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血蔷薇饼
这时候的银角，感觉自己肠子都悔青了。这才几分钟时间啊，123456789，10。就又来了一个。
他们生活在人类世界的精怪们，除了群居在一起的族人以外，其他族的人，一年也见不到几个。
又不是共存年代，大家都害怕不知做了什么，又触动人类世界运行规则某个脆弱的神经，赐你个水土不服，一下子就短命死掉了。
大家都习惯了能不用法术的时候，就不用法术。要用法术就尽量在小范围内安静地使用。居住的地方要加上结界，隔断灵气外泄露。即便是要是打架，也要多用传统的打架方法，少用声效厉害的那种。自然大家也很少露天聚会，生怕混杂的灵气过高，万一不小心激发了人类世界的什么保护装置呢。
银角已经活了很多很多年，看到很多强大的族群一夕之间，全部死绝。也看到像自己族群这样谨小慎微的族群，虽然并不强大，却也延续了几万年。
他住的鹿儿岛，岛民将他视为神明，供奉他的画像，甚至出海的船上也要请一尊他的雕像。而起因只是因为很久很久以前，他还不那么强大时，曾出于好奇，救了一个误食毒草的孩子。他甚至不是为了救他，只想看看他的方法能不能化解这个毒性。是那个孩子恐惧而哀求着的眼神，触动了他。那个孩子获救后欣喜若狂的表情，也让他感到了漫长平淡岁月里不曾有过的愉快。
后来他开始悄悄去人类的村落看看，他大概沾染到了人类的一些习气。开始喜欢对人类施恩。像远古时期就已经稳稳在人类历史占了一席之地的天狗族一样，他开始偶尔显灵，接受岛民的供奉，帮助实现他们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愿望。一年一年，一代一代的人族口口相传后，他成了一个神明。
当法力随着修行，随着那些药剂的服用累加后，他慢慢膨胀了，他开始忽略最初的那些规则。就像今天，他引来雷电，不惜借助天力来打杀一对幼崽。他也不是不心虚的。
有的时候，胆气就会足到令头脑失去判断。不然这么多年来，族破人亡的前车之鉴那么多，怎么还不断有法术强大的族群视若罔闻，前赴后继送死呢。人类也好，精怪也好，记性都不好，侥幸心理却源远流长。
林溪蝾螈一族专攻药剂蛊毒，精于幻术。银角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才能冠上银角这个头衔。但他既然只是银角，那族里势必有一位金角大人。这位金角大人除了在族里一贯有优势的这些方面惊才绝艳之外，还有一个小爱好，就是喜欢预测一点将来出来，再等之后验证。这本是仲夏国人传来的一种天问之法。从前只有得道的人类修行者可以行使此术。后来在普通人类中也盛行起来。略微懂一点推算之术或圆光术的人族和精怪都开始以此为业，行走市井间。绝大多数都是骗子。
人族特别好骗，关心的无非是自身的欲念，执念和嗔念。往他们希望的方向说，也能拢住他们来听，往他们害怕的方向说，也可以让他们不敢不听。所以才能成为一个行当。事实上，预测并不是一个靠苦练就可以提升的能力，并不会熟能生巧，也不会提高准确率。
金角不是骗子。他也不为别人占卜。他只是喜欢这个学问。几年前一日清晨，他在雾岛散步，忽然心中念起，竟然占得极为详细的一卦。他急忙找银角来说，因为这随心而起的这卦，竟然是关于银角的。
银角还记得族长那天极为严肃地和他说：“这卦说的，你有一天会到了一个地方，一些人陆陆续续也过去那里。但是，你记得，重点来了，一旦人数到了11这个数。会有一桩天大的祸事落到你身上。这个结果在卦象上是暧昧不清的，生中有死，死又复生。我都看不出来。应该就是天机不可泄露了。银角，你可不能托大。”
银角当时认真听了，感觉这个卦真的蛮厉害的，时间地点人物一概不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人数。
他算了下族里开大会的人数。从那以后，他找到了一个官方长期假条，一到族里开会，他就和族长会意一笑，比一个十一的手势。然后就施施然拂袖而去。过了好几年合法的有组织无纪律的生活。
谁能知道这次的命数竟然落在了因公出差这个时间点上。银角觉得大大的不妙。更可怕的是他有过离开的机会，不是被人强留下来就是他自己想不开要替天行道。这下好了。10个人了。再不走，难不成他这千年的道行真要交代在江户这样物价奇高，食物难吃的地方吗？
银角越想越气，一激动，手啪地猛拍在了柴珺头上。柴珺虽然被打得眼泪都差点流出来，可他作为一个好不容易找到组织的迷失儿童，他哪能知道这是治疗还是泄愤呢？于是他忍了，吭都没吭一声。银角有点内疚。做了个收尾的手势，就算结束了。
他慌急慌忙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水，给柴珺，强笑着说：“大人，施法结束了，这瓶药水你喝下去，找个安静处待上30分钟就能想起来了。今天的事情，实在对不住了。当然我那时如果能杀得了你们，也就没什么对不住了。”银角说着说着话头就乱了。干脆一挥手，“行了。我先告辞了。”
柴珺见他慌里慌张的，不明所以，急急问道：“银角大人，那我妹妹。。”银角“唉”地叹了口气，又在怀里翻了半天，才又掏出一瓶，丢在柴珺怀里，转身就要走。
结果又被豆狸居酒屋的老板给拦住了。银角简直气急败坏地问道：“大人，有何贵干啊？我已经完成了工作，支付方式也和你们那个佐佐木代理店长说清楚了。工作之余，我还免费为世界和平劈了一次金鸢天狗，虽然没劈成功。又给两位金鸢天狗中的一个清理了记忆上遮盖的小法术，又给了另外那个小丫头天狗一瓶珍贵的‘记忆的灰烬’药水，喝了能恢复一个钟头的记忆。我这回出门，还用了半盒回春膏，一些烟籽螺饵料在那个小天狗身上。都是免费的！还不能走吗？”说着说着，他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引雷电劈那两位小大人。劈这一下，没劈死还给了他们好多好处，还不如不劈。
他又担心着第11个人什么时候出现，又担心自己之前多管闲事引的雷电动静太大，会不会被下天罚，又为自己那一时的正义之气感到不值得。一股子暗火在心头一拱一拱的，他那仙人之姿都黯淡了。
狸大叔一眼看出来了，立刻拿出他那墨兰色的狸元喊了一声，“付给银角大人200车马劳顿费。”嗖得一声，一枚一模一样的狸元飞扑到了银角大人手里，怕他推拒一般，硬是往他手心里挤了挤。狸大叔一脸歉意，陪着笑脸，也不说什么。
银角大人深谙拿人手短的道理。想着要不要把这个狸元丢回去，赶紧施个土遁诀走地下的水路算了。可是新鲜得来的狸元紧贴着手心，那熨帖踏实的感觉，让他深深犹豫了。
狸大叔捕捉到了他的这一丝犹豫，又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银角大人。他那和气的脸上一脸纯良笑容：“去了趟仲夏国，在那看见凑巧看见滇池蝾螈族的金角大人。听金角大人说起你们两族原是同宗，她听说你在我们店出诊，就托我带了这个盒子给你。”
银角大人一愣，心里五味陈杂，声音一颤，“她，她让你交给我的？”狸大叔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二位大人难不成还有什么过往纠葛？他只是借个名头哄住银角，扯个他们同族的大旗来拉近距离而已，那盒子里装的也就是仲夏国最寻常不过的特产。
滇池畔的红蔷薇长得极为茂盛，颜色暗红，因为太密，看着像一地的陈旧血迹。当地的人族把花瓣晒干，想法子去了涩味，与红糖一起做成馅料，包在酥皮里面做成蔷薇饼。颇受喜欢，成了当地名产。狸大叔这次去，也跟着买了不少。想着回来做个伴手礼不错，稀罕又便宜。谁知第一盒拿出来，随口一个小谎就正赶上人家两头不光认识，看着还颇有过往。这时候也不能否认了，狸大叔硬着头皮“嗯”一声。
银角大人嘴抿住了，抖了一抖。狸大叔心里一凉。所以说，不能说谎啊！现世报啊！银角大人竟然等不及，当场打开了盒子，一股浓郁花香扑面而来。
银角大人一脸惨然，嘴里念道：“蔷薇……血蔷薇。你竟还在记恨当年我们两族的族徽之争。血蔷薇与雪蔷薇。早知道你要那么想要雪蔷薇，我怎么也会投票给你们族啊。”他肝肠寸断，对着那盒蔷薇饼缓缓摇头，忽地抬头看向狸大叔，满眼期待，刚说出一个“她”字，狸大叔立刻沉痛摇头。“只说让我带给你，旁的一句都没有！没有！”两个人相对无语，各自肚里悔恨到断肠。
银角看过盒子后，一下子胆气又回来了，也许是惆怅到尽头就是振作。他不急了，急了又怎样，都是命数。他心里轻蔑一笑，都是命数啊。
于是他又变成了那个谪仙一样的银角大人，他对狸大叔微微一笑：“劳你费心了，白川大人。你是想我帮她解开那个伦勃朗小戏法吧。”
银角把手上的两百狸元递给白川道：“这个请在最后付款时加进酬劳里去吧。我不经手钱这些事情。送去给我们金角，他会安排的。谢谢你了。”
白川忙照他的意思办了。
第三十二章 来龙去脉（一）
白川正是狸大叔的族姓。他松口气，哄下这个带着点呆气的银角真是三分靠应变，九十七分靠运气。总算还是做到了。既然这样，那就一件事一件事地解决吧。他也没想到，去了趟仲夏国回来，这挂心二十四年的悬案终于有了说法。心里乱麻麻的，一时间悲喜交加，竟也有几分感慨。
那头，两位大天狗也早就打完了，明显没有分出胜负，不高兴地僵持在原地休息，估计还有一战。那个据说是小林的双胞胎哥哥的小天狗，正听从医嘱，舒舒服服坐在他自己变出来的椅子上阖眼安静地等着记忆恢复。
这头，二玉、夏、良、佐佐四人坐在一起窃窃私语。小林一个人孤独地站在边上。离哪个小团体都很远。白川看了眼她的面孔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感觉她的脸似乎有法术的痕迹，可是又似乎没有，他那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异样的熟悉感。这样想来，那应该就是传闻中精妙绝伦的“伦勃朗的小戏法”的厉害之处了。
狸族最善变化之术。要到白川这样的程度，都只能略略感觉到一点异样，那其他不那么精通变化之术的精怪们，肯定是看不出什么来的，比如二玉和夏。白川想起这两个派去卧底的优秀员工就想叹气，天天一起吃住形影不离半年多，居然给出了一份“小林绝对不是当年的婴儿之一”的报告给他，报告拿在手上还没捂热，人家两大天狗族就直接派大天狗来抢人了。扣奖金，绝对要扣奖金。
这脸打得，生疼。堂堂豆狸事务所，砸手上的买卖再砸一次，他难不成再降一次级？再降级只能回精怪世界，去那些人迹罕至的地带，寻找那些野生的有灵气的狸子部落传道了。白川打了个冷战。好在这次，是在咱们的地界上。这回，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留下。后面再去找扶桑天狗结案，有始有终。
白川心里又把事情想了一回，然后招呼大家来到一处。只见他右手轻点地面，立刻冒出了一堆单人沙发，不多不少10个，在空地上围成了一个圈。这些沙发是丝绒面的，高椅背，厚厚的扶手，不管是谁，只要看一眼，就能想象出陷在里面的感受。沙发坐垫上还配了一张随便堆叠在那的小毯子，看上去是极为柔软舒适的羊绒加羊毛混纺。每个沙发边上都有一张高矮合适的茶几，茶几上有一杯热气袅袅的茶水，还有一盒纸巾。接着，他的左手则朝上，抡圆了肩膀，划出一道弧形光线，肥皂泡一般透明的半圆形结界就生成了，穹顶发出柔和的光线，结界内的温度比外界低不少，是最舒适的22度，只有缓缓的空气流动，而没有风。结界稳定住后，穹顶就开始长出攀爬的植物，从嫩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飞快速度长出来。植物特有的新鲜味道就充满了整个空间。就一个霎那间，一间完美的临时会客室出现了。
豆狸居酒屋的人之前或多或少知道店长的法术风格，看着没太稀奇的感觉。而银角、乌羽和朱鹮都是第一次见，就有些惊叹了。大家同样修习法术，但是能用法术在这么短时间里，把环境的舒适性提高到这个地步的，白川真算得上是各中翘楚。
银角感慨一声，自己居然没想着做个结界，亮盏灯，刚才给天狗小大人施法的时候还是靠着两位大天狗打架发出的紊乱灵气来照明。惭愧惭愧。虽然大家大多能夜视，但既然都是人形了，这样简陋凑合地过了半个晚上，着实寒酸了点，真是让自己银角的称号蒙羞啊。
大家入座，喝水，欣赏一下白川精妙的小手段，赞叹一声。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就缓和下来了。只除了林微昕。她是铁了心想跑的，可这下又被困在一个结界里，几乎所有人都腾出手来了，还怎么跑？真是又绝望又愤怒。沙发空着一张，柴珺还在原来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白川就把他连椅子移进了会客室。
然后白川开始说开场白：“各位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大家充耳不闻，只目光灼灼地盯着白川，看他要出什么提案。白川有点尴尬，也罢，精怪们不讲究这个。
“其实大家都不完全清楚这件事情吧，既然现在大家能坐下来在一起，不如我们先把这件事知道的信息共享一下，以便我们做出正确的判断。”
他举起杯子喝一口水，略清一清喉咙。这一路奔波，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一回来居然就是这样棘手的大场面。店长不好当啊，他心里唏嘘一回。还是开口把之前心里想了几遍的事情，娓娓道来。
“24年前，我还在豆狸事务所做执行社长。那一年，有一位施了变化术的天狗族大人，来到我们事务所，要委托一件事。这件事很是稀奇，他要托我们把一对人类婴儿送到人类世界去。接收方是扶桑国的天狗族。”
“因为我们豆狸一族是各族里唯一找到了方法，能自由通行于两个世界的。这个秘术是我们族安身立命的一个本事。所以，我们从来不接可能泄露我们这个秘密的委托。我们最多只帮着寻人，我们不会把找到的人带回来，只是传递个消息而已，偶尔有些书信物件倒是也可以帮传递。”
“所以，这位大人一上来就说要送一对婴儿。我立刻断然拒绝了。这位大人也不恼，他说，他知道之前豆狸事务所的规定，并不想破坏，更无意窥探我族的秘密。所以他愿意当着我的面给这两个婴儿下一个安眠术，给他们喝点冬萌草露。再封上一个结界，隔离声音。以保证不会让这两个婴儿看到不该看的。”
“我并不为之所动。事关重大，规矩就是规矩，绝对不能轻易改变。所以我还是拒绝了。那位大人，仍然不肯离开，又提出，他愿意立刻全额支付事务所的代理费作为定金，并附信一封放在篮子里，等对方接到孩子时，让对方再支付一次全额的费用。他甚至当场就拿出了天狗族长的狸元，跟我说就要用这枚狸元来支付定金。当时我想，他是想通过这个告诉我，这件事情不是他个人的事情，他只是天狗族长派出的代表罢了。”
“可我自然还是不能接的。这位大人看我态度坚决，有些无奈，不得不告诉我说这件事关系到精怪世界天狗一族的存亡，这是向扶桑天狗求助的关键事情，请我们务必施以援手。人人都知道，事实上，精怪世界的天狗族，人类世界里扶桑国的天狗族和仲夏国的天狗族，虽然都是同宗，但各自有各自的生存方式，基本上各自也并不干涉其他族的事务，已经可以算是三个不同的族了。他这样一说，我倒也信了几分。”
听到这，乌羽冷笑一声。“对于同宗族友的求助置之不理，袖手旁观害他们差点灭族。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记得，几百年前刚刚发生过一次啊。怎么这位本族的大人不记得扶桑天狗上回是怎么对我们仲夏天狗的。那场惨败的血腥气，我现在都闻得到。”说到这，他轻轻地伸着鼻子往空中嗅了几下，脸色更加阴沉了。又接着说道“这件事我们仲夏天狗，世世代代都不敢随便忘记。我们仲夏天狗可不愿意与这样的族相提并论。”朱鹮听完也不反驳，只跟着冷冷一笑。两人各自侧过一点身，努力离对方更远一点。
白川只当作没听见，继续说下去：“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敢答应。于是这位大人头一次露出焦躁的样子来。他想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酬劳，然后直接要求我拿着这个条件去和社长商量。我得说，这真的是一个不容拒绝的条件。我马上拿着条件去请示社长。社长没做太久的心理斗争就点头同意了。所以我们接下了案子。”
“关于这对人类婴儿，那位大人没有解释。我们事务所是个大所。就算有疑问，也不会不顾本分去向客人询问案子的细节。所以我也没有问。”
“那对婴儿，放在一个篮子里，长得一模一样，包在一样的襁褓里。胸口还各自别了一根布条，写上了哥哥和妹妹。两个的眼睛都还睁不开，睡得正香甜，都不曾醒过来。”白川说到这，看了眼林微昕又看了眼柴珺，心想现在这二位是完全不像了。更是笃信林微昕是被偷了婴儿的那个人，为掩人耳目而施法伪装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后来，我们与那位大人，一起面对面，做交接手续。因为一般我们事务所的货物，都要加上一层我们豆狸事务所的特有印记，这样万一丢失，我们也可以循迹去找。所以，我们在那位大人施结界之前，先在这对婴儿的篮子以及衣服和胸口的布条上都加了印记。也多亏了这个印记，这么多年我们才能循着印记始终没有完全跟丢。然后那位大人像他承诺的那样，给两个婴儿施了安眠术，喝了冬萌草露，写了情况说明的信放在篮子里，再在篮子上加了结界。付了费用后，他二话没说就走了。”
第三十三章 来龙去脉（二）
白川慢慢说着：“那一次，正好我们事务所要派一位新店员过来居酒屋，那时赶上居酒屋的前任店长申请调回事务所本部，事务所里为了这件事正在做准备，人手不足，事情又多。出于对往来两界的方法的自信，于是我就让新店员顺便把这两个婴儿带来了这里。”
“当时来的那位店员叫浅野，记不清是哪家大人推荐来的远房亲戚了。老实本分，在事务所里也工作了一段时间。但是可能一直生活在山野，遇到事情，不太会处理，有点胆小。这些我们当时是不知道的，等婴儿丢了，我们才发现。”白川语气里有一丝懊恼。这已经掩饰地很好的懊恼，折磨了他24年。如果当时，没有让浅野顺便带来这里，就好了。”
“居酒屋这边并没有很重视地把接婴儿的时间安排好。所以，当浅野来到人类世界时，居酒屋来接他的人还没有到。浅野只得在指定的位置等待居酒屋的人来接他。”
“事情就发生在等的时候。中途，浅野曾离开了一小下，再回来时，婴儿连同那个篮子就一起消失了。后来我们询问他离开的理由问了很多次，他都坚持说，当时他听见了姑获鸟的叫声。他以为周围有姑获鸟，怕她们盯上了婴儿，同时又觉得自己不敌，于是就把婴儿的篮子藏在草丛深处，施了个障眼法，又加上一个结界。悄悄随着姑获鸟的声音去侦察。他只是去稍稍打探了下，没发现姑获鸟的踪迹，就马上回来了，回来后发现篮子已经不见了。结界也被破坏了。”
这时，朱鹮提了个问题：“当时你的人把婴儿带过来，到了这里，人是在哪儿丢的？具体的地点是哪儿？”白川露出憨厚的笑容，“抱歉，这涉及事务所的机密，我不能提。”朱鹮“哼”了一声。乌羽在旁边说风凉话：“嗐，朱鹮你这不是明知故问，白川大人要能说，你们24年前就一起帮着找了，还不就是你们族之前也没问出来。你还当着这么多人面问，他不更不想说了吗？真不知道你那副聪明面孔底下是不是一副笨肚肠。”朱鹮啪地一拍茶几，茶杯里的热水泼了出来。坐在他另一边的佐佐连忙抽出桌上的纸巾把茶几擦干净了。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银角又暗自点点头，白川难道算到桌子上会被泼水才放的纸巾？真是难得的周到人。又多看了眼这个讨人喜欢的佐佐木。想到他是代理店长，还为他唏嘘一回。
世间皆知，这年头最难做的就是“代理”这个头衔。带着这么一个头衔，什么活都得干，对上得做小伏低，对下又得亲和而不失庄重，实干而不缺乏大局观。又要收割人心，又要修炼法力，某些关键时候，还要做一个合格的责任承担人。看看这个佐佐，论博学，简直像本活的《古事纪》似的。但擦起桌子的行为毫不含糊，如此行云流水，圆润不带滞涩，大概也是数百年陪着小心磨练出来的能力。
再一想就对自家的金角充满了感激。金角是那种不喜欢别人干他的活儿的那种金角，他能力卓越，喜欢事事亲力亲为，追求完美。更喜欢全族上下一心地听从与他。这倒与银角的性格很合。遇到银角这样一心扑在法术研究上，不关心其他的银角，金角也很满意。沉浸在对老大的感恩戴德中的银角，稍微恍一恍神，那头大天狗们的小冲突已经结束了。
只听见白川接着说道：“等我得到消息再赶来这边，婴儿已经丢了好多天了。居酒屋的原店长倒是立刻好好查了这件事。但是没有结果。我们事务所加上的印记，也全无回应。遍寻不得。浅野也通过了我们的询问，我们当时走投无路，还请了林溪蝾螈的金角大人来帮我们看看浅野是否中了迷幻术，有没有说谎。”
银角很惊讶，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他想了想说：“族长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很好。”
白川对着他点点头。“结果是他没有说谎也没有被施迷幻术。”白川不由叹了口气。“这件事当时就断在了这儿。线索全无。我们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扶桑天狗族找上门来了。”
白川看一眼朱鹮。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在这里的也不是当时那位大天狗。但他想起那天还是会觉得有些心悸。天狗族是崇尚武力的部族，在狸族眼里，就是有些粗野。狸族喜欢一些精巧的小法术，能靠智取，当然不靠爪子，所以狸族在原来的世界，就喜欢挨着人族一起住，也与人族一起做生意。等共存时代来了，一下子多了一种生存方式，狸族是几乎与天狗族一样最早来到人类世界的族类。只是天狗族靠强大的法术赢取人类的供奉，而狸族靠的与人类相处的经验和经商头脑赢取的与人类共存的一席之地。
到了人类世界的天狗族，就不像原来的天狗族那样粗暴地处理问题，他们与人类共同生活了千万年后，总结了人类世界的生存法则，他们胆大心细，善于利用规则的边界，再加上他们的武力值。用一句人族的话说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可以这样说，在非共存时代，人类世界里零零总总的精怪中，天狗族无疑是具有最高实力的。
本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可豆狸事务所弄丢了扶桑天狗的这对婴儿，这下就麻烦了。还没等白川开始想怎么和扶桑天狗交代，扶桑天狗就派出了两位大天狗打上门来。
“来的两位大天狗一言不发先砸了招牌，敲碎了灯箱，横扫了居酒屋的桌椅。”白川笑眯眯地描述，继续看着朱鹮，指望着他的羞耻心能被激发出来一点。朱鹮还没出反应，乌羽先嗤笑了一声。居酒屋的众人，包括临时工林微昕都兴起了看好戏的念头，想看看乌羽嘲笑朱鹮来解气。毕竟，豆狸居酒屋的员工对公司名誉很是看重。
乌羽拿起茶喝了一口，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朱鹮啊，原来你们扶桑大天狗组团出去也就会做些这种程度的事情啊。”他想想又觉得好笑，自己吃吃笑了会儿。朱鹮自拍过桌子后，脸色就不好。现在已经黑得像锅底了。他又是啪地一巴掌砸在茶几上，这次佐佐比他动作快，在桌子被击到之前就把朱鹮的杯子拿了起来。
刚才就紧张看着杯子的银角松了一口气。
乌羽粗声大声地说道：“要是我们仲夏天狗，出了这样的事，哪能打砸两下就算。肯定要把大天狗全派出来，把这里连店带人都吞了带回去好好审一审。砸什么店啊，一群娘们。”朱鹮含笑看了一眼乌羽，答了句：“对，和我想的一样。”
白川眼角抽了抽，马上无视乌羽，接着说了下去，“然后，一位大天狗大人和我周旋，另一位直接把浅野吞进肚里走了。”白川说地轻描淡写，可是当时，是他几千年来头一次这样玩命地打架。要不是被打伤了，浅野也不至于被抓走。他胳膊上现在还有当时被咬的伤口，被天狗咬过的伤口，是不会完全愈合的，永远留着一小块缺口，提醒着被咬者，不要挑战这样强大的种族。“后来隔了几天让我们拿了很多狸元做赎金，换回了浅野。浅野胆子太小，回来没几天就被吓死了。”
林微昕吃了一惊，这件事居然还有人因此死了。可她看向周围，没有人有哪怕一丝怜悯之意。大家神色如常。林微昕大概有点明白，精怪们一向追随强者，对于闯祸后死去的弱者，是无暇分出一分同情来的。他们大概会总结为罪有应得。在精怪的世界里，弱，就是原罪。
想到这一节，林微昕更觉得心寒。环视四周，完全没有机会逃走，除非，除非柴珺能觉醒，还能带有金鸢天狗的神力。她仔细盯着柴珺，观察他脸上的细微表情。只见他还闭着眼睛，只是眼珠在眼皮下急速摆动，脸上也有痛苦之色，似乎快要醒来了。林微昕感觉一阵心慌。不知为何，她产生了浓浓的不祥的预感。
这时候还有一个人也在目不转睛盯着柴珺，是夏。她一边警惕着柴珺的变化，一边在心里整合关于柴珺的所有信息，有来自林微昕的，有来自寻人组资料的，有来自她自己近距离观察的。柴珺的人生有一个很重要的节点在他初中的时候，他发烧后像变了个人。如果从法术的角度来说，被下离魂术，傀儡术、迷幻术也都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只是效果的强度和维持时间不一样。现在他突然跑来说自己醒过来了，到底是金鸢天狗醒过来了，还是只是从初中时被施的法术中醒过来了呢？
一般来说，二玉可以看见任何精怪的原身。刚才和佐佐、二玉商量时，二玉有提到，柴珺的真身看不出来，被超强的伪装术遮盖了。但她看小林只是人类，而不是被伪装术遮盖。更何况小林一点灵气都没有。那是因为“伦勃朗的小戏法”太过于强大还是，小林就是个人类呢？难道一对双胞胎还要请不同的人施不同的法来伪装吗？
为什么寻人组一直不停歇地调查跟踪了二十四年，只能跟到柴珺和林微昕身上，再没其他线索，到现在也确定不了他们到底是不是金鸢天狗。两大天狗族却能那么肯定就跑来要抢人？到底他们是得到了什么线索？
那现在，知道答案的最直接的方法，一个是等柴珺从法术中睁开眼睛，看他后面怎么说。还有一个，就是立刻解开林微昕身上的“伦勃朗的小戏法”。夏眯一眯眼睛，如果说银角能完美地一层层揭开“伦勃朗的小戏法”的真面目的话，那世上还有一种简单粗暴的破除幻术的方法，只是实施过后，原先的法术痕迹也一起被破坏了。正巧，她会这个方法。
第三十四章 来龙去脉（三）
在座诸人，各怀心思，又都按兵不动。
只有白川还在继续讲着，“这件事情，是豆狸事务所的重大失误。理应我们付出代价。所以我们也付出了代价。自那之后，我们牢牢记得这件失败的案子，一直没有停止追查这两个婴儿的踪迹。我们四处打听，也包括打听这两个婴儿的来历。”
他停下来，喝了半杯水。心里权衡了一下，然后说道：“最初一段时间，我们在人类世界里毫无头绪，在精怪界里却打听到了一些事情。听说就在天狗族来托运婴儿那几天，族长得了一对双生子，出生当天，金光大作，族人纷纷以为是大吉之兆。但是族长的夫人生完这对双生子就病了，很快过世了。随后，一位小大人体弱夭折，另一位小大人，从出生就灵气稀薄，法力很弱。”
“我们还打听到，天狗族里，在这之前不久，还有一家普通的天狗家也生了一对双生子，但是养了一段时间后，因为急病，在族长家的双胞胎出生之日，全部夭折了。”
“精怪界的天狗族族长，娶的夫人是扶桑天狗族大天狗的妹妹。”
听到这，银角心里“哦”了一声。原来如此。这样看来，原来是一出人族的剧目《狸猫换太子》
“之后，扶桑天狗开始满天下找那对人类婴儿，而奇怪的是，仲夏天狗也开始暗自寻找那对婴儿。”
“林溪蝾螈的金角大王，一日偶得一卦，即时来我们店里，亲口告诉我。金鸢天狗重生了。”
银角眼皮跳了跳，他对自己说，族长果真一向保密工作做的好。名不虚传。这是金角大人第二次在这件事里冒头了。
“这些信息综合起来，我们大概猜出来事情的轮廓。”他看向两位大天狗，“但是要说是不是真实情况，我也不敢断定。大多还是靠猜想。所以我说一说那时我们的猜想，请两位大天狗大人听一听，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告之。”
朱鹮和乌羽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白川说：“24年前，精怪界的天狗族族长所得的那对双生子，正是金鸢天狗。族长夫人不忍心遵族规杀死他们，就托我们豆狸事务所送到在扶桑做大天狗的哥哥处。然后拿普通的天狗族的双生子假装成自己生的孩子。为了掩盖金鸢天狗的特征，故意施了变化术，变成人类婴儿的样子。后来孩子弄丢后，来我们这里闹事的，也是扶桑大天狗。反而委托我们的精怪界天狗，没有刁难，只拿了赔偿。因为委托者并不是族长，而是族长夫人。后来族里或者是不知，或者就是不想暴露这件事，所以没有来追究。”
林微昕心急如焚地盯着柴珺，她见他的眼珠在眼皮下快速转动一阵之后，又恢复了平静。似乎又陷入了睡眠状态。她在心里焦急地叫着，“柴珺，柴珺，你快点醒过来，这儿的人伙起来给我们分析身世呢，我看是这回非把我们俩说成金鸢天狗才肯停了。你快醒过来啊，他们帮我们不光是爹妈，现在连舅舅和弟弟都找好了。真的，快醒过来，你看这一秒，刚给我们分配的妈就被说死了。你快一点啊！”
“主人，我已经到豆狸居酒屋门口的空地了，有结界，我无法进入。所以没法快点啊。”是狸元在脑海里回复。
林微昕一喜，复又一忧，这进不来能可怎么办？这狸元又没又手可以刨地。“那你先沿着结界的边转一圈，找找有没有缝隙之类的能进来。”林微昕无奈出了个主意。
“好的主人。招财很高兴为你服务。”狸元回复。不知道为什么，林微昕感觉狸元的话语里有一种乐滋滋的感觉。也许是升级了吧。林微昕暂时把招财抛到一边，又接着听起白川给自己安排的悲惨身世来。
“而婴儿丢失一事，在我们做出是金鸢天狗的猜测后，我们就有一个怀疑，也许就是扶桑大天狗大人让他们“被偷”的。扶桑大天狗，自然是极其尊贵，也极其强大的神怪大人，但要在全族的眼皮子底下抚养一对金鸢天狗，也是难事。所以我们猜测，也许是扶桑大天狗大人，故意把孩子抢走，藏在某处暗自抚养。因为扶桑天狗当时婴儿被弄丢后，勃然大怒，来豆狸居酒屋大闹过一场。所以以后即使有什么风声传来，大家也只认为金鸢天狗不在扶桑天狗处。”
朱鹮和乌羽很罕见地不吱声，只看着白川，等他继续讲下去。林微昕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原来是这样。那这舅舅真是亲舅舅。
“只是我们接跨界来人类世界的人的碰头地点，是绝密的。扶桑大天狗没有理由会知道。所以我们一直只是怀疑，然后我们事务所包括居酒屋，又对内，把涉及到这件事的人全部进行了一次排查，毫无线索。再后来，我们意外发现，仲夏天狗也在暗中寻找这对婴儿。如果连仲夏天狗都得到了金鸢天狗的消息，那扶桑天狗肯定知道金鸢天狗的存在。这样的话，扶桑大天狗那般作做岂不是毫无意义。所以我们又回到起点，有人偷走了婴儿，不是扶桑天狗也不是仲夏天狗。”
林微昕觉得无语。既然感觉没什么可能性就别说了啊。这样说了半天和开头一模一样。那何必浪费时间呢。
朱鹮凉凉地笑了说：“白川大人，你怎么不觉得从一开始就是仲夏天狗偷了我们族的金鸢天狗，然后故作姿态，假装寻找，以洗清嫌疑呢？你怎么还没说到他们仲夏天狗的大天狗大人，不惜假装成普通天狗，孵在人类世界一个小城里，当了整整十几年的人族小芝麻官儿，守着那对金鸢天狗？被发现了就强行封了那只小崽的灵气，遮盖住他的原身，让大家认不出他来。”
乌羽一脸嘲讽：“和你说了几次了，我们族的大天狗一个都没有离开本族十几年的，我们族长听到传言后彻查了我们族所有有能力使出灵气封印术和障目术的天狗。那个守着金鸢天狗的人不是我们的人。”
朱鹮更是一脸不屑，“那个叫安的火狐族人不是说了那个人绝对是天狗，而且就是仲夏国天狗。她亲眼见他从口中吐出五个人，他会天狗的吞天术，自然是天狗。不是我们扶桑天狗，自然就是你们仲夏天狗。连这点事都查不清楚，你们族到底是多混乱？难不成还有别的族会我们的吞天术？”
乌羽嘴上绝对不能输，“我们不叫吞天术，我们叫蚀日术。对不起，不要动不动代表天狗，不是一个族，别拉近乎。”
眼看要吵起来，忽然很久不做声的二玉问了句：“叫安的火狐族？是不是我们居酒屋的安啊？”自从看到店长回来了，她觉得靠山来了。虽然不敢变出人身，但敢开口了。她显然问出了一个大家都不关心的问题。
大家直接无视她的问题，继续听朱鹮和乌羽吵架。二玉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问：“小林开始的时候，和她哥哥有说过安的妈妈是火狐族，以前教她学跳舞的。这个安的妈妈和大天狗大人说的叫做安的火狐族有没有关系呢？”
白川听到这话有点吃惊。
而林微昕正在想着的是，苏木确实是天狗，仲夏国语也说得毫无外国人口音。应该是仲夏天狗吧。可是听乌羽说的也很严肃，如果仲夏天狗全部查验过没有天狗在这十几年间去陪伴林微昕他们，那苏木是谁呢？苏木，苏木？她忽然想起之前，佐佐说在文件中看到苏木的名字，但因为是绝密文件，而拒绝透露苏木的身份。
她想到了，就往佐佐那看过去。正看见佐佐在冥思苦想中。二玉伸着一只小白爪子，一下一下挠着佐佐的衣袖，想和佐佐说话。可佐佐竟然毫无反应。林微昕大吃一惊。平时见佐佐的注意力始终都放在二玉身上。像现在这样，二玉就在身边的时候，他居然还能想什么想到入神，这太不寻常了。
想到他俩，又不由为佐佐唏嘘，二玉不是人类世界长大的，只是个来进修的王女，进修完肯定还要回她的狸国去。虽然精怪的国度和人类世界不同，但之前他们说天狗族长的夫人是扶桑大天狗的妹妹，那和人类不是一样的嘛，强强联合，门当户对。所以啊，可怜的佐佐。等等！二玉是怎么来的居酒屋，她是从精怪界来的，那她就会知道接头的地点，她知道！知道婴儿在哪儿丢的。佐佐和夏知道苏木是谁。那如果他们三个对一下，是不是就会有一些眉目？林微昕眼睛一亮。
这个当口，白川在整理思路，林微昕在想着大家各自知道的信息，柴珺还在闭目恢复，其他人都在津津有味地看两个大天狗吵架，夏忽然动了。她拎起二玉往佐佐膝头一丢，风一般地化成原身向林微昕扑去，她的真身仿佛一团红云，蒸腾起灼人的红色光点。她举起一只前爪，庄严地说了句：“赤焰焚身！”她的爪子上漂浮起一簇豆大的小火苗，仔细看能看见里面有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她说了声：“去！”那火苗就像有生命一样，嗖就落到了林微昕身上。一下子就点燃了。
第三十五章 第11个人
“住手！”银角第一个惊叫出声，立刻扑向了林微昕。一只手的手心迅速涌出一股清水，浇往林微昕的身上。他扑过来时，脸上的表情如此痛惜，林微昕都愣了神，暂时都忘记着火的是自己了。林微昕那个瞬间想着：“他这是可惜我被烧死了，他就解不了那个什么戏法了吧。”
夏轻笑一声。又对手心的第二簇火苗下令“去！”。之前林微昕是左肩开始燃烧，现在是胸腹。刚一开始，林微昕见火苗落在身上的时候很害怕，可立刻，她就发现这火焰没有温度。看上去很唬人，一点也不疼。也没见皮肉被烧化。反倒是银角灭火那个水，是真水，哗啦把她浇成了个落汤鸡。于是林微昕就浑身湿透着，身上冒出熊熊的火焰状红色光点团。
白川和大天狗们开始时都吃了一惊，但只一瞬就明白了状况，想了一下，都没出手，稳稳坐着看后续。白川看大天狗们并不出手阻拦，心中又思忖了一遍。现在想知道他们是不是金鸢天狗，也许真不难。看一下真身没准能看出端弥来。但是未经许可看别人真身这种事情，在精怪的价值观里，一般不打个不死不休，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再说，那只小男崽，之前听说法术厉害，那不如先看看这个完全没有灵气的小林。
这招“赤焰焚身”的法术，夏是专门学的，能很霸道的去除幻术和变化术，立刻显出被施术者的真身。但是有个缺点，覆盖的幻术或者变形术的特点和个人风格也瞬间焚尽了，线索也就没有了。是一个有点不计后果的法术。本来夏是想着以后寻人的时候可以当作最后的手段来用的，没想到现在先用上了。
她看见林微昕在火焰中看着自己，头发湿哒哒地贴在头皮上，狼狈不堪。可是那个眼神里，默默地传递出了一些像无奈，又像是失望的情绪来。夏忽然有点心虚，避开她的眼神。观察了一下火焰的情况，火焰烧得正是得劲，之前有一串白色的火星一直哔哔啵啵地冒着，现在可能烧完了，换了串蓝色的火星。夏收回了爪子上的第三簇火苗。变回来人身。
银角发现水没法浇灭这个火焰后，立刻明白了过来，银角非常生气。当他看到林微昕的表层皮肤上的符咒痕迹已经在火里烤没了，又浮现出新一层符咒痕迹时，他的生气达到了一个新高度。他从怀里掏了半天，找出一瓶东西，滴了一滴在手上，念了一串复杂的咒语，他的手上腾起了一片绿色的火焰。他故意学夏，也说一句“去！”绿色火焰立刻蔓延到林微昕身上。经过之处，红色火焰立刻变微弱了。他自得一笑，小狐狸，还差得远呢。好好学习吧。
谁知回来后本该惊魂不定的良，悄不做声也化作了原形，眨眼间咻咻丢了两个“赤焰焚身”的小火苗来。林微昕现在满身都是火焰。她闷不做声，看看持续烧着的手臂上，星星点点的符文像被蒸发了一样变成彩色的点点飘出来，不见了。
林微昕看得出神，虽然没人解释，但她也大概知道，这是在烧她身上那十几层“伦勃朗的小戏法”。大概烧完，她就要露出原形了，是不是金鸢天狗，牵出来遛一遛就知道了。她莫名地想起刚到扶桑时，她在二手店里看到一个lv的包，很喜欢，硬是买了下来。那时候，她就是个普通人，在虚荣心的驱使下买了一个超出自己消费水平的包。而现在，她被困在一群精怪里，再想恢复原来的生活也不可能了。现在想起买下包后几乎是立刻产生的内疚感，也觉得是一种幸福的感觉。那是一种，做人的感觉。会做错事，会软弱，会反省，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是一种没有利齿和尖爪的温和的态度。她怀念那样的生活。
柴珺还没醒过来，而自己这身画皮很快要烧完了。到了那一刻。万一她真的是金鸢天狗。那就别想自由地去哪儿了。林微昕一阵茫然。
这时候，柴珺醒过来了，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神色复杂地看了林微昕一眼。林微昕一脸惊喜：“柴珺你醒啦，你有没有听见狸大叔他们刚才说的我们的身世？”柴珺沉默。只是立刻举起一只手，这手掌上仿佛流淌着蜂蜜一般的蜜金色液体，往林微昕方向做了个“抹”的动作。于是一道保护膜一样的淡金色光罩，出现在林微昕身上，而身上的火焰，也像失去了空气一样，无法继续燃烧下去了。良脸上露出慎重的神色，而夏则目露凶光地伸出利爪朝柴珺直扑过去。
柴珺犹豫的时候，夏的爪子已经接近他了胸口。柴珺没有反应，夏的爪子就在他胸口钉了下去。夏抓到了柴珺后自己也愣住了。良有些震惊地看到夏这么轻易就能伤到金鸢天狗，一边也伸着利爪发出攻击，掩护夏退回来。这时，不再燃烧着的林微昕身上金光一闪。一个声音在林微昕脑海里响起。
“私章协约当哥哥有危险时，要不计牺牲地保护他。直到身死。签约人林和柴”林微昕刚刚读懂这个内容，身体已经不受控制飞去挡在了柴珺身前。本来良的尖爪就算钉到柴珺，入肉也不会很深，结果林微昕凭空飞来做护心镜，一下子被良的尖爪穿了个透。良的手一抖，忙收回尖爪，林微昕就摔倒在了地上。
林微昕听到佐佐“啊”地大叫一声。她看了眼胸口，血就汩汩地流了出来。怎么会是这样？她问自己。她看见柴珺又惊又怒地蹲在她身边，大声问：“为什么会这样？你跑过来做什么？”林微昕“哇”地吐了口血出来。忽然觉得很好笑，硬撑着笑了两声，又是一口血。
“今天可能是我们姐弟的吐血日。出门没看黄历。”林微昕说。然后她附在柴珺耳边轻声说；“你快想办法走吧。我们应该真的是他们说的那对双胞胎了，刚才我就想走，但是我想和你心灵感应一下，又老感应不上。最后，我不是自愿来挡刺刀的，是我和你签了私章协约。我估计是刚被我们爸爸们捡到的时候签的。这个协约居然不需要成年就可以签，不科学。”她扭头“哇哇”连吐了两大口血。又补充“这次是真的最后一句，你确实是哥哥。好了快走。”
良和夏与柴珺打起来就很突然，林微昕这样斜插一杠更是出人意料。等会客厅里其他人反应过来，林微昕已经倒在地上满身的血了。
大家纷纷看着银角，银角赶忙走上来要给林微昕止血。谁知乌羽忽然化作一团黑影冲过来就想吞掉柴珺。柴珺哪会就范。于是打了起来。朱鹮一见，化作一道白影，冲进来就是一团混战。两个影子把嘴张到几乎等身一般大，开始了互咬。真是，好萌的打法，怎么像吃豆人在吃吃豆人呢。
白川一看这次这两位大天狗是要玩命，立刻冲过来做和事佬，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裹搅进了战场。白川火也蹭地冒了出来。这一趟回来，赶了这么久的路，尽是麻烦事。他开始往两位大天狗身上招呼黑拳了。太精彩了，林微昕疼地满头冷汗，都被吸引住了。
柴珺反而被冷落在一边。柴珺呆呆站在那，不知是刚醒过来，脑子里两套记忆还没有整合好，还是就只是呆呆站在那。看起来心事重重。
银角从怀里拿出一堆东西放在地上，开始在里面翻找起来。林微昕看了会大天狗打架后，就隔着银角隔着沙发，隔着抱着二玉看热闹的佐佐，不解地看向了夏和良。
他们远远地疏离地站在那儿，冷眼旁观着大天狗的打斗，不时交头接耳一番，并没有看林微昕。林微昕心里一酸。这半年来，她把夏莎当作朋友，良被抓走了，她为他担心，她也把良当成朋友。可是夏莎夏莎，她甚至名字都是假的。从她毫不犹豫咬了林微昕一口开始，林微昕觉得自己和她越来越远了。她不能理解夏在想什么。她老是冷不丁地就做伤害林微昕的事情，完全没有歉意。
在这个漫长的夜晚之前，他们四个人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时，她以为她们是朋友的。可是后来，事情慢慢失去了控制。当银角他们轻描淡写要剥下她的皮看底下的精妙法术时，当夏和良拿火焰烧化她身上一层层法术时，他们没有一次想过要和她商量。好像她只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思维的物品，或者玩具。当认定她是金鸢天狗后，他们再也没有走到她的身边，和她说过一句话。
林微昕正沉浸在不甘与难过中时，有东西跳进了她的手里，她吓得一哆嗦，伤口一疼，血没来得及进食道就已经从伤口里哗哗流了好多出来。林微昕一阵头晕眼花，恨恨地抓紧了手里的东西，定睛一看，是她的主账户狸元招财。她惊喜地问道：“招财，你怎么进来这个结界的啊？”
招财发出一道光线到林微昕的眉心。林微昕听见招财说道：“有个人正好进来，我就跟着他进来了啊。”
第三十六章 白川的怒火
银角找到了需要的药粉，打开瓶盖就往林微昕胸口的伤口洒。一边用低沉的声音给她说明，“你这个伤口很容易愈合的，你不用担心。只是这个药粉是我们族最高明的伤药了，它可能反而会有一点缺点。”他等着林微昕紧张地问他有什么缺点。
结果，他只听到林微昕欢快地冲着远处喊了句：“安你醒了啊。”银角心里咯噔一下。他当然记得安。那现在这里岂不是有，他慌张地站起来数人头，“123456789，”他数了一圈，指回林微昕，然后是自己：“10，11。”
银角草草给林微昕伤口施了个治疗术。马上收拾地上的一堆家什，打算走人。他对金角的占卜术没什么切身体验，可是之前介绍金鸢天狗这件事情时，他出现了两次。银角不敢细想，总不能，这件事里金角真的还要第三次出现吧。
这回他打算不辞而别。
收着东西的时候，就见那个安带着奇怪的笑容，完全无视他们，直接走向了柴珺。柴珺冲安伸出一只手，安握住，喊了声：“哥哥。”屋里突然安静下来。大家不知不觉地以柴珺和安为圆心，包围了上来。
银角和林微昕没动了。林微昕问银角：“你听说过金鸢天狗有三胞胎吗？”银角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没有。刚摇了摇头，就又想起现在11人已经满员了。马上就往结界边界走去。不能再拖了。
银角研究了一下这个边界，他破不了。心里一阵焦躁。又得跑去喊白川。
这一头，安和柴珺同时握着对方的两只手，摇啊摇啊。林微昕皱着眉头，感觉这个腻味的场景很是眼熟。这不是柴珺和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做的吗？林微昕看看安的脸又看看柴珺。完全搞糊涂了。安难道和柴珺一起长大的？为什么自己一点点印象都没有啊？
他们旁若无人，完全不去理睬围着看热闹的那群人，直接走到林微昕这里。林微昕的伤口果然在飞速愈合，伤口处痒的要命。安冲着林微昕笑着说：“之前为了怕你认出我来，我每次遇见你都得给你施媚术，真是很麻烦。”林微昕没有说话，她敏感地感觉到安对她说话时，语气里的轻视。
柴珺看着林微昕，犹豫地把银角之前给的那瓶“记忆的灰烬”药水，递给她。神色复杂地说：“昕昕，等你回去后，你用这个药水去掉记忆上被遮盖的部分，就明白了。”林微昕不明所以地先把药水接了过来，放进了口袋。她还是抓到了一个重点，“你是说，我可以回得去对吗？你意思我们不会被他们扣起来，我们能回家的是吗？”林微昕别的都不去想了，她只想确保能回去。
安抢先回答：“是你，你可以回你家去了。我们不需要你了。”说完他笑着看向柴珺，要从柴珺那获得肯定。柴珺就笑着点了点头。林微昕怎么看柴珺还是柴珺，安还是安。怎么他们在一起就看着这么古怪呢。
柴珺歉意说道：“昕昕，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开我们的那个私章协约。你不用担心。虽然目前我还不知道怎么办。你可以回去了。找到办法我会主动来找你的。”
林微昕瞠目结舌。我可以走了？柴珺说我可以走了？可之前不让我走的又不是柴珺，是银角是大天狗们，柴珺现在让我走我就能走了？她尴尬地笑了笑。
然后下一秒，安就唰地从背上长出一对金色的翅膀来。和朱鹮的翅膀很像，只是颜色不同，然后结界的上头盘旋着一只淡金色的小型鹰。这只鹰盘旋了两圈后，就停在结界顶上。安打了个呼哨。那只鹰突然像只啄木鸟一样开始啄起结界来。
安鼓励地看了一眼柴珺，柴珺也唰地亮出了翅膀，结界上变成两只一模一样的金色鹰在嗒嗒嗒啄着。全场鸦雀无声。10分钟以前，这对金鸢天狗还是龙凤胎。一眨眼，变成了一对双胞胎。难不成这回的金鸢天狗是三胞胎？
安傲然地撑开了翅膀，面向满屋子的人说，“是的，我们才是金鸢天狗的双生子。藏了这么多年，我们醒过来了。现在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们别想拦着我们了。”
乌羽和朱鹮第一个冲了上去，一黑一白两道影子疾驰而去。乌羽和朱鹮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一起攻向安。安毫不畏惧，变成一个金色的影子和他们缠斗在一起。只见法术乱飞，紊乱的灵气团在结界里左冲右突。时不时还能看见黑影子张嘴咬金影子，或者白影子张嘴咬金影子。好像，金影子不会咬人啊。
柴珺观了会儿战，决定出手。他一张嘴就源源不断地吐出新鲜的竹笋来，每一个竹笋都在极短的时间里抽条变成竹子，竹子越来越密，缠绕在一起，整个结界的边界上都布满了竹子。安应付着乌羽与朱鹮，还抽空问了句柴珺；“哥哥，你这哪儿学的，看着怎么也不是天狗该会的法术啊。”柴珺继续吐着竹笋，这个结界变成了一个竹子蛋，里面的空间越来越少。
林微昕感到很熟悉，上次她自己就是差点被自己给闷死在这样的竹子蛋里。不过上回是个球形，应该叫竹球。不过柴珺看起来完全是可以控制的。和她那种自杀式的施法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林微昕稍微放心一点。
林微昕现在心里一半是惊讶一半是惊悚。一堆人轮番上阵论证自己和柴珺和一对龙凤胎天狗。足足说了一整夜啊。转眼哥哥变成别人的哥哥了，那我呢，我又是什么来着？她看看自己的胳膊，被夏和良的“赤焰焚身”烧了很久，但皮肤不会留下痕迹。也许那个小戏法只剩几层了。还有那个私章协约怎么说来着的，“哥哥有危险时，要不计牺牲地保护他。直到身死。签约人林和柴”。
那我还得是天狗啊，不然哪来什么哥哥妹妹的。林微昕脑子里一片糊涂。信息量太大了，情况一直变来变去。不明白。要想知道，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先吃这个“时间的灰烬”。誒，也可以问问银角大人啊。林微昕想着。这才发现银角大人好久前就不见了。
几分钟前的银角大人正躲在一个角落拿着一个宝塔螺，用尖端在结界上凿洞。他想去找白川，可白川他们全部围过去看安了。他只能自己来凿个洞逃走了。辛苦凿了半天，眼看结界已经快要被凿破了，曙光就在面前时，那个金鸢天狗用竹子把结界的内壁全部用竹子覆盖起来了，这下连结界边界都看不了了。他气到要骂人。
这时白川冲着柴珺说话了：“小大人，先暂停一下好吗？我想问问这24年前，小大人们失踪的事情，真相到底是怎样的。然后还想问一下，如果安也是金鸢天狗大人，那小林是谁呢？如果能解惑。不甚感激。”
柴珺看了看安，安不耐烦地说：“说来话长。不想说。哥哥快点结束战斗，我们好走。”于是柴珺抱歉地对白川说，“下次有机会再说可以吗？要说实在是太花时间了。改天吧”
白川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狰狞。他越变越大，发出洪钟般的声音在结界内回荡：“你们这些没有礼貌的后辈，居然敢这样小看我们豆狸。”结界内的人听到这声音，心脏都受到极大冲击。手得空的，都忙把耳朵捂了起来。捂住耳朵似乎也不管用，白川的声音怒气冲冲地闯到脑子里，又去锤打心脏，一下子都感觉难受地冒出一身冷汗来。
白川还在说着：“太花时间了！这种话也是能当面和别人说出口的吗？有没有规矩，为了找你们两个，我们居酒屋整个寻人组找了24年。你现在和我说觉得说一下情况就时间长？”
“看来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是不会明白事理。”他阴沉地说完这句，像山一样的身体盘腿坐下，伸出巨大的手掌就去抓柴珺。
柴珺这才发现，自己这次觉醒，几乎等于裸醒。什么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记忆都回想起来了。可最最关键的法术、技法、符咒，全部没有记忆。只会本能地吐竹笋。这个法力着实令人尴尬，尤其在众目睽睽下，一点都配不上金鸢天狗的名头。柴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拼命周旋拼命躲。一会儿工夫，就狼狈地招架不住了。他只好把主要精力用来躲闪，有余力时就加快施法，让竹子的生长速度更快。
而安，看似从容地在乌羽、朱鹮间周旋。其实也不轻松。他也和柴珺想着类似的问题。他不算裸醒，会一点法术，可因为从未练习过，使出来并不一定成功。他认为自己应该具备的实力，实际上发挥不出五成。所以，安刚开始还可以应付，在被乌羽和朱鹮咬了几口后，灵气大损，竟然虚弱了好多，几次险些被打倒在地。他急着唤金鸢来帮忙，就又催促了下金鸢，只听见头顶“嗒嗒嗒”的啄叩声又急了三分。
僵持了几分钟后，结界突然开始从内部裂开了。结界内光线乱晃，温度也忽冷忽热起来，风象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扑。以金鸢啄破的孔为圆心，蛛网状的裂纹布满了结界。结界维持不住了，眼看就要崩塌。
银角，林微昕，安和柴珺，并不担心，只是喜出望外。无论如何，先逃出去才行。他们的目标在这时，惊人地一致。
第三十七章 天亮了
白川眼见不好，立刻把身子缩回原本的大小。一只手灵巧地做了一套繁复的手诀，另一只手的食指匀速、连续画着圆圈。他的指尖冒出星星点点的金光，在空气中留下了实质的光圈，随着新的光圈的产生，先前的光圈就像石头丢进水中产生的涟漪一般，一圈圈向外扩散，直径越来越大。直到充满了整个结界。
之前已经岌岌可危的结界，居然停止了崩坏。之前随着结界被破坏，开始枯萎的植物也停在了半枯半荣的状态下。光线稳定了，风也停止了。结界被暂时性地修补了起来。白川面目狰狞，狂怒着大叫一声：“不说清楚，谁也别想离开这儿。”
柴珺和安心意相通，互看一眼就一起向白川袭去。乌羽与朱鹮则同时冲过来护住白川。到了这个时候，结界内两派分明，佐佐，夏，良，二玉也化为人身一起围在了白川面前。形成了七对二的的局面。
林微昕找了个离两派最远的沙发坐下来。她还能干嘛？除了看热闹和等死之外。只见那头暗潮汹涌，但这架一时倒也没打起来。由于双方都心里没底，于是短兵相接地扑打了几下后，四位天狗就暂时僵持在那儿了。当然，安和柴珺看起来更着急一点，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边界会越来越稳定，再拖下去，之前的优势就全部消失了。
这时，林微昕听见附近传来一种断断续续，让人抓狂的，尖锐摩擦声。她循声望去，看见银角正蹲在附近的边界上拿个什么东西在边界壁上钻着。林微昕好奇地走过去，看了一会儿，问道：“这个螺蛳壳的尖尖太小了，靠这个钻太费时间了，你有没有钻头啊。”银角被吓了一大跳。
林微昕见吓到了银角，很是抱歉。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觉得钻头比较管用。”银角见是林微昕，松了口气。他现在自认为已经身陷于那个倒霉的预言里了，有些杯弓蛇影的，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和气地冲林微昕笑了笑。解释道：“我这个是宝塔螺，我们鹿儿岛周边海域特有的一种螺，壳壳特别硬。钻这种结界最好用了。你说的那个是人族的工具吗？”
两个神经绷紧的人居然莫名其妙聊起了电钻来。银角听着很是向往，想着这真是打开烟籽螺的壳子的好办法，省得还要费法力。决定等此间事了，回鹿儿岛时，先顺路去主岛的建材超市买一个用用。
这头一片祥和，那头已经打起来了。灵气团乱爆，法术四飞。时不时还有噼啪巨响。不打不行了啊。眼看这结界里那些藤曼又有重新活过来的迹象了，温度也恒定下来。安和柴珺招呼各自的金鸢赶快啄结界，自己也加大了下手的力度。于是认真起来的金鸢天狗，实力果然非同寻常。佐佐第一个被打飞，然后是二玉，也不知二玉是不是故意的，毕竟飞远一点，可以不被朱鹮看见。
林微昕一边看一边捏紧了拳头，她想去看看他们。可是她不能去。干脆不看了。她继续去银角边上蹲着看银角钻结界。很快结界上出现了一个亮点。“成了！”银角欣慰地说道。于是加紧往宝塔螺里注入了一些灵气，试图再稍稍把这个窟窿扩大一点。
这时候，大家都忙着。忙着打架，咬人，念咒，昏迷。只有林微昕发现，一直在顶上啄着结界的两只金鸢不见了。林微昕皱着眉头，站起来巡视了一下结界周围，也没见那两只金鸢。于是她对银角说，“那两只金鸢不见了。”
银角正忙着扩大这个结界的破口。含糊地问了句：“什么？”林微昕重复了一句：“那两只在结界外的金鸢不见了。”林微昕注视着结界外的天空乌云密布，云层里有隐隐的亮光。银角停下来，理解了一下这个句子。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林微昕看着云层，里面越来越频繁地产生亮光，紫色的，明亮的光线，通过云层的折射，一大片一大片的亮起来。
“闪电！雷暴！”她忽然识别出了那个亮光。她瞪大了眼睛看向银角。银角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微昕看到那个方向。
他被吓呆了。他可夜视，能看见林微昕看不见的云层内的景象。一道极粗的闪电，正从天而降。足有成年牛头刺豚受袭后鼓起的腹围那么粗。他之前拼尽全力引来的闪电，只是成年牛头刺豚平常状态下的腹围而已。
下一秒，林微昕就看见了冲出云层的闪电。夜空被照的雪亮。它直奔着这个结界过来，喀嚓一声砸在了结界的顶端。一个巨雷紧随其后在结界顶炸开，整个结界大大地震动了一下。所有人都不得不注意到了。白川正在修补着结界，受到这下打击，震得五脏六腑绞痛，“噗”地吐出一口血。所有人的眼里充满了恐惧。当这个直径足有篮球大的闪电打到结界定时，林微昕没及时闭上眼睛。看到了闪电的那个截面。里面充满了紫色光点，密密麻麻的。林微昕仅看了一眼，感觉眼睛都要闪瞎了。可闭上眼之后，那个景象并没有消失，每个光点都还在眼皮上蠕动。她觉得恶心头晕想吐，害怕反倒是其次了。
“快收回法力和灵气！”白川对每个人嘶吼。“这是天罚！”这一晚上在这里打来打去，银角还引来闪电想劈一劈金鸢天狗。两位金鸢天狗不但长成了，还一出手把全部本事亮了出来，金鸢也召唤来了。白川忽然很想流泪。一面责怪这些人没常识，一边心虚地想着自己也没少出手。大家立刻停手并收回了所有的灵气。这时候，第二道闪电和响雷前后脚跟着来了。劈完这一道，结界上还残留着很多电光。静电让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炸毛了。
这一下，全部人都顾不上收回法力和灵气了，都使出了真本事来撑住这个结界，不想变成烧烤大拼盘的一个菜品的话，只能拼命了。
第三道闪电却迟迟没有落下来。没人敢放松。一时间这安静变得漫长而难耐。
第三道闪电来时，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每个人还是震撼于眼睛所见到的景象。这不是一枝闪电，这是一帘闪电。闪电像雨幕一样落下，顺着结界淌下来。这个小小的结界，就像一颗放进了巧克力喷泉的棉花糖。结界里不再看得见外面，只剩下闭着眼睛都忽略不了的耀眼强光。
当第一丝闪电从银角钻的那个小孔里钻进结界时，近处的银角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觉。他的眼睛完全抵挡不住这样的强光，闭着眼睛都流了一脸的眼泪。但是当陆续进来的闪电聚集了一些力量后，他发觉了。并立刻示警其他人。
于是大家都闭紧眼睛，改由意识来查看身体周围的情况。他们惊讶地看见闪电居然一分为二，变成两股粗树枝粗细的闪电，正急速劈向柴珺和安。安展开翅膀，用金鸢天狗的形态硬接了这一劈。而闪电将要劈到柴珺时，林微昕又听到了那个冷漠的声音在脑海中想起，“私章协约当哥哥有危险时，要不计牺牲地保护他。直到身死。签约人林和柴”。
林微昕心中一滞，“啊！”地大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就要飞往柴珺身前。刚一身动，就听见银角恼怒道“唉！罢了！”伸出一只手拉住了林微昕的胳膊。林微昕还没来得及庆幸，就感到有一个更大的力量拽着他们俩一起飞了过去。
闪电劈在了林微昕身上。而银角也跟着被劈到了。他们在空中停留了一秒，然后一起掉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两声雷声这时才次第响起。结界外的闪电也停止了闪烁，结界外壁又可以看见外面了，仅有一些残留的电光还在结界表面游走。结界内的闪电似乎感知到劈到了两个。绕着他们转了两圈，又绕了两圈，像在判断刚才这一击是否致命。
劈安的那道闪电被安消解了大半，剩下这点就并进了劈到林微昕和银角的这枝里。它们似乎还觉得这样不足够强大，凌空升到结界顶部，又一次俯冲着劈向躺在地上的林微昕和银角。
其他人看明白了闪电的行为。于是抢在它第二次劈向林微昕他们之前，纷纷向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扔了保护的法术过去。安看了一眼柴珺，见柴珺眼泪流了一脸，脸上也跟着露出难过的神色来。他暗忖，难道是天意？默默看向结界某处地面。同时看向那处的还有二玉和夏。她们担忧地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点了下头。又和良与佐佐对视一眼。
几个人竟然同时起了一个诀，一时间屋里忽然白光大作，让人怀疑是新的闪电又进来了。然后就听到闪电劈下后那声脆响，每个人都眼前一黑，忙不迭闭眼，眼皮上还是一片亮白，慢慢游动着几个大红的光斑
白光转瞬即逝，但大家睁开眼能看见东西又花了一些时间。等每个人都恢复了视力，睁开眼可以看清楚时，他们发现林微昕不见了，只有银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焦黑。闪电大概又从那个孔里原路退了回去。结界里的植物全部枯死。在大家惊讶地交头接耳林微昕的去向的时候，结界簌簌地往下掉着光团，彻底裂开了。
安一把抓住柴珺的手，朗朗一笑，说道，“哥哥，我们走！”柴珺脸上还挂着眼泪，惊讶之色也还没褪去。听到后点点头。弟兄二人，展开翅膀，扑扇几下，腾空而起飞走了。之前躲避闪电的两只金鸢也飞回来了。飞在他们身侧，清鸣两声，说不出的欢畅。几下就不见了。
乌羽伸出乌黑的翅膀，与朱鹮一起，奋力追了出去。
白川看着躺在地上的银角，灵气全无，已然是没有了气息。叹了口气。念了句咒，便变了一方银色软布将银角尸身包裹起来。白川一脸沉重，喊了声：“佐佐，你与我去一趟鹿儿岛，送银角大人回家。”佐佐恭恭敬敬应了。
白川神色复杂地扫了一眼这些部下，心里叹一口气。说道：“你们去收拾店里吧。我和佐佐过几天回来。先恢复营业要紧。”
夏和二玉和良，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对着银角的尸身行了礼。白川和佐佐还有银角就不见了。
天亮了。街道两遍开始有宠物狗的叫声，人们起床走动、开水龙头的声音，新的一天开始了。结界的碎片化作一蓬一蓬金粉，融进了阳光里。这片卖不出去的地块上，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星星点点的亮片在土里闪着光。豆狸居酒屋的账本上，有一笔名目为如意套餐的消费记录后面，自动标注了“已兑付”的字样。
隔壁的老爷爷打开门，就看见隔壁那块待售的空地前面，站着三个年轻人。真是好看的年轻人啊。他心里感叹一句。尤其那个英俊的年轻男人一见到他就恭敬地打了招呼。
他满意地也打了招呼，并元气满满地和他们说：“你们想买这块地吗？这里的邻居们可都不错呢。附近还有超市，地铁站，非常方便哦。”他没有提昨天这里有些不良青年半夜三更吵闹的事情。
那三个有礼貌的年轻人就和他寒暄了几句。对话结束后，他愉快地从玄关走回家里，心想：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为什么有点眼熟呢。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啊。礼仪真是一丝不错呢。
（第一卷完）
第三十八章 巨型云丹壳
大半个太阳落到海面底下了，只还留着一道金橙色的亮边在海平线边缘。海天一线处，从金橙色到橙粉色，到粉色，粉紫色，再到灰蓝色，一层一层晕染了，像一幅再美不过的薄纱，铺了半个天空。那些爱漂亮的朵朵云，早就飘到落日必经之路的落乌岛上方，等着夕阳给自己染上今日的新颜色，好回去和别的云朵炫耀。一日的暑气这才消散了些，海风也带上了最近些许凉意。
出云岛是一个离大陆不算太远的小岛，说小也不算太小。搭玳瑁船往东北方向走一个小时，就是附近海域最大的雅伽岛。这个岛上都是一些原住的动物，灵气都比较弱，没有人族。岛的西部有一座石头山，也不算高，山顶是一个落幡云洞，里头住着一群水母云。这群水母云爱往外跑，所以这个岛上头常年都有一群水母云飘着。就被叫做出云岛。
傍晚了，出云岛海滩上的潮汐也退了，周边林子里的动物们开始出动，到海滩边找那些潮汐落下的海菜和小鱼小螃蟹吃。其中有一只落单的小灵猫，随时警惕地看着看着周围。他悄悄看了看一家子出来的短尾猴，又看了看大蜥蜴弟兄几个，还有眼镜猴一族负责采集的几个公猴。有些胆怯地放弃了这片看起来战利品最多的海滩。他继续沿着海滩往岛的西面去了，东面是不能去的，东面是短吻鳄的地盘。
越往西面去，风浪就越大。海风吹过来，钻到西面那座石头山的缝隙里，传出呜咽一样的声音，让人听了就有些不喜。脚下的沙滩也不一样了，北面沙滩那样细幼的白沙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粗砺的暗褐色砂石，跑起来硌脚。而且这一片的沙滩窄长，沙滩边上就是些大石头，东一块西一块的。因为常年涨潮落潮，石头上大多缠着些海菜，有时候也有些不走运的小螃蟹卡在缝隙里。也许是因为海浪太大了，即使退潮了也留不下什么吃的，倒是经常飘来一些树木残枝，巨大的螺壳，多是死物。比起北面海滩来，就贫瘠多了。
可是小灵猫没有选择。他孤身一人，流落这个岛已经很久了，挨了太多次揍，知道全岛最棒的那个沙滩，别人恰好也觉得最棒。而且他们有更多的打架人手，并不打算和外来的人分享这个海滩。除非那些岛上的其他族不在的时候，他才能去北面沙滩找食物。他们要是在，小灵猫只能避开他们去岛上其他不好的位置觅食。小灵猫实在不爱吃果子和树根，如果运气不好，几天没找到鱼或者贝壳，那他也只能去树林里找些水果吃。还得避开犀鸟族的大人们。他们守着全岛最好的几棵果树。一生气就哇哇大叫个没完没了。
“空的。。。哎，又是空的。。”小灵猫无精打采地一边在沙滩上走，一边翻看那些海水带来的螺壳。“哎，还是空的。。。”他叹了口气，和自己说；“等我再回去雅伽岛，我要天天吃灵鼠肉干，吃到腻。还要吃地龙，还要吃檐龙。烤了吃。”说了之后，满嘴生出口水来，更觉得饿了。忽然他发现离沙滩不远有一个飘着的大云丹壳。随着海浪起伏，慢慢往沙滩过来了。
小灵猫眼睛一亮，忙估算着云丹壳靠岸的方位，跑去那好好坐着等。好大一个云丹壳啊。这肯定是大陆上那些大人运送东西用的云丹壳。一般的云丹要是飘起来，就说明它死了，也就没法吃了。可这个要是装东西的，说不定里面有些什么呢。小灵猫左右看看，只有他一个。想着只要没人来接，他就先打开看了再说。
看着挺近的，结果这云丹壳被海浪推近两尺又拉回去一尺，迟迟靠不了岸。眼看太阳整个不见了，海天相接处，天空变成浓浓的玫瑰灰色，而头顶那块天已经变成了暗淡的灰蓝色，星星也出来了。天这就要黑了。小灵猫还是想等一等。天黑了，更难找吃的了。他想赌一赌运气。要是没有吃的在里面，他只有半夜不睡，去北面沙滩吃那种星光藻了。那种星光藻，一般动物都不吃，吃了之后，肚子里是亮的，远远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号的萤火。能亮上两天，真是羞耻。
终于，月亮升起来的时候，这个云丹壳靠岸了。它的长长的刺陷入了沙滩里，终于不会被海水带回海里去了。远看已经够大的了，这一上岸，小灵猫发现这云丹壳称得上巨大。小灵猫爬上云丹壳旁边一块大石头才能勉强往里头看。
这个云丹壳施了避水术，有个光罩子在壳上头。壳子侧边还有个气窗，看里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小灵猫看见里面是一个闭着眼睛的人族。他大失所望，什么？没有吃的啊。不死心地又好好看了一圈里面，里面躺着一个长头发的人族，仔细看一会儿，好像还在呼吸，应该不是死的。然后她的头发上压着一支白色的头饰，发出淡淡荧光。手上似乎牢牢抓着什么，也在发光。除此之外，壳里就没有别的了。
慢着慢着，她头发上那个发饰，怎么看着那么像只檐龙呢？
小灵猫凑近一点再看，可不是嘛，不是什么发饰，是只檐龙啊。还是只尾巴断了的檐龙。小灵猫瞪着他那变得又大又圆的眼睛，研究起怎么打开这个云丹壳来。他伸出一只爪子，把指甲都伸到最长，然后用指甲尖尖戳了戳这个云丹壳上头的罩子。没反应。他又用肉爪子试着戳了戳这个云丹壳的罩子，也没用。他想了想，舔了舔这个云丹壳的罩子。还是没用。这下他被难住了。
他想了想，决定把这个云丹壳，滚着回去。先滚回去再说吧。反正不能留在海滩上，万一晚上被出来玩的短尾猴家弄走了，他这半天的时间就白费了。
于是他开始找着没有刺的地方推，想让这个云丹壳滚起来。他推不动。这下子，他可真是找不到法子了。
小灵猫垂头丧气地一路走一路回头看。依依不舍地走了。天黑透了，他赶快跑去北面的海滩匆匆吃了几把星光藻，运气不错的是，在一片星光藻底下竟然发现了两只小螃蟹。他顿时觉得今天一天过的，真的还不错了。回到自己的石洞里，他听着海浪的哗哗声，在自己肚子发出的柔和蓝色光线里，香甜地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小灵猫就醒了。他心里惦记着那个云丹壳和里面的檐龙，担心涨潮起来又把它给带回海里去了。
他跑到海滩时，潮水已经慢慢涨起来了，云丹的刺已经淹到了海水里。水再高一点，云丹的刺就能从沙里拔出来。那时候，云丹壳又该随着海浪飘走了。小灵猫心里着急，跳上云丹壳边上的石头，又往气窗里瞧。那个人族还是没有醒。小灵猫又拿爪子摸了罩子，还是没用。他无望地又舔了一下罩子。
忽然，避水的光罩消失了。云丹壳从中间裂开，里面那个人族“噗通”一声，掉进了海水里。她吸了水进鼻子，猛地坐了起来，剧烈地咳嗽起来。小灵猫被吓了一跳，赶紧躲到远一点的石头后面悄悄看她。
这个人族，就是林微昕了。
对林微昕来说，时间还停留在她被电光刺的满脸泪水睁不开眼睛，却因为私章协约不得不飞向柴珺的那个瞬间。那个瞬间，银角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可惜银角太瘦了，他们俩被毫无阻滞地一起抓了过去做护心镜。
闪电劈杀过来那一秒，林微昕感到自己的头发全部炸开了，头皮发麻，脸上的汗毛也炸开了。她的心里充满了不甘和怒火。她听见自己在脑海里怒吼了一句：“我不想死！我他妈不想死！”
然后闪电劈了上来，有点像脑袋被打了一闷棍一样疼。并没有想象中，酥炸小黄鱼那种下油锅的痛苦。林微昕气若游丝的那个瞬间。她听见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说：“尊敬的客人您好，感谢您光临豆狸居酒屋。您在我店消费的如意套餐，现已兑付。感谢您的光临，下次再见。”
这是她最后听到的，在一堆五颜六色的光团袭来之前，她蠕动着嘴唇，说了句：“未成年人签什么合约都不合法。你们这帮法盲！”
再睁开眼睛，就是现在了，她的眼睛火辣辣地疼，她的鼻腔口腔都火辣辣的疼。啊，我是不是瞎了。她惊恐地想，一边想一边用手背去揉眼睛，眼睛就更疼了。
一个微凉的鼻子，咻咻呼着气，凑到她的鼻子上。林微昕一胳膊挥过去，尖叫着把这个东西打飞了。她终于在恐惧中站了起来，强行睁开了眼睛。她首先看到了这个巨大的云丹壳，一下愣住了。
小灵猫在被打飞的过程中，心情是平静的，他叼着那只断尾的檐龙，心想：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三十九章 招财爱思考
小灵猫灵巧地翻了个身，稳稳站在了沙滩上。他头也不回，猫着身子猛窜出去几米，边跑边往后偷眼看。发现没有人追上来后，这才感到安全一点。他继续找了个大石头鬼鬼祟祟地偷偷看着林微昕。这个人族好凶啊，二话不说先一巴掌呼过来，太凶了。他心有余悸地想。
嘴里的檐龙应该也没死，小灵猫的牙齿感受到了这只胖檐龙的呼吸，他那圆鼓鼓的肚子一起一伏的。小灵猫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动了，他小心翼翼把美食放在地上，赶快在沙滩上刨了个坑，把这只发着莹光的檐龙埋了进去。
小灵猫后来每次回想这件事时，都特别感谢自己，感谢自己因为常年饥荒而养成的这个穷嗖嗖的习惯，碰到特别美味的好吃的，舍不得马上吃，舍不得一次吃完，会先找个坑埋一埋。
他埋好了檐龙，就又琢磨着去那个凶人族那看看。看看她那里还有没有别的可以吃的东西。他把两只前爪抻地直直的，大摇大摆地跑到林微昕身边，歪着脑袋，做出一副天真活泼的小灵猫的样子，盯着林微昕，等她来主动和他说话。
林微昕果然注意到了他。她皱了下眉头说，“你是什么东西啊，果子狸吗？离我远点！”小灵猫生气了。果子狸，真亏她说得出口。他不再理她，跑回刚才埋檐龙的地方把檐龙刨出来，叼着就打算回去吃饭了。
林微昕看着这个小动物从沙堆里挖出个什么叼着就跑了。她也没在意，就继续盯着这个云丹壳看起来。她估摸着，是如意套餐满足了她不想死的愿望。所以，送她跑了出来，活着跑了出来。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在哪儿。这个巨大的海胆，应该就是她坐的船了吧。之前好像见银角给了佐佐半个，说什么让他付款时，喊狸元坐那个海胆壳儿去鹿儿岛。
这么一想起来，她马上开始摸口袋找自己的狸元。嘴里一边叫着：“招财，招财你在哪儿呢？”就见自己所站的地方金一闪。脑海里招财回答道：“我掉在海里了。”林微昕弯腰在刚才金光闪起的地方一拨拉，果然招财正好好躺在砂里头。她捡起招财，往身上随便擦了擦水，对着光这么一看。招财变样儿了，她变成淡粉色的了。贝母那种有光泽的淡粉色，符文是银色的，发出莹光。“欸？招财你变漂亮了。”林微昕夸她。招财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谢谢主人夸赞，因为我合并了朱鹮大人的狸元樱木大人。樱木大人是透明的淡粉色，我是乳白色，我选择两色叠加后的不透明淡粉色。”
林微昕大为惊讶，脱口问道：“你合并了那个粉色的狸元？他不是不让合并吗？”招财答道：“本来是如主人所言的情况，但是事情发生了变化。先是主人让我拿了你的金苹果，而且主人让我不要看使用手册思考问题。我自己思考后，决定不把金苹果作为交通工具，我选择与它合并了。在我合并了金苹果后，樱木大人突然同意了与我合并，并主动告知我他的名字，就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当然，这样的失去理智对主人并没有什么害处。”
林微昕更惊讶了，“你合并了那个金苹果？这是什么意思？你还能合并别的东西？那那个苹果，还能分的出来吗？”
招财思考了一下，回答：“可以。”于是，唰地变成了两个，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佐佐给的金苹果。林微昕手忙加乱抓住了他们俩，才没给他们掉进海里。林微昕一下子心跳急剧加速。这，这不就是个小型的天狗肚子吗？赶快追问：“那招财，你一次最多可以合并多少东西，又能最多分出多少东西呢？”招财思考了一下，回答：“我也不太清楚，我可以把之前我合并的都分出来数一数。”
林微昕马上制止了她。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招财，你能把这个海胆壳合并进去吗？当然，它实在是太大了，如果。。。”话还没说完，招财就回复：“可以。”招财忽然中止了传音，元气满满地“嗨——”地大喊一声，跳到，也可以说是飞到了海胆壳的气窗上。招财亮了一亮，海胆就缩到拳头大小，并从半空中掉到了水里。然后招财也自由落体落到了海胆上，海胆唰地不见了。
林微昕几乎鼓起掌来。
这时她听见招财在脑海里说道：“主人我掉进海里了，你快点把我捞出来啊。”林微昕赶忙“哦”一声去吧招财捞了起来，刚想顺手往衣服上擦一擦，就听见招财有些急促地说：“不用擦了，主人，你那衣服还不如海水干净呢，我自然风干就行了。”
林微昕有点不高兴，“你自己不能起来吗？嫌我脏干嘛还要我捡？我看你自己也能走路，跳起来还老高老高的。”招财回答，“原则上说，我是可以自己从砂子堆里出来的，但我靠自己的力量的话，可能要在砂子堆里挣扎几次，有些砂子的硬度高于我，又往往有尖角，这样我的身体表面很容易有划痕。如果请主人帮忙，因为主人比较爱惜我，这样划伤的可能性很低。”
林微昕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所有的高级账户都像你这样，善于思考吗？”招财的声音听起来像忍着笑，她说：“不是的，我们高级账户都要按照工作手册工作的。但是我们首先要听从主人的安排。主人你让我不要看着手册回答你问题后，我就按照你的安排，开始以自己思考为主了，所以，其他账户不一定与我一样。另外，有句题外话，提醒主人一下，刚才那个不叫海胆壳，而是叫云丹壳。”
林微昕真心替其他账户的主人扼腕痛惜。
解决了云丹壳的问题，林微昕开始觉得身上冷了。毕竟早上温度低，还这样一直站在正在涨潮的海水里。她一路和招财说着话一路往石头山走去。那么，首先要做什么呢？她问自己。看来现在是在一个岛上，也许她应该先绕着岛走一圈，了解一下岛的情况。可是，正因为不清楚岛的情况，所以不敢去啊。万一被野兽吃了呢。万一遇到食人族被吃了呢。万一遇到有毒的动物被咬了，这样死了，别的动物都没法吃了，也是一种浪费。所以，首先要做的，是趁着刚刚是清晨，找到一个可以住的地方，然后去找食物。虽然说，她倒是一点也不饿。再看看自己这头长发，看来已经在海上漂了很久很久了。也许吃了之前他们提起的什么冬萌草膏或者冬萌草露之类的。没准儿现在也不需要吃东西。她乐观地想，感觉安慰了一些。
但无论如何，住的地方是第一个要找的。如果找不到，晚上说不定就被野兽吃了。她拿定了主意，就现在沙滩上找了一根挺粗的树枝，拿在手上当武器。开始了搜索。
林微昕还记得，夏和二玉他们说过，石头洞是最适合住的，冬暖夏凉，遮风避雨，又干燥。这里正好是石头山，真是天助我也。她从山脚开始一点一点搜索起来。到半山腰的地方，她总算发现了一个一人高的石头洞。只是里头黑黢黢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动物在里面。她抬起鼻子，学着大天狗那样咻咻咻地闻了半天，好像有些动物的臭味。可是又不知道是哪种体型的动物。万一很小的话，就赶走它好了。林微昕漠然地想道。
林微昕躲到石洞旁边的一个凹处，伸长了手，用手上的树枝，“啪啪”大力击打石洞门口的石壁。打了几下，马上收起树枝，安静躲着，看石洞里有没有动物出来。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她还是不太放心。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物出来。于是她又故技重施，又用树枝击打石洞门前。然后收回来。这一次，她留意到石洞口的黑暗处，有一个大的蓝色光团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是一个蓝色的灯笼，周围还飘着很稀疏的蓝色光点。应该是有个动物悄悄蹲在门口的暗处窥探外面。
林微昕想了想，这要不是萤火虫，那能有这么大的夜光动物，恐怕不是我们人类的地盘了。这要是萤火虫，这么大一个，那也不可能是人类的地盘了。想来想去，这里肯定是被精怪占领的地方了。那看看自己头发的长度，没准儿，这是她绕地球几圈后来到了这里。这岛上，目前见到的植物都是热带植物，看着就是赤道附近。
林微昕理一理思路，想一想自己压箱底那几句西洋语，再加上扶桑语和仲夏语。用西洋语说了句“你好。”洞里面沉默了一会儿，有个声音问道：“你是之前云丹壳运来的那个人族吧。你是谁？你不要说那些土著的话，我听不懂。”
林微昕倒反而愣了。这个声音说的不知是什么语言，她甚至没有辨识就听懂了。就像是自己的母语一样。她被这个认知吓了一跳。她喃喃地说道：“我是谁？”她对自己发起了人类的哲学三问：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要到哪儿去？
林微昕觉得自己的大脑一下子停滞在那里了。回忆铺天盖地向她扑过来。她只想躲。
第四十章 天然海景房
自林微昕在那个云丹壳里沉睡后，起初她就没有停止过思考，也阻止不了大脑的思考。她醒不过来，只能一直做梦，一直做怪梦、噩梦。那些人和事不断变幻成其他样子来打扰她。让她以为自己有朋友，有平常的生活，然后再一次次把真相揭开给她看。夺走她原来的生活，强行塞给她一个布满危险与恐惧的新生活。她一次次拒绝，一次次想赶在一切变坏前拒绝。可一次都没有成功。她的愤懑在不断滋生，最后她的愤懑终于爆发了。
林微昕在梦里看着那些五光十色的布景，轻声说了一句：“停！”于是一切都停下来了。她终于从那些令人不快的记忆里脱身了。她停止了做梦，她的脑海里所有的布景都失去了灯光，她陷入一片黑暗。什么都不想。
现在，当这些记忆又试图卷土重来时，林微昕再一次站起来对着记忆的浪潮轻声说了一句：“停！”海浪消失了。她的脸又恢复了血色，渐渐平静下来。
林微昕缓和了情绪，冲着山洞口问：“你是之前那只小果子狸吗？”她特地在果子狸前面加上了个“小”字。以示那只果子狸的皮毛丰厚，精神面貌活泼可爱。她觉得一般生物都会喜欢这隐形的夸赞。
没想到，那个蓝色的光团颤抖着，巴拉巴拉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才果子狸，你全家都是果子狸。你这个熊瞎子。”林微昕很诧异，怎么还骂人啊。于是林微昕又说：“我看你生活在这个岛上，应该没见过熊对吗？我这样的一看就是人。倒是你，你不是果子狸就不是好了，这么生气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不就行了？”
蓝色光团抖了一会儿不抖了，他又说道：“我是小灵猫。我说你是熊瞎子只是说你没见识，像个睁眼瞎，肯定什么都不懂的意思。不是说你真的是熊。我这还是跟夏国的人族学的呢。你是人族你连这个都听不懂，你是不是没念过书。”
林微昕一哂，还“只是”呢。这小灵猫感觉有点缺心眼。看来可以继续沟通沟通。于是林微昕说：“你这个山洞挺好的，我能进来看看吗？”
小灵猫心想，这个人族有点缺心眼，可以再说说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好处能给自己。于是回复：“你能给我什么好处我让你进来？”
林微昕想了想，说：“我身上带了不少东西，我来你洞里把他们翻出来你看看有没有你要的。”“好的！”话音刚落，小灵猫就急忙答应了。
林微昕手上拿着那根树枝走进了石洞。里面黑漆漆的，只有那只小灵猫肚子是亮的。林微昕纳闷地问他：“你这个品种是和萤火虫有什么关系吗？”小灵猫感觉自己要被这个凶人族气炸了。“我只是吃了北面海滩的星光藻。昨天晚上吃的，再过一天就不会亮了！我讨厌你。你什么都不懂！”说完他就不做声了。
林微昕大惑不解，这就生气了，这就讨厌了？她心里忽然很细微地刺痛了一下。也许她错过了很多可以表达自己愤怒的机会。她跟着光团往里走。走过一段狭窄的走道，一个拐弯，眼前忽然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开阔的石洞，像海景房的客厅一样，外面就是石头山的另外一面，下山就是海滩……
林微昕气笑了。“你这个洞有两个门！”她恼怒地说，“我要是从山的另外一边上来，不就直接走进来你这个洞里了？”小灵猫直接无视林微昕的抱怨，建议道，“好了，这里亮，你可以把你的东西都拿出来给我选了。”
林微昕气到牙痒痒。这个狡猾的灵猫。她恨恨地想。这样都想骗到她的东西。想得美。“你这是骗人，你知道吗？你这样做太不合适了。你要是想要我的东西，你得把这个山洞让给我才行。”
小灵猫歪着头看了她好一会儿。“你想要住进这个山洞吗？”他问。林微昕环顾四周，虽然石洞这面的开口大了一些，但可以在刚才来的那个洞口附近睡觉，而且这个地方景观真的不错，可以看见大海。她理直气壮点了点头。小灵猫看上去像在做思想斗争，他犹豫着问：“那，你得给我两件东西。”林微昕迅速盘算了一下。她口袋里有手机、钱包、手绢和一包湿纸巾，两颗糖和一小包鳕鱼丝。还有两枚狸元。可不能给他把狸元诓走了。于是林微昕坚决地说：“只能在我给你的几样里面选，不是你想要的都行。”小灵猫看了眼林微昕的脸色。有点犹豫地同意了。
林微昕松了口气。于是把口袋里的湿纸巾，两颗糖和那小包鳕鱼丝拿了出来。给小灵猫选。小灵猫凑近了闻了闻，好像有食物的味道。他疑惑地看着林微昕，林微昕就笑了。她拆开糖纸给小灵猫闻里面的糖，告诉他：“这是糖，可以吃的。”小灵猫只听到了“可以吃的”就立刻把糖扒拉了一颗过来。又盯着看起来更大包的湿纸巾。林微昕忙摇摇头，说：“这个不是吃的，你要是想要吃的，这个鳕鱼丝给你吧。”把袋子拆开来给他。又告诉他，“快点吃，一会儿返潮了不好吃。”想想觉得自己一颗糖一包鳕鱼丝就占了别人的窝，实在有点狡诈，就把另外一颗糖也给了他。又想一想，把手绢拿出来，把糖和饼鳕鱼丝放在手绢里结了个小包，给他叼在嘴里。和小灵猫说，你用完以后，手绢要还给我，好吗？小灵猫冲她点了点头，叼着小包就走了。
林微昕见他走了，赶紧找了个突起的石头上坐下来，看向窗外。心里得意地不行，看看这海景房，真是太棒了。现在外头海天一色，太阳已经升起，海面映衬着蓝天，一碧如洗。外头不时传来鸟儿婉转的鸣叫，间或有猴子的叫声。新鲜的空气夹杂着咸味。外面的太阳火辣辣的，洞内却阴凉舒适。林微昕赏了会儿风景，心情很是舒畅。好了。现在要做的是把东西整理一下，之前招财说她合并了不少东西，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然后就得出去找喝的水和食物了。虽说她判断自己吃了冬萌草膏，好像既不渴也不饿，但是不找到总归不心安。至于怎么离开这里回去，那是后面的事情，就放到后面想吧。
林微昕在云丹壳里不知道睡了几个月，现在一点不想浪费时间。立刻喊招财把合并的东西拿出来看看。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林微昕就看着招财像细胞分裂一样，咻咻咻地撒了一地的东西。林微昕看着地上那些东西，半晌没说话。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谁能想到呢，谁能想到一个狸元能做这么多事情。法术万岁！
林微昕见着这些东西，就情难自己地大大赞美了招财一通。招财回答：“主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嗐，别瞎客气了。”林微昕被她这画风突变的回答逗笑了。招财听起来有些喜滋滋地解释说：“主人，我自己思考了一下，觉得以后和你说话，也不要完全按照手册比较好，所以我平时都在学习你说的语言。”林微昕一听，立刻提醒自己千万记住了。以后可不能骂脏话了。
山洞挺大一个，因在半山腰，采光也还好。现在这个山洞里有一张沙发床，一个移动挂衣架，电视柜，电视，地毯，电风扇，茶几，书架，四斗橱和冰箱和两个超大行李箱还有一堆小零碎。简单来说，招财把林微昕那间公寓里，她住的那间房间里能移动的东西都合并了带来了。
林微昕跳到自己的沙发床上，枕着自己的枕头，抱着自己的空调被，心里别提多美了。茶几上还放着佐佐吃剩的金苹果核，2个。还有水杯。这日子，要是有个发电机，不和以前一模一样嘛！林微昕嘴都快笑歪了。
先让招财把所有电器收了回去，山洞里更清爽了。林微昕把沙发床拖到山洞中间，坐着可以正好看到洞外海景的位置。停下来擦一擦汗。然后，她从兜里摸出来一枚黑色的狸元，喊了招财过来，说，“这是仲夏国大天狗大人给我的狸元，你问问他看看要不要合并了。”她忽然想起乌羽拿着这枚狸元笑眯眯的样子，心里又如被针扎了一下一般。她接着对招财说：“把这个合并了。不用留了。”
这时候，她留意到了地毯上的那堆小零碎，除了有她随手乱丢的脏衣服以外，还有一件很眼熟的衣服。这是一件银绿色的袍子，上面还沾着一点银色的光点，贴在袍子上一闪一闪的。林微昕稍稍想一想就想起银角时不时去胸口掏出一堆东西的画面来。这，难道是银角的衣服？她心里咯噔一下。她一直没想到银角。他当时抓着她的胳膊一起被带过去替柴珺挡雷，那后来他怎么样了？
林微昕抓着这件衣服，忽然觉得无比沉重。银角被劈成灰了吗？
第四十一章 上当了
林微昕觉得很内疚，忍不住责怪自己忽略了银角。当时真应该许愿“银角和我都不要死”的。可是那样的话，要是想“柴珺和银角和我都不要死”，不是更好？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也许当时的情况下，乞求“所有人都不要死”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不知不觉又绕了进去，她开始不断在脑海里推翻又重建当时的情况。然后那些被强行压制的愤怒和痛恨又冒了出来。
“柴珺不是我的哥哥。如果真是哥哥，为什么会和我签那样的协约，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可以牺牲我的生命。”
“他们接近我，对我友善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以为我是金鸢天狗。而如果我真的是，他们想的又只是把我控制起来。”
“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想和我这个人作朋友。他们都各含目的。”
“我是谁？我到底是什么？”
林微昕眼看要被这些痛苦、悔恨和埋怨淹没。这时，脑海里有声音严肃地说了句：“停！”是招财的声音。但也是管用的。林微昕又一次挣脱了这些记忆的纠缠，重获了安宁。
“谢谢你招财。”她平静地答谢。招财用柔和的嗓音回答道：“别客气。”
林微昕微微叹一口气，看着手里这件衣服表面的光点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煞是好看。
愣神的工夫，石洞外的天气忽然变了。刚才还艳阳高照，现在天空一下子阴沉下来，巨大的乌云，密密地压在海水上方。大风从海上一波又一波地强力吹来。云层里一道道闪电闪过，随即雷声大作。林微昕被震地一哆嗦。雨水顷刻间从云层泼了下来，风带着雨水争先恐后地从天而降。因为石洞口与风的方向并不垂直，风算是斜着吹来的，在门口就被石壁挡了一下，只听见风“呜呜”地叫着，无法直灌到洞里面来，而雨水却毫不受影响，被泼到石壁上的，就顺着石壁流到地上，哗哗淌进洞来，偏偏这个洞的底面最低处恰恰就在中间。于是一眨眼工夫，石洞就开始淹水了。
林微昕很无助，手足无措地坐着，完全找不到可以阻拦雨潲进来的办法。她只能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脚面已经浸在水里了，沙发床、茶几、地毯全部泡了水。她紧紧捏着招财，眼睁睁看水就到了脚踝。放在地毯上的那些零碎吸饱了水，体积变大了一倍，目前还露在水面以上的就是银角的衣服了。这个山洞，真是一个接雨水的好容器啊。她发现自己还有心情在心里点评了一句。
海上的暴风雨，来的快去得也快。等洞里的水没到林微昕小腿一半的地方时，雨停了。林微昕坐在吸饱了水的沙发床上，看着刚刚才布置好的房间现在全部泡在水塘里，屋里还散发出一大股海水的腥气味道。心里一下子绷不住了，“哇”地大哭起来。
她哭得昏天黑地，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不用考虑场合，不用考虑影响邻居，没人规定只能哭多久，从被夏咬伤开始到最后被雷电差点劈死，中间所有的不解，不甘，不忿，都被她哭了出来。她毫无顾忌地哭，哭声震天。
哭得石头山上的那群水母云都呆不住了，大上午地，顶着烈日就出去了。哭得石头山另一边的树林里的动物全部归了巢，不敢出门。哭得大嗓门的犀鸟大人都惊呆了，破天荒丢下那两棵正结果的芒果和木瓜树，飞去落乌岛躲清闲。
她哭到嗓子都哑了，眼泪都干了，还是不肯停，还在干嚎。这时，招财劝了一句，“昕昕，你看积水都漏完了，屋里也没那么湿了。”
林微昕也没想到，自己那么多委屈那么多不甘心的情绪发泄，会在听到这样一句话后迅速结束了。她止住哭声。立刻环视四周。果然，这个石头洞的底部看来有很多小缝隙，积水就流到底下去了。洞里现在只有沙发床在滴水了。原本无法收拾的场面，变得好多了。林微昕立刻开始着手善后。
她首先检查了一下受灾情况，这才发现，还是比想象中好多了。因为石洞口拦着一下，洞里最大的问题是进水而不是被雨水喷淋。所以家具除了接近地面的30cm有被打湿的情况，其它地方都是干的。这样一检查，林微昕心里有底了。
她先把地上的脏衣服，拧干了找衣架挂在移动挂衣杆上。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发现，银角的袍子完全没有湿，也一点都没有脏。于是她暂时把这件袍子丢在了干燥的五斗柜上头。继续收拾，接下来是沙发床，沙发床算是受灾比较严重的家具，整个沙发垫吸了不少水，正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好在放在上面的枕头和空调被没有吸到什么水，找个干燥的地方放起来就好。
林微昕费劲地推着沙发床往石洞口去，打算借着洞口的一小块太阳来晒干沙发床。然后又把移动晾衣架同样推去先晒起来。
然后就是重灾区地毯了，地毯吸水后太沉了，拧是肯定拧不动的，只能拖过去搭在石洞进门那个天然的石阶上。做完这些，她心里更觉得舒坦一些。雨水是淡水，就当作给地毯洗了一遍吧。以后还得想办法接点雨水作为生活用水才是。
再接下来就是书架和四斗橱了，林微昕也不知道该夸自己不读书好呢，还是该批评自己不读书。这书架最底下一层根本没有书，只有两个储物的藤筐。林微昕记得里头都是一些暂时不用的东西，买了新杯子就被替换下来的旧杯子啦，刚来扶桑时打算每天做饭买的便当盒啦这些。进水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把两个藤筐拖出来一看，发现里面除了她印象里那些东西以外，还有谁在里面放了两本书。
她把水淋淋的书拿出来一看，一本是《法术课上学不到的10个法术要点》另一本是《用“笨办法”来发现自己的法术天赋》。大概是二玉的书。林微昕把书在手上哗啦哗啦拼命甩了甩水珠。有一本薄薄的小书就从里面飞了出来。标题写着《天狗族法术中的暴力美学》。林微昕百分之一百确定这书是二玉的了。于是把这几本书先丢到了书架的上层。
四斗橱最底下那个抽屉里是什么，林微昕也不记得了。她打开才发现，里面是个地震救灾包。扶桑三天两头地震，屋子里一般都配备一个抗灾用品的包。林微昕顾不上上面的水，把这个救灾包抱在了怀里。防患于未然真是人类得以延续的一个关键要素。
再看一圈屋里，欸？那两个大行李箱呢？林微昕忽然想起来。再一想到那两个箱子要是进水了。。顿时不自觉“啧”了一声。好惨的一个画面出现在脑海。这时，招财说起话来，“昕昕，我一看就下雨就把两个箱子合并进来了。所以没进水。”林微昕被感动了。谁能知道招财是这样一个善于思考的好狸元呢。感谢法术！感谢招财！
收拾完水灾现场。林微昕还是坐在之前那块突起的石头上开始琢磨。这个山洞摆明了是没法住人的，所以她是上了那个臭灵猫的当。但是也忙活了这半天了，有没有办法把这个山洞变成能住的呢。这一遭灾，她明白过来了，采光、景观与干燥、舒适是不可兼得的。真要想要干燥的地方，那肯定是接近全封闭的黑漆漆的山洞了。
她问招财：“有没有办法给这个山洞安上玻璃一样透明防水的外壳呢？”招财想了半天说：“那个云丹壳外头有避水术，那个倒是可以不让水进洞里。可是你得有法术把它从云丹壳上剥下来再放到你的石洞口才行吧。”林微昕点着头想了一下说：“那我可以把云丹壳放在门口吧。晚上就不用怕下雨进水了，白天天气好就把云丹壳收起来。下雨就赶快放出去堵住门，家具呢，就往洞里面摆一点，暂时用不到的就先合并了，光留个沙发、茶几和移动衣架就好了。”
于是林微昕和招财先按照设想在山洞最宽敞的地方把云丹壳放了出来。这下整个洞被这个云丹堵得严严实实的。林微昕被云丹的尖刺逼到了最初进门那个走廊里。“能变小一点吗？”她问招财，洞里几乎一点光线都没有了。
招财想了好久才说：“要有灵气的人就可以很轻松的操控。没有灵气就不行。”林微昕长叹一口气。这可真是功亏一篑，哎，折磨人。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疑惑地问道：“那我怎么从这个壳里出来的？是谁给我打开的？”
招财也被提醒了，“啊，我想起来了，当时有人舔了舔那个气窗，云丹壳就从中间打开了，昕昕你就掉出去了，然后我也落到了水里。”
林微昕对于招财对自己的称呼从“主人”改成了“昕昕”是非常欢迎的，因为她认识到自己是再也赚不到狸元存进账户去了，但招财在她接下来的生活中却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两下一比较，她其实更担心被招财抛弃。
她想了想，决定叫招财“财财”以示亲近。
于是她说：“财财，我知道了，是那只臭灵猫，他有灵气。我们找他去。”
第四十二章 斗殴
林微昕出门前找了张湿纸巾，包起佐佐吃剩的两个苹果核一起带出去。丢了可惜，不如找个地方种种看，万一能种活呢。这个金苹果真是效果奇佳。招财只是合并了一个，朱鹮的狸元立刻就看她顺眼了，同意被她合并。简直是超级强力便携式媚术。
她一边盘算一边走下石头山，往看着郁郁葱葱长了不少绿树的树林里走去。这片树林有典型的热带植物的特点，树木高大，树冠丰润，一走进去，体感温度立刻下降了好多度。好凉爽啊，林微昕赞一句。一路踩着落叶，嘎吱嘎吱的。走进去几分钟也没见到任何动物。林微昕心里有点发毛，她怕蛇。总觉得这地方会有蛇出没。
黑白貘是林子里第一个发现林微昕，他先是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清香。他追着味道找过来，然后就看见了一个人族在林子里大摇大摆地走着。这个人族，真是勇敢啊。黑白貘半是惊讶半是赞叹，也许她的皮很厚，就像别的岛的犀牛一样，不怕林子里的豹脚蚊。他小心地跟着她，嗅着跟她行动轨迹一致的香气。越看越觉得这个人族既聪明又勇敢，一定是个特别厉害的人族。
黑白貘发现跟随着这个人族的队伍越来越大了。箭猪也来了，还有短尾猴、长鼻猴，眼镜猴，大蜥蜴，犀鸟大人也派了一只蓝喉蜂虎不远不近地在半空中缀着。可是这个人族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她不会往周围看看，耳朵也听不见后面这支队伍发出的声音。她就那样随随便便地往林子中间走去。这到底是勇敢还是天真呢。黑白貘看着这个人族，陷入了沉思。
林微昕走着走着终于把之前那一鼓作气的勇敢消耗完了。正好走到林中一块空地，她站到空地的一块岩石上，主动喊起来：“有人吗？有没有人？我想来打听一个事情，我要找一只小灵猫，长得像果子狸。有人知道吗？”
黑白貘第一个走出灌木丛，露出行踪。他彬彬有礼地说：“尊贵的客人，你好。我知道你要找的那只灵猫。他不在这片森林住，他住在石头山上。”林微昕惊喜地看着黑白貘说：“这个岛上的动物果然都会说话。真好。谢谢你。请问怎么称呼你呢？”
离林微昕近一点，那香气就更浓一点。黑白貘深深吸一口气，感觉心里温柔地像装了一朵夕阳照过的朵朵云，淡粉色，淡金色，淡紫色。他看着林微昕的笑脸，毛遂自荐道：“尊贵的客人，你可以叫我阿末，如果你要长居我们出云岛，我愿意带你参观一下。”
林微昕自然是求之不得。刚想说好的。就见周围的灌木丛里悉悉索索地走出来一群动物。那群动物你一言我一语地激烈地说着什么，林微昕听了半天才听明白，他们不同意阿末领着林微昕参观。“哦，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不带我参观完全没有问题。大家冷静一点。”她说完，那些动物都呆呆地看着她。谁说不带她参观了？大家是觉得需要更有资格的人来带她参观好吗？林微昕接着说：“我只需要问大家几个问题，比如，小灵猫住哪儿，岛上的淡水在哪儿喝，哪儿种果树比较好。哦哦还有，这岛上有没有危险的地方和人物。我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可以了。”林微昕说完，努力咧开嘴做出一个最友善不过的笑容，希望大家能回答。动物们沉默一下，又接着回去争执了。
阿末不得不把大家的意见先告诉她。大家都认为，对林微昕这样尊贵的客人介绍岛的情况这件事，是件大事。所以，大家得先讨论出一个选拔方法，然后通过这个选拔方法选一个最有资格来介绍的人出来，然后由这个人代表出云岛来带她参观。而现在，只能请她先回去等消息了。
林微昕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团团作揖感谢了大家伙的热心，然后无奈地往回走了。待遇太高，有时候也是烦恼啊。她打算先去石头山看看小灵猫在不在。
林微昕没从原路回去，而是在森林里走了另外一条路，所以当她终于走出森林时，她没有看见来之前的石头山，而是看见一片极其漂亮的海滩。海水清澈透明，海浪细细碎碎地一层层拂上沙滩，白沙幼细，沙滩上没有礁石，只有几棵凑趣的棕榈树，落下一片阴影。真是度假胜地啊。林微昕心里“哇”了一声。
再细看一下，这是个海湾，海岸的弧线两端是两座石山，西边的应该就是林微昕住的那座，没有紧挨着海边，石头嶙峋有棱角，山间还有不少石头缝，风吹过会有呜咽声。另一头的石山其实就是几块实心的巨型岩石，在数千万年海水的冲刷下，岩石表面的棱角早就失去了形状，现在就是几座圆润的岩石山，样子很是可爱。正因为是海湾，所以海浪很小，海风经过两头的石山阻拦，能吹进来，速度也很缓慢，因此这片海滩的风光显得格外地和风丽日。
林微昕很喜欢这个景色，就往海滩走了过去。走了几步，就看见一群猴子吱吱叫着，上蹿下跳围着一只动物。林微昕远远看一眼，好像是小灵猫嘛。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微昕就走了过去。走到近处才发现，这群猴子似乎在捉弄小灵猫。小灵猫四肢全部缩到腹部底下，眼睛里全是警惕和防卫，鼻子“咻咻咻”地急促地呼吸着。而猴子们则有一些拿着一些棕榈果砸向小灵猫，另一些堵在他可能逃走的方向上。领头的猴子举着一串棕榈果，得意洋洋地嚷道：“不是告诉过你，不许你来北沙滩吗？你怎么还敢来？你是不是不长记性？挨了这么多次打还不记得吗？”说一句，掰一粒下来砸向小灵猫。边上的猴子就鼓起掌来。
林微昕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普通人类都不爱看这样持强凌弱的场景。小灵猫好像看到了林微昕，眼睛里流露出又像乞求，又像羞耻的神色来，他只看了一眼，就立刻低下眼睛不看了。他再抬起眼睛时，发现林微昕已经悄悄走开了。小灵猫心里说不出来地还是有些失望。
猴子们一边跳一边叫，一边拿棕榈果丢小灵猫。正高兴的时候，冷不丁看见一个人族举着一根很大的树枝，“啊，啊，啊”地锐叫着冲过来。拿起树枝对着领头的猴子就是一挥。领头的猴子吓一跳，忙跳开。这个人族只是盯着他一个劲地把树枝往他身上招呼。猴子感觉莫名其妙，一时间也有些慌，不确定这人族是不是得了大陆上传来的疯病。决定先躲开为妙。于是三三两两爬上了棕榈树，远远观察着。也有几只又上了椰子树，几下一荡悠就不见了。
林微昕举着树枝走过去，对着有点惊呆的小灵猫笑了笑，说：“你这个小骗子，我可算找到你了。”小灵猫一个激灵，猛一加速就往西边跑了。林微昕忙大叫起来：“你别跑啊，我有话问你，喂，别跑啊。我不打你。”小灵猫跑得更快了，几下一窜就不见了。林微昕“哎”地叹了口气。往小灵猫刚才趴着的地方一看，原来他刚才藏了一个大的海歪歪在肚子底下。林微昕捡起这个大歪歪，往小灵猫逃走的方向走过去了。
猴群在树上看了会儿，呼哨一声就往树林去了。
林微昕一路走，一路叫着：“小灵猫，快出来哦，我捡到你的午饭了。你出来我就还给你。”往西去，慢慢就没有植物了，只有石块，砂子也变粗了。林微昕一直走到石头山底下，小灵猫也没出来。林微昕晃了晃手上的海歪歪，想着小灵猫再不出来就扔海里吧。没人吃的话，这歪歪也是白白渴死，浪费了。
谁知，“咚”地一声，一颗石子砸在了林微昕的脑袋上。这一下不是特别疼，因为带着试探的味道。林微昕看见之前那几个猴子从石头山上露出头来，挤眉弄眼地挑衅地看着林微昕。林微昕心里“哎呀”念了句苦。光想着打抱不平，忘记猴子是不能得罪的了。看了眼手上的树枝，这些猴子一下就学精了，离得远远的，让她的树枝扫不到。而他们却拿着石头来砸她。那现在的局面不变成光挨打了吗？林微昕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见林微昕挨了一颗石子后没什么反应，猴子们大大地得意了。也不过如此嘛。这个人族。领头的猴子一阵大笑，笑完收起笑容，一脸怨恨地说：“砸她！”石头子弹一样飞过来。这回，猴子们都没留情，全是挑的又大棱角又多的石头。
有一颗正正砸在了林微昕的脑门上，力道很大。林微昕脑袋一阵刺痛，下一秒她就感觉有热乎乎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来。这群该死的猴子，居然把她的头砸破了？林微昕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么坏的猴子。她颤抖着摸了下额头，手指上果然是血。
林微昕看着手上的血迹，整个人气到发抖，气到胃疼，气到恶心。
这时，又一波石块砸过来。还都冲着林微昕的头。猴子们哈哈大笑，叽哇乱叫。林微昕远远看着那只领头的猴子，一阵暴怒，忽然“哇”地一声张口吐出来一堆竹笋来。
第四十三章 大王饶命
林微昕满脑子都在想弄个柴珺做的笼子，把这个领头的猴子抓起来。她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做，但是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这回的竹笋听话地长成了竹子，然后编成一个笼子，冲着领头猴当头罩下去。
领头的猴子兴高采烈眦着牙的得意表情，浓浓地僵在脸上。他拼命往旁边蹿，想让笼子落空。谁知这个笼子居然随着他跑开的路线变大了。大惊之下，这个领头猴被笼子扣住。关了起来。其他猴子叽叽尖叫，四散到石头山里躲起来不敢冒头了。
林微昕也很惊讶自己能这么轻易办到。她回忆了下，伸出手来做了个捏易拉罐的动作，笼子果然被拉长了。她观察着这里面的猴子，冷笑着，继续把笼子变瘦长。猴子没办法，只能直直地站在笼子里，完全没有腾挪的余地。甚至竹子已经压到他的背上，肚子上，紧紧压着，他甚至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如果这个人族再用一点力，那这些竹子就会嵌进他的骨头里，内脏里。猴子这才感到了恐惧。
林微昕冲笼子招了招手，笼子就飞来她手边。林微昕不知道自己正挂着残忍的微笑，她只看到领头的猴子眼睛里的恐惧，胸中极为舒畅。她好声好气地问那个猴子：“你怎么不接着拿石头砸我了？”猴子瑟瑟发抖，闭紧了嘴不敢做声。林微昕额头的血已经淌到眼皮了，她也不擦，只是笑着打量笼子里的猴子。样子极其可怖。她又问猴子，“你会游泳吗？”猴子骨颤肉惊，不知道林微昕想做什么。还在犹豫要怎么回答的工夫。林微昕已经一指海中，笼子飞到了海水里。海水铺天盖地漫过头顶，呛进口鼻。猴子心道：“我命休矣。”接着笼子又升出水面飞回了林微昕面前。
林微昕轻快地说道：“哎呀，忘了，你就算会游泳，关在这个笼子里，你也不好游。”她一边笑一边歪着头，“不如把你挂在石头山顶上，晒晒太阳，把身上的水晒干？晒上几天，总归是干了。”猴子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我不该拿石头砸你，我不该拿棕榈果儿砸那只小灵猫。我再也不这样欺负别人了。不要把我挂在山上晒太阳，我会被晒死的。”说完嚎啕大哭起来。
林微昕漠然地看着他。问道：“那你怎么报答我呢？报答我的不杀之恩？”血流进了眼睛，眼睛里看到的东西也是一片血红。林微昕揉一揉眼睛，血被抹在眼皮上，更是吓人。
猴子忙说，“我以后都听你的，我们猴群都听你的，大王饶命，大王饶命！”林微昕满意地笑了。这就是另外一个世界，遵循丛林法则的世界。弱是原罪，强大才是根本。林微昕心里翻腾着，她辨别不出这些复杂的情感，有后悔，有憎恨，有凉薄。她压住心里的感觉。对猴子说，“以后不许你们再去那个漂亮的沙滩。然后你给我在岛上找一个种水果最好的地方，找到了来告诉我。”猴子连忙答应。林微昕一挥手，笼子就不见了。猴子一下获得自由，马上逃命似的跑开了。
林微昕站在原地没有动。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林微昕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一样，顶着太阳站在沙砾堆上，眺望远处的大海。天边铺着几片羽毛状的薄云卷，不知是哪家云洞拿出来晒的。海镜岛那两朵菜花云正缓慢地出来散步，刚刚经过出云岛上方。西面的海风最大，呼呼地吹过来，推着菜花云急急赶了两步。海水一波一波赶过来摔打在沙滩上。林微昕像是在这单调而重复着的“哗哗”声中盹着了。
招财提醒了一句：“昕昕，屋里还等着找到小灵猫去把云丹壳变到合适的大小呢。”林微昕没有做声。良久，她有些感慨似的长叹一声，回了一句：“不用了。灵气我自己就有。”她看向自己的双手，乳白色的光点正在距离皮肤很近的地方漂浮着。
这里，恐怕不是人类那个世界了。林微昕心里想着，连她的灵气都能看出来了。这里大概才是精怪们真正的故乡，这里没有为了保持平衡而设下的限制与禁忌。精怪们的灵气也就不会受到压制，能充分地使用。所以，林微昕真的不是人类。那24年的生活，都只是一层掩护而已。
这样想来，她是天狗，表面上是现任天狗族长的双生子之一，据说生下来就夭折了的那一只。实际上，她的父母应该是那对被抢走了孩子的普通天狗族夫妻，那就是对可怜人。
她灵气淡薄，毫无天赋。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扰乱大众的视线，被假装成金鸢天后和柴珺放在一起，甚至被签下“保护哥哥的安全，直至身死”的私章协约。她注定是一个弃子。即使现在她活着，她即无法回去做族长的女儿，也无法回去做回亲生父母的女儿，当然也无法回到林爸林妈身边。她是一个身份被抹杀了的天狗，没人知道她的存在。为了她的不存在，大家反而付出了很多努力。真是讽刺。林微昕嗤笑一声。
再一次想到这些问题，并没有给林微昕带来太多情绪上的巨大波动，也许是之前那场大哭帮她发泄了很多负面的情绪，也许是发现自己拥有灵气带来的愉悦感冲淡了那些不甘与愤恨的情绪，也许只是想了太多次，情绪麻木了。总之，林微昕第一次不需要那个“停！”的指令。自己就走出了情绪。
这是一个好的开头。林微昕想着，我可以全部推翻了重新再来。她笑了笑，脸上还有着几丝沉重。
林微昕快步走回石洞，从石头山内那个石洞口进去，洞里一片漆黑。她走了几步，看到了云丹壳的巨大轮廓。林微昕用手碰了碰伸到走廊的云丹刺，心里念道：“缩小。”云丹壳果然变成当时银角给佐佐时那样，足球大小的一个。林微昕好奇地捏着云丹壳的刺，又在心里默念一句：“再小一点。”云丹壳变成了可以放在掌心的大小。林微昕被这成功鼓励到了，走到面海的石洞口，伸出托着云丹壳的手，起念道：“把这个洞给我堵起来，别让雨水进来。”
云丹壳没动。林微昕稍微有些失望。但她也不急，现在这样，能够用灵气控制云丹壳，对她而言，已经是想也不敢想的进步了。她的乐观劲儿终于又开始发挥作用了。她把洞口晒着的东西往洞里面收，打算先把洞口空出来。她一个人忙前忙后，一边花着力气，一边还思索着这么说云丹壳才会听。等忙活完这些。她也理出了些思路。
于是她又尝试着念道：“变成石洞口这么大。”云丹壳倒也变成了石洞口那么大，只是是连上刺的大小。林微昕气笑了，忙又把它变回手掌大小。然后开始了各种各样语句的排列组合尝试。就见洞里的光线一会儿亮一会儿暗，一会儿有嶙峋的倒影，一会儿又蒙地严严实实的。林微昕不断试验着，把看起来有用的指令都让招财记着。终于感觉有靠谱的方法可以来试一试了。
林微昕先说：“变成半个。”云丹壳就变成了半个，当时银角拿出来的云丹壳就是这样的半个，像从中间切开了一样。刺当作脚，立在林微昕手掌上。然后林微昕把云丹壳有刺的那面冲石洞外的方向，平整的截面冲向石洞内，放稳了。又念到：“不连刺，变成石洞口这样大。”云丹壳于是跑出洞外开始一直变大。直到中间壳的切面与石洞一般大，正好接起来。
林微昕欢呼一声。“成功了。”这样一来，石洞外又凭空多了一个云丹壳大小的空间归于室内，几乎像多了一个阳台一样。只可惜这个壳把光线全部挡住了。室内一片漆黑。但还是非常值得庆祝，挡雨应该是没问题了。再加上云丹壳还自己装了个气窗，林微昕走进壳里就可以透过气窗看看海景。林微昕是满意的。
开心之余，她忽然又琢磨了一下，试着念了念：“把气窗变到最大。”于是云丹壳上有出现了一个与云丹壳截面同心，但直径大约是云丹壳半径的圆形透明气窗。林微昕把手往外探了探，能感觉到一层柔软的粘稠空气。这层大概就是避水术了。
石洞里采光好了不少。林微昕现在，就巴望这再下场雨来检验一下云丹壳的防水功能了。
这时候，她才有空往沙发上坐一坐。也正是这样，她才在眼角的余光里看见那个没光的暗出口那有个蓝色的大光团。犹犹豫豫地在门口逡巡，不敢上前。
林微昕暗自笑了笑，主动问道：“小灵猫，你来找我干嘛啊？”说着喊招财把之前的那个海歪歪分出来。海歪歪“啪”地掉在了地上。林微昕见小灵猫还是踯躅着不敢过来，也不多问，就说起来：“喏，你的午饭，我帮你带回来了。拿去吧。本来我是要骂你骗了我的。但我现在说不定把这个山洞收拾地可以住了。我就不找你算账了。”
小灵猫听见这个话，心里一松。磨磨蹭蹭跑到林微昕膝盖前，放了个东西在林微昕膝盖上。然后眼睛亮亮地看着林微昕说：“还给你，你的檐龙。谢谢你今天帮我收拾了那群长尾猕猴，现在我可以去北沙滩了。谢谢你，大王。”
林微昕听到那句大王就止不住笑了起来。然而眼光刚刚落到膝盖上那样东西上，她就“啊！”地一声尖叫。这个断尾壁虎，怎么，怎么有点眼熟。
第四十四章 约个早餐呗
林微昕捏着这只白壁虎的脑袋，把它拎起来问小灵猫：“这是我的？你看见它是被放在我的云丹壳里的？”小灵猫忙不迭点头，“就在大王的头发上，我还以为是你的发饰。发着光，挺好看的。”林微昕皱着眉头把这只白壁虎的脸转朝自己，光线不好，她凑近了看过去，圆脸，阔嘴，眼睛闭得紧紧的，脑袋上没有银角，肚子上也没有绮丽的花纹。想起自己看过的银角的真身，好像不是这么质朴的样子嘛。可是啊，看着就是很熟悉……
林微昕又问小灵猫：“你说这是一只檐龙？这不是林溪蝾螈？”小灵猫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没见过蝾螈族，这些有法力的大人要在大陆上才见得到，我们这里几乎没有。就算我原来在的雅伽岛也很少。我只见过普通的檐龙的样子。”
林微昕摸了下白壁虎起伏的肉乎乎的肚子，还活着呢吧。壁虎能断尾，蝾螈也能断尾。那这只白壁虎应该就是银角了吧。也许被雷劈狠了，降级成壁虎了，好歹还活着。林微昕感觉心里有个隐忧去除了，心情好了很多。她问招财，怎么才能把他唤醒。
“昕昕，你去看看那几本法术书里有没有相关内容啊。或者看看家里有没有有法力的药膏什么的。”招财努力出着主意。林微昕想想也对，就打算过会儿去翻翻银角的衣服。她对当时银角从衣襟里掏出成堆东西的场面还记忆犹新。
于是她转向小灵猫，捡起地上的海歪歪递给他，说：“谢谢你了，小灵猫。还好你没把他给吃了。这个是你的海歪歪，你拿去吧。”小灵猫的眼睛和肚子一样发着蓝色的光，他眯着眼睛高兴地说：“谢谢大王。大王我叫对。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林微昕忍住笑，和小灵猫确认：“你叫对？对吗？”小灵猫点头：“对，我叫对。”林微昕笑起来，“你这个名字容易搞错，我能叫你堆堆吗？”小灵猫回答：“好的，大王。谢谢大王。大王我就住在你家再往上一点一个石头洞里。你要是想找我你就喊一声。”说完高高兴兴叼着那个海歪歪就走了。
小灵猫走以后，走廊那段又陷入了黑暗。林微昕琢磨，小灵猫说的那个星光藻，晚一点要不去采一些回来摆着当作照明。沙发要等确定洞里不进水了才能往石洞中间挪。现在就先暗一点好了，也没关系。
她走进洞的中央，这一片采光就好多了。窗外，血红的残阳正散发着今天最后的光华。整个海面被染成了暗金色。夕阳透过窗户进了洞里，云丹壳内壁本来是白色的，在余晖的作用下，涂上一抹漂亮的颜色。
一天就过去了。真是超级漫长的一天啊。
林微昕在四斗橱的第一层抽屉里找了块手绢垫着，把银角放了进去。怕闷着他，还稍微给抽屉罅着一条缝。拿张湿纸巾草草把额头上的血擦掉，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决定现在就睡觉。她睡在发出淡淡海腥味的沙发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林微昕就醒了。不醒不行啊。石洞里闹哄哄的，鸟叫声此起彼伏。林微昕朦朦胧胧地坐起来，发现洞里怎么到处栖着鸟啊？她怀疑自己眼花，又看了一眼。天啊，家具上，石壁全停满了鸟啊，洞顶上则栖满了蝙蝠。这下林微昕可算醒透了。她冲这些鸟叫道：“别吵了，你们进我家做什么？”
这些鸟儿叽叽喳喳商量了一下，推选出一只八色鸟来发言。这只八色鸟清一清喉咙，用一种极其美妙的婉转的嗓音说道：“尊贵的大人，犀鸟大人邀请您前去共进早餐。”
林微昕坐在床上心想，这个犀鸟后头跟着大人，那必然是有法术的。说不好就是这个岛上最厉害的人了。想在岛上住下去，一定要和这位大人搞好关系。又想起昨天出去带着佐佐的苹果核，那些动物态度都特别友好，离得远的猴子就不买账。于是又到茶几上把还包着纸巾的金苹果核揣在兜兜里就准备出门。出门前还警告地对留在屋子里的蝙蝠和小鸟说了句：“你们不许在我屋子里拉屎！”
小鸟和蝙蝠们大声喧哗起来，群情激动，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林微昕识别出了这种情绪，马上换了个说法，“因为，树林里的植物更需要你们的粪便的灌溉，千万不能随意浪费在别的地方。”小鸟和蝙蝠们安静下来，又悄悄互相交头接耳一番，又纷纷发出不屑的啸叫声。“呼啦啦”全部飞起来，在屋子盘旋一番，挨个到林微昕面前扑扇一回翅膀，然后怒气冲冲地从气窗顺次飞出去了。林微昕被扇了一脸的灰。
那只八色鸟没有飞走，只低低飞在前头，对林微昕说，“大人，请吧。”林微昕注意到，客人前头那个“尊贵的”被这只小鸟去掉了，不由暗自咧了咧嘴。
出得石洞，到了沙滩，早上的清新空气还是让林微昕精神一振。林微昕一会儿看着刚刚涨潮的大海，一会儿看着早起盘旋在潮水上方的海鸥。今天八色鸟带的路并不是从石头山侧直接进树林，而是沿着沙滩往海湾处过去。太阳应该正从岛那头升起，这面因是西北，只显得天色略亮而已，朝阳暂时还看不到。
林微昕也不与八色鸟搭话，只是心情轻松地欣赏着早上的景色。八色鸟闻了一路的金苹果的清香。越看林微昕越觉得强大而内敛，连她那头乱糟糟的长发都显得既桀骜不驯又俏皮起来。八色鸟暗想，要是这位尊贵的大人和犀鸟大人起了冲突，我是站在谁那边呢？才一想，立刻就打断自己。天啊，我是在想些什么啊，强大的犀鸟大人当然不会和这位看起来更强大的大人起冲突。八色鸟责备自己低估了犀鸟大人的眼色。
到了海湾，景色都变得柔和起来，八色鸟领着林微昕往林子中央走去。八色鸟在空中注意到，昨天尾随着新来的大人的那群动物又悄悄集结起来，继续尾随着大人。当然林微昕还是和昨天一样，全然没有留心到自己被这样一队小动物们尾随着。豹脚蚊今天也跟着看热闹的那群来了，她们很是疑惑，闻了半天也没在前面的人族身上闻到肉香，只有海水的盐味。跟了一阵子就彻底放下了尝尝新口味的念头，一门心思只想看热闹了。
往林子深处走了好一会儿，就到了一片开阔的场地上。能看见周围有不少的水果树，榴莲、波罗蜜、芒果、木瓜，莲雾。在一棵不算高的芒果树上，站着一只很大的犀鸟，他身披黑色被毛，尾巴是黑白条纹的，头部最有特色，头上有铜盔状的突起，连接着鸟喙，颜色鲜艳，都是由橘红过度到黄色。眼睛外围是一圈红色的羽毛，像眼影。还有长长的红色睫毛。整个虹膜都是红色的，眼珠纹丝不动。几乎像一只雕像。
八色鸟停在比犀鸟更低的一根树枝上，对犀鸟俯身行礼，说道：“大人，已经把客人接来了。”犀鸟“呱”地叫一声。八色鸟又对他行了个礼，转身对林微昕也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扑棱棱飞走了。
林微昕往前走一步，犀鸟的眼珠这才缓慢地朝林微昕转了一转，随即发出来“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声。林微昕不明白他高兴个什么劲。只好先礼貌地打招呼：“早上好，犀鸟大人。”
犀鸟大人满意地点点头。展开翅膀飞下了树，飞到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这里是天然的一张块平坦的大石头，边上零散着有几块稍小的石块。很像一套会议桌或者餐桌。犀鸟挥了挥一只翅膀，示意林微昕坐在一头的石凳子上，他自己则立在另一头的石凳子上。
然后，用雄厚的男低音吩咐栖在其他树上的小鸟道：“上早餐。”有几只小鸟立刻得令飞了出去。犀鸟这才对林微昕开口说道：“尊贵的客人，早上好。希望你在我们岛待得还算舒适。”林微昕回想了下上岛后的接连遭遇，堆了笑说道：“舒适舒适，贵岛的岛民，都十分友善，贵岛的景色也无可挑剔，天气更是。是很好的居住体验。”
犀鸟大人呆滞的目光望向远方，开始说起来：“听我的岛民说，你想找人做向导参观一下这个岛。我的岛民已经通过严格的选拔，选出来了这个向导人选，就是黑白貘阿末。”林微昕忙道谢。
这时早餐来了。最先来的，是两只蓝喉蜂虎，一人一边衔着一张芭蕉叶，飞到了石桌上林微昕的面前。放下一看，芭蕉叶上放着好几种水果，芒果、木瓜、香蕉。接下来，一只眼镜猴从树林里荡着树枝出来，另一手还抱着一个椰子。他把椰子送到林微昕面前，还拿出一片打磨地很锋利的玳瑁壳扦进椰子壳里，让椰壳裂成了两半，然后，他往一个椰子里放了一个贝壳磨成的小勺。接着另一只长尾弥猴抱来一个冬瓜状的果实，用玳瑁壳刀片从中间破开。一打开，林微昕就看见一股灵气光点腾了出来，同时就有一股异香袭来。她忍不住往中间一看，这，这里面是一碗米粉吗？林微昕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第四十五章 帮个忙吧
剖开的冬瓜状果子中空，正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林微昕嗅了嗅香味，又仔细看了下碗里的内容。清汤牛肉的汤底，几块富有脂肪的牛腩，生芽菜，香叶，香茅草。还滴了两滴柠檬汁？林微昕心里“哎”地一叹，近乎崇拜地看着犀鸟，“大人太周到了。这正是我爱吃的。”
犀鸟向林微昕眨了两下眼睛表示接收到她的感谢。这时，他的早餐也源源不断被各种小动物运过来，同样有芒果、木瓜这些水果，同样有椰子，同样有冬瓜状的果子。只是林微昕留意到，犀鸟的果子剖开，里面是一碟子大青虫和壁虎和什么未知昆虫的拼盘，盘子边上还有一个棕榈叶折成的小斗，里面似乎有一斗清水。
虽然犀鸟不会做笑的表情，可林微昕还是在他的目面无表情里读到了愉快的感觉。他应该也很满意这样的早餐。犀鸟大人解释一般说了一句，“我最喜欢喝花蜜水，所以里面有这个小叶斗。”林微昕忙表示她只要吃米粉就已经感觉十分幸福了，完全不会觊觎那斗花蜜水。
犀鸟大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林微昕其实一点也不饿，但经不起香味的诱惑，最后还是把一碗米粉连汤带水吃得干干净净。一边吃，犀鸟大人一边和她聊天。犀鸟大人很是健谈，林微昕也了解了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比如，这个世界确实不是林微昕原来所在的那个人类的世界。而出云岛是这个世界版图中东面大海里散落的零星小岛中的一个。这个岛上没有人族，除了犀鸟大人并没有其他有资格被称为大人的拥有灵气的人。
这个世界里的族群，分为四大类。
第一类为神明，他们是世间存在最久的族群，从创世之初就已经存在了。神明并非只有一族，他们也居住在不同的地域，分不同的族系。比如狸族、天狗族、狐族等族群聚居的大陆的最东部地区，是纳歧父神和那美母神一系，还包括天照大神，月读大神，鹿尾女神等其他神祗；而西部的大食大沙漠地区，则是胡巴勒父神，拉特女神、乌札女神和玛纳特女神那一系。整个北部的山区，则生活着盖亚母神，以及第三代主神宙斯等其他神明这一系。出云岛所在海域的海岛和半岛，则是大梵天、毗湿奴和湿婆三位大神这一系的。
之前北部的高寒山区还有一支神明的族群，他们是主神奥丁带领的一族。他们的居住之地，同时还住着霜巨人这样神力惊人的大族。两族常年争斗，直到神明一族与联合起来的霜巨人诸族最后进行了一场惨烈大战，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北部为此付出了星辰陨落、土地完全沉入海底的代价，生机全无，堕入永夜。等世界自我修复了数千年才等到海水退去，重新恢复生机。当时幸存的两个神祗才又重建了北部的世界。
这件神明一族险些被灭族的重大事件，在整个世界大陆传播开来。被称为“神道的黄昏”。其余神族都以此为鉴，时刻提醒族人保持警醒，以免步了奥丁一族的后尘。
第二类是天生拥有灵气，可以使用法术、拥有法力的族群。比如东部大陆的大族狸族，天狗族，狐族；又比如大食沙漠的精灵族，食尸鬼族；北部的妖精族，山精、水精这些族群，南部地区的一些有部分神族血脉的半神族群。
接下来的第三类是开了灵智会说话，会思考的族群比如人族，又比如这个岛上的其他动物。有些并不天生会法术的族群，也会有一些个体，天赋禀异，通过修炼等方法变成拥有法力和灵气的人。但是数量不多，仅仅是个别现象，不足以改变整个族群的类别。
最后一类是灵智未开的其他生物，比如小灵猫念念不忘的烤檐龙的主角，檐龙等等。这些族群无疑在这个世界里，属于食物链的底端。
原来的时候，世界版图上族群的分布中，人族绝大多数都生活在大陆的西南角。但是随着几次共存时代的到来，现在很多人类世界的人族进入了精怪世界后没有离开，往往就在他族的地界生活下来了。现在人族已经不是只有西南大陆有了。但是这个世界仍然划分着“外来人族”与“本土人族”。
林微昕听得津津有味，犀鸟大人和佐佐比起来，声音低沉好听，说话简洁清楚，用词也简单易懂。特别是犀鸟大人这里提供一碗鲜香的安南米粉，热乎乎地吃下去，林微昕的肠胃感觉无比地熨帖。吃的愉快了，聊天就更愉快了。转而就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美好。
待林微昕吃完半个椰子，实在是吃不下了，放下小勺。却看见桌子对面的犀鸟几乎吃完了桌上的所有食物。这个犀鸟看着不怎么大，倒是挺能吃的。犀鸟见她在打量自己吃完的容器。向她解释，“我一天只吃一餐。有时候两三天才吃一餐。我们岛上的食物获得算是比较稳定的，但大陆的其他地方并没有这么容易。所以我们的身体都是可以接受长时间不进食的，同样也可以在有食物时大量获取，然后将食物转化成热量，慢慢持续地提高身体需要的能量。”他又补充，“当然，这只是有灵气和法术的个体才能做到。普通的族群还是需要稳定持续地进食的。”
林微昕听着估计自己应该也可以这样，便问：“最长能多久不吃东西呢。”犀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了半天。林微昕被这猝不及防的笑声搞得很是不解，她完全不明白笑点在哪儿。谁知犀鸟笑完，正色说：“对不起，尊贵的客人，我刚才正与我太太说话，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你。一般来说不同的个体不一样的。比如你们人族的修炼者我就不知道能多久不进食。但是像东部大陆的天狗族，似乎是随时需要进食的。而玳瑁族一次进食后，后面的一百年不进食都是可以的。”
林微昕听后有些失望。随时需要进食岂不是以后一直要为吃的忙？还以为以后可以无拘无束，不受限于这个躯体呢。正琢磨着，忽然有一只和犀鸟大人一模一样的大犀鸟从林子里飞来了。林微昕心知是犀鸟大人的太太，可当犀鸟大人飞到空中去迎接她一起再度落到石桌跟前时，她发现自己分不出他们来了。他们长得完全一样。根本不像别的鸟，雄性更艳丽，雌性更朴素。这对夫妇完全就是双胞胎的模样。林微昕很是惊讶。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连礼貌都忘记了。这时一个柔和低沉的女中音说道：“尊贵的客人，我的虹膜是白色的，大人的虹膜是红色的。这样可以区分出我们来。”林微昕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这样失礼地盯着别人看，真是让人困扰。她抓紧时间最后猛盯了这对夫妇的虹膜几眼，分辨出他们谁是谁后，立刻收回了眼光，斯斯文文，还有点难为情地向他们道歉。
犀鸟太太并不在意，开门见山地说道：“这次请大人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不知道大人是否愿意施以援手。”林微昕刚吃了人家一顿奢华的早餐，当然要尽力帮忙了。于是也文绉绉地对犀鸟太太说了句：“请讲。”
犀鸟太太于是起了话头说起来。