峰,平息了一下“呼哧呼哧”喘着的气息。
颤抖着对着空中叫了一声“阿萝,你出来,你出来见我。”
“你不是精怪和人族。你一直瞒着我。我相信了祭主大人的话,以为这样做真的可以保你性命,才这样做的。你在怨我,你一定在怨我。”
“你就在这里,你出来,你出来见我。你是神明对吗?你是神明。”
“我一直以为祭主大人说的是真的,我以为你没死是因为受到了神宫的庇护。如果根本没有那样的办法,你还活着就是因为你是神明。”
“我都知道了。你从来没来看过一树,看过我。但你在一树成人之前给我的这对小瓷鸟,我给了一树一只,一直在和他在通信。”
“阿萝,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怪我离开了你。我不知道你不是精怪,我生怕你死了。我想着只要活着,我们总有机会再见的。”
他颠颠倒倒,慌慌张张说了好久。
山顶的风絮絮吹着,太阳很暖,很安静,偶有小鸟的鸣叫声。
乌丸祭主忽然跌坐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地流出来。
“我一直没有起过疑心,阿萝,因为我看到你送给一树的成人礼的礼物。我心里暗暗高兴你还记得我们,我责怪你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们。我猜你偷偷在看我们,所以我一直很注意衣着。生怕你见到我变难看了。”
“阿萝……如果是真的,你出来见我一下,只要见我一面,让我知道你真的活着。那两只小瓷鸟只会是你送的,不会是别人。”
“阿萝……”
他“呜呜”地哭起来,又绝望又自责。
等他终于哭完了,他站起身来。走到山崖边。
他说着:“阿萝,既然你不出来相见,要么你就是死了,要么就是你怨我,再不想着我了。这两样,对我来说,都一样。我本来也不想做这个祭主,一树也成人了。我也没什么多的期望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一步,“我错了,我不该自以为是地偷偷答应祭主大人,明明你不同意,还安慰自己这是为了你好,非要带着一树回神宫,让祭主大人洗去你的记忆。或者你就是个普通的精怪,我那时就已经失去你了。你已经死了300年了。”
他像被自己说的话惊到了,思索片刻,露出决然的表情来。
他往山崖边多走了好多步,猛一闭眼,伸手在空中画出无数繁复花纹,将自己捆得结结实实,用力跳下了山崖。
他只觉耳边山风凌厉地吹过,五脏六腑都在腔子里晃荡。忽然,他的下降速度减小了,他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
他急忙睁眼,大叫道:“阿萝!”眼泪夺眶而出,一朵微笑又即刻绽开在唇角。
就听见一个温润的女声无奈叹息道:“你真是太狡诈了,这种不要脸的招数都使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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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珺在桥上,忽然失去了林微昕的气息,立刻跳下桥去寻找,找了一圈,却发现她已经不在水里了。
柴珺琢磨着,看来是保护仙胎的人把她给弄走了。不过既然是要保护仙胎,肯定不会拿她怎么样,多半只能把她送回家去养胎。
于是游上岸,把身上弄干,看了会儿警察询问热心市民的热闹,就溜溜达达回自己家去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他带着央央和柴爸,跑去林叔叔家蹭饭,顺便看看林微昕回来没。
果然林微昕好好在家待着,正和乌丸连体婴儿一样黏着坐在沙发上。柴珺远远用自己2.5的眼睛看一眼他们的脸色,俩人一般脸色,都是春风满面,看着很是高兴。
柴珺琢磨了一下,一个劲给林微昕使眼色,喊她过来。
林微昕就慢吞吞走了过来。
柴珺一看她走得小心翼翼,心中大概有了答案,就说要领着她出去买酸奶喝。
出门后,两人各自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讲了。
柴珺恨恨地说道:“都是你,害我一着急跳下河,就听见有个阿姨一直鬼叫‘有人跳河了’,我找不到你从水里起来时,她还拿个手机一直拍我。我就把她手机弄河里,还给她施了个媚术。”
林微昕惊讶道:“哎呀,真的是手机掉河里了啊,后来警察都来了,好多人在水里拿个竹竿帮她捞呢,现在服务可真好啊。”
柴珺白她一眼,“那些警察是在捞你,哪里是捞手机!那阿姨说我推了个人下去。”
林微昕谄媚地给他买了一堆酸奶,他态度才变好。
他一边喝着酸奶,一边说:“看来你现在得好好保护你这仙胎了。那你可以去和央央多聊聊天。她觉得很闷呢,我看她最近心情都很差,也不爱说话,之前你比她还不高兴,我就没让你陪她,省得你们俩一个赛一个地不高兴。”
林微昕听到这,心中忽然一动,问了句:“你的精魄碎片还在吗?”
柴珺一愣,道:“早不在了。”
林微昕又问:“我和一树离开族里的时候,你的都没丢呢。”
柴珺点点头,“你记得不错。不过你走后来就没了。”
林微昕心事重重地皱眉思索起来。
第二百四五章 央央
两人抱着一堆吃的回去。
林微昕一路琢磨着刚才心中的疑虑。
回来之后,央央和她几乎没怎么打过照面。她去柴珺家,十有八九,央央说自己不舒服,就去躺着了。央央来她家,都是紧紧跟着她妈王文娟,而林微昕自己,因为烦王文娟的挑剔,一般王文娟在哪儿,她就尽量不去哪儿。
这样一想,是不是央央从她回来就一直躲着她呢?
吃饭的时候,林微昕悄悄打量央央的脸色,只见她脸色苍白,垂着眼,不停筷地吃着。谁要和她说话,她就马上换上一副笑脸相迎,可一低头,那笑就消散了。
林微昕看了一会儿,心中疑虑更重。
于是她起个话头,说起柴珺小时候的光辉历史来。这桌子上,最擅长此话题的人却是林爸。他夸柴珺夸了几十年,随便说起柴珺的什么光荣史都如数家珍。
反倒是柴伯伯一般不说什么,只在旁边时不时摇摇头道:“没有没有,哪有哪有,胡说胡说,谬赞谬赞……”
这个话题,央央果然很感兴趣,一面仔细听着,一面脸上也多了些笑容。
林微昕就借机提出明天约着央央转转他们的小学和中学,让央央也亲眼看看柴珺小时候的生活场所。
央央忙把头低下去,为难地说,最近她很容易乏力,走不动路。
林微昕想起她在族里揍人的英姿来,不由心中一笑。又约她一起去离柴珺家不远的一家糕团店吃早点。
央央说她早上起不来。
林微昕又说,那就改下午去吃点心好了。
央央的头低地更厉害了,解释说下午正是她一天胃最不舒适的时间,不想吃东西。
话说到这儿,柴珺疑惑地看了一眼央央。打圆场说算了算了,过几天大家一起去附近的农家乐玩去,到时候呼吸呼吸自然空气,说不定央央能觉得舒服点。央央就感激地挽住了柴珺的胳膊。
林微昕笑笑,没有再说下去。
当晚,她把还在嚷着手痛的乌丸一起抓了,进去金贝找瑶光。
她把今天的情况细细和瑶光说了,问起瑶光关于白贲大人的情况。说起来,白贲大人似乎好久没有出现了。
瑶光听到她用尽手段地想不要腹中的胎儿,心中就有些不忍,数落起林微昕来。
“啾啾,女人生养孩子是天性,你可不能这样没有慈母心性啊。你这样任性,问过一树的意见没有,这孩子是一树的骨肉,你不能一个人擅自决定,不听一树的意思。”
林微昕呆了一呆,她没想到瑶光会在这一点上来说她。
不由脱口而出:“瑶光,之前是有这俩孩子就没我。这样我还要有慈母心性吗?孩子比我的命都重要吗?”
她的语气里有一些受伤的情绪,瑶光听出来了。
瑶光停了下,正不知怎么说的时候,乌丸忽然开口了,“瑶光大人,在我这里,这孩子还没有影儿,我肯定是觉得林微昕更重要的。怎能为了还素不相识的孩子牺牲自己朝夕相处的妻子。这事情我不光知道,而且是很赞同的。”
林微昕心中稍觉安慰。乌丸握住林微昕的手,捏一捏,轻轻道:“有我呢。我来说。”
瑶光就没有再说下去,转过来说白贲的事情。
瑶光说白贲也没有出现找过他。乌丸也说这些天他们几乎一直在一起,从未见过林微昕发呆出神,或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来。只除了她让柴珺把她丢水里,乌丸说到这,眼睛一红,责备地看了林微昕一眼,又什么都不说。看的林微昕心里一阵难过。
白贲的话题结束后,瑶光沉吟片刻,忽然高兴起来。
“仲夏这里,这仙胎就是神仙的孩子。如果是仙胎,那应该不用受天罚了。之前你们不是说南木姆说过,但凡涉及神族,就不受这些异族不异族的约束,不会遭到天罚。”
林微昕和乌丸对视一眼,心中疑惑。
林微昕说道:“这俩孩子就是乌丸同我的孩子,哪来的神族……难道是因为吃了桃子?可你明明又说桃子是给去求姻缘的人吃的,总不能各个都是仙胎吧。”
瑶光琢磨一下,也有些疑惑。
“当时岩火大神与南木姆都曾问过你父亲是否是神族。说不定……是因为你有那些仙灵在身。”他迟疑地说,不是十分肯定。
林微昕也很迟疑道:“可我的生骨肉是一树、桑染和砗磲奶奶给的,心脏是一树的,没有神明啊。仙灵也只是为了维持我的生机而已,这样就能算神族了?”
这样也能算是神明的孩子吗?
瑶光思索半天,为难地摇了摇头。
能有点转机,林微昕总归是开心透了,高高兴兴说着:“反正那个姐姐说有人替我们张罗着问去了,说不定就不要紧,让我好好照顾仙胎。有消息就会告诉我。”
瑶光点点头,也是面有喜色。
然后林微昕脸色一正,说道:“那现在需要担心的,就是白贲大人的事情了。”
“之前我敢从桥上落水,一方面是柴珺守着,另一方面是我想着,就算没人管仙胎,白贲大人也不能让我就那么死了。所以我倒是不太担心。”
“可白贲大人最近都没有出现,今天确实也没出现。瑶光,你说,他会不会已经走了?”
瑶光问:“你胸口的精魄碎片可还在着?”
林微昕脸色一颓,叹道:“啊,忘记这个了……还在的。唉,要是精魄碎片在,白贲大人就不会去别的地方。”
瑶光和乌丸连忙安慰她,问题总要一个个地解决,不要过于担心了。
林微昕最近几个月,绝望到连身后事都想了几遍了。现在好不容易有点转机,哪会因为原本的问题还在就轻易失望。立刻将白贲的事情撇到脑后,说起央央的事情来。
她觉得央央看着有点奇怪,心事重重的,又说起当她和乌丸离开河谷后,柴珺的精魄碎片不见了的事。
乌丸稍微在脑中一转,立刻问道:“你是怀疑,白贲大人那对孪生子里的另外一人的碎片,都聚集在央央那里了?”
林微昕忙摆手否认到:“没有没有,我还得不出这样的结论,刚开始,我只是有点怀疑。柴珺先前说,在我们离开河谷后,族里没有人再说过有碎片消失。所以我本以为我是唯一的罪魁祸首,可柴珺忘了说他自己的了。今天我一问,他才想起我们走后,他自己的碎片不见了,我就有点起疑心。”
“但是我立刻就觉得不是央央了,如果是她的话,那河谷里的精魄碎片不都被她吸走了么,既然除了柴珺别人的也没有丢,那多半不是她。”
瑶光听完,有些不同意见,“如果白贲大人的碎片全部集中在你这里,你离开了河谷,碎片就没有增加了。那你有没有算过,之前族人丢失的碎片数和你胸口多出来的碎片数一样吗?”
林微昕明白了他的意思,摇摇头说自己没算过。忽然“啊”地一声。
第一天,她的碎片多了一片,而当时明明是丢了两片的。也就是说,还有一片去了别的地方……
乌丸说着,“《古事记》里关于这对孪生子,说的除了他们的残忍杀业外,还说了他们兄弟情深,当时人族用了那么多条人命才只杀了他们中的一个,另一个完全可以把那些人族杀光的,可他没有,他抱着兄弟的尸首撞了忘川,殉了他的兄弟。”
“说不定,他们攫取精魄碎片的进度也要一样的,就是你不在河谷中,你这里白贲大人的碎片收集进度停了,那头白贲大人的哥哥的碎片也自己选择停止继续收集。”
林微昕听了心中微动,要是能把白贲大人叫出来问问就好了,可他最近也不曾露面。
瑶光出主意,要不就去和央央见一面,如果真的央央收集了白贲大人哥哥的碎片,说不定他们感应到对方,会愿意出来说说话。
林微昕点点头道:“我本来也这么想着的,我总觉得央央躲着我有点奇怪。就算不是也不要紧,反正柴珺有让我去陪央央说说话,他说央央老是不开心。”
乌丸一边听一边想,脑子里诸多线索一条条地盘算着,忽然灵光一闪,急匆匆开口,“那仙胎!仙胎会不会是专门给白贲大人准备的肉身?”
此言一出,瑶光和林微昕心中都有茅塞顿开之感。
对啊,金鸢天狗双生子的复活一事,就是神明的意思,甚至可以肯定是天照大神的意思。那事情过了这么久再让他们复活,是不是就是打算给他们一副仙身呢?
何况如果央央也真如他们所猜想的,也收集了一部分精魄碎片,而她恰好也是有孕。央央腹中,是不是也是仙胎呢?
两人需要复活,恰好选了两个孕妇来汇集自己的精魄碎片,怎么看都是要借腹中胎儿出世。
林微昕心中砰砰直跳,觉得是不是摸到了这件事最关键的脉络。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见一次央央探探虚实。
第二百四六章 可一不可二
当晚,林微昕和王文娟说了一遍昨天医院后的来龙去脉,请王文娟喊林爸明天把柴伯伯约出去。
说到柴珺把自己推下水时,直听得王文娟一脸惨白,指着她气地说不出话来,破口大骂她没有分寸,做事不知死活,不顾爹娘。
乌丸在一边劝了又劝,其间听王文娟哭诉对林微昕的担心时,也跟着狠狠瞪了林微昕好几次。
林微昕只当作看不到。
等王文娟情绪稳定了,又和乌丸商量好,让乌丸负责和柴珺说话,这样央央落了单,她就可以和央央说上话了。
王文娟听说了“仙胎”的事情后,满腹怀疑,毫不觉得幸运,只觉得是碰到了骗人的事情。骂完林微昕落水的事情后就一直在这件事上磨着问。
林微昕只得和她说,就算是骗人的事情,也得信了。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别无他选。王文娟听了长叹口气,只得认同。
第二天一早,他们一家五口就浩浩荡荡去了柴珺家,等一屋子人叽叽喳喳说完话,走得只剩下柴珺夫妇和林微昕夫妇,已经日上三杆了。
乌丸就一本正经和柴珺讨论起河谷族居里那条小溪,每逢雨季溪水暴涨,淹了旁边菜地的民生问题来。
柴珺很喜欢说这些问题,于是立刻和乌丸侃侃而谈起来。
这头,林微昕不请自来地进了柴珺的卧室。
央央没想到自己都躲进卧室了,林微昕居然还会跟着来。不由一脸局促,收起平时对着柴珺的娇滴滴的面孔,一脸阴沉地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你快离我远点。”
林微昕没想到她会一来就这样不友好,不由诧异地挑了下眉毛,站着没吱声。
央央见她站着不走,沉着脸又说道:“你快点出去,我最烦你了。一天到晚拖着柴珺帮你做这个做那个,你不能找你自己老公?就你事最多,就因为你总是在倒霉,就弄得人人都要尽着你似的。”
林微昕一听这话倒不生气了,说道:“哎,柴珺和我是双胞胎,你不要想岔了。你不用在意你的脾气,都是荷尔蒙。不怪你。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胸口多了好多精魄碎片。你是不是怕你把我的也吸走了?”
央央脸色骤然大变,看着林微昕没有吭声。
林微昕第一次在精魄碎片这件倒霉事情里找到了优越感,故作不经意地吓唬央央道:“你还闷着不说呢,等这两位金鸢天狗大人凑齐了整魂,你就没命了。还不快点告诉柴珺大家一起想办法。”
央央狐疑地看着林微昕问:“你怎么知道的?”可她自己其实也有这样的猜测,一边质问林微昕,一边心中就恐慌起来。
两句话问完,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转着了。
林微昕见了,不再吓她,老实说道:“因为我就像你说的那样,一直很倒霉啊,我也多了很多的碎片在胸口……”
央央身子一抖,面带歉意,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微昕就问起央央她的碎片有没有占过她的神志,她有没有做出过不符合自己习惯的事情,但自己完全不记得。
央央摇摇头说没有。
林微昕不死心,又问她有没有与这些碎片产生过什么交流和沟通?
央央又摇摇头。
林微昕问完,宽慰她道:“我猜这些碎片吸附在我们身上,大概是想跟着我们的胎儿出世。”
央央皱眉,露出不太同意的样子来,“如果是想以胎儿转世,那这些精魄碎片为什么还不转到胎儿体内,一直都在我们的胸口呢?”
林微昕当然也不知道,只是摇头。
央央原本希望从林微昕这里获得些有用的信息,可一通交谈下来,并没有太多收获,又恢复了之前的怏怏不乐,就说想自己休息一会儿。
林微昕就出了他们的房间。
林微昕一样很失望,她的目的一是确认央央是否聚集了精魄碎片,二则是希望白贲大人能与他的兄长产生感应,出来说说话,看看有没有能获得的新信息。可第二条并没有发生。
林微昕走出屋子,就跑去沙发上挨着乌丸,柴珺一见他俩黏黏乎乎,就坐不住了,立刻把他俩轰了出去。
林微昕简单与乌丸说了情况,两人郁郁地走出柴珺家的小区。
乌丸想了半天道:“我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你说附身人族与我说话的人救了你,又说她受人所托来看看我。”
“谁会要来看看我呢?”
他细细思量,忽然想到了什么,喊了林微昕赶紧回去拿了小瓷鸟来查看。果然里面有一张纸条,不知何时寄过来的了。
乌丸展开一看,正是祭主大人手书。
上面写着,林微昕与孩子的事情,他正在想办法,希望他二人不要担心,如果有可能,希望他们能尽快回去越后山,有事情需要与他面谈。
林微昕问乌丸,“会不会是祭主大人让人来看的?”
乌丸摇头:“能有小瓷鸟这样直接的联系方式,何必还要托人来看。何况那人也没说喊他们回去。肯定不是祭主大人。”
林微昕就说:“那我们就找那个来看你的人问问就是了。就是不知道怎么找她,要么,我再去文亨桥跳一回水?”
乌丸一把握住她的肩膀,严肃说道:“绝对不要这样了,你看这事说出来,但凡关心你的人都在后怕。真的不能这样。我一想到那时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心里就火烧火燎地难受。你得答应我以后绝对不这样了。”
林微昕愣了一小下说:“我不是要自我伤害,我是有比较大的把握的。”可看乌丸板着脸,只好抱住乌丸的肥肚子,不情不愿地保证自己再不这样做了。
乌丸这才缓和了脸色,出主意说:“既然那人来我看,我就发个族里的名札,看看她还在不在周围看着我们。她若还盯着,一定能看到,说不定就会出来相见。”
林微昕不确定地说着,“那她看见了也故意不现身呢?要不要我假装落水?”
乌丸正色道:“若她实在不愿现身,那我们就留个讯息说我们回去找祭主大人了,她再有消息也知道送往那里。但你说的逼她现身的那些法子就不要用了,消耗别人的善意的事情,可一不可二。”
林微昕乖顺地低头应了。
第二百四七章 亲戚
林微昕看着乌丸跑阳台上,从手里生出一只灵气描边的茗荷来,转眼那茗荷又轻飘飘飞上了天。
“这就是你们的名札?”林微昕好奇地问。
乌丸点点头,郁闷地说:“现在我辞了长老职,也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被逐出神宫,说不定也没几次机会好用了。”
林微昕心里内疚,抱着他不做声。乌丸立刻明白她所想的,后悔自己失言,拍了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才过了一会儿,门铃响起来了。
林微昕跑去开门一看,是小区物管公司的那个水电工。
她打开门,问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那人一脸呆滞地说道:“问你们呢,昨天刚见了四次,今天又找我,你们是给我发工钱了么?这样使唤我?”
林微昕打量他,小心翼翼问道:“姐姐,你怎么也不找个女身?”
那水电工眼珠转了转,看向林微昕,嘴里骂道:“你可赶紧你喊你家丈夫来吧,你这个没人管的黑心野丫头。”
林微昕皱了皱鼻子,打开门让他进来。自己跑去告诉乌丸了。
乌丸见到这人,先对着他好好行了一礼,诚心道谢道:“昨天我妻子多亏了大人照拂,若不是大人送她回城里,她都识不得路。”
紧接着就开门见山问道:“大人百忙之中,还为我们这些小事奔波,实在惭愧。这次请大人来是想询问下大人受谁之托,我们处境困难,偏偏又见识浅薄,一叶障目,不知危机要怎么渡过。还请大人提醒。”
这人半天不说话,过了会儿说道:“我们和你们精怪称呼不一样,我们不叫大人,听着好别扭。别一口一个大人了,奇怪地很。你也别说敬称了,算起来,都是亲戚……”
乌丸脸色霎时变了。
“那你是我母亲那边的亲戚吗?我母亲还记得我?”
这人打起了哈哈,“哎呀,怪我多嘴,说这些做什么。我昨天能说的都和你老婆说了,她连传个话都传不清楚么?”
林微昕不悦道:“我原封不动传的话。是你说的不清楚,还不能让人问了啊?”
乌丸不动声色拽了林微昕一下,她这才忿忿地闭上嘴。
那人又说:“我本来想一点一点透给你,谁知道你娶的老婆这么莽的,为了逼迫我现身,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真够辣手的。”
“说到底拢共就一件事啊,让你们好好养胎。我们与精怪不一样,不一定有天罚,但现在还不是定数,耐心点,再等等消息。另外你老婆说的什么老妖怪夺舍的事情,没人跟我说过,我一来不懂这些,二来管不了,问我没用。”
“我不负责解决问题,我只看着你们不做傻事罢了。你们不要成天烦我。”
他说完就想走。
“等等等等,”林微昕喊,“阿姨,你喝不喝点水,再坐一会儿?”
那人转过来,眼珠子一动不动盯了会儿林微昕,森森一笑:“现在知道得罪人了?怕了?哼……你别给我再找事情就算你有孝心了。”
乌丸忙再三道谢,顺便说了自己要回越后山去,万一有什么消息,能不能麻烦她送去越后山。
那人头也不回道:“你回去正好,后头的事就由别人和你联系了,只要你不在这儿,就不归我管。”
林微昕最后问了一句:“阿姨,你是不是住在植物园啊?上次那地方你是家吧。”
那人顿了一顿,一边说着“你管不着”一边走了出去。
乌丸捏捏林微昕的鼻子道:“我就说吧,逼迫别人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别人就算当时做了,心里也不情愿,总是不高兴的。以后别这样了。”
林微昕腹诽:我要不逼她那一下,现在我们都还搞不清状况呢。嘴上却抹了蜜似的应了。
想一想又问乌丸:“你说她是不是你妈那边的姐妹,你看我喊她阿姨,她也没说什么。之前我都叫她姐姐的。”
又邀功道:“这阿姨应该住在城外东面那个植物园里头,上次她把我捞出来可能一时不知把我放哪儿好,就把我拎到那儿了。”
“这个植物园是前两年才建好的,所以我当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昨天问了我妈才知道。其实她完全没必要把我拉那儿去,一出城就有好多人少的地方。可能她当时有点慌。”
乌丸点点头,夸了会儿林微昕观察仔细,就和她商量起回去的事情了。
他们又跑回去找柴珺,想着知会他们一声。
等进了门,才发现柴珺和央央两个人脸色很差,央央明显刚哭过。
林微昕估计是央央和柴珺说了精魄碎片这件事。也不多说,就讲了他们打算回越后山的事情。
柴珺听了愁眉不展,提出想跟着一起去。
“我们离开河谷后,央央说胸口的碎片没有增加过,倒是暂时可以心安。可既然昕昕和央央是一样的情况,我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处理这样的情况,族里更是不敢回去了,也许不回去还不祸害他们。”
“不如我们大家聚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万一有什么情况变化,好及时知会对方。”
乌丸和林微昕商量了一下,觉得也好,不管怎样,她和央央现在算是被绑在一条船上了,能凑在一起想想办法总比音信不通的好。
于是四人商量定,晚上吃饭时去林微昕家,饭桌上提出一起走的事情。
乌丸回去后也给祭主大人写了回信,说会尽快回去。
柴珺和林微昕和家里只说去乌丸家住住。三位老人齐齐不同意,数落他们家有孕妇还东奔西走,尽是找麻烦。
林微昕没法子,只好再去和王文娟单独说。王文娟听了不再阻拦,只劝他们再住两三天再走。
于是林微昕吃了两三天的百叶结,终于在吃腻之前,四人一起离开了家。
央央发现自己不会夺林微昕的精魄碎片后,恢复了精神,也不再躲着林微昕。兴许是发现了还有人和自己一样遭遇,情绪也变好了很多。
又开始恢复她娇滴滴的状态了,一路把柴珺使唤地脚不离地,柴珺恨不得把翅膀拿出来用。一会儿嫌太阳大,可天阴了又说心情不愉快。总之就是把一个“作”字,展现地淋漓尽至。
林微昕见不得,私下和乌丸抱怨,央央明明在族里是打架的一把好手,偏偏在柴珺面前做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牙酸。
乌丸听她抱怨了两次,不由失笑,反问林微昕:“你每天跟我这儿闹,在他们眼里不也是娇滴滴的?”
林微昕阴沉地看了一眼乌丸,抓起他的手就狠咬一口,反问道:“你当我和你抱怨是想听你公平公正地下判断么?”
乌丸也不敢叫疼,皱着眉对林微昕说道:“我看她也是装的,太作的女人要不得。”
林微昕这才露出满意的笑脸来。
第二百四八章 洗刷罪名
大玉拿着一封有乌丸家族徽的信去找二玉。眼睛一眨不眨盯地二玉,问为什么乌丸祭主会用公函写信到族里,里面又附着一封封口的私信,写着要单独转给她?
二玉心中一沉,虚弱地回答,“不知道。”
大玉锐利地看她一眼,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二玉的气势更弱了,马上哭唧唧地把事情老老实实说了一遍。
大玉差点气昏,不怒反笑,长叹一口气,问二玉道:“我把我悄悄打听来的消息,这头告诉了你,你转身就敢写信给乌丸祭主,把我问来的人家的私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人家本尊听?就算我说他们神宫在深宫中算是弱的一支,他们也是神宫!你就不怕他找上门说我们造谣?你看你给我惹的事!”
二玉期期艾艾半天,垂着头不敢搭话。
她当时气得要命,一时火大就写信去骂了乌丸祭主一通。也不是完全没想,还是动了点小聪明附上一个“阅后即焚”的小法术,想着反正他也留不下什么证据来。
可真把信寄出去后,心里就开始不踏实了。乌丸祭主可是乌丸神宫的祭主,与父亲在族中地位相仿。她这信真是寄地太莽撞了。
提心吊胆好几天,今早起来眼皮一个劲跳。她就知道今天要糟糕……
大玉看她把身子缩小了一圈,明显是认怂了,也就不再骂她,只让她立刻就把信拆开了看。
二玉把信拆开一看,并没有想象中的责难和愤怒。就是一封平常的邀请,告诉她一树和林微昕过两天要去越后山找乌丸祭主,约她一起去见一面。口气轻松,礼节周到,就像寻常朋友间较为正式的邀约。只不过,古怪的是,邀约的人是乌丸祭主。
大玉皱着眉头看了半天问:“要不我陪你去?”
二玉细细看了两遍信函倒放下心来,忙说不用了。
这信函可没有附上“阅后即焚”的法术,又是正式通过了神宫发来的,这可是有底可查的,既然都是明面上的邀请了,那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也不能杀了她灭口。
二玉这害怕一去掉,就开始琢磨为什么小林和乌丸又要回去越后山了。
她有些担心乌丸祭主这次是不是想逼迫小林接受他那死路一条的假提议。他又自己会告诉小林实情,干脆把自己喊去,威胁住自己不许自己说真话?
大玉在一旁做着自己的事情,一边悄悄观察二玉,见她一时担忧,一时得意,一时沉思,不由想着,这孩子难不成真的迷上了乌丸祭主?
那乌丸祭主风华绝代,二玉这样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丫头一见之下,被迷昏了头也不奇怪,大玉思忖着。可想到这来信既然是走的公函,总没什么问题。还是压下心中的疑惑,一门心思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二玉随后高高兴兴收拾了一堆礼物,喊上堆堆,与大玉和父母辞行,一起往越后山去了。
等到了越后山,小林和一树也到了。她就把自己问来的情况先和小林和一树说了。二玉想着这实在是件糟心事,却见这两人没多难过。听了他们那边的讯息才知道情况有变。不由松一口气。
她之前在河谷的狸族族居,常常去找林微昕玩,可与柴珺见面机会却很少,这次柴珺和柴珺妻子都在,二玉就特意与他们多多一起游玩,很快就与央央熟悉起来。
二玉看着斯文秀气,柔柔弱弱,其实性子很是莽撞,对打架的法术都很感兴趣,而央央又是一个实打实的打架熟手,两人也不知是谁先聊到打架相关的事情的,总之没两天她们就相谈甚欢,相见恨晚起来。
一路上柴珺感到了林微昕和央央之间紧绷的气氛,夹在中间很是忐忑。现在二玉一来,打破了这样的对立关系,柴珺求之不得。再加上二玉与央央性格相投,两个人能聊得来,央央脸色也比之前要好得多。柴珺心头到底是松快一些。
于是六个人又变成了两队,一树、林微昕和堆堆三个时时在一起,柴珺、二玉和央央时时在一起。
堆堆这些年去了不少地方,也见识了不少人,现在很会说话。之前林微昕和一树焦头烂额,没心思听,现在终于有点心情来听堆堆这些见闻。三个人成天说说讲讲倒也不气闷。
很快乌丸祭主约着见面的时间定了下来,他约了一树、林微昕和二玉三人,去隔壁的吾妻峰顶见。
林微昕觉得这山峰名字很有意思,听着就像有个故事似的,就问一树一直住在隔壁山峰,知道不知道吾妻峰可有什么典故。
一树摇头,依稀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去过几次,但都记不清楚了。
三人早晨吃过早饭,走去邻镇爬山,到山顶正值日中。
只见乌丸祭主已经站在山边等着他们了,这次他穿一件水浅葱的便服,满面春风,被山顶的风一吹,飘飘如仙。林微昕和二玉没忍住,看了他好多眼。
大家见过礼后,乌丸祭主瞅了一眼二玉,含笑道:“小王女,这次我请你来,是想洗刷一下你给我安的罪名。”
二玉的脸唰地红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了句:“我没有。不是我。”
乌丸祭主看这小王女只敢背后骂人,读信时感到的肃杀英气全无,不由心生促狭之意,故意道:“你有,你说我不懂爱,长得再好看也找不到老婆。”
林微昕脸色一变,悄悄偷眼看向乌丸祭主,这话是她说的,二玉居然拿了去骂他……
这时大家眼一花,乌丸祭主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与乌丸祭主看起来年龄相仿,气质极为温雅。穿一身雨过天青色长袍,周身灵气光点莹润密集,肤白如雪,眉眼秀雅,一头乌黑的头发沉甸甸挽作一个发髻在脑后,发髻上簪了一支光滑的木藤,线条虬劲,表面附着着密密的灵气。
不过现在,这温润如玉的女子正浅笑看着乌丸祭主,开口问道:“这位小王女,是你新结识的?”
一树听到这声口,心中忽然“咯噔”一下,仿佛看到了王文娟竖着眼睛看向林建国的场景,同情地看向了乌丸祭主。
林微昕和二玉也产生了一样的联想,她们心思细腻,更是从这话中听到了金戈之气,挤眉弄眼地对视了一番。
乌丸祭主忙扑过去搂住这个女子道:“阿萝你来啦!什么结识?根本不是结识!她是一树的妻子的朋友,小熊神祗伯家的小王女,这孩子说我骗了一树,要害死他妻子。我就把她叫来,让她见见你,好知道……”
他忽然卡在那,不知怎么说下去。
那女子斜睨乌丸祭主一眼,面带戏谑之色,“好知道什么?知道你没骗人,还是你们老祭主没骗人?”
乌丸祭主哑口无言,把那女子紧紧揽在怀里,一个劲亲着她的额角,心虚地不敢开口。
一树和林微昕忙低了头。林微昕心知这位叫阿萝的女子就是一树的妈妈了。
二玉却毫不尴尬地看着乌丸祭主搂着那女子喃喃私语,一点不想错过。
只见那女子仰头看着乌丸祭主,神色如常,只轻轻说得几个字,乌丸祭主那脸上就一副跳脚赌誓的着急样子。
二玉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一边想着回去怎么说给大玉听。
乌丸祭主哄了半天,那女子总算展颜一笑。乌丸祭主就跟着笑了起来。
从头观摩到尾的二玉不由心中猛地一跳,乌丸祭主这张笑脸真是动人心魄。二玉觉得自己刚才那一刻都被蛊惑着动心了。
她再看向那女子的眼神就带了些敬佩之色。这女子白皙秀丽,温柔雅致,目光楚楚,确实算得上是好皮相,可也只是普通的好皮相而已。与乌丸祭主那令人一看就无法忘怀的皮相相比,还是显得黯然失色。
那她是怎么能让乌丸祭主的一颗真心交付的呢。二玉心里想着,眼神中就流露出了崇拜之色。
阿萝转过脸,看向了一树,轻轻叫了声:“一树。”
一树自从听那不肯现身的亲戚说过那些话,心中已经对自己的身世细细猜过了好多遍。现在见到她时,居然不知说什么是好,只觉心头一阵前所未有的委屈,僵在当地,一声不吭。
林微昕见一树脸上隐有悲愤之色,知道他心中兴许一下子难以接受,兴许是委屈万状,只悄悄挨近他一点,握住他的手,担忧地仰头看着乌丸的脸。
第二百四九章 阿娘
那叫阿萝的女子喊了一句“一树”后,紧接着说的却是,“你怎么用了这样一个人形,不用你的自然人形?现在这个人形,看起来比你阿爹年纪还大,大就算了,还这么不好看……”
乌丸眉头一皱,脱口而出:“你是哪位大人,不知初次见面就这样挑剔陌生人的长相,是何道理?”
阿萝愣了一愣,脸色一黯。对乌丸祭主说了声:“一树他没见过我,他不认得我……”
乌丸祭主见阿萝心中郁郁不乐,自己也跟着郁郁不乐起来,可也说不出什么,只能拍拍她的背。
先和乌丸说道:“一树,今天喊你来,就是想和你先说一下你的身世,然后再说你小妻子生子的事情。”
乌丸收起脸上的委屈,好好向乌丸祭主行了个大礼道:“还请祭主大人告知。”
林微昕知道他心中委屈,面上却还要装作一派平静,替他难过,又捏一捏他的手。
乌丸祭主长叹一声道:“这是400年前的事情了。”听着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谁料阿萝突然打断道:“我来讲吧,你来讲不知要讲多久,我还有别的事情呢。”
乌丸祭主脸色大变,搂紧了阿萝道:“你还有什么事情,你还要去哪里?这次我是决计不会与你分开了。你要是再走,我就不活了。”
乌丸心肝一颤,捏林微昕的手一下子没控制住力道。林微昕心中一阵喟叹,看看,这谪仙一般的乌丸祭主,撒起娇来,连乌丸的脸皮都受不了了。
只有二玉,眼睛比日光还亮。
阿萝定定看着乌丸祭主,“你太无赖了。威胁我的事情,做一次,我让你得逞,你难道还要天天拿它来逼我留在你身边吗?”
乌丸祭主面不改色先答一个“对”,然后才说:“不过这次不是我要逼迫你留在我的身边,而是我要留在你的身边。我已经跟家主说了,我一个月内要辞去祭主的职位,让家主在族里选一个人来继承这个位子。我这次,说什么都不会离开你了。”
阿萝没承想,他说出这样一段话来,心中一软,嘴里的狠话就说不出来了。
乌丸祭主露出少年般狡黠的表情来,看着阿萝说着:“那你和一树他们讲吧。我说事情,是有点啰嗦。”
阿萝冲他笑一笑,摸摸他的脸颊。
转过头来,就说了起来。
400年前,你阿爹云堤在外游历百年,临到回神宫那天,一时兴起,跑到吾妻峰看日出,打算看完日出就回神宫。他在吾妻峰顶看到一株花儿开得好,就想铲了带回神宫养。
那花儿就是我,正好赶上我早上来吸收灵气。
我当然不能由着他把我连根挖起,移栽到不知道的地方去,于是显出人形打伤了他。是我鲁莽,下手重了点。
打伤他后,他和我说,让我快点走,不然一会儿他族人寻过来,我肯定跑不掉。就留他在山顶死了好了,这样他的族人追踪不到我,起码我可以保命。
我当时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又因一直都是独自生活,没有大人教导,就被他的话骗到了,以为他真是个好心人,提醒我逃命。
阿萝说到这儿,忽然伸手就掐着乌丸祭主的耳朵往外扯,乌丸祭主压住耳朵,一边叫一边笑着说:“我错了我错了。耳朵要掉了。”
阿萝娇媚地横他一眼,接着说道:“我又担心他的族人就在吾妻峰,又担心他死在山上,最后没办法,我一时发了善心,带着他一起躲回了山里我住的地方。”
“我帮他养伤,听他讲那些鬼话,时间久了,心里就只有他,不再愿意与他分开。这样舒心的日子过了大概一百多年吧,我就发现怀上了一树。”
从发现我怀了孩子,云堤就终日惶惶不安,日渐消瘦,天天抱着我哭哭啼啼,说他害了我,说这样违背天道,天罚下来,我必死无疑。
那时候,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不懂你们精怪的规矩,他说什么,我也就相信了。于是每天陪着他一起哭哭啼啼,把死后的事情全部细细打算好了。
有一天,他说还有个人他想去问一问,求一求,看看有没有法子。
我当时满心惶恐,生怕死了再也见不到他,哪里不肯,就让他去找了。
他就带了一个人回来,来的是当时乌丸神宫的老祭主。
他给我提了一个条件,说愿意庇护我生子不死,只是要让我把孩子给他带回神宫,然后帮我洗去记忆,以后再不与云堤相见。
我可不答应,我听着就觉得不对劲。要是怕难过,当然是大家一起把记忆洗掉啊,凭什么只洗我的?不公平,不公平就出妖。
我不答应。大骂了那个祭主大人一通,他就被我气走了。
哪知云堤,背着我又和那个祭主大人联系好,答应了他的条件。嘴上却来骗我说祭主大人为我们的真情感动,愿意来帮助我们。
等到我生子那天,那位祭主大人拿来一面铜镜,说是他们的八咫镜,在我家外围做了一个结界,结界顶放着这枚八咫镜,镜面朝外,又加上了好多法阵。
等我生完孩子,云堤跑来抱着我眼泪滚滚,哭地昏天黑地。那时我精疲力竭,明明觉得不对劲,也没法阻止了。
他趁我没注意,在我喝的水中放了他们制的忘记过去的药粉。
我喝完昏睡了好多天,醒过来,把前情忘得一干二净,继续过原来的日子。
她说到这,忽然出了会儿神,才接着说了下去。
那段时间,我一点都不记得原来的事情了。可是不知怎么,我觉得朝霞也不如原来那么美了,山泉也不如原来甘冽了,林中的鸟鸣也不如原来悦耳了。
我不再有从前开心了。这样郁郁寡欢一段时间后,我的真身就慢慢枯黄了。
一日,忽然有人入我的梦来,说是我阿爹,说我被小小精怪骗了,渡给了我一粒水珠,说吃了之后,就都明白了。
我吃了那粒水珠,一夜之间前后因果全部清清楚楚想起来了。
我现在还活着,可不是因为老祭主当时那个结界。那个结界只能一时遮瞒天道探知,并不能拦住天罚。
我活着是托我阿爹的福,我算是个半神。
我阿爹是个山神,我阿娘是吾妻峰山涧边一株茑萝松。
那日,我阿爹从远地里周游而来,途径此山,现出人形休憩于山涧边。他见我阿娘生得精巧可爱,就凑上去闻了闻。
我阿娘见我阿爹俊美,心生爱慕。明知他是山神,等他入睡,还是胆大包天地变作人形入我阿爹的梦中与他春风一度,就有了我。
我阿娘只是小小花精,生完我没两百年就回归灵气循环了。
我知道了因果,十分愤怒。
就选了一个夜里去了乌丸神宫,找到老祭主算账。老祭主承认了若我只是普通精怪,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他说他要立刻辞去祭主位子,让白堤继承。劝我不要与白堤相见,因为神宫祭主从来没有娶异族的先例,而一树是个小狸子,若是跟着我,我也教不了他什么,不如让他在神宫,起码还有族人同伴和父亲,以后一树终究是要在狸国生活的。
他太会说道理了,我说不过他,就同意了。
之后,我的阿爹时常把我接去他家住,我还在那见到了好多异母的兄弟姐妹。
后来一树成人前要出去游历,我就趁着白堤来吾妻峰时,把给阿树的成年礼放在那株高山杜鹃上。
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被你阿爹抓到了我还牵挂你的破绽,他就使了些狡诈的不要脸的手段,把我逼了出来……
说完,她殷切地看向一树,“阿娘到今天才第一次与你相见,你想必是怪阿娘的。阿娘在你小时候,常常去看你的……”
第二百五〇章 领会错了?
一树垂着眼想了半天,抬起眼来看向阿萝,很是诚恳地说道:“阿娘,最开始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小狸子,后来我听族里人风传我是祭主大人私生的孩子,到今天我知道我也有阿爹阿娘……”
“我觉得很开心。可是我心里也有怨气。虽然你们的故事说给我听了,我知道里面有许多不得已的地方,可我就是有怨气。”
“知道道理和把自己心情理顺了可能不是一下子就同步了的,我需要一点时间慢慢想。”
“如果阿娘与阿爹之后一直都在一块儿,我有小瓷鸟,每天都可以传消息。我们一家,联系起来也方便。若阿娘与阿爹还是天各一方,我和阿爹一样联系着,就是阿娘……”
乌丸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
林微昕心里一哂,之前就听乌丸说过自己特别崇拜祭主大人,最爱祭主大人。就像爱自己的父亲,爱世间万物,爱月神的光辉。
所以血缘这个东西,自有一些神秘的羁绊在里面。而且虽说阿萝是他阿娘,可他从小和阿爹一起,这时候说的话就暗自帮着他阿爹。
林微昕这样想,云堤当然也这样想。他对着乌丸笑啊笑啊。满满的父爱。
林微昕不由又是一哂,当爹真比当娘容易。
阿萝娇俏地横了儿子一眼,骂了句,“和你阿爹一样狡诈。”想一想又把眼睛转过来看着林微昕,骂了句“还有你这个狡猾又莽撞的媳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林微昕想起之前那个阿姨,就厚着脸皮问了句:“阿……阿姨,之前我们在人类世界时,有个阿姨说是家里的亲戚,一直照顾我们,她是谁啊?跟你赔个罪,当时我得罪了那个亲戚阿姨。”
阿萝就没好气地瞥了林微昕一眼:“就你机灵,那是我异母的妹妹,她可没少和我嘀咕你心眼多,脾气大,爱使唤人。”
林微昕一脸赧色道:“我之前太害怕了,就有点莽撞。”
乌丸忙往林微昕面前站一点,对阿萝说着:“她做的事情,我都知道,都是我们商量了做的,不是她心眼多,是我。”
阿萝看一眼乌丸,又看一眼林微昕,嘟囔了句:“总算这媳妇儿样貌还凑合,一树你这个人形我真是看着都叫不出口‘儿子’。看着比我阿爹还老。”
乌丸忙摇身变出自己的自然人形来。
阿萝眼睛一亮,高兴地说着:“这才是我儿子嘛。其实你还可以找个更漂亮点的媳妇儿,这样生的孩子更漂亮。不过现在也可以了,总归你们也不可能有你阿爹那样好看。”
云堤笑微微看着阿萝,一脸爱意融融。乌丸和林微昕转开眼。
这时,二玉插了句嘴,“那既然一树是半神的孩子,那他的孩子是不是也不受天罚?”
林微昕和乌丸不由屏息看向阿萝,紧张地等她的答复。
阿萝露出懊恼之色道:“现在的问题是,我知道神明生半神不受天罚,半神生子也不受天罚,可到一树,神族的血统已经很少了,再生子到底受不受罚,我真不知道。”
“我已经让阿爹打听去了,还没回复我呢。我想着应该是可以的,不管神族的血统多少,总不是纯种的精怪,和哪族在一起都得算异族吧。”
乌丸和林微昕心中有些失望,又觉得情况比起一个月前真是天上地下,终于还是舒心地笑了起来。
林微昕又说:“那阿姨说的仙胎就是因为有神族的血统才叫仙胎的对吗?不是因为我们吃了那个神女种的桃子?”
阿萝点点头,“狸国强大,自己弄了一套说法出来,我们乡野间就管这叫仙胎。”
林微昕若有所思想了半天,忽然脸色一黯,这就是说,根本也没有什么为白贲大人准备的仙胎。白贲大人的目标还是她。
她心中一沉。
乌丸也想到这节,就问起阿萝来。
阿萝沉思半天道:“这我真不懂,我去问问你外公吧。”
用一种刮目相看的目光瞅了林微昕和乌丸一眼说:“你这媳妇儿惹祸的能耐,我还真没见过比她厉害的。一树你挑惹祸精的眼光,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了。”
云堤之前一直没说话,到这时忍不住说道:“天照大神若是垂怜,想让那时那对孪生子重生,怎么会用这样的办法呢?这样天道又会失去平衡。”
“用别人的性命来换,不对啊,这不该是神明的本意吧。”
沉吟再三,对他们说,“我还要再做一个月祭主,我这个月试试直接向天照大神追索神谕,看看能不能有一些发现。我从听到一树说起这件事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乌丸似乎没有这样想过,听了之后,面色严肃,对云堤说着,“那我也试试向天照大神祷问,可是我们愚钝,领悟错了大神的意思。”
二玉也忙说会写信让她姐姐帮着问问,并且马上回到河谷族居,就让族中大巫天问。
似乎正经事就一下子说完了。
大家互相看着,也没有需要再谈论的正事了。云堤就提出大家分头去忙自己的吧,只嘱咐一树多与他写信。
乌丸悄悄看着阿萝,有些不舍,又似乎不敢上前,满脸犹豫。
林微昕看着乌丸脸色,轻轻摇了摇他的手,劝道:“你要是想上前说话,就去吧,正好我和二玉下山吃东西去了。我们这些外人,没你们一家三口也不好说话。你去吧,你这里完了就让瑶光领你找我去。”
把金贝拿给乌丸,就要和二玉先走。
乌丸摸摸林微昕的脑袋,“那你们路上小心点,想吃什么就去吃。我这里说完了就马上回来。”
林微昕笑眯眯地和阿萝与云堤告了别,和二玉不紧不慢下山去了。
刚刚走到看不见三人的地方,林微昕和二玉就同时一脸八卦地看向对方,吃吃笑起来。
两个人眉飞色舞地说起云堤和阿萝这件事情来,直说得口干舌燥才停了下来。
过了半晌,二玉长长叹了口气,“一树他阿娘,真是厉害,乌丸祭主这样的男人也能拿到他的真心啊。乌丸祭主一直没有娶亲。”
林微昕也叹了口气,“我看瑶光的依扎嫫也很厉害啊,瑶光那样观念里处处以男人为尊的鹰神也能拢住了,四千年时间心里从没有过别人。”
忽然对二玉笑着说道:“我们都要好好学习啊,让人一时着迷容易,想让人念念不忘可就考校养好感情的本事了。人族都说,爱情稍纵即逝,爱才是天长地久的。我们都要学会经营爱才行。”
她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要是我这次还能活下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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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一章 早祷
天照大神这天感觉很不舒服,从她一大清早醒来开始,院子里的素馨花香就格外浓郁地一阵阵飘来她的起居室。
以前她也不讨厌素馨的,可今天不知怎么,甜腻腻的气息在鼻尖萦绕,闻着胸口一阵郁闷。还不止这样,香味钻进她的头里,拨动了里面不知那根弦,让她的头一跳一跳地疼。
她的耳边也充满了细细的声音,唠唠叨叨,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似乎同时有好多人都挑了同一个时候来问祷。
她刚起床,满腹起床气,根本不想听。她头疼。
终于早祷的时间完了,她的耳根又恢复了清净。她强打着精神打算出行宫走一走。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侍女传报,素盏鸣来了。
他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她皱着眉,犹豫要不要假装自己还没起床,派人打发他下次再来。还没想好怎么说,她这个弟弟已经厚着脸皮闯了进来。
“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平时这时候我都还没起床呢。你有什么急事吗?”天照大神没好气地说着。
素盏鸣尊笑眯眯地掐指一算,这才说道:“我来问你讨点素馨回去泡茶。你要愿意,我就帮你把那丛素馨都弄走。”
天照大神神色一缓,斜睨他一眼,“你不要来卖好,我要不想要那素馨我自己处理起来更快,这点小事还需要你来帮我?”
素盏鸣尊看看她跟前的桌子上空无一物,喊了侍女去拿点吃的来。
天照大神惊讶道:“你早饭都没吃就来了?田姬连你早饭都没准备好?”
素盏鸣尊一笑:“哪儿啊,我昨晚没回家,出了出云,找了个人族村庄去喝酒了,喝到天快亮才完。我想着现在回去,还要跟田姬交代晚上干嘛了,好生没趣。就干脆来你这儿混个早饭吃,吃完回去。田姬再问起来,我就说来你这儿了,省得她非要做出那副又大度又暗自生气的样子,看着憋屈。”
天照大神笑了半天:“你还是最爱重田姬。都说你新近纳的那几个美貌的小姬妾是你的新宠。可你这心里头还是最看重田姬。”
她下了断语。
素盏鸣尊没有否认。
等早饭的时候,两人闲话了会儿今年的年成,一起说了会儿父神的八卦,又编排了几句月读命的坏话。
等素盏鸣尊等来了一桌子精心烹制的早餐,他发现他姐姐跟前只上了一壶清茶。
“我今天起来就觉得胸口滞闷,吃不下。喝点茶散散。”她解释道。
此时,负责对接凡间神宫的宫司匆匆赶来,拿着今天早祷的一叠问祷,请天照大神过目。
天照大神皱着眉头接过来放在手边说待会儿再看。
素盏鸣尊好奇地问:“你每天的早祷都看?我以为你一天只看一次。”
她抱怨道,“今早我还没起床就听见耳朵里如蝇蚊一般'嗡嗡嗡'地充满了问祷声,好像大家都选了今早,指明要跟我问祷。”
素盏鸣尊眼里露出些兴味,想了想,诧异道:“最近天下太平,气候正常,又无天灾,又无人祸,年中的大祓禊刚刚做完。现在可是神宫一年中默认的休憩期。怎么还会有这么些早祷?不正是民间要办夏季花火大祭的时候吗?大家都在休养生息?”
天照大神不满道:“就是啊!明明是休憩期,却还有人'嗡嗡嗡'地问祷,我今天本来就头疼不舒服……”
素盏鸣尊道:“那我帮你看吧,我帮你处理得了。”
天照大神一顿,拒绝之语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吞下了肚。
这弟弟脾气桀骜,还是不要惹他为妙。笑着说道:“好啊,反正我不吃饭,不如我现在读给你听,咱们一起来看看都是些什么事情。若是麻烦事,还要拜托你帮我解决呢。”
于是拿起一张,念了起来。
念完一张,姐弟两人都略觉惊讶。怎么这问的事情,当事人挺耳熟。
还是前阵子那小狸子和小蝾螈张罗着重生了的孩子吧。
天照大神让侍女把她那小铜镜拿来,往里看去。
就见乌丸正陪着林微昕,与央央一起,三人正在镇中散步。说是散步,主要还是他跑腿买东西给央央吃。央央是金鸢天狗,本来食量就比其他族大得多,现在更是胃口大开,好像就没有“吃不下”的时候。
林微昕与她比,食量小了很多,就是麻烦,什么都要吃,到了手吃几口又决定要吃别的,很是磨人。
好在乌丸的脾气被磨地好多了,一路上任劳任怨地做着这个跑腿的工作。
天照大神“咦”了一声,“这小狸子娶了两个媳妇儿?一个是你亲手做的傀儡娃娃,我拿仙灵给重生了的那个。还有一个就是个正牌的金鸢天狗了。”
素盏鸣尊放下筷子,凑过来看了两眼。笑道:“这小狸子怎么转来转去都在围着金鸢天狗打转。”
等俩人把早祷全部看过后,不由扶额笑了起来。
这小狸子有意思,找了自家的祭主,兴许自己的祭主又找了其他几家神宫,还有人族大陆那个小蝾螈族里,这几家都是问的一件事啊。
天照大神想了想,一时也没明白,为什么好好的,那些精魄碎片非要去小狸子的媳妇身上呢?何苦呢?近乎半神的力量,附着在这样孱弱的凡身上,岂不是壮志未酬。
素盏鸣尊想了会儿,出主意,“要不,我们去镜物宫看看,找那几位问问?再不济也能看看那孩子重生之后遇到了些什么事情。”
天照大神厌烦地摆摆手,“今天不去,我不舒服。”
素盏鸣尊眼睛一转,笑道:“就怕今日不去,午祷和晚祷他们还是拿着这些来烦你,接着明日又来一堆,不是更让你心烦。这院子里的素馨味道也太重了,正好咱们出去透透气。让人把味道去了。你回来心里也舒坦些。”
天照大神想一想,不由有些犹豫起来,本来素盏鸣不来,自己也正打算出去走走,躲开这味道的。
再一想这些爱问祷的族里头,没有一个不是死心眼儿的,问不到答案就天天问。
他们都想着心诚则灵,如果神明不回复,就是诚心还没有表现足够,就会更加虔诚地来问祷。
真可怕啊。
他们一向认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当他们把这条经验与虔诚一联系起来,就让人头疼了。
就像那个小狸子,以前想让他的小媳妇活过来,每天拿着各种祷文在那念,诸天神佛挨个点名,刮风下雨都拦不住,好不容易他不念了,还知道找个小蝾螈替他。
小蝾螈念的还不如小狸子好听!
哎呀呀,这头真是疼。
现在来问祷的这些,可都是专业的神职,寒暄、请安的客套话比正经要问的事情还多七八成,声音好听,态度谦卑,总之让你挑不出错来。
死气沉沉,老气横秋。要是他们整个夏休憩期都这样问……
天照大神觉得屋里的素馨味道更浓了,胸腹处的郁滞感也更重了。脑袋里不知那根弦“突突”跳地更起劲了。
素盏鸣尊看着她直笑,“正好我再在外头混个半日,晚上回去吃饭就行了。我已经吃完了,要不等你再喝两杯茶,咱们就出发?”
第二百五二章 镜物宫
镜物宫内有四镜,水镜,大镜,今镜和增镜。四镜由四位老者看守。四镜可看到古往今来世间所有事。
天照大神和素盏鸣组正是往镜物宫去寻老者询问乌丸和林微昕的事情。
他们找到了水镜处,只见水镜室外摆着一张小腾桌,旁边有三张小腾一,一张已经坐着一位白发老者。边上是一柄巨大的油布伞,撑在一桌三椅上面。
老者惬意地坐着,喝着茶,阳光被挡住了,一点都不嫌热。
天照大神和素盏鸣尊走过去,恭恭敬敬像老者行了一礼,喊了声“水镜大神”。
老者眯着眼看着他俩,呵呵一笑道:“今天你们姐弟来我这里,是有什么过往要问吗?”
天照大神忙道:“是有一些过往想花点时间看看,是个普通精怪的。不是关于一族一国的大事,不劳水镜大神费心了。”
老者笑了笑道,“那你们进去看吧。如果有什么看了不明白之处,再来问我。今天现在还好,午后会有场雨。我趁现在吸点地气。”
天照大神和素盏鸣尊就进了水镜室。
四镜的屋子里都是一样的布置,各有一面巨大铜镜,心中默念自己想看的人的名字,并记起其样貌,镜中会出现他的过往。
大镜是上古事,今镜是现在事,水镜是寻常人的事,增镜是神祗或圣人的事情。
水镜与增镜子的内容偶尔也有交叉重复的部分,整体是按照这样划分的。
天照大神与素盏鸣尊就从林微昕重生那日,乌丸离开出云岛去人族大陆收集星烬和月银霜开始,把乌丸的过往快速翻看了起来。
看到乌丸与阿萝、云堤相认结束。
两人还觉不是很清楚,又找到林微昕的过往也看到了相同的地方。
这下才算全部搞清楚。
天照大神就想回去,素盏鸣尊还没看够,就说再看看桑染的。
于是把桑染的也看了一遍。
素盏鸣尊又想看瑶光、安和王动和若苗的。
天照大神不耐道:“就怕你这样,这些凡族各个人都有几十个亲戚朋友师长同窗的,你看了一个就想看其他的,没完没了了。”
“所以水镜一般不让凡族来看,他们定力不够,往往一看之下,沉迷其中,寿命又极短,光看看就老死在水镜前的不计其数。”
素盏鸣尊这才悻悻住了嘴,和天照大神一同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天照大神向水镜大神请教了一句,“半神的子女再与精怪生子,可违天道?”
水镜大神想了一秒,捋捋胡须道:“自然不违。”
天照大神又问:“若得神祗之诺,可重生者,机缘巧合下,占错了肉身,可能更换回来?”
水镜大神想了片刻道:“一山不容二虎,那必是不死不休了。怎能更换?从没有过成功的先例。若强行取出一人的精魄,必将同时伤到二人,轻则神魂不全,重则神魂寂灭。”
天照大神一怔,又问,“那不是又生了新的杀孽,那被错占肉身的人岂非枉死。天道若再失衡……重生者的因果岂不是又无法了结了?”
水镜大神沉吟再三,摇摇头道:“确是只能因果往复。你我虽为神族,天道之事也不可涉入过多,一切皆有天意啊。”
他忽然轻笑一声,“天道之下,何来‘占错肉身’这一说,只有“缘起”而已。既然‘缘起’,就有新的因果,早已脱离原有的命数。只能‘将错就错’了。总归最后都往天意上一推即可。”
天照大神呆了一呆,行礼谢过,这才与素盏鸣尊一同离去,回到了天照大神的宫殿。
素盏鸣尊看她不做声,不由安慰她道,“这样吧,我去把小狸子媳妇儿的精魄取一些出来留着。万一被白贲和无咎兄弟占了肉身,我再给她重新做一个原来的傀儡肉身。不就行了?”
想一想又道,“哦还有那个金鸢天狗的姑娘,那我也给她做一副傀儡肉身。他们精怪想变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不行我帮她们做得一模一样就是了。”
天照大神恹恹地,还是不做声。
过一会儿素盏鸣尊又道:“其实我还没完全弄明白,按照你的计划,这些碎片还要等一段时间,经你发了神谕,才会从金鸢天狗那些族人身上离开,最后落到你给他们做的新肉身上。是不是?”
“可你现在还没开始做那个新肉身,他们就等不及占了小狸子媳妇儿和那个小天狗的肉身?是这原因吗?”
天照大神叹气,这才开口说起自己的打算来。
“我本打算给那些活下来的傀儡娃娃一些仙灵,让他们有时间去像小狸子的媳妇一样养具新肉身。然后再取他们的碎片,这样白贲和无咎就不会有新的杀孽了。我看碎片差不多集了三分之一就够了,就等他们族再接几个人去族里了。”
“然后我也没打算给白贲弟兄俩做什么新肉身,我想着到时候看看金鸢天狗也行、天狗也行,谁家有孕是双胞胎的,就让他们去投奔。”
“谁知小狸子媳妇儿差点被小蝾螈的旧识害死,金鸢天狗族的族长受到白贲的蛊惑,就把自己的碎片给了她,以为可以唤醒她。”
“结果两片精魄碎片合起来后,白贲的神智恢复了一丝清明,开始主动夺取其他人身上的碎片,所以就害死了不少傀儡娃娃。”
“而白贲和无咎二人连心,白贲一开始夺人精魄碎片,无咎立刻感应到了,也开始这样做。”
“虽然他们的每片碎片我都用神力禁锢了他们的神智,可我还是大意了,小看了白贲的不甘之意。”
“现在小狸子媳妇儿虽然怀的是双胞胎,可白贲和无咎已经抢着占了他们大人的肉身。又多了一堆杀孽出来。”
“我处处替他们考虑,处处想着天道平衡,可还是功亏一篑。真是恼人。”
天照大神一脸忿忿。
素盏鸣尊看着她那脸不甘之色,忽然冷笑一声,“是啊,什么都是天道。要不是小狸子有点神族血统,白贲肯定也活不过天罚。我早烦透这欺负凡族的天道了。欺软怕硬。”
天照大神恹恹叹口气,“就是。异族不能通婚,生子就要夫妇付出一条命的代价。”
“为了怕强大的那方替弱小的那方承接天罚,导致两个都没死,侥幸逃脱一条命。天道每次都好好算计,算出要劈死两个人里面最强那个需要多大的神力,然后照着那个来。”
“这样就能保证不管他们推谁出来接受天罚,都不会漏杀一个。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看那个海东青瑶光,自己跑了出去,天罚照着他的法力来核算的,没劈到他,把他族里大大小小全部劈杀了。连两个孩子也劈死了。”
“看着叫人不落忍。这时候天道多杀了人,却不补偿他们。搞得凡族都以为只杀母亲不杀父亲。”
“这天道有时真是……”
素盏鸣尊垂着头想了会儿,说,“要不要,我们捉弄它一下?”
天照大神悚然一惊,“你别胡作非为!我们这些大小神明……都要遵守……以它为法则。我们的余地也不多。”
素盏鸣尊咧嘴一笑,“为什么不呢?等我晚上问问月读去,你要答应,咱们三个就想个法子出来,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
天照大神的头还在一跳一跳地疼,胸口更是滞胀阻郁。她警惕地看着素盏鸣尊,心里盘算了一下,缓缓笑开了,说了半句,“只要不伤天和……”
第二百五三章 大凶的一卦
王文娟最近晚上总睡不着。
林微昕自从回来了一趟又走后,再也没回来过,消息也不通。
她估摸着这几天差不多也该要生了,心头一阵惴惴不安。也没有人来告诉她,到底这仙胎会不会影响自己女儿的命。
她把林微昕回来那几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又想了一遍,忽然想起去医院那天晚上,女儿问过自己城东的植物园的事情。
后来林微昕又说过那个指点她仙胎之事的神仙把她救到了植物园。
那……明天,明天自己就去一趟植物园找找神仙去。
王文娟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拿上老年证,一个人悄咪咪地坐着公交车,去了植物园。趁着里面人少,好好找了一通林微昕嘴里的“树林”。
把那几处算得上是“树林”的地方都挑了出来,专门跪着磕了头,说了心愿,求神仙保佑自己女儿这回生孩子顺利,母女平安。
她不敢说什么天罚不天罚的,生怕提醒神仙记起来,又节外生枝,只敢含含糊糊说一些全家平安的话。
她也顾不上园里那些游客和工作人员看热闹的眼神了。她连着心悸了好几天,总觉得必须得做些什么才行,既然这神仙可能住这儿,她怎么也得跟神仙说点什么才行。
全部说完,心中稍稍松快一些。她赶快拍拍膝盖上的黄土,想着明天来要带一块毛巾垫着,裤子上沾了这个黄土,拍也拍不干净,拍狠了,灰就渗进布料的空隙里,到时候难洗地要命。
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回去,又琢磨着要不要明天带点什么供品给神仙,花果之类的,不过这神仙住在植物园里,大概也不太稀罕花果吧。
这么大的事情,要不去订个卤猪头,后天拿来?她陷入了沉思。
此时,金鸢天狗在河谷的族居里面,白婵、苏木正满脸凝重地听着杜若在说这几天传出来的一个流言。
最近几天,有流言说,滇池蝾螈的前一任金角,受感于神明,于天下大势,卜得一卦,大凶。
她说第一代的双生子金鸢天狗,会挟着上万年的仇恨,借一对双生子的出生而重生,两个世界从此都将被血水浸泡。
卦象上一片晦暗,唯有精怪大陆的东部一角留有一线生机。
流言说,这次危机,唯有令这对孪生子无法曝于日光之下,方可永绝后患。若二子再次面世,必定将掀起腥风血雨。几千年的和平会毁于一旦。
白婵听完脸色一变,这金角小姑娘,经过上次一事,居然没被囚禁,还有能力散出这样的话来?不知她是不是上次的时候看出了端弥,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来报仇的,还是真的就是占筮出这样一卦。
这个卦象,处处针对着正在越后山的林微昕和央央。且极其狠毒,是在煽动各族为了天下,派人把一个孕妇在生子前就杀掉。一般人谁会行这等残忍无良之事,可一旦冠上“全天下安危”的名头,恐怕会生出一堆念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自认为大义牺牲小节者。
白婵眼里掠过一阵惊惧,她想起了她年轻的时候,被那些人族修行者不依不饶追杀的日子,她的金鸢,为了保护自己,也死在了那些人族修行者的箭下。
当时她已成年,尚且如此狼狈,换做两个孕妇……一旦被找到,只有死路一条。
“不行。我要去先找到他们,护着他们躲起来。苏木,杜若你们留在族里。看好了安,别让他出去。”白婵颤抖着嘴唇,安排起来,脸上露出决绝之色。忘记了自己早已不是族长。
窦雁想了想,别无他法,面露哀色道:“我和你一起去。”
白婵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白婵本想马上出发,可不知谁多嘴告诉了安,安冲到白婵这里大发脾气,掀了半个屋顶要跟着去。
白婵第一次放下脸来一本正经地斥责安。问他,族中只有苏木和杜若,苏木不知何时碎片被夺就会死,以后这一族老小都靠杜若一个人吗?
白婵说完这些还不算,面带轻视地说安法力太差,去了也是白白送死,不如留在族里再修炼千年,以后替她报仇。
安二话不说,伸出翅膀,出了八分力和白婵动了手。被白婵一巴掌呼到了结界上。
白婵傲然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是我当这个族长,而不是别人了吧。即使我病歪歪的时候,也没人敢让我挪位置,因为我们金鸢天狗以强者为尊,我不松口不当这个族长,你们谁也没资格当。”
安只阴冷一笑,擦擦嘴角的血迹就再一次冲下来,这次用了十成力,没两下又被白婵抡到了结界上。
安毫不在意,继续死缠白婵不放。嘴里说着:“柴珺在那儿,林微昕也在那儿,他们俩都活不了,我留在这儿干嘛?”
白婵发现他打也打不服,说道理也不听,夹缠不清,心里一阵邪火烧起,起手摆了一个手势,苏木一见忙扑上来拦住白婵,嘴里念着:“结界可隔离不了这么大的动静,白婵,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你这样乱用灵气,引来天罚,把我们族里的结界打破了,那些族人怎么办?”
杜若则拦着安,可他拦不住安那张刻薄的嘴要说话。
安现在是口鼻流血,手臂也被打断了一条,可他一点没有惧意,只凉凉一笑,“那些族人怎么办?靠你啊杜若,这是族长的意思,哦,是白婵族长的意思。”
杜若心头也是一阵邪火,真想让白婵赶紧带着安滚。这两个人脑子都不清楚,族里,要是不让安跟着去,等白婵一走,他还不翻天地闹腾。
现在两地到处在传这个流言,这俩人还有工夫自己先打一架,等他们分出胜负,那边说不定人都死光了。
杜若心急如焚,想着央央腹中可是族里第一个纯血统的金鸢天狗,要是出了什么差池……
他怒火中烧,恶狠狠溜了一眼挣扎着要接着动手的白婵和嘴里不肯认输的安,翅膀伸出着呼扇几下,一拳就把安打晕了。
白婵目瞪口呆看着杜若,迟疑着说道:“你下手也太狠了,你居然出了七分力,你怎么下得了手……”
杜若满目狰狞地冲着白婵吼道:“你不去就让我去,再耽误时间人都死光了。”
白婵瑟缩了一下,连忙拉着窦雁往族居门口去,一边嘟囔着:“凶什么凶,不能好好说嘛。”
杜若又凶狠地看了苏木一眼,道:“我打算把安捆起来放进结界里,族长你有没有意见?”
苏木也瑟缩了一下,“没有没有,很好很好,你定你定。”
等杜若把安结结实实捆好了,好不容易团进一个一丁点大的结界后,白婵和窦雁又回来了。
白婵看一眼安,面露不忍之色道:“哎呀你故意的吗?你把他折这么小一个塞进这个结界啊,看着跟死了似的,多不吉利……”
杜若脸色发乌,眼看又要咆哮。
窦雁赶紧说道:“我们在门口遇到了小熊王女那里的人,告诉我们央央他们四人回河谷了。但是暂时不敢回族里。说如果想见面,只能让杜若、安、白婵和我四个人去,苏木一定一定不能去,去了苏木会死。族里其他人也绝对不能出现在他们附近。”
第二百五四章 轮流挨骂
白婵恨不得马上跟着河谷狸族来的信使去,但杜若拦住了她。
杜若说:“滇池蝾螈上一任的那个女金角,占卜之术是很准的,我听桑染说过。现在我们几个一同去河谷狸族,目标太大,灵气移动明显,万一她又起一卦发现情况变了呢。安全起见,让窦雁去,有什么情况等他去一次回来再说。”
白婵和苏木都频频点头。纷纷说道:“对对,对对,让窦雁去,没什么灵气移动,和那些普通人族一样,人数没个八百一千的,都可以忽略不计,多跑几趟都影响不了卦象。”
窦雁无言地看着这三个大精怪,重重地踏着步子去河谷狸族族居了。
等窦雁带消息回来,安也醒了,手臂的骨头也接好了,正一边磨着牙一边想着心事,等在族居门口。
窦雁一看他的样子,就不敢惹,客客气气把情况先和他说了,包括族中消失的精魄碎片都是被央央和林微昕夺走的。
安听后向窦雁道了声谢,就出了族居。
安赶到狸族的族居时,老远就看见央央坐在屋外,穿得像个毛球一样,身边放着一大篮苹果和橘子。
安很奇怪她一个人在外面,就上前和她打个招呼,问了声。
央央很凶地扫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你妹妹,脾气怪得要命,现在正在屋子里怪三怪四呢。我可不耐烦听她啰嗦,就出来躲清静。趁她现在没机会一个一个水果翻着看哪个最甜就拿哪个,我赶紧来吃点。被她翻过,再怎么好吃都觉得不是最甜的了。”
安心头有些本能的危险预警,他警惕地看一眼那间屋子,决定暂时先不进去了。于是他从央央手边的篮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啃了一口。就坐在央央身边,问起她们这半年的情况来。
原来自从乌丸与自己父母相认后,乌丸的阿爹云堤就挨个神宫找自己的朋友,请他们帮着一起向天照大神问祷。二玉又喊了她大玉去托了一圈朋友。这样一来,帮忙的人几乎覆盖了狸国的整个祭祀族。
也许是云堤的诚心被天照大神感知,天照大神居然很快就下了神谕给他。虽说神谕有些含混,没有细说,可大意就是安心待产,柳暗花明。
这下大家的心就算真的放下了。
堆堆跟着二玉回了河谷族居,桑染和阿古在二玉和堆堆走之前回来了。
加上柴珺他们,六个人就在越后山附近开开心心过了五个月,把周围的好吃的,能吃的吃了个遍。
半个月前,乌丸的阿娘给乌丸发了信,说乌丸的小姨从人族大陆传消息来,让他们赶紧离开越后山回到人族世界,还说让他们一路上一定不要露出孕妇的模样来。
他们虽然不知到底为何,但乌丸的阿娘是半神,他的小姨也是半神,总觉得比精怪厉害地多,他们六个一商量就听从吩咐,施了变化术躲躲藏藏地回来了。
安看一眼央央圆鼓鼓的肚子,头皮一麻,问道:“那你和林微昕变成什么才能遮住这么大的肚子啊?”
央央抿嘴笑道:“还是桑染和林微昕的主意,我们变成了两只干刺豚,圆鼓鼓的。还被他们装在琉璃盒里头,他们四个装成豆狸事务所的人,看上去像是带着货物来这儿似的。”
安又问:“那你们现在知道为什么喊你们回来了吗?”
央央脸色一黯,“知道了。而且我觉得说的不对,根本不是靠什么生的双胞胎,就是我和昕昕。要是靠双胞胎,我这儿的碎片早该归了昕昕了……”
央央不再说话,“咯吱咯吱”啃起苹果来。
安坐了会儿,有点局促,就走进屋里去看林微昕了。
一进去,安就差点笑出声来。
央央的肚子在他看来已经够大的了,和林微昕的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林微昕正一脸不痛快地捧着自己那只巨大的肚子,坐在椅子上。桑染坐在她身边,正和她说着什么。
乌丸、柴珺和阿古三个在屋子里离林微昕最远的角落待着,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见安来了,柴珺立刻高兴地冲他挥手,喊他去他们那儿。
安看一见到乌丸就小声问:“你怎么让桑染陪着昕昕?”
他这话一说出来,柴珺和阿古都流露出同情之色看着乌丸,帮他小声解释起来。
在他们嘴里,林微昕现在是个脾气特别古怪的人,极度挑剔,爱找碴,说话带刺,阴沉沉的。瑶光都被她气得不许他们进金贝了。
谁也受不了一直陪着她的,他们现在本着互相帮忙的仁义,几个人轮着陪林微昕。说是陪,其实就是轮着挨骂。
最开始大家还没意识到她的脾气会带来很多坏影响,都是乌丸每天看宝贝一样看着她,可她脾气越来越怪,乌丸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
有一天乌丸忽然崩溃大哭起来。
这时大家才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得一起分担一下她带来的恶劣影响。
安听得瞠目结舌,这些人是一直自己待着,脑子出什么问题了?为什么要忍她?还排着队轮流挨骂……
他实在想不通,就问了出来,“你们为什么要惯着她?不能骂她吗?”
乌丸忙说:“你千万不要去骂她。一来她行动不便,确实很不舒服,二来,她现在不能生气,生气了就会昏睡不醒。”
“族里那些精魄碎片一半在她那,一半在央央那。如果白贲大人趁她昏睡就把她的精魄吞噬了怎么办?”
安一怔,就没再说下去。
这边,林微昕正在和桑染较真。
桑染说出云岛海里没有海月水母,海月水母是他原来住的鹿儿岛周围的海水里才有。
林微昕非说有。
桑染辩驳了一句后立刻意识到自己错了,马上顺着她说自己记错了,是有的。可已经迟了,林微昕不依不饶地开始胡搅蛮缠了。
桑染又是道歉又是打岔,可她就是盯着不放。
安看了一会儿,狠不得冲上去打林微昕一顿。忍了又忍,走上前去和她打招呼。
林微昕看见安来,就放过了桑染,和安寒暄了起来。
安和她说了两句,忽然皱眉问道:“你是白贲还是林微昕?”
林微昕狡黠一笑,轻声说了句:“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